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莫名其妙地开始，又莫名其妙地结束。
躺在地上的人莫名其妙，站着的人也莫名其妙。
江若水不用看他们的脸，也可以想象得到他们的表情一定非常的精彩。
以刚才这几个人的身手来看，纵然不是天下无敌，至少也应该进入一流高手的行列，而江若水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照理说要打倒他应该比吃豆腐还容易。
但是现在看起来，被吃的好像是他们自己。
三月的天气还是有几分湿冷的，连刮的风多少都带着些寒意。
如果一个人全身湿透地站在冷风中，那种感觉一定不太舒服。
很快，站在小溪里的那个黑衣人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江若水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觉得心里很难受，而且还很不服气。”他对那个黑衣人说道，“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是用什么方法打败你们的。”
黑衣人点了点头。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们，可是我觉得环境不对。”
黑衣人没说话，眼中却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这时江若水送上了一个很善解人意的微笑：“我觉得如果您先从水里上来，再洗个澡，换件衣服，一边喝酒，一边听我说不是更好吗？亲爱的楚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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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还是在碧玉楼最豪华的包厢中，包厢的桌上摆着的除了一百两银子一坛的陈年女儿红之外，还多了几道精致的菜肴。
一盘黄酒闷醉蟹，一盘红煨八宝鸭，一盘清蒸排骨，一盘麻辣蹄筋，一盘青韭夹心，外加一大碗芙蓉海鲜汤。
江若水正左手拿着一只肥大的蟹腿，右手抓着一块排骨，吃得不亦乐乎。
楚落雁刚刚换了一套提花缎面的酒红色长裙，看上去依然高贵美丽。
在她的旁边还坐着四个人。
这四个人中赫然有两个是碧落和黄泉，另外两个则是一个皮肤黝黑，面目精悍冷峻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位三十多岁，眼睛弯弯，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美女。
和一桌的美酒佳肴相比，他们似乎对江若水更感兴趣，全都盯着他，表情十分古怪。
江若水却一点都不客气，直到眼前的食物残渣堆得老高，他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
他看了看身边的那五人，用抱歉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我对于美食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让大家见笑了。”
“没有关系，”那个中年男人忽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冷，“既然你已经吃饱喝足了，是不是应该说说我们想知道的事情了？”
江若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随意用手巾擦了擦嘴边的油渍，看着楚落雁说道：“在回答问题之前，您是不是可以先为我介绍一下这两位？”
他接着笑了笑说道：“做徒弟的，如果连自己的师傅都不认识，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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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不认识师傅，这听上去像是一个鸟不生蛋的冷笑话。
但是看江若水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话。
这时，只听一个动听的声音笑着说道：“水儿说得很有道理，这些年我们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显露过真面目，他既然是我们几个的徒弟，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我们是谁吧！更何况现在他也算学成出师，也是时候让他见个礼，给我们敬杯茶了。”
说话的是那个脸上一直带着笑意的美女，她虽然没有楚落雁那种高雅的气质，但是成熟、性感，就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她的声音也是甜甜的，好像吃了三斤的蜜糖一般，听得人骨头都酥软酥软的。
“我姓朱，名笑真，微笑的笑，天真的真。另外那位叫严无殇，一无所有的无，殇夭的殇，你别看他长着一张棺材脸，其实他人很好的。”她笑眯眯地说道。的fc8001f834f6a5f0561080
最后那句调侃让江若水险些笑出声来。
旁边的中年男子不禁“哼”了一声，脸板得更冷了。
“他们就是天一阁的左右护法。”楚落雁说道。
“哦，我只知道天一阁的左右护法分别是天罡和北斗，想不到竟然是眼前这两位。”江若水微露惊讶的神色，“这么说，严叔叔是天罡，朱阿姨是北斗了？”
“错了，”朱笑真笑得更甜了，“我才是左护法天罡。”
江若水怔住了。
在天一阁内执掌刑罚，一向以手段冷酷狠毒著称的天罡竟然是这位娇艳可人，看上去一脸人畜无害的大美女。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朱笑真看着江若水有点呆滞的表情，笑得花枝乱颤。
“何止是意外，”江若水说道，“简直是无法想象。”
朱笑真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北斗是我的丈夫，你会不会觉得更意外？”
江若水已经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叹气了。
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配在一块儿，简直就像把牛和牡丹摆在一起，怪异感绝对大于协调感。
但是有句话不是说了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家这朵牡丹硬要长在牛旁边，别人又能说什么？
江若水看了一眼严无殇几乎快结冰的脸，正色说道：“英雄配美女，天经地义，有什么好意外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句话能成为千古真理不是没有道理的。
严无殇的脸看起来终于有了点温度。
“水儿，你应该知道教你武功的其实就是我们三个吧！”也许是看出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楚落雁就开口岔开了话题。
江若水扫了几人一眼，笑笑说道：“楚阿姨教我的是轻功和易容术，严叔叔教我的是内力和剑术，朱阿姨教我的是暗器和药物，至于碧落和黄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朱阿姨和楚阿姨的高徒吧！”
无视五人诧异的眼神，他又继续说道：“当时在林中的五个人，用剑的是严叔叔，使暗器的是碧落，第三个偷袭我的是朱阿姨，跟踪我的是楚阿姨，最后冒充碧落的是黄泉，我说得没错吧！”
五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沉默了一会，碧落实在忍不住问道。
这一问无疑等于承认江若水的判断是正确的。
“每个人的武功都有特定的章法可循，严叔叔的剑法既快又狠，在林中，虽然他只使出三成功力，还刻意改变招式，但从挥剑的力度和角度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当时发暗器的人不是我？”朱笑真好奇地问道。
江若水很奇怪地看了朱笑真一眼：“朱阿姨，您既然是暗器高手，就应该知道暗器除了手法之外，速度、力道和准度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就是从这些方面断定那个人不是您。”
“那你又怎么确定那个人是碧落而不是别人？”朱笑真似乎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江若水淡淡说道：“在这几年里，每天都有一个无聊的神秘人躲在暗处用不同的暗器偷袭我，拜他所赐，我的第六感也大大增强了许多。今天早上，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哦，我明白了。”朱笑真看了看旁边苦笑的碧落说道，“因为你已经熟悉了碧落的暗器手法，自然能够轻易看穿。”
“是的，如果当时是朱阿姨出手的话，我要避开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你是如何知道背后出手偷袭的人是我呢？”
“这个很简单，我能认出您，完全是因为您身上的味道。”
“味道？”
江若水轻笑一声：“任何女人都有一个习惯，无论长得漂不漂亮，都喜欢往身上抹些香粉之类的东西。在朱阿姨还没有靠近我的时候我就闻到了您身上的香味，这个味道我已经足足闻了一年，怎么会认不出来？”
朱笑真愣住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以后我要办事之前，还是先洗个澡比较好。”
“洗一次澡怎么会够，”严无殇忽然说道，“你至少要洗三次才能去掉那些味道。”
朱笑真瞪了他半天后，竟然笑了起来。
“既然你不喜欢我擦那些香喷喷的东西，我以后不用就是了，何必生气呢？”她柔声说道，看起来就像是个又听话又贤惠的小媳妇。
严无殇的脸好像红了一下，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旁边的人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看起来表情极其滑稽。
好一会儿，江若水才继续说道：“楚阿姨的轻功我早就见识过了，所以要猜出来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那黄泉呢，他和碧落本来就长得一模一样，加上易容术的化妆，应该是天衣无缝才对，你是怎么看穿他的？”楚落雁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江若水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一声不吭。
“这个问题还是我替他回答吧！”碧落开口说道，“我和水儿经常在一起，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根本伪装不了的。”。
很多人都把易容术想象得很神秘，其实易容术并不是法术，它最多能把一个人变成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人，但却无法完全把一个人改变成另外一个人，更瞒不过那个人最亲近的朋友和亲人。
“而且我从来不会说‘我们的水儿’，我只会叫他‘我的水儿’。”
碧落说“我的水儿”的时候眼睛正盯着江若水，语气明显重了许多，但江若水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似的，连眼睛都不斜一下。
这时，黄泉的脸色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抬头看了自己的哥哥和江若水一眼，又垂下头去。
这一切都落入楚落雁的眼中，她的心里顿时多了几分疑惑。
但她好像并不打算马上追根究底，而是问道：“在林中，我们五人的行动似乎全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关于这一点我很好奇，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您觉得打架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江若水反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我觉得不好玩。”楚落雁说道。
“那一个人和五个人打架呢？”
“那样更不好玩。”
“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如果能够选择，您当然是选择一对一的是吗？”
“当然。”
“这不就结了。”
楚落雁好像有些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有意把我们的实力分散开来。”
“没错，”江若水说道，“因为我知道，即使是单打独斗我也不是你们任何一人的对手，更何况是五人齐上，所以我必须把你们五人分散开来，找出你们各自的弱点，利用地形环境的优势各个击破。”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严无殇看起来一下子有了几分热情。
“当所有人希望我赶紧入林的时候，我却在溪边吃起了香喷喷的烤鱼，那时大家心里是什么感觉？”
“你当时是故意让我们等得不耐烦，好乘虚而入是吧。”楚落雁说道。
等人总是难免焦躁，焦躁就难免心乱，心乱就容易出现破绽。
严无殇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对于严无殇的反应，江若水并不觉得意外，他笑了笑说道：“这种心理战术在像严叔叔那样经验老到的对手面前自然是不管用，但是对于年轻人就不一定了。”
“你说的是大哥吗？”黄泉插口问道。
碧落瞪了黄泉一眼，并不说话。
江若水轻笑道：“碧落最大的弱点就是缺乏定性，不够沉稳，如果换成黄泉就不一样了，所以我断定在等了那么长时间后，第一个沉不住气出手的绝对是他。”
“当然，你们也知道，仅仅靠碧落的暗器是奈何不了我的，所以肯定要有一个人配合他。”
“你知道我会跟着出手，所以故意用树枝做障眼法，在衣服上撒上迷药。”严无殇说道。
“是的，我知道您的反应很快，所以特别选择了一个顺风之处，当您劈开衣服的时候，迷药立刻迎面散开，加上当时身在空中，而且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您无论是闪躲或闭住呼吸都根本不可能。”
严无殇又闭住了嘴巴，不过眼中原本不屑的神色似乎淡了不少。
“严叔叔一旦中招，和他配合的碧落肯定会觉得有点心慌，这时候我就利用轻功扰乱他的视线……”
“而且你算好跃起时所处的位置正好让我的眼睛对着正午强烈的太阳光，在我不得不闭住眼睛的时候，你就偷偷绕到我的身后点了我的**道是吗？”碧落接口说道。
江若水白了他一眼：“你当时要是有这么聪明就好了。”
“……”碧落顿时为之气结。
不管碧落的脸色有多难看，江若水还是自顾自说着：“在我点了你的**道后，我就在你身上下了‘软骨散’。”
“就是左护法秘制的那种一头大象碰一下也会变成一摊泥的‘软骨散’？”楚落雁问道。
江若水还没有回答，朱笑真又开始叹气了。
“以前看这小子好像对药物一点兴趣都没有，谁知一到关键时候他妈的比谁都厉害，连我都着了他的道。”
虽然在叹气，她的眼中笑意反而更浓了。
“那么那窝蜜蜂又是怎么回事？”楚落雁真正想知道的是她自己是如何中招的。
“那片桃花林我已经连续去了一个多月了，我很早就发现那里有一窝罕见的金翅王蜂，这种蜜蜂和另外一种大黄蜂是死对头，平时虽然相安无事，但若是有一方侵入另外一方的领地，双方不拼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我之前不是在几棵树上都绕了一圈吗，当时我就是把大黄蜂分泌的液体涂在那几棵树上。”
“正好我的好奇心又很强，看到你的动作那么诡异，自然要去看上一看，这一看就把那些东西沾到了身上，所以那群金翅王蜂才会不要命地追我。”楚落雁又好气又好笑。
原本看起来好像很复杂的事情，但从江若水的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又似乎简单得不得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严无殇竟然也叹了一口气。
“你明白了什么？”朱笑真问道。
“我明白了为什么阁主当初会如此看重这小子，不惜用尽一切办法来培养他。”严无殇说道，“再过十年，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用不着十年，”楚落雁淡淡说道，“水儿的潜力已经被打开，最多两年，他就能完全张开自己的翅膀，蜕变成一只最耀眼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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