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雨凉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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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光笑了笑:“正是末将!”
姜成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南衙宿卫,没有镇西大将军府和大行台的联署命令谁敢擅自更动,这是王爷亲自下的旨意,你怎么敢……”
陈光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口气依然是必恭必敬:“老大人容禀,末将在军中多年,自然识得这军令厉害。若是没有镇西大将军和大行台的命令,末将又怎敢擅自发兵接管大行台防务?再说,便是末将借天之胆,原来的那些宿卫不见命令又岂会撤防。老大人,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姜成眉毛一皱:“我这堂堂大行台左仆射未曾签署,哪里来的联署命令!”
陈光一脸坏笑道:“我说老大人,您怎么糊涂啦?秦王殿下身兼大行台尚书令和镇西大将军之职,他签发的命令,自己就是联署命令。您老人家虽然德高望重,但是在这大行台衙署却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吧!我家殿下身为尚书令,说起来还是您老的顶头上司呢?”
“殿下?”
陈光肃容说道,“昨晚老王爷薨,世子殿下已经在灵前即位。”
姜成闻言如遭雷击,面色立刻为之有变,他呆立半晌方道:“那命令在哪?”
陈光笑道:“命令只有一份,在尹大人手里,他在大堂那边等候您老人家大驾光临呢!”说完也不等姜成反应过来,一挥手,上来两名军士一左一右将老大人架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向里面走去。
到寅时时分,往日议事处理政务的大行台衙署正堂此刻静得出奇,左右仆射姜成、向冲,左右丞羊攸、南宸叔四位西镇数一数二的高官分列左右站在大堂左右,周围围着一圈密匝匝的玄甲军士。由秦放、吴远两名杀气腾腾地将军统领。
诸辅官到此刻还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姜成和南宸叔都是满脸愤怒,向冲则扬着脸直视天花板看也不看周围军士一眼,羊攸脸色苍白端着茶盏惴惴不安地看着。
众人正焦急等待着,这时周围的“兵墙”忽地裂开一道缝隙,一个身穿紫色服饰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姜成将西镇官员捋了一遍,却对这位并没有什么印象。就在他们诧异这位是谁的时候?那人好想知道众位的疑虑,笑了笑说道:“各位大人受惊了,在下尹尚!代秦王殿下谢罪了!”
一听此言,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尹尚之名可谓如雷贯耳,先不是其事迹。光是大周朝最年轻的宰执这一名头,就足以让人肃然起敬。虽说叛逃后正被朝廷通缉,但老王爷对其却十分欣赏,立刻让他当了大将军长史。
姜成冷笑道:“代秦王谢罪?若老夫记性不差的话。况且前些日子王爷让你协助二爷,你就应该在陇右。怎么你敢公然违敕,擅离信地吗?”
尹尚连连点头:“老大人果然好记性,不错。文渊也正奇怪,怎么会突然下敕调文渊回任。哈哈!各位老大人明鉴,雷霆雨露皆是圣恩,文渊又岂敢有违!”
姜成横眉道:“一派胡言……”
尹尚笑着将话头接了过来:“呵呵,信与不信,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诸位大人,文渊奉王命,请诸位大人交出你们随身携带的私人印信……”
此时的大堂一片寂静,四位辅官一个个面面相觑。姜成面色凝重地说道:“尹大人,你率兵围困大行台衙署,扣押辅官,索要印信,这是乱政,乃是大逆之罪,是要灭满门的,你可明白!”
尹尚笑了笑:“老大人之言,文渊可不敢当。文渊不过一介书生,安有乱政篡权之能?不过老大人是首辅,自是怎么说怎么是。文渊不敢自辩,等过了今日,任凭老大人发落。但是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请各位大人将随身携带的私人印信借予文渊。要是耽搁了,可不要怪我……”说到这,他收起了笑容。
南宸叔满脸怒容道:“好你个尹尚,你不过是一个叛臣,投奔我西镇,多亏老王爷收留。现在居然敢在此胁迫辅官!老夫劝你赶紧悬崖勒马,自缚请罪。否则误了自家性命事小,连累了王爷,你就百死莫恕了!”
尹尚兀自苦笑,这位大人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今日之事办好了,得罪于他也是难免了。于是他的面孔一板,冷哼道:“列位大人,文渊身负王命不敢有误,现下大行台、凉州的印信皆在我手中。各位大人手中的私人印信,无论有无,均非关大局,秦王殿下身兼大行台尚书令,自己便可决断,若是诸位执意不肯通融的话,文渊亦不会过分相逼!但是今日之事,恐怕为诸位大人他日惹祸上身亦未为可知!”
这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再迟钝的人也能从这委婉的话语中听出意思来,更何况这些久经宦海沉浮的辅官呢。这时向冲打破沉默从怀中取出随身的小匣,一边笑一边伸手递给尹尚:“说起来不过是一方印鉴罢了,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他一交印,立时打开了缺口,羊攸忙不迭地从怀中战战兢兢地取出印鉴交给了尹尚。南宸叔踌躇半晌,最后还是极不情愿地交了出来。脸上依然愤愤不已,口中冷笑:“你们现在以刀枪威逼我等,可是开了个好头啊,他日必有后世不肖子孙仿效!”

尹尚也不辩解,笑着接纳了,转头望着姜成。姜成愤懑地说道:“就算是老王爷亲临,也只能免我的左仆射,断没有夺我的私印之说。东西虽然不大,但是匹夫不可夺其志,你若真要拿去,倒也不难,只需一刀将老夫杀了便是!”
尹尚一愕,但是他转念一想,四位辅官已有三位的印鉴到手了,缺他一个也无碍大局了。便笑眯眯地说道:“既然老大人这么说,文渊自然不再强求。时间不早了,文渊立刻安排众位大人去王府。”
说罢,他便不在理会这四人,叫上吴远,转身走入内堂。
待吴远步入内堂,却见尹尚正提笔写着,见他进来道:“你稍等片刻,等我写完之后,立刻带着赶到屯卫大营,请殿下用印,片刻不得耽搁,明白吗?”
吴远抱拳躬身道:“诺!”
尹尚笑了笑,提起笔蘸饱了墨继续写下去,不多时一份封锁城门并在全城戒备的敕书一挥而就。他拿起来一边仔细复看一遍,一边用嘴吹干墨迹。然后在最上首抬头位置用了大行台衙署的印信以及右仆射向冲的私章,随即又在下首盖上羊攸和南宸叔的私章。他卷起帛书,面色凝重地交给吴远道:“这份敕书关系着西镇的稳定和殿下乃至众将士的身家性命,兹事体大,你要谨慎……”
……
对于凉州的百姓来说,保宁六年五月二十一四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日子。原本安静平和、繁华似锦的街坊如今家家关门户户闭户,兵丁马队满街乱跑,街面上乱得连平素欺行霸市横行无忌的地痞豪强也不敢露面。时为检校右卫郎将的欧鹏在《河西杂论》中记述道:“二十一日,原安西将军谋发,王悉之,星夜入营,夺其兵权。其余党兵逆王府,不克,遂欲出门。街市翻覆,黎庶不宁。”
虽然王睿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取了左屯卫大营,并活捉了安西大将军元仲文,褫夺了他的兵权。虽然元仲文被抓了,毕竟在西镇经营了多年,其手下党羽甚多,就在王睿击鼓聚将,召集屯卫军众将校之时。其心腹中郎将黄伟恰好是率队巡街,与王睿率领的亲军碰了个正着。他官职低微,自然不敢上前盘问。但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想要去告诉元仲文,他自知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派人偷偷地跟在后面。
当得知王睿径直冲进大帐后,立刻收缴了大将军的印绶并将大将军绑了起来的消息后。黄伟立刻晓得出事了,他一面派人去右屯卫所调兵,一面率领着身边的屯卫军直闯营门。他心思极细密,虽只片刻光景,已然洞察全局。他手上虽然只有百人,但只要控制住营门,大呼一声营中众军将必定会倒戈一击,那时候加上右屯卫军的加入就可迅速入营驰援。
这时王睿正在将台上说着话,突然营门那边传来喊杀声。下列的屯卫军将领无不回头张望。这时,王睿大呼一声:“大家不要慌乱,吕将军出去看看!”吕抗躬身领命,快步上马,直奔营门而去……
等他赶到营门的时候,不禁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守卫营门的士兵都退到了营门里,并以吕放为中心围了一个圈子,各持刀枪对外。上百名的屯卫军在中郎将黄伟的统领下正在缓缓向营内逼近。他与黄伟共过事,知道此人沉稳果断,是个难缠的角色。当即知道局面不容乐观。若是不能将他们挡在营外。整个事态可能有崩溃之虞。
吕抗眉头一皱,取过手中的长弓,朝着站在队列前面的黄伟射去一箭。黄伟眼疾手快,立刻俯身躲过这一箭。待他仰起身来的时候,抓住这个空挡,吕抗大喝一声“闪开”高高举起战刀冲着自己过来。借着马力,吕抗一刀劈了下来,黄伟忙举枪隔挡。却架不住这当头一刀,那马儿噔噔噔连退了几步方才站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吕抗反手又是一刀,此刻的黄伟也顾不地狼狈,翻身从马上滚了下来,又向后滚出四五步。此时坐骑被利刃削去了脑袋,轰然倒地,周围的军士无不慑于其威势,吓得朝后退了数步。
这时,吕抗见一击不中,拔转马头退入营内,高呼道:“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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