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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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漠漠寒冬冷如是呵,懵懵懂懂之间,就是一场春梦。
谁的指头纤长柔软缓缓腰间流连,谁的吐息似有若无沉沉耳边低叹,准确地撩拨致命的诱惑,什么东西就在不二周助身体里疯狂地蔓延,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模糊了时间模糊了地点,三分痛三分甜。直觉地拥抱近前的温暖物什,恍恍惚惚种种记忆流逝,不二就又看到了那年梅子黄时,秋雨凄凄,潋滟坊里新来的姑娘们不经意地扭起那玲珑的水腰儿,巧笑倩兮,姿态羞涩并且艳丽。由美子姐姐刻意压低的暗哑嗓音似近若远地响起:“15岁正该是懂得男女情事的年龄,周助啊,就让潋滟坊的这些姐姐们今天晚上好好教教你。”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须眉也不过如此。
血在烧,烧得昏天黑地烧得大汗淋漓烧得不能自已。不二下意识颤颤微微地抱紧怀里的温暖物什,朦朦胧胧之间只记得那一夜里服侍自己的姑娘低了眉顺了目调了琴拨了弦唱了小曲,唱的是:“泥人儿,好似咱两个,捻一个你,塑一个我,看两下里如何?将它来揉合了重新做,重捻一个你,重塑一个我,我身上有你也,你身上有我。”那女子微微垂了眼睑,再慢慢抬起将流转的眸光一一漾开来,不二就重重咽一口唾沫,奇怪那姑娘的小眉小眼怎么顷刻间就化做了幸村精市那张天下无双的漂亮容颜。什么东西凉凉地在嘴唇上煽风点火,不二下意识伸出舌头胡乱去舔,那一把火,就成功点燃;禁欲半年有余的不二周助模糊间只觉得某种熟悉的悸动正于身体内部横冲直撞呼之欲出,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转瞬之间步步为营,朦胧地描绘唇齿的缝隙一点一点勾引,防线一击即溃,口腔内有物肆意横行,温暖柔软灵巧,展转**之间不失凶狠,**一圈圈地游移开去,整个身体都是中心,绵密间夹杂层层无力,是男人们的肉欲。谁的手指冰凉间犹带暖意抚过胸前腰间大腿内部,弱柳拂风,身体本能地微微颤动,不二神志不清半恍惚里叹息,“这春梦,这春梦,真是太…色情……”于是什么东西就萦绕喉间渐至成形,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地寻找出路,终于在口腔内某物缓缓退开之际,压抑里凶猛地溢出,是大口的喘息低沉的呻吟,配合着脸部神情曼妙的姿势。
谁在低低地笑,那笑声清淡飘渺,终至于无,然后,谁的唇舌就沿着下颌颈项喉结锁骨肩膀一路滑过,热得发烫。有物在疏忽迷离渐行渐远间被疏然握住,于是,一个男人,电光火石之间,就被另一个男人完全掌控。细致的挑逗之间爱欲喷薄而出,双腿被弯曲成绝无可能的弧度,一片晃眼的白光中,不二蓦然想起幸村白皙肩胛上那中秋夜里留下的森森牙印,于是已然嫣红的双颊上一抹羞怯半真半假,似有若无。半睁开眼来,扑朔迷离的眸光后面模糊的正是幸村漂亮的隐忍容颜,额上还有一层蒙蒙的细汗,不二微微不安,扭动身体,肌肤彼此摩擦,爱欲肉欲于是勃发得不可收拾,在这初冬的寒夜里,铺天盖地。
丝丝密密的温情在芙蓉帐内,烧得沏沥匡当噼里啪间啦恩恩啊啊,不二感到某物疏然埋入体内,剧烈的疼痛之间是绝无可能的热度和纷至沓来的满足。这春梦,实在是过于真实。不二抬头抬手去抚幸村的脸,这动作必不可少牵扯下体,于是,匍匐于身的贵公子终于被烧断理智,芙蓉帐内,只余时高时低的呻吟和连连的喘息。天真可爱活泼大方纯洁善良的伊集院成美姑娘忍无可忍地随侍在灯火摇曳的洗梧宫寝殿跟前,双手捂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旺财的耳朵,白皙的脸颊上绯红一片,末了冷静总结: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过,这可是都要天亮了,这一对不顾时间乱发情的混蛋。
不二糊里糊涂终于清醒过来之时,惶然惊觉浑身竟如被四匹高头大马拉的马车碾过样的酸痛无力,略一偏头,却猛然看见枕边上幸村右手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不二条件反射讪讪拉被子,锦被下幸村白皙的胳膊白皙的胸膛白皙的手臂就终于不负众望浮出水面来重见了天日。这家伙,竟未着衣;脑海中某根下意识绷紧的弦“啪”一声断得彻彻底底,惊吓,铺天盖地。窗外是初冬里难得的艳阳天气。洗梧殿里两根大柱子上雕的是金鳞耀日赤须龙,彩翼凌空丹顶凤。幸村暧昧地挑眉浅笑:“不再多睡会儿?昨晚,你可是累得不轻。”
“昨……昨晚?”不二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黑由黑至青,精彩纷呈。
幸村潇洒地唤了成美姑娘潇洒地起床潇洒地更衣,后,潇洒地吻了吻仍处于呆滞状态的不二眉角,便潇洒地大步走了出去。金色的日影投进来大段大段破碎的光。花非花,雾非雾,尘归尘,土归土,成美姑娘低念了声阿弥陀佛。
狼籍残红,飞絮蒙蒙,现实的残酷,就在于其无论悲喜无论祸福都需要当事人去身受,去感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二磨牙霍霍。
“成美姑娘嗫嗫嚅嚅:“那……那个就是说,公子你昨天晚上酒后乱性主动诱惑太子殿下然后终于让自己成功**了。”
“你……一定要用那么多恶心的修辞吗,那个我当然会有察觉,我是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昔日里风华绝代的不二太子妃已然恼羞成怒。
于是成美姑娘被唬得一愣一愣只得一再保证:“昨天晚上真的只发生了公子你酒后乱性主动诱惑太子殿下然后终于让自己成功**的事情。”
“……我说,成美,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从头开始讲起。”
成美姑娘慢慢吞吞掏出个小本子:“话说公子昨夜里喝高了一时不甚恶向胆边生在花魁宴上当着文武百官众美人的面就强吻了太子,太子殿下沉着冷静一不做二不休打横抱了公子你就往洗梧宫那边走去,剩下众家美人捶胸顿足泣涕涟涟说什么早知道就不要劳什子地装得这么矜持,何必要百般地掩饰了自己大胆奔放热烈的真性情。当然这些我都没有见到都是听柳太傅说的因为当时我昏倒了。等我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就正好碰上太子殿下要为公子你沐浴,可公子恁么的不配合不仅打翻了浴桶还全身湿透地取了挂在墙上装饰用的宝剑乱挥乱舞乱砍……”说到此处,成美姑娘略微顿了顿百般怜悯地看了不二一眼:“边舞还边唱‘小白菜啊,地里黄啊,长到三岁,没了娘啊’。”

“………”
“终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乖乖地沐了浴,公子又一定要缠着太子殿下给他讲心事,讲你三岁那年和隔壁的虎次郎少爷绕了九条街去河村少爷他们家对面那家搞有奖促销的烧饼铺买烧饼,你挑了一个大的给虎次郎少爷留了一个小的,而那个烧饼居然是有奖的烧饼里面嵌了好大一块金叶子;然后你就抱着幸村殿下不停地哭,说‘我真傻,我单知道大烧饼分量足些比较划的来,却不知道小烧饼可能就是有奖的’,搞得太子殿下频频问我青学那年该不会是闹饥荒吧……”
“………”
“接着你又把幸村殿下当做了手冢将军,哭着闹着扯了别人的衣襟大声指控,说‘我五岁那年腊月初四午时三刻你初见着我以为我是小姑娘就买了糖葫芦云片糕给我吃想要追我,等三天之后发现其实我是个男的居然就拿了短剑威胁我还你糖葫芦云片糕还要赔偿你的精神损失;五岁大的孩子这样子被你拿了杀伤性武器威胁,也怪不得后来你追我姐我要从中破坏你喜欢橘杏我就要把她抢过来,咱们这从几乎要成情侣到几乎要成兄弟到曾经已经是情敌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哪天本大爷一个心情不爽了,一定要一字不漏全部告诉你们家小景弟弟。’也亏得公子你说了这些事情,让我对手冢将军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虽然很丢脸,但太子殿下好象还玩得挺高兴,末了还吩咐我说以后你要再喝了酒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
“………”
“然后今儿早上我过来伺候公子你和太子殿下起床的时候就正好碰上了……呃,不过柳太傅也有说公子你昨夜里喝的那几杯酒正好是柳老太医献给太子殿下的供品,自家酿的酒,为了增添芳淳,引子里稍微就加了些催情剂,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怕公子也是身不由己。”
沉默,良久,云一涡,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这原青学右仆射不二家的大公子就兀自里大感叹一声:“罢罢罢,纵然是隔世的遗憾,一觉醒来,也不过是过眼的云烟,又何必拿了今天的乐子去巴巴地沽了未可知的明天。”言罢,笑得慈悲笑得清清浅浅。成美姑娘陡然觉得背后一阵妖风吹过,只得呐呐:“柳老太医,我对不起你。”
片刻之后柳老太医战战兢兢赶过来一张老脸黄里透红红里透黄煞是好看,一边拿眼角瞟大门一边**嘴角喃喃道:“太子殿下让老臣过来看看太子妃,那个房事之后,有没有伤到……”
通体碧绿的上好玉枕虎虎生风直砸柳老太医腿脚,白里皂底靴前,磅,摔成五段。柳老太医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哇,大叫一声,落荒而逃。
掌灯时分,太子殿下幸村精市施施然踏进洗梧殿时,太子妃殿下不二周助正捧了定窑白瓷的上好茶碗半躺在卧榻上闭目养颜。猫儿样懒懒半张开眼,那定窑白瓷的上好茶碗就应声落了地。幸村笑得神清气爽,不二恨得牙痒痒,心下里却像是七八十只兔子在擂鼓,跳得慌慌张张。于是不二只得心虚地去看地上已然碎成渣渣片片的茶碗。这神情,看在有心人眼里,却是半羞涩半神秘半欲拒还迎。微一愣神,眼前陡然出现幸村放大的脸,修眉凤眼,眼里还有什么东西光蕴流转,抵上谁的心尖,转啊转啊转啊转。不二心一横眼一闭微仰头,吻,就铺天盖地,如胶似漆;管他什么‘潋滟坊’的门楼里垂莲象鼻,画栋雕梁南浦云;管他什么‘红尘里’的姑娘们浅红比甲,云鬓半苍飞凤翼。这心尖尖上的疼痛和甜蜜,可是爱情?当然是爱情。那一夜,洗梧宫里又是一夜灯火通明,成美姑娘干脆将旺财抱回了自家住处,寻思着这样的刺激对于孕妇来说,总还是不大合适。
自此。立海的太子与太子妃总算是渐入佳境。柳生太史令的独家笔记亦同步推向市场,名为《你的性福与我有关》,一石击起千层浪。于是便有书商肥的瘦的高的矮的俊的丑的频频光临太史令府邸,舌灿如莲,劝说柳生太史令辞官改写艳情小说,那一月几十两的俸银定可须臾笔墨间翻上好几翻,却终是未果。
那自说是过了立海的花魁盛事就自带着另一半打道回北方的冰帝王太子却无故地拖了好几日才兑现之前的诺言。柳生太史令神神秘秘,笑得非常诡异:“倒并不是无故才拖延,俗话说的好,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狗急了也要跳墙,花魁宴那一夜里,饮芳阁里冰帝王太子,可是叫得分外惨烈啊。”众人了悟,不二感叹,原来迹部,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刀刀斋里的若人小皇子尽来也是大门都不出,据守门的顺子透露,这几日里若人小皇子情绪极不稳定,整日里用陈述句设问句反问句感叹句反反复复念叨一件事情:“他们已经做过了。他们已经做过了吗,已经做过了。难道他们不是已经做过了吗?啊,他们已经做过了啊!”
成美想,一切,都只是为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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