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云四起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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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对面来将,年约三十上下,皮肤黝黑,胡须蓬蓬松松,好像很久没有剃过一般,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相貌并不是十分出众。但从那深遂清澄的的双眼中,却看出充满了活力。 “文渊!怎么是你?” 可能是因为消耗太大,也可能是失血过多,原先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这时王睿猛然觉得一阵眩晕,颓然伏在马背上昏了过去!
乌锥马昂首人立,长长嘶鸣……王睿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身边有一个白眉白发宛若神仙的老人轻声道:“尹公,没事了!”旁边一个满面焦虑的黑面中年人轻轻点头,“二哥,醒来啦!” 这不正是尹尚吗?
心中感慨间王睿骤然醒悟,奋力从榻上坐了起来,就要下榻,但是胫骨中箭却严重地妨碍了他的动作,当即摔倒在地。尹尚见状,大吃一惊,三两步就冲到王睿跟前:“二哥,你伤势严重,还需静养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王睿苦涩地笑了笑:“没事,只不过中了那狗贼一箭罢了!”在侍女地搀扶下重新上了床,合着被子起来,问道:“三弟,你怎么会在这啊!”尹尚没直接回答,只是说道:“这等下再说,你身上数十处伤疤!虽然不深,但失血甚多!必须静养,否则后患无穷!”
“那弟兄们怎么样了?”
尹尚拱手道:“二哥不要太担心,德林先生在,他们没有性命之忧!”
德林先生?王睿在脑海中反复思虑着这一名字。突然想起,“原来老人家乃是当世名医公孙德林先生,子孝谢过德林先生救命大恩!”说完,向白眉老人行拱手行礼。老人慈祥地点了点头。
待老人走出寝室后,王睿不禁惨然道:“只可惜五十六个弟兄,最后只剩下四人了!我无颜再见西凉父老了!纵然西凉父老不怪我,难道我自己心中就不惭愧吗?”
尹尚愤然说道:“想不到何洋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如此对付你我兄弟!全然不顾往日的兄弟情谊……”
这时房门突然被撞开,有一人旋风似地冲到榻前大哭道:“公子,心砚不该离开你啊!害地公子如此……”
王睿笑着安慰道:“要不是你及时叫来援军!恐怕你我就天人远隔了!”说着,对着尹尚问道:“那五十一位弟兄的尸骸有没有带回来!”
尹尚点了点头,王睿这才释怀地躺了下去,在闭上眼睛休息前,还不忘叮嘱道:“一定要把他们葬在面朝故土的地方。我既然不能带他们回去,也要让他们魂归故里!”
“喏!”
……
在养伤的这几日里,尹尚将他如何脱离监视来到这富昌城的经历告诉了王睿。
那天晚上,太原刺史霍嵩接到尹尚派人送来的请柬之后,欣然赴会……
这次夜宴,尹尚布置得极为隆重,筵席设在百花厅。为了着重凸显对这位父母官的尊崇与重视,尹尚特意请了河东道有名的凌烟坊的头牌紫云姑娘和整套舞乐为筵宴奏曲助兴。十八名美貌女子身着华采四溢的服饰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舞到兴致处,紫云姑娘踩着舞点出现人群中出现,轻舒歌喉,一曲升平乐婉娩唱出,当真是一番天朝盛世的魁伟气象。更不用提尹尚从京中**的名厨亲自掌勺烹制的精美膳食,当真是陆地牛羊海底参鳗天上鲲鹏应有尽有,就连窖藏的陈年美酒足足开了五坛。就连满腹心事无心饮食的霍嵩都不得不承认,这顿尹府夜宴虽说是鸿门宴,但在表面功夫却实在是做足了。
双方似是有默契一般,对于朝中目前紧张肃杀的情形一字不提,尽挑一些无关紧要的当地政务来说。
“霍大人主政太原,可谓肩负重任啊!太原地处河东中枢,原来民情复杂,盗匪未靖,又加上灾荒,粮赋固然无从谈起,就连土地都尚未均实。自霍大人经略太原以来,稳定了局势,铲除了太原的乱源,真可谓治世之干吏啊!来,敬霍大人一杯!”尹尚端起酒盏,一双清澈宁静的眸子凝视着坐在主宾位上的霍嵩。
霍嵩微微抿了一口盏中的美酒,笑道:“尹相说笑了,尹相弱冠之年(就是二十岁)以一卷《恶政论》针砭时弊,名躁京华。后又随景皇帝(先太子周旦的庙号,太孙登基后追封)出征辽东,出谋划策屡建奇功。当今圣上登基后任尚书仆射,而立之年进少师,主持政务。此等出将入相,我大周开国以来未曾有过!先贤在此,宣成鄙陋之人,分内之事,安敢得尹公一夸啊!”
尹尚摇了摇头:“霍大人,你我之间何必客套啊!我听说霍大人此次大考评得上上!”说完,好象是思忖了片刻,皱了下眉头:“按我大周律,上上者应简拔升任观察使。何以霍大人至今还停滞于此啊!”

霍嵩心中暗笑,想使离间之计啊。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徐徐说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霍某为官乃是为民谋福,自家荣辱又何足道哉!”
尹尚点了点头:“是这话!”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冷漠地说道:“哪为何霍大人又命人日夜监视于我,甚至给朝中重臣汇报我之行踪!”原先那宁静的眸子突然变得杀气腾腾。
“这、这……”霍嵩显然没有提防尹尚会突然发难,一时语塞说出话来。
尹尚站了起来,咄咄逼人地继续逼问:“想我尹尚跟随景帝陛下,南征北讨,也算立过些许功劳。现在只是想安分守己地做一黔首小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难道非我逼得我家破人亡方才罢休吗?”
霍嵩被尹尚凌厉地攻势说得哑口无言,只是支支吾吾地说着:“霍某也是奉命行事……”话还没有说完,尹尚就插话道:“奉谁的命令?”“奉——”霍嵩突然醒悟过来,“霍某只是担心尹公的安危,才命手下日夜保护。尹公您也说过,这太原民情复杂,匪患未靖。要是尹公出了什么岔子。我霍某何以面对我大周黎民……”
“住口,好你个霍嵩。端的是伶牙利齿!我看保护之假,监视是真吧!”尹尚冷笑道,“既然,你说你这太原郡地方不靖,那我就搬去他郡!”
“哼,尹公既然如此看待霍某,霍某无言以对,但请问尹公意欲何处?”霍嵩也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尹尚丝毫不退让。
“凉——州——”尹尚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凉州乃是镇西大将军的治所,这是唐公最忌讳的地方,唐公在自己出任这太原刺史之时就千叮万嘱,要自己看紧尹尚,不能让他四处活动,特别是与西镇有任何勾结。每次给自己的信中始终要注明“毋使其与西勾联!”现在尹尚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说要去西镇,这还了得。他顿时跳了起来:“尹公,你哪也不许去!”
“难道你敢拦我?”尹尚讪笑道。
霍嵩对其一拱手:“那多有得罪了!”旁边的亲随见状,立刻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顿时厅外火光冲天,杀声四起。一会功夫,这百花厅外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手持刀刃、明火执仗的士兵。原先还在那莺歌燕舞的花厅顿时乱成一团,那些女子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整个花厅就只有尹尚与霍嵩主仆二人。这时霍嵩得意地对着尹尚说道:“尹公,识相的还请随霍某去太原走一趟。否则——”
“否则怎样?”尹尚显得镇定自若地问道。
“那就不要怪霍某不客气了!”霍嵩一摆手,“给我把叛臣尹尚住起来!”门外的士兵却没有动弹。霍嵩一皱眉,转过头来对着门外大喊道:“陈副将何在!”从门外走进一人,就见此人顶盔贯甲,身材魁梧,声音像爆开竹节般地嘹亮清脆,“末将在!”
“你还不快动手!”霍嵩大声说道。但这陈副将却还是没有动弹。
这时,尹尚走到他跟前,“陈桂,可还认得我?”陈副将一见,赶忙跪倒在地,大声回答道:“末将不敢忘相爷救命之恩!”这一幕彻底地把霍嵩给看傻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俩。
原来,尹尚在朝为相时,一日在巡视京兆尹衙门时遇到一桩案子。案卷上写着一名十来岁的小孩杀人。心中蹊跷便亲自过问了此事,原来是有一名姑娘带着他的弟弟来京城寻亲,可是寻亲不遇。没有盘缠了,只得去酒楼卖唱。京都的恶痞庆丰去酒楼肆混,看中了那位姑娘,就强抢了去。意欲强暴,却被姑娘的弟弟潜入后,用刀捅死了。庆丰的伴当把二人绑到京兆尹衙门。尹尚素来知晓庆丰为人。故驳回了其伴当的控状,当堂释放,后来见其弟弟勇武过人,并荐其入了军籍。后来累功升到这太原副将。这次他接到主簿送来的钧命,让其点上三千军卒立刻包围尹府,这才知道原来恩公就在太原。于是心中有了计较。
“现在你家霍大人要抓我,你怎么办?”
陈桂狞笑着答道:“我陈桂的命是相爷救的,谁要是敢害他——”说着,从腰中抽出配刀,朝着霍嵩主仆一晃,“哼哼,别怪我刀下无情!”
“好你个陈桂!难道你想造反吗?”霍嵩气急败坏地说道。
“反了又待怎样!”陈桂说完,提着刀走向霍嵩。
“救命啊!”旁边的亲随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可是外面却还是没有动作,这时陈桂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白光一闪,亲随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陈桂眼睛也没眨一下,提着血淋淋的刀朝着霍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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