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保长平时见了石成，向来都是脸仰着，白眼翻着，看见也装做没看见，主动与他热情招呼，他也最多“嗯啊”一声
奇怪！这会儿见了石成却像见了多年失散的亲兄弟一样，上前抚着肩头，脸上挂着笑，热情地说：“石成兄弟！我过去整天瞎忙，关心你、照顾你不够，你可要原谅一二。以后咱就是亲兄弟，是要经常来往的。你有什么难事，只管向我说，我一定尽力帮助！我虽说没什么身份，朋友还是有一些的。在哪干活，你只要说是我的兄弟，谁他也不敢欺负。这个月你家的杂捐我给全免了，你家就你一人有收入，生活困难，是应该照顾的！”边说边让石成搀胡氏回到家中，打开了手中提着的包裹。
他拿起一块浅绿布料，向石成说道：“这是我姑家表弟去年在苏州买的，正宗的苏绸，可惜我那女人不喜欢这号花色。弟妹皮肤白，穿着正好！”说着，又拿起另一块，“这一块是给你的，做件长衫正好。人靠衣裳，马靠鞍装，整天在外边跑，穿戴不能太寒酸了——”
他如果为我而来，见石成在场就会离开，且更不可能事先为石成准备礼物。难道是像当年贾涉那样，要利用伢子的事与我讲条件，同石成摊牌，逼我改嫁吗？”
胡氏想到这一点，心中像钝刀子一丝一丝地拉着。她耷拉下脸，假装糊涂，开口就石伢子犯案的事不客气地明确表态说：“保长，你别这样，我们情受不起！快把东西收起来吧！伢子已经两天没回来，我们确实不知他跑到了哪里？如果他回来，我们一定把他捆起来，亲自送到你手中；得到他在哪里的消息，我们也会向你报告的。”
马保长笑着说道：“弟妹你误会了，误会了！先说清楚，我只是来看望你们，可不是来探伢子下落的。再说，伢子他也没什么罪，用不着你们送他赴法！”
石成迷糊地问道：“他不是组织黑道，与官府作对，拦路抢劫，伤害了人命吗？大保捕快昨天晚上来抓他，您不知道吗？”
“什么话呀，一个娃娃，调皮一点罢了！他知道什么是黑道白道？孩子打架，常有的事儿，这一次不过严重些。也没有多么严重，两个保丁都是轻微伤，药费保里已经给他们报销了。我的孩子伤得重一些，腿断了，不过也不碍事。先生说了，不会落瘸子的！”马保长拉着石成的手，一边亲热一边说道。
昨天晚上还在大动干戈，过了一夜却什么事也没有了。官法如铁，能会如孩子揉泥玩吗？对马保长的回答，胡氏和石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胡氏说：“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事已经出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是不会袒护孩子的。”
石成也说：“只要以实而断，该他坐监让他坐监，该罚多少，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是要给的！”
马保长见胡氏、石成不信，解释说：“昨晚大保派兵抓伢子，我当时正在药铺，还当是发生了战乱呢！后来问别人，说是抓伢子，我问为什么，方才知道起因就是伢子与熊儿打架的事。我一听便火了。
“他上边就是这样，惯于弄虚作假，夸大事态。孩子们在路上闹玩，不过人多一些，有人就多事报了案，说是有团伙械斗。大保捕所呢，想立大功得奖金，让上边拨款，就抓住这事大做文章，夸大成了黑道团伙拦路抢劫大型案件。我今天上午去了大保，问他们：‘你们昨晚上去我们村那么多人，是打仗呢，还是练兵呢？’那捕所所长见我脸上带怒，还有点摸不清头绪，向我解释说：‘马保长呀，你们保那个石伢子狼一群狗一伙，多次聚众打架，我们早就注意上了他。这次他胆大包天，竟然又打了你的儿子，并且是无事生非，下手毒辣，后果十分严重，影响非常恶劣。不狠狠打击，难以震慑邪恶。何况，我们抓他，是为你出气啊，你怎么这么火呢？’我说：‘孩子们打架，那是常有的事。你们哪个小时候没打过架呀？那个石伢子不过痞一些，平时表现还是很好的；并且曾经见义勇为，舍已救人，当过保里的先进典型。至于另外几个孩子，是赖一些，但都不到十六岁。小孩子打个架，算多大罪？我是保长，我保里的孩子，我会批评教育的，用得着你们大动干戈吗？不调查清情况，捕风捉影，小题大做，去了那么多兵，搅得我全保不安，若不纠正，我可是要上告呢！’我和他们大闹一场，他们便不得不把案销了。好了，我不过中午请了一场酒席，花了几两银子，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谢谢马保长，谢谢了！”石成、胡氏钻在迷雾里，还不得不连声感谢。
“谢什么？乡里乡亲的，我赖好是个头，我不管谁管？我们当村官的，就这么点能力，不过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的牵扯人命大案，我也是没办法的哟！”马保长谦虚地说。
“您请客的费用，待我筹备一下给您送去！”石成感激地说。
“什么话，什么话？说这就外气了！我与他们喝酒，是以保里名义。公款招待，能报销的！”
马保长说着，望了一眼胡氏，话里有话地说道：“我过去若有得罪之处，请弟弟、弟妹莫放在心里。从今往后，我就把二位当亲弟弟、亲弟妹相待，若有丝毫对不住弟弟、弟妹之处，老天在上，让我出门跌死，炸雷劈死！”
马保长越是道歉说好，胡氏心中越是疑惑。
“是摆个销案的圈套，诱伢子回来呢？还是他已经将伢子害死，为了不让人往他身上怀疑，方才掩饰自己的作案动机呢？还是打了再拉，施以恩惠，让我甘心情愿以身相许呢？还是真的有神仙在暗中相助，让这恶魔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呢？”
“他究竟想干什么？”
马保长走后，胡氏和石成研究了一整夜，也没找出答案。
突变的疑惑难解，二人心中更加恐惧不安了。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恐怖海狼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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