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关中风云七·原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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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防卫圈首先从西北开始崩溃地时候,早就有快马向城中跑去并且一直闯到了权作安抚大使行辕的刺史府内报告了这个惊人的坏消息,可以想象从温柔乡中被惊醒的何朝撩开床帏瞪大眼睛的样子,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白起呢?我的上将军白起在哪里?”这时侍卫在一旁的军校告诉他:“上将军正率领中军主力在安定以西华亭一线布防!”何朝破口大骂:“狗娘养的,西镇军的脚都已经快踢到老子的**上了,他在脑袋前布防个鸟,叫他赶快回兵来救我!”于是又是一骑快马向西疾驰而去,向白起搬救兵去了。
从清晨到正午,仅仅半天时间,王睿的就追赶着溃军从阴盘打到了安定。站在城头试图组织部下守城的何朝看到得却是这样一幅景象:原先驻扎在阴盘的四万大军从西北方向安定崩塌而来,不要说在后面造成这种崩塌之势的力量,仅想堵住溃军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攻下安定以后军队完全忙于敛财和淫乐,根本谈不上整肃军纪和休整武备,就连城门也没有关闭。他立刻就明白想要阻止这种溃逃和挡住随之而来的猛烈攻击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逃!
整个中央军前一段时间都处于一种胜利的狂欢之中,将领们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士兵也觉得敌人远在千里之外安全无忧,对这突如其来地进攻根本没有防备。现在在意想不到的方向和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遭到敌军猛烈的突袭,巨大的恐慌毫无过渡地就降临到他们头上,混乱立刻就显现了出来。
特别是在他们得知安抚使大人已仓皇逃出了安定,顿时整个城防马上就分崩离析了。失去控制的士兵们从大开的四门中向城外蜂拥,心情比前些天他们进入这座城市时显得更为急迫。而从阴盘方向溃退回来的军队却往城内蜂拥。他们还把安定当作他们的避难所。向城里跑和向城外跑的散兵们在城门前相遇了,他们冲击碰撞在一起,他们每个人都怀着逃命的念头,把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当成了敌人。他们互相碰撞着、踩踏着,混乱是空前的。
在安定以西华亭一带的战线上,白起的大军正倚靠着六盘山的南麓列靠战阵,准备迎击回救安定的西镇军。昨天傍晚,他已经得到了西镇军逼近的消息,他推测战斗应该会在今天开始。他知道对西镇军主力的这次战斗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战斗,对于胜利与否他没有把握,但他将全力以赴。
天亮以后,西镇军的阵脚已经抵进到他的视野之中,从排列方阵的军士数量上看,西镇军的人数不如自己的部队多。他仔细辨认军旗,发现这一支西镇军并不是由王睿亲自带领的,领兵的是大将李盛道。白起的心稍稍放了一点下来,但是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没有贸然下令进攻,而是等待着用坚守来挫败西镇军的锐气。但是西镇军却只是列阵停在那里,也没有向前进攻的样子。双方军阵就这样旌旗相望鼓角相闻地对峙着。
就这样双方对峙着直到中午时分,忽然后方有传令官飞马驰来报告了西镇军已从阴盘进攻安定。安抚使命令上将军立刻回兵救援。听到这,白起大顿其足,在心中痛骂自己糊涂,他现在的情况,重兵在外却得知后方已经失守一般。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因为在他印象中王睿打仗,向来都是以力战取胜,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气势如虎的王睿居然也会用暗渡陈仓这一套狐狸的花招。
他现在明白了一贯猛冲猛打地西镇军为什么在见到自己的军阵后就止步不前了,那是在等待自己从后方开始发生混乱。安定告急,后方危急,自己自然要引兵回救。但是在敌方的压迫下后退是有着极大危险的。他传令后军变成前军,迅速回救安定;前军变后军,在保持阵形的情况下稳步后撤,以免使后撤变成逃亡。但是在安定危险的消息传遍全军的情况下,让部队有秩序地撤退,已经变得十分困难,他已经不能十分有效地控制军心了。
在后军变成前军的部队已向安定急奔,由前军变成后防线的部队在白起的指挥下开始较为整齐地后退着。此时西镇军阵营也开始动起来了。随着后面西镇军的渐渐逼近,听着对面使劲敲响的令人心慌的战鼓。在紧紧跟随着他们的巨大危险的压迫之下,中央军的步伐越退越快,也越来越乱。混乱就像是雪崩,开始只是出现一道缝隙,但这是一道无法弥合并且扩展极为迅速的缝隙,很快便开裂成可怕的崩塌。中央军因为背后西镇军的迫近而心惊胆战,但还勉力保持着阵形,一旦遭到攻击,他们可以返身而战,用娴熟地战阵来保护自己。
但是他们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不是步兵的脚步声,不是威慑的战鼓声,也不是风吹旌旗的猎猎声,而是沉闷的隆隆声,而且不是一个,而是成百上千个闷雷在紧贴着地面滚动着。有个人好事之人回头望去,看到的景象把他们完全惊呆:就见原本尾随着他们的西镇步卒已经迅速地向两边闪开了,在步卒让开的空地上,上千辆战车挟着滚滚烟尘和如潮的呐喊声向他们狂风暴雨般地扑来。他们虽然都是久经沙场的士兵,但是陡然间,第一次面对如此众多、如此突然出现、如此迅速又如此猛烈的战车攻击。在看见车阵出现的那一刹那,白起努力维持着的方阵立刻溃乱了,有条不紊的撤退变成了杂乱惶恐的奔逃,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候的上将军白起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要逃得比这些倒霉的士兵们更快,万一死在这乱军之中,那将成为世人的笑柄。保住性命,这是最要紧的。

从华亭到安定这一地带是一片广阔的原野,没有河流,没有沟坎,也没有丘陵,所以王睿选择这里作为他神往以久的车战的战场。在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大平原上,什么样的步兵能抵挡住成千辆兵车急风暴雨般的迅猛进攻呢?可惜王睿此时正率领着骑兵在两一方向打击着中央军,不能够亲眼欣赏到他精心设计的这场精彩的车战,代替他享受着战争乐趣的是将军王豫。王豫指挥的这支临时组成的战车部队一直跟在李盛道步兵的的身后悄悄地向来到阵前。每辆战车都配有一名会驭马驾车的士兵,由一伍士兵担任车上的攻击任务。第一次站在战车上行动的士兵们抑制不住激动和新鲜的心情,为了不让敌人发现,他们全部平放武器坐在车上,等到突击号令下达,他们站了起来,看见前面的步兵像排浪一样向两边闪开进攻的通道,看见敌人的士兵在骤然见到车阵时的惊恐之状,他们的心也像马蹄一样狂跳起来,马蹄和车轮带着他们用比平常冲锋快得多的速度向敌人杀去。正是这种速度把敌人的战意给震垮了。
西镇军战车以双角雁行阵向敌发动猛攻。车战时代最基本的编队是双车编组,两辆车互为犄角,这是为了在进攻时便于从左右两个方面同时接近敌车的舆侧,以形成夹击;而在防御中,两车又能互相掩护一个侧面,不至于左右受敌。因为编组的两车在作战时应该形影不离,一旦分离,即成“偏师”,很容易遭敌所败。所有复杂的车战战术都是建立在双车编组这个基础上的,就像所有的步兵战术都建立在伍的基础之上。建立在双车编组基础上的战车队也分成左右两偏,在追击时,一个双车编组展开后,从左右两侧接敌;一个战车队也同样要将两列战车成雁翅形展开,这就构成双角的阵形。战车作战,首先是以弓矢来射杀敌人,而在奔行的战车上发射弓矢必须以舆侧向敌,只有以舆侧向敌,车上的戎卒才能获得最开阔的射界。若从正面射击,前面有奔驰的四匹战马和驭手,既难以命中又容易误伤。双角雁行阵是最简单实用的车战阵法:向前奔驰的战车在进入弓矢的最佳射程时,两列战车便同时向左右偏转,在舆侧向敌的同时射手也获得了最佳的射击机会;而整个车阵也在像雁阵一样展开中获得了最宽阔的作战锋面。被王豫配备在每辆战车上的一伍伍士兵,一人协助驭手驾车,一人由长兵或短兵手充任弓弩手,另两人专为弓弩手输送箭镞,以保证射击的速度。西镇军车阵开始还严格地按照将军教授地车战战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攻击。但是他们的对手并不是敌人的车阵,也不是严阵以待的方阵,而是溃逃的步兵,而且在溃逃中几乎完全丧失了还击的能力,在战车上的西镇军士卒发现自己完全不遵行将军的战法也一样能把敌人打得抱头鼠窜。因为面前的敌人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之为对手了,只是一群只顾着把后脑勺、脊背和**对着自己的乌合之众罢了。
他们逃跑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战车的滚滚车轮,当车轮就要碾压到敌人身上时,他们干脆放弃了那套车战战法,什么偏转、什么回旋,完全不再管这么多了,只顾着驾着战车冲入敌阵。近距离已经用不到弓矢了,他们拿起平放车内的兵器,用矛刺、用戟推,用刀劈,用马蹄践踏、用车轮碾压。
虽然有些战车因为驭手不善驾驭而翻倒,有些战车因为改装的质量不好给震散了,还有些士兵因为没在战车上站稳而被颠了下来。但大多数的战车像凶猛的猎犬在追逐成群的兔子,他们从来没有打过如此轻松如此痛快的仗!
当白起的大军被西镇的战车驱赶着回到安定时,安定城早已被王睿夺回,西镇的军旗重新插满了城头,而城外联军的溃乱更为严重,而西线败军的加入更加剧了这种混乱。联军的总数有大约二十万左右,远远超过了向他们发起攻击的西镇军兵力,但是在西镇军西、北两线的猛击下,整个大军魂飞魄散、颓败的局面已无可挽回。因为西镇军从西面和北面袭来,联军自然只能向东、南方奔逃。驻扎在安定及其周围的二十余万联军在一天之内全部向东南方溃逃。那种惨烈至极而成为壮观的景象,任凭人怎么去想象也不会过分。
据《周书》记载:“太祖乃北从阴盘,晨击联军而南,至安定,日中,大破联军。联军借走,相随入径川、黑河,杀联军八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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