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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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整个京都洛阳乃至整个大周都在为尹尚终于成家而由衷表示感谢之时,却有人暗地为此而感到伤心落寞。
这时的上林苑,身穿青色绢衣的碧莲姑娘站在屋子中央,四处看着这周围,显得那么的不舍,毕竟这里留存着许多的回忆,许多的往事。怎么能轻易抛弃呢?这时门外的丫鬟慢慢地走了上前,将一件披风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上,低声说道:“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碧莲整个人已经消瘦了一圈,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划出了一道泪痕,滴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滴答”声,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对着丫鬟说道:“我们走吧……”
就在尹府那边欢天喜地地进行着婚嫁之礼时,这边却是黯然地离开了这繁华的洛阳城。再也无心承欢别的男人的碧莲,自己向上林苑的妈妈赎了身。带着两个丫鬟,抱着一把琵琶,租了辆马车,飘然北去,打算在故乡介休附近买座小庄园,在那里安静地渡过余生了。
毅然决然地离开,是因为以她的身份,虽然想要祝福尹尚娶到一个好女孩,甚至不能登堂拜贺,既然如此又何必留在这里徒增伤悲呢?
……
尹尚与郑敏成婚之后,便备齐了礼品进宫向两宫太后谢恩。二人装束齐整,穿宫跨殿,但见宫中上下轻裘鲜衣,欢声满耳;宫中红烛高烧,香烟缭绕。一派喜气洋洋。两人进殿后发现太皇太后正在谈笑,忙上前拜道:“老祖宗在上,孩儿请安了。!”“太皇太后在上,孩儿给您请安了!”
老太后见新婚夫妇新婚燕尔就来给自己请安,夫唱妇随,看着郑敏又看看尹尚,果然是一对碧人。心里好不乐意!忙招呼道:“快快请起!”
郑敏跪着想道:我们夫妻两人请安是假,要走是真!今日一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了!年迈之人,最喜膝下子孙环绕,我虽非老太后亲生,老太后却待自己为己出。我们这么一走,岂不是要愁煞老人心。想到这,不觉潸然泪下。
老太后见她啼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想,你们新婚伊始,乃是大喜之时,怎么反而伤心起来,不禁问道:“孩子啊,缘何流泪啊?”
“太皇太后容禀,家父膝下只我一女,且我母早亡,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想到自己今日婚嫁,可父亲却以被周冯奸党所害,无颜得见,想到这不禁……”说着,又哭了起来。
上了年纪的人最见不得这些,老太后也不禁留下了眼泪。
这时,郑敏又说道:“昨夜父亲托梦给我,要我扶灵回祖籍太原安葬。为此特来告知太后娘娘,乞求太后娘娘能让我父入土为安!”
老太后一想,原来就是这事啊,何必如此悲伤呢?忙说道:“这是孝道啊!岂有不允许之理!”
“太皇太后,微臣欲与公主同往。可否?”尹尚赶忙跪下说道。
老太后心想,民间尚有谚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娶了他,就是郑家的半子,当然应该同去。于是说道:“自当同往!”
“如此谢过老祖宗!”
“谢过太皇太后!”
夫妻二人一搭一档,十分默契。“快快起来!”只听老太后如此说,郑敏便携着尹尚站起身来,告别老太后,走了上上阳宫。
这时江遂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只等二人出了宫以后,一个进轿,一个上马,数十名护军围在轿马周围,推动车辆,逶迤向北城而去。这时,车轮一动,郑夫人在轿中实在憋不住了,暗自伤心抽泣起来。想起自己父亲的惨死后,在这一段时间内,老太后对自己照拂有加,今日跟夫君离去,况且老太后已年迈,跟前无人与她说个知心话,不知要怎样冷清呢!要是被她知道一去不回,可想而知,老人家要伤心到何种地步。想到这儿,郑夫人芳心大乱,柔肠寸断。呜呜咽咽地抽泣个不停,早已湿透了罗巾。幸好车轮辘辘,旁人一概不知。不多时,已经到达了城关。
此时北门城将早已接到王睿的钧令,早早就在那里等候了。见城内人头稠密处出现一匹高头大马,一辆豪华罗轿。马上之人身穿红衣,正认得是驸马都尉尹尚。料定轿内便是公主殿下,想起刚才龙武卫指挥使江遂率了二三百人出城去,必定是去察看祭地,护卫公主的。赶忙躬身行礼,尹尚挥手致意,已到门口,城将拱手问道:“驸马爷,莫非出城祭祖?”
“正是,奉太皇太后懿旨,与公主一同祭祖!”
一是早有上峰的钧令,二是又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旨意,躬行孝道,城上哪个敢多罗嗦,守将忙躬身道:“恭送公主驸马!”
尹尚等人穿城而过,待走出半里多,江遂迎了上来,施礼道:“公子都准备好了!”尹尚微一点头道:“好,走!”
这时城关之上,大家凑在一起嘀咕起来,都在议论前几日那轰动京城的婚姻。有些禁军亲眼看到了盛况,忙卖弄起来,直说得是个个艳羡不已……
何洋今日在大堂之上会集幕僚和将佐,摆酒畅饮,庆祝重阳佳节。自从自伐吴归来后,何洋用了袁曾一石二鸟之计,借太皇太后宠爱郑敏之故,升其为公主,再下嫁给尹尚,尹尚避嫌只得请辞,就这样被驱逐出尚书省。这几日听闻尹尚在家每日就是纵情酒色,消磨时日。不禁大喜,恰逢佳节,何洋想痛痛快快地乐上一乐,日后好集中精力来对付他。
在席间,暗自筹算道:只等尹尚神昏志迷,兄弟反目,便是最后收拾他们的时候了。到那时候……因为高兴,加上众人劝饮,一杯接着一杯,直喝得酩酊大醉。由刘籍搀扶着扶入后堂,众人才散了。
众人都兴高采烈地各自回府,但袁曾的心中却老是放不下去,他走出大将军府,默默地坐上自己的马车,却沉默不语,随从知道自家大人在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搅,所以也肃手站立一旁,不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袁曾开口道:“走吧!”
随从必恭必敬地问道:“大人,是回府吗?”
“去驸马府?”
“大人,是哪位驸马的府第?”
“尹驸马府!”
“是!”随从吆喝一声,长鞭一挥,朝着东城而去。
等到了尹府所在的立德坊时,袁曾透过车窗远远就看见大门紧闭。他微一蹙眉,待马车停下后,他对着随从说道:“拿着我的名刺,去叫门!”
“是!”随从答应一声,跳下马车,拿着名刺,走上尹府的台阶。握着大铜环扣了起来,嘴里高声喊着:“开门!开门!”但是敲了好一阵,里面也没人搭理。见状,袁曾眼珠子一转,惊呼道:“不好!出事了!”随从赶忙跑到马车旁,问道:“大人怎么了?”袁曾无暇多说,只说了句:“快,回大将军府!”
车轮滚滚,转眼就到了大将军府。袁曾未等马车停稳,便纵身跳下车来,快步朝着府内跑去。因为是何洋的心腹,所以门口的护军也未加阻拦。袁曾步履仓促,到了后堂。就见刘籍拄剑站在寝室外面。
刘籍此时以官拜钦武中郎将,但是何洋还是留其在自己身边充任亲卫队长。刘籍也感恩图报,越发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松懈。这时他见袁曾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不由得感到奇怪,忙迎上前去,拱手问道:“袁先生,您这是为何?”
袁曾喘着粗气,只是说道:“出大事了,大帅睡了吗?”刘籍忙说道:“大帅醉了,刚喝了定神汤睡了!冯夫人在里面伺候着呢?袁先生有什么事吗?”袁曾直急得团团转,搓着双手道:“大事不好了,尹尚跑了!”“什么?”刘籍也不禁大吃一惊,“但是大帅的脾气你也知道,谁要是吵醒他,是要治重罪的啊!”袁曾瞪着眼睛,嗓门也大了起来:“这是事关大帅大业之事,你要是不敢禀报!那我去说!”刘籍赶忙制止道:“先生不可……”
二人正在外面争执地时候,就听寝室的门“咿呀”一声打开了,一位华服贵妇走了出来,接着小心地关上了房门,然后背转身子,阴沉着玉脸说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刘籍赶忙拱手施礼:“夫人!”袁曾本来就瞧不起这女人,以前就曾经对何洋说过对冯氏余孽必须斩尽杀绝,免留后患。但是何洋却因为沉迷于冯云柔,而对他的谏言置若罔闻。这时见她在自己面前摆起主母的架势不禁心中来气,抖着雪白的胡子说道:“老夫有要事禀告大帅!快去通报!”
冯云柔自小在冯府,阖家大小对其是百依百顺,而后跟了何洋,何洋对其也是呵护倍至,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吆五喝六地,突然眼前这个老头居然敢这么对她说话,不禁恶从胆边生,她冷冷地说道:“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等大帅醒了,我来告诉他!”袁曾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此乃机密,夫人好象不方便知道吧!你还是去通报大帅,耽误了大事恐怕你吃罪不起!”冯云柔眼睛寒光一闪,心想老不死的,竟敢如此待我,总有一天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也怕耽误了大事,只得愤恨地推门进去。
何洋正在好睡之际,被冯云柔唤醒后,闻听袁曾有要事禀告,知道定是出了大事,赶忙一骨碌从床上跃起,稍加梳理后,匆忙走出房间。见袁曾正在外面等候,赶忙迎上前去,问道:“袁先生,出什么事情了?”
袁曾赶忙说道:“大帅,尹尚携带家眷出逃,不知去向!”
“什么?”何洋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双目盯着袁曾,心想,糟糕中了老三金蝉脱壳之计了!要是让他跑出生天,脱离自己的手掌心,就有如放虎归山,后患无穷。顿时说道:“刘籍,你立刻率飞虎亲军去查抄尹府。”“喏!”“袁先生,麻烦你一下,你立刻拿我的令箭去御营,命令王睿立刻关闭城门!”“喏!”就在二人接令后准备走时,却被何洋拦住了,“算了!”
袁曾皱着眉头问道:“大帅……”“我想尹尚此去,定然是去请了旨意了,就算追到也没什么用了!”“但是……”袁曾还想说什么,何洋伸手制止了,说道:“我这就进宫去打探下!”
等他进宫后,从商丽华那里得知尹尚的去向,立刻回府召袁曾来商量。
袁曾来回踱着步子,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大帅,尹尚此计乃是以退为进之策也,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把他永远留在太原!只要把他隔绝在外地,使其与朝中清流以及王睿分隔开来,委一信任之人为太原刺史对其严加看管。到那时候……”没等他说完,何洋接口说道:“要杀要剐,就随我了!”说完,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就在尹尚夫妇将郑吉的灵柩择吉日放入郑氏祖坟入土为安后不久,朝廷的内侍也到了,宣读圣旨,夺情任命尹尚为河东道安抚大使、晋阳宫留守。尹尚接着圣旨,不禁笑了笑,大哥啊大哥,没想到你这么不念旧情,步步进逼,真要逼我到死路上去啊。既然如此,索性我就辞官,表明自己无意和你斗。安安你的心,看你怎么办!于是,他马上写了一折奏章,表明自己无意官场,愿意终老在太原的决心让内侍带着回京。
没过几日,同意其辞官的旨意就到了。从此之后,尹尚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这年是周保宁元年九月,该年尹尚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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