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六王夺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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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琳带着满肚子的火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一路之上,他反复思忖着,父皇的这份旨意到底是什么用意啊?
等到了自己府邸,他才下马车。内侍吉安就蹬蹬蹬地一路小跑到他跟前压低嗓门,低声说道:“殿下,人到齐了!”周琳不置可否地“嗯”了下后迈步进入大门,吉安紧随其后。
穿过绿荫重重的走廊,走进一处水榭。待周琳走进去,坐在里面的那人赶忙起身行礼:“殿下!”周琳微笑着说道:“免礼!坐!坐!”说完,就朝着面南背北的椅子一坐。那人告坐后坐下。
待大家坐好后,吉安奉茶后,便躬身退出了水榭。沉寂片刻后,周琳突然长叹一声。这时那人发问道:“殿下,何故叹息?”
“可怜我一心为父皇出力,却屡受他人制肘。就说这次会审招贤馆案,明明就是一件明案,可偏偏有人从中作梗,无法断案。而今日父皇下的圣旨说不可用刑,这可如何是好。真是令人气馁!”
那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接着问道:“殿下,可否将刚才之事详细地说下,好让我等参祥一二!”“这有何不可!”周琳爽朗地答应,接着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今天一早,周琳早早地来到大理寺,想要单独提审尹尚,但到了监房,却发现关押尹尚等人的监房被龙骧卫包围着。他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走上前去,对着卫士说要提审尹尚,却被领军使何洋拦住了,说奉皇上旨意,若非三位殿下同时开审,任何人不得私自提走人犯。周琳虽然想要发作,但是面对皇上的亲军,他不敢造次。只得悻悻地回到大堂,等他们两个来了升堂。
谁曾料想,那两位好像互通声息一般,姗姗来迟,楞是磨蹭了一个时辰才到。周诚进来时,只是抱歉说是兵部有事耽搁了。而周谅也说是吏部有事耽搁了。明明知道二人在说谎,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吞下这口恶气。他振作精神,发下火签,让侯英去提尹尚等人上堂。
后来人犯是带上来了,但是何洋也跟在了后面说是来凑下热闹,周琳虽有千百个不乐意也只能给这位皇上身边宠臣看座。在审理期间,尹尚谈笑自若,而梁承等人则声色俱厉。直把周琳说的是哑口无言,万分气忿之下,便抽出火签,要用大刑。这次那两位倒是没有出言拦阻,可是何洋却站起来制止,并拿出了圣旨,当堂宣读。说是不准用刑逼供。圣旨一读完,周诚和周谅两人是欣喜万分,而周琳则有如挨了当头一棒、弄得茫然不知所措。就这样,没精打采地审了会,也就退堂了。
……
等周琳把话听完后,那人沉思片刻说道:“依下官之见,这是皇上之计!”“什么!”周琳“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说道:“李大人,你说这是计?”这位李大人正是当年的大中正李诚。此时,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正是!”自从郑吉再次拜相后,李诚怕遭报复,便自请外任。后来周琳执掌刑部,他便投靠周琳,并成为其心腹。
“这次皇上命各位皇子掌部,殿下你可曾看出其用意?”周琳疑惑地说道:“父皇是想考验我等……”没等周琳说完,李诚紧接着问道:“考验又为了什么?”“这个——”一下子连珠炮的发问将一贯机智的周琳打闷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诚接着说道:“殿下是当局者迷啊,皇上现在已经四十四岁,也要考虑百年之事了啊!”周琳怒喝道:“大胆李诚,你胆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不怕诛九族吗?来人——”这时门外的侍卫冲了进来,周琳一指,“将李诚给我帮起来,押到刑部大牢!”侍卫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将李诚捆了起来。
李诚脸色自若,却也没有反抗任由捆绑,只是说道:“下官死不足惜,可怜殿下若不早做准备,恐怕到时候,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说完,便转身而去。“回来!”周琳突然说道,侍卫赶忙站住。周琳走了过来,挥退侍卫,亲自松绑,将李诚扶到上座,躬身作揖口中说道:“请先生救我!”
李诚赶忙站起来,将周琳扶起,说道:“殿下一向对下官恩遇有加。下官敢不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吗!”周琳点了点头,“如我登储位,先生定即相国之位也!”李诚赶忙匍匐在地说道:“谢殿下!臣无德无能不敢居功。只请殿下答应臣一个要求?”周琳毫不犹豫地说道:“先生,但讲无妨!小王一定应允!”“杀郑吉、冯霖!”李诚咬着牙,从牙缝中一个一个字吐出来。
周琳说道:“这不用先生吩咐,小王也会这样做的!”李诚赶忙再拜:“谢过殿下!”周琳将其扶起,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李诚说道:“殿下,其实这案子皇上根本就不想给他们定罪,否则何须派龙骧卫来,还要派你与大殿下、六殿下一起审理此案!”周琳听了点了点头。李诚继续说道:“为今之计,便是速速结案。这样一来可以体察圣心,而来可以交好二位殿下……”
周琳听到这,顿时皱起眉头,“你说要我向周诚这厮摇尾乞怜!”李诚正色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殿下岂可因小仇而弃大业呢!”说着,转而一笑,“虽然暂时退让,此乃兵法示敌以弱之计啊!这样我们就可以站在暗处,静待时机了!”周琳思忖片刻,不由点头:“好计策!先生真乃吾之智囊啊!”说完,两人哈哈一笑。此时,二人沉浸在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发觉门外有人正在窥听!
第二天,尹尚、梁承等人便被周琳以查无实据为由,无罪开释。半个多月的牢狱之灾,让梁承等人脸色惨白,面无血色,身体也虚弱得很,所幸的是身上倒是没什么大碍。而尹尚则因为以前长年在外锻炼出的强健体魄,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倒也和进去没什么大区别。直让梁承等人惊叹不已。

前来迎接的江遂一见尹尚出来,赶忙扶他上了马车。在与他们约了相聚之时后,江遂驾车而行。
等马车在相府后院停下后,尹尚跳下马车,一抬头却见郑吉的公子郑敏正站在门前。见他回来了,郑敏赶忙迎上前去,望着尹尚那苍白的脸,眼中溢满了泪花,哽咽着说道:“前日先生落难,敏虽欲搭救,但力不从心。使先生遭此大难……”尹尚笑着说道:“公子,何必如此女儿情长。岂不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郑敏脸微微一红,道:“在下失态了,既然先生无碍。敏就不耽误先生了,先行告退!”说完,转身便走。把个尹尚弄的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而一旁的江遂见状,摇摇头,走到尹尚旁边低声说道:“公子真是梁山伯啊……”说完,不等尹尚反应过来,就进去了。门外只留下尹尚一个人在那傻傻地回味着刚才的对话……
……
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数日,突然一封没有具名的折子突然出现在孝武帝的书案上。孝武帝坐在灯下打开了那份神秘的匿名上书,卷首赫然几个大字“小吏请罪书”!
臣等昔日兵部小吏上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国之强,在于兵精。臣等本兵部小吏,尚且知道兵马粮秣乃兵这根本,实乃大周国脉所系。陛下强兵,臣未敢懈怠。然掌兵部上官,视臣等为心腹之患,罗织小罪,贬黜杀戮,责以细行。臣等虽死无关,然实不忍见兵马粮秣流入私人。兵马不精,国脉不存!陛下何得安枕!臣等保孤存忠心,请陛下兴灭继绝,匡复大业!耿耿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孝武帝看完之后,勃然大怒,立刻令李德全传丞相火速觐见!此时郑吉正在议事堂与中书、尚书、门下三省长官议事。接旨后,带着疑虑跟在李德全快步进入大内。
就见孝武帝正在乾元殿内来回急促地踱着步子,一只瓷瓶摔碎在地上,宫女们正在收拾。突然,孝武帝气冲冲地踢了旁边内侍一脚,口中骂道:“狗奴才,朕养条狗尚且知道报恩。养了你们只知道吃喝享乐,养你们何用!来人,给我拉出去重责五十!”殿外的龙骧卫唱喏一声,大步走了进来驾起内侍就往外拉。小内侍一边挣扎着,一边求着救,但是旁边那些人哪敢拂龙鳞啊,只是低着脑袋缩在一边。
见状,郑吉知道出了大事了,否则一向沉稳的孝武帝不会如此。他赶忙上前行礼道:“臣郑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孝武帝见他来了,却是温言说道:“爱卿来了啊!”郑吉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皇上召臣来,有何吩咐?”孝武帝没说话,只是把书案上的那封匿名折子拿给他。
郑吉打开这么一看,脸色一变,赶忙合上。孝武帝问道:“爱卿,你怎么看?”郑吉说道:“空**来风未必无因啊!臣不敢妄自菲薄。”孝武帝一挥手,李德全会意,赶忙一招手带着内侍和宫女退出了乾元殿。硕大的宫殿内,只余下了孝武帝和郑吉二人。
这时,孝武帝说道:“爱卿,现在就你我二人,但讲无妨!”郑吉深吸口气,说道:“刚才臣与三省议事,尚书仆射元丰就提到了这事,有府上报说兵器不足,无法操练。臣原也想禀报皇上,岂料倒有人先来传信了!”
孝武帝闻言身体一颤,忽觉得嘴里一咸,一口鲜血涌到嘴边,但是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思忖片刻,他低声问道:“爱卿,拟诏!”
……
夏夜的天街上,大队的金甲骑士风驰电掣般飞到了兵部衙门大门。那暴风骤雨的马蹄声恍如沉雷般滚过,使安定了多年的洛阳百姓大惊失色。
兵部门下的护军尚未有所反应,已经被龙骧卫领军使何洋率领的金甲骑士团团包围了起来。于是,他手中长剑一指:“神策军守门!龙骧卫随我进府!”
说完,他翻身下马,手执圣旨,带着百名精卒闯进了兵部衙门,迅速收缴了兵符印信,接管了兵部。那些兵部的官吏将士骤见这位相貌俊秀的皇帝宠臣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气势,无不胆战心惊,个个俯首遵命。
而这时的三王子府,周诚正与周贞对弈。连下两局,周贞皆输,不禁长叹道:“看来这下棋还是要有天分啊!大哥真是国手……”
周诚爽朗地一笑:“三弟行棋,轻盈飘逸,但是力度不够,该狠的地方不够坚决。要是能够收发自若,三弟当成大气!”
“那大哥可有敌手?”
“惟服父皇,父皇行棋,当真有如天马行空。我与父皇下棋,竟无一制胜!仿佛处处都在全盘掌控之下!”
这时周贞站了起来,说道:“往日如此,今日亦是如此!”周诚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说道:“三弟,此话怎讲?”
周贞却没有回答,只是从身后拿出一封黄绢,高声喊道:“周诚接旨!”周诚虽然感到意外,但还是跪下听宣。
圣谕上说他为了一己私利、贪赃枉法等等,……言辞之间,可以想象当时的孝武帝是如何的愤怒。
听完圣旨后,周诚猛地站起来,眼睛圆瞪,睚眦大叫:“周贞,你敢假传圣旨……”周贞冷笑着说道:“自己做的什么枉法之事,自己去和父皇说去!来人那——”这时屏风后面跑出十数名彪形大汉,一拥而上。周诚虽有勇力,但促不及防,早被他们五花大绑按倒在地。这时周诚口中还是骂骂咧咧,周贞走上前来说道:“不干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哥,如若你没犯什么事,父皇明察秋毫,自然会放了你的。嚷嚷又有何益!”接着,对那些大汉说道:“带走——”
周诚这时只得耷拉着脑袋,被大汉们推推搡搡地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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