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雨凉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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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妃望着自己的儿子,轻轻叹息道:“王儿确实胆小了,不过此次所要面对的确实是空前强大的敌人,也难怪我儿心神不宁……”
王睿摇了摇头道:“这元仲文和李纲联手虽说不好对付,按照计划施行,却倒并不让儿臣心神不宁!”
老王妃笑着说道:“我却以为,这李纲和元仲文并非是王儿最大的敌人!”
王睿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母妃:“您是说何洋?”
老王妃嘴角带着淡淡地微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说道:“王儿此时面对的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某个人,而是两样东西。而这两样东西,听起来是如此平淡无奇,却是最困扰人的心魔!”
接着她顿了顿,转头看着此时一脸迷惑的王睿说道:“这两样东西,一样叫做‘情’,一样叫做‘礼’!”
闻听此言,王睿心中一动,略有所悟。
“对王儿来言,何洋曾经与你结拜金兰,你们一同在景皇帝麾下效力,那时候兄友弟恭,王儿无论做什么事,背后爱护王儿的哥哥为王儿排忧解难。虽然何洋对你们兄弟百般打压,并且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但王儿毕竟与他情谊尚存,今夜之役王儿将亲手将这份情谊打的粉碎,以后与其相逢就是在战场之上了!”
“还有一个‘礼’字,从古至今朝代更替,都是以这个字为根本!这个字告诉我们,当弟弟的不能背叛兄长,做臣子的不能反叛君父。王儿一定担心,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会被世人用这个字来苛责申斥。会在史上留下千古骂名,会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叛臣、逆子!王儿一定不甘心……”
说到这时,老王妃温柔地望着自己的爱子道:“其实王儿不必担心。我虽然没出门,却也知道如今的天下并不太平。自从老相国死后,新法便废除了。老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其实天下人并不在乎君王是否是个好人,他们在乎的是这个君王能否让他们有田种、有粮食吃、有房子住、有衣服穿、有钱可以花。作为一个君王,只要能够让治下的百姓丰衣足食,百姓们就会说这个君王是一代明君。只要王儿有让天下黎民苍生吃饱穿暖的念头,又何必在乎这些虚名呢?”
听到这,王睿不由得精神一抖,母妃的一席话有如醍醐贯顶,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此刻他心中一片海明再无杂念,只有一腔重书历史再造河山的豪情壮志在胸中激荡。
这时,门外传来王旭的声音,“殿下,时辰差不多了!”
王睿对着老王妃一拜,道:“母妃,儿臣去了。”说着叩了三个响头后转身而去……
……
元仲文这个安西大将军的日子委实也并不好过,自春分以来,陇右数郡四个月未曾下雨,即便是一向风调雨顺的河西诸郡也只下了一两场雨罢了。今年河西道大旱已露端倪。这些日子里,沙州王弘威、陇右王弘文纷纷发来告急文书,大行台衙门也下了预备大旱的文书。让他这个主管西镇军屯的安西大将军忙得不可开交。想要找老王爷商议此事,老王爷却又病了,这一挑子事情都压在了他肩上。五月十八日这天,他处理了数百份各地军屯的文书,直到了十九日子时方才回府邸歇息。真是又烦闷又烦躁,折腾了半宿才朦胧入睡,没料到睡了没半个时辰便被护卫摇醒了,他正待发怒,听到是从西平来的密使,顿时没了睡意,急忙换上衣服召来见面。
元仲文皱着眉头听完密使的陈述,心里顿时盘算起来。对于李纲这位老上司,他是怀着感恩之心的,自己在他帐下的时候受益良多。并且在前任左虎骑卫中郎将刘诚武战死之后,李纲立刻上表请老王爷由自己接任。但是老王爷对自己也可说得上恩同再造,自己随军出征北疆之时迷路,要不是老王爷派人前来搭救,深陷重围的自己恐怕很难幸免了。以后一直对自己提携有加,先升右监门卫中郎将,后又迁左屯卫将军,既而在前任安西大将军宋师杰死后,力排众意亲点自己继任安西大将军之职,成为西镇军中屈指可数的高官。所以说,对于老王爷,他一向是以父执相待的。
这次西平侯突然派人来告之,老王爷已死,要自己派兵接管凉州的防务,这不是反叛吗?对于元仲文来说,这是自己万万办不到的,但是转念一想,老王爷死后,小王爷便会即位。这个小王爷离开西镇已经有二十年了,对于西镇可说是未立寸功。却一下子就爬到自己头上,指着自己吆五喝六,自己恐怕也接受不了。到不如这样,自己按兵不动,让李纲和王睿他们来争。自己居中调停,让西镇百官来决定究竟由谁来坐这西镇之主。主意打定之后,他便下令左右屯卫军戒备,自己也躲进了兵营,不见任何人……

……
行动极为顺利,王睿所率八将二千五百精兵于二十一日子时自北门出了王府,转由西侧的南侧的龙安门出了内城,沿着城墙一路向北,来到了右屯卫营,吕抗亲自率领三百亲兵的接应下直奔左屯卫营。一路之上虽说遇到了两队巡兵阻拦盘问,但旋即被吕抗喝退了,在进入北营之前,还遇到了一队城防卫队,却是问也没问视若不见。到子时三刻,王府的兵马已经顺利开到了左屯卫大营。
此时的元仲文还在酣睡之中,等他被吕放推醒,惊闻小王爷已经到了军中时,才发现自己的安西大将军印信符节已全部被王睿收罗在怀中,这就意味着他的领兵统帅之权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小王爷收回了。而他则从王睿脸上看出了对他掩饰不住的不满之色。
元仲文几乎是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他的前额猛地碰到了自己挂在床头的长剑,一下子起了个大包,很疼。一方面是因为疼痛,一方面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揉着那个包,他能感觉地到手心里鼓起的一个念头:“管他什么小王爷不小王爷的,只要拔出剑来就可以杀了他自己称王了!”但是他没有,他从王睿那咄咄逼人的凌厉目光中看到了那排山倒海般朝着自己涌来的巨大杀意,另外在王睿周围还看到了陆战,便明白玄武精骑已经投靠了王睿。这一念头只是从他的手心和脑门之间一闪就滑过了,大势已去使得他只得低下头来俯首称臣。
见大局定下了,王睿也不在看一旁跪在地上的元仲文,他只是对着手下诸将说道:“立刻击鼓聚将!”
不多时,左右屯卫军将领在隆隆的战鼓声中集合起来,待他们集合站队之后却发现站在将台上的并不是自己的主将,而是一位年约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对于大多数将领来说,他们并不认识王睿,顿时队列中传出了喧哗声:“你是什么人?竟敢私自击鼓聚将!”
王睿扫视一下下面的那些人,并没有直接回答。旁边的吕抗走到前面指着下面呵斥道:“段德志,你好大胆,竟敢在秦王殿下喧哗!”下面那个叫段德志的年轻校官一见是老将军,忙缩了下去。
王睿这才说道:“大家都是我西镇的子弟兵,跟随家父征战南北,保卫自己的家园。但是有人却要趁家父病逝之际,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勾结乌孙假传圣旨企图篡夺我西镇大权。你们说,能不能答应?”
“不能!”这乌孙与西镇乃是世仇,大大小小的战斗不知道打过多少次,在这些将领中几乎都与乌孙作战过。一听说和有人要和乌孙勾结,顿时群情激愤。
“王爷,您说这奸贼是谁?”
……
由于老王爷病重不能理事,所以姜成提前一个半时辰回到大行台衙门,那里还有几份要紧的文书要批阅。别的倒也罢了,沙州四爷关于拿获囤积居奇的巨商陈谅的文书却是耽误不得,要知道现在沙州数月无雨,旱情严重,居然有人要发这黑心钱。他却没有想到,只这一夜短短几个时辰的光景,内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进保安门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周围的护卫兵丁全部换人了,一个个身披黑甲各持长戟,看那模样有些象玄武精骑,但是玄武精骑不宿卫大行台衙门啊。带着疑问,他继续前进,平时里他走到这里,那些带队轮值的统军校官都会立即跑上前来行礼,大人长大人短地献媚。今日这些卫卒却一个个对其十分蛮横,挥动着长戟问他身份。他迟疑片刻,还是亮出了通行腰牌,卫卒倒也当即放行。然而让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刚步入大行台衙门,就被几十名军士围在当中。这时他才意识到有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捋着胡须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着身旁的军士,冷冷地说道:“大胆!这是大行台衙门,中枢所在,你们是奉了谁的乱命,竟敢在这里擅动刀枪!”
这是就见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将军分开众军士来到面前,抱拳行礼道:“老大人,得罪了!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南衙十卫的防务,已经由末将率人接管了!”
姜成大惊:“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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