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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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终于把整个部族带到了木纳山北麓驻扎下来,结束了持续了几十年的没完没了的迁徙。我总算松了一口气。”拓跋力微说。
“不仅是您,其实整个部族都松了一口气。大家从精神到**都支持不住了。”阿盖说。
“是呵,是呵。”拓跋力微感叹道,“一个部族,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完成了这么一次大迁徙。几十年的长途跋涉呀!这一路上多少老人死掉了,多少青壮年人都变老了,多少新生的孩子都长大了。”
“真是一次举世无双的壮举!”阿盖也感叹起来。
拓跋力微不说话了,很显然他又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其实,拓跋力微并没有很快进入回忆。他希望立即能够看到过去的那些情景,但他做不到。岁月像浓浓的雾一样遮挡着他的视线,使他不能够马上看到浓雾后边的东西,但他仍然在努力着,决心让视线穿透岁月的浓雾。慢慢地,他终于看到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那条山道。他知道那是拓跋鲜卑第一次准备南下时开出来的山道。从大山里走到山外可真不容易,第一次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日夜劈山开路,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走出去。但拓跋鲜卑并不灰心,一种走到山外去的渴望被关在山里,像洪水一样在那里喧腾着,骚动着,积蓄着可怕的力量。于是第二次南下又开始了。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那年的夏天可真是个多雨的夏天。整个部族在艰难地跋涉着。他们的前面就是那条山道,那是一条弯曲、狭窄、高低不平的道路,在朦朦的烟雨中延伸着。后来道路不见了,高山深谷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显然这里便是部族第一次南下无功而返的地方……
拓跋力微并没有亲眼见过这条崎岖的山道和它的终点,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这一段经历他是听父亲讲的。但也许因为父亲讲的次数太多了,他对那个多雨的夏天和那条崎岖的山道以及挡在前面的高山深谷有了很深的印象,甚至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够看见。
退回去还是继续前进?这是诘汾首领必须做出回答的一个问题。如果再次退回去,那么拓跋鲜卑就也许永远不会有走出深山的决心了。但不退回去又能怎么办?因为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拓跋鲜卑第一次南下,一路劈山开路到这里又退了回去,并不是因为他们缺少决心,而是因为这里的山石确实是太坚硬了,他们的任何工具都失去了作用。
“将萨满大师们请来。”诘汾说。
萨满大师是鲜卑族里边一个十分特殊的群体,他们衣着奇特,沉默寡言,而且独来独往,他们甚至可以不听从首领的指令,因为他们与一般人无法知晓的神秘力量有联系。
萨满大师们被请来了。他们总共来了九个人,一个个沉默得像岩石。
“我就问你们一句话,拓跋鲜卑究竟能不能走出去?”诘汾问。
“你稍等片刻,我们先去探探路。”大师们说。
“你们去探路?”
大师们不说话了,都闭上了眼睛,过了很短的时间他们又睁开眼睛说:“能!”
“能?”
“我们已经出去走了一遭,走了整整五十年,刚刚才回来。”他们说,“能够走出去,但前面的路上有说不尽的艰难。”
“那……怎么走?”
“会有神兽④来引路。”大师们说。
正当诘汾半信半疑之时,他的前面真的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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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献帝命南移,山谷高深,九难八阻,于是欲止。有神兽,其形似马,其声类牛,先行导引,历年乃出。”(《魏书•序纪》)。
一只兽,其形似马,其声如牛,导引着他往前走去。路确实难走,不断有人掉进悬崖下边,但毕竟能走。他们就这样走了差不多有一年,终于走出了大山。走出大山,那神兽就不见了,诘汾首领下令,要求全部族要永远铭记神兽的恩德,并将神兽命名为“鲜卑兽”,按照“鲜卑兽”的形象制作青铜小牌若干,藏在身上……
拓跋力微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因为阿盖让他喝点鲜牛奶。
“啊,啊,谢谢你的好意,但你也知道,我已经咽不进任何东西了,包括牛奶。”拓跋力微说。
“您刚才睡着了吗?”
“没有,我想起了很多,一直想到这个。”拓跋力微指了指胸前的小牌。
“鲜卑兽。”阿盖说。
“你当然知道它的传说。没有它,也就没有后来在草原上的艰苦跋涉,没有我们的今天……”
“是啊。”
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大迁徙上。
“大迁徙总算在我的手上结束了,我感到欣慰。但没有想到,等待着我的是更为严重的挑战。我们是那样的弱小,但弱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分裂。那时侯我才真正意识到我们的部族面临着分裂的危险。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我真是胆战心惊呀。”
“正是那种险恶的环境,使您下了最后的决心要当一个出色的首领的吧?”阿盖笑着说。
“你说的不错,我没有退路了呀。”
“连我都看出来了,当时您真的没有退路了。”
“你真的看出来了吗?”
“看出来了,而且我一直观察您如何动作。后来您带着我出游的时候,我想也许拓跋鲜卑有救了……”

拓跋力微不知道西部鲜卑的杀手在哪里,但有人却知道,而且这个人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已经在跟杀手面对面坐在一起喝酒了。
拓跋部的各个分支势力并不均等,他们有的兵强马壮,其头领在整个部族里的地位也很高,有的则比较弱小,他们的头领也不被重视。现在跟西部鲜卑杀手坐在一起喝酒的人,就是拓跋部最为强大的一个分支的头领,他叫郎巴。
从外貌上说,郎巴毫不引人注目。他大约五十来岁,中等个头,而且还比较瘦,丝毫没有鲜卑头领们普遍具有的那种高大伟猛的外表。但大家都很服他,因为他有一副十分出色的头脑。嘎岱老人曾说过:“鲜卑人用箭射自己的对手,惟有郎巴用计谋射自己的朋友”。郎巴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阴谋家。在诘汾首领刚刚去世的时候,他已经想到西部鲜卑肯定会派人来对拓跋力微下手了。因为对于西部鲜卑来讲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接着他又派出一些人,去寻找形迹可疑的人,很快就找到了这个杀手。他把杀手请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当然这都是在绝对保密的状态下进行的。
帐篷里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很不充足,但他能够看出杀手是个长相十分凶悍的人。
“要是我现在就把你捆起来送到拓跋力微那里,那会出现什么情况?”他笑眯眯地看着杀手问。
“那还用说吗?如果那样的话,我被砍头,你会得到奖赏。”杀手说。
“但你也看出来了,我并不想那么做。”
“我看出来了。”
“好,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谈。”
“好。”
他们喝了起来,用的是牛角杯,喝的是奶酒。夜色掩盖了一切,这里很安全。
“我为什么不想害你?你知道吗?”郎巴问。
“因为你想害拓跋力微,答案只能是这样。”杀手说。
“但是,我为什么要加害于拓跋力微呢?”
“大概是,你想取代他吧?”
“啊,绝对不是。”郎巴说。
“要不,你是反对南下的。”
“也不是。”郎巴说,“我们这个部族用了整整五十年时间走到这里,难道我还要用五十年时间再回到老家吗?只有傻子才会那样想。”
“那你为什么?”
“说起来你也许不信,诘汾和拓跋力微,他们父子俩对你们西部鲜卑太不公平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杀了拓跋力微,那样我们拓跋鲜卑和你们西部鲜卑就可以友好相处了。你想吧,咱们两家联合起来,那我们的势力会有多大?”
“原来你是这样想。”杀手说,“但你杀了自己的首领,你们部族里会饶你吗?”
“有些人还会拥护我呢。”郎巴说。
“什么人会拥护你?”
“那些反对南下的傻瓜。”郎巴说着笑了起来。
“你把我叫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我是想帮助你完成你的使命。没有我,你杀不了拓跋力微的。”
“我不信。”杀手说,“我的箭射得又远又准,我使起刀来出神入化。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从来没有失过手。”
“我知道你杀过很多人,但我断定,你从来没有杀过一个部族首领。”郎巴说。
“那倒是。”杀手承认了。
“一个部族首领,总是处于严密的保卫之中。不好下手的。”
“但我发现拓跋力微却总是独来独往,他有时候还去一个女人那里过夜。”
“连拓跋力微自己都并不知道有人在保护他。”郎巴说,“但他父亲那些老部下却早已开始对他进行着暗中保护。你别以为拓跋鲜卑那么简单。”
“是吗?”
“当然是。对一个杀手来说,那种暗中保护是很可怕的,对吧?”
“对。”
“因此,你想得手,就必须听我的。”
“那你说吧。”
“你会潜水吗?”
“当然会。”
“好极了。”
送走杀手,郎巴立即叫来了自己手下的一个忠实的射手。
“看见刚才出去的那个人了吧?他将要去射杀拓跋力微。你现在就跟上他,不管他能否得手,当他射出第一支箭以后你就立刻射死他,决不能留活口。”他吩咐道。
“明白。”
郎巴交代完这些以后就走出了帐篷。天正在破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虽说一整夜未睡,但他一点疲劳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感到有点兴奋,就像一个棋手走了一步出色的棋子一样。确实,他认为自己走了一步好棋。按一般人的考虑,他是不应该亲自会见敌方杀手的,一旦被人发觉,那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却认为,只有自己出面见那个杀手并对他面授计议,才能够把这个天大的阴谋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这步棋真是走得出人意料。那么下一步呢?下一步就是那个杀手去杀死拓跋力微,紧接着他派出去的射手又当场射死那个杀手。再下一步呢?那就很简单了,拓跋力微一旦被杀死,那么拓跋部就需要推举新的首领,而新首领肯定是非他莫属,因为在各个分支里边,他的势力最强,他的地位最高。

他微笑着向前走去。他看到自己的百姓和兵丁已经起床了,大家都在喝早茶。太阳快出来了。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便停下了脚步。他想起了萨满。
他已经得到可靠的消息,有些人暗中请一些萨满大师念咒语,他们已经咒死了诘汾,如今又在咒拓跋力微。一想起这件事他就感到不安,因为他意识到,这件事说明至少一小部分萨满大师已经开始陷入世俗的纠纷之中。萨满大师是一些无所不能的人,他们如果真的联合某些势力再去跟另外一些势力作对,那么什么可怕的灾难都有可能发生。作为鲜卑族的上层成员,郎巴非常了解萨满。萨满本来是不应该参与世俗纠纷的,因为他们代表着天意。他们本不应该违背天意去成全某一件事或者阻止某一件事。“顺天意”是他们行为的最高准则。现在倒好,一些萨满大师却开始“顺人意”行事了。按说,这些人应该算是萨满的叛徒,他们肯定会得到真正萨满的严厉惩罚。
对了,真正的萨满仍然存在,他们才是最强大的力量,他想道。将来我真的当上部族首领以后,首先要杀掉那些萨满的叛徒,要以为诘汾首领报仇的名义杀掉,那样我就可以得到真正萨满们的拥护,还可以消除威胁。但目前还是让那些萨满的叛徒们去咒拓跋力微吧,咒死他更好。
整个部族又上路了。他看到不见头尾的长阵从眼前经过着。大概没有人想得到前行路上会发生什么吧?你们会大吃一惊的,他微笑着。
拓跋力微的夫人爱干净,赶一天路到了傍晚都要洗澡,因此每到晚上宿营,拓跋力微的军帐总是搭在河流的岸边。
这一天黄昏,军帐刚搭建起来,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跑向河边,她一边跑一边脱衣服一边扔,就那么一路扔着跑到河岸,跳进了水里。就在这个时候拓跋力微回来了。夫人像一条白色的鱼一样灵巧自如地游着,还向他招了招手。他扯动马缰绳走到河边下了马,看着她游泳。太阳正在沉入遥远的地平线,晚霞映在波涛里欢快地跳动着。
这是夏日一个暖洋洋的黄昏,很容易使人忘掉疲劳和危险。但危险却早已潜伏在这里了。河的拐弯处长着一些芦草,西部鲜卑的杀手已经藏在那里了。这几天他一直跟大队人马一起走,赶着几匹马。大家都很疲劳,没有一个人去注意他,只以为他是个拓跋鲜卑某一个分支的人。刚才他在河的上游,看到拓跋力微的军帐开始搭建,就从那里下了水。他的水性很好,一直紧贴着河床的底部潜行,来到这里。现在他在芦草中间露出了脑袋,通过芦草茂密的叶子缝隙,观察着一切。拓跋力微就站在他斜对面的河岸上,从这里射中拓跋力微的心脏,他有十二分的把握。射倒拓跋力微以后他可以像一条鱼一样顺着河底游走,游到很远的下游再上河岸,趁着夜色跑掉。但他并不急着动手,因为他考虑拓跋力微是不是也会下到河里洗澡。如果在河岸上射倒拓跋力微,那会引起一些骚动,那样也许不利于他逃脱。但如果把拓跋力微射死在河里,很短的时间里任何人都不会发现首领已经死了,但他却可以在这个很短的时间里游得更远一些。
于是他决定再等一会儿。
夫人终于爬上河岸,用一件长袍裹住身子边跑边喊:“快来救我,蚊子要吃掉你老婆了……”
拓跋力微牵着马过去,为夫人赶蚊子。夫人在他的护卫下朝着军帐走去。
看来不能再等了,杀手拿出弓搭起了箭。
“那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被丈夫抱着的夫人一支胳膊勾着拓跋力微的脖子,用另一只手指着河面说。于是拓跋力微转过身来,看到芦草中的那个人。
也许认为很有把握而不需要隐蔽了,也许是为了瞄准方便,杀手的上半身已经暴露在芦草外边,所以拓跋力微很清楚地看到了他左手拿弓右手抽箭的动作。
拓跋力微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了,他放下夫人并对她耳语道:“快跑,听话。”接着稍微犹豫了一下,却突然朝着杀手走了过去。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做,只是知道自己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与死亡挑战的豪气,就那么甩开稳健的大步朝杀手走着,甚至在心里喊着:“小子,你射不死我。”
夫人惊呆了,一只手仍然指着河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杀手也很吃惊,一时竟想不起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万万没有想到拓跋力微竟然朝自己走来,他想干什么?但他还是很快缓过神来,想到应该赶快放箭。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瞄准,他的手腕就被一支锐利无比的箭射穿了。他明白自己已经暴露,就想很快潜入水中,但还没有等他有所动作,又有一支箭射了过来。这一支箭更厉害,一下子射中了他的咽喉。他张开四肢漂了起来,像一张摊开的牛皮一样在河面上摇荡着。
拓跋力微仍然在走,他看到嘎岱老人带着几个射手到了河边,从河里边捞起刚才那个人。
嘎岱老人来到他前面,手里拿着两支箭。
“首领,有人想杀死你。”嘎岱说。
“我看见了。”拓跋力微这时候才开始害怕起来,感到浑身无力,身上冒冷汗,但他克制着自己,想不让嘎岱老人看出来。
“但他没有成功,我们却成功地保护了你。”嘎岱说。
“谢谢你们,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你们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我。”
说完他微笑了起来。他的神经也慢慢地放松了。他还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能说不可怕,但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自己却一点都没有惊慌,还朝着杀手走了过去。我当时是怎么了?他想着,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还有更重要的话对你讲。”嘎岱说。
他们走进了军帐。
“刚才,我们只是射伤了杀手,但有人却又射了一支箭,把他杀死了。”嘎岱看着手里的两支箭说。
“这就是说,有人要杀人灭口?”
“是这样。”
“但……那是谁呢?”
“不知道。”嘎岱从手里的两支箭里拿出一支说,“但从箭上的标记看,这箭是郎巴那个分支的。”
“哦?”
“这件事怎么处理?”
“你让我想一想。”拓跋力微在军帐里来回踱起步来。军帐的一个角落用布幔隔着,夫人的哭泣声从那里传来,她肯定吓坏了。
“我看郎巴这个事目前不能对任何人说。因为现在根本不是时候。”思考良久拓跋力微才说。
“我也是这么想,他的势力太强大了。”
“不过,把这支箭咱们保存好,也许将来用得着。”拓跋力微说完笑了起来。
“还有那几个念咒的萨满,我已经弄清楚他们是谁了。”
“好极了,我现在就去见他们。请你给我带路。”
“什么?你要见他们?”
“我还能怎么样?躲?我能躲得过去吗?还不如让他们当着我的面念咒,要是他们真能咒死我,我也就认了。”
“啊,这个……”嘎岱老人犹豫着。
夫人从布幔后面跑了出来。她眼睛红肿着,泪水仍然在流。
“咱们不当这个首领不行吗?”她几乎在求他。
“啊,不行。我们只能面对一切危险,不顾一切地迎着危险走过去。没有其他办法。”拓跋力微抚摩着夫人的肩膀说,“刚才我已经明白了,一个人面对死亡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当天夜里拓跋力微让嘎岱老人带路,找到了那几个萨满大师,原来他们在一个山沟里。这些大师在举行一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正起劲地念着,跳着,手里的皮鼓在响,挂在腰间的金属物件也在响,响成了一片。他们有的满嘴白沫,有的两眼通红,有的在不停地喊叫。据说他们一旦进入这样的状态,就可以一刻不停地连续折腾几天几夜。拓跋力微站在他们身旁,看着他们怪异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地发冷,但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表面上不动声色。
突然,他们之中的一个发现了拓跋力微,停止了跳跃。接着又有几个看见了他,慢慢地大家都静下来了。
“你们跳呀,念呀。怎么都不动了?”拓跋力微说。他声音很低,像受了委屈似的。
几个大师都不说话,看着他发愣。
“你们把我咒死了,对拓跋鲜卑有什么好处?”他悲哀地说。
“我们……不念了。”几个大师中的一个说。
“那可不行。你们一定要念下去,跳下去。”
“我们不念了。”几个人几乎同时说。
“念。至少要念到天亮,在那以前谁也不允许离开这里。”拓跋力微强硬起来。
几个大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真的又念了起来。但他们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刚才那个状态了。皮鼓和金属物件仍在响,但那声音已经有气无力,他们的跳跃也变得像应付某一种差事。
天亮了。
“今天就这样吧,我们还需要赶路。你们可以晚上到我的军帐接着念。”拓跋力微站起来说。
大师们相互看了看,接着把萨满大师的服装脱下来放在他前面。
“我们不念了。我们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当大师了,因为我们失败了。”他们说着,纷纷跪下磕头。
太阳升起时,两条消息在整个部族里风传开来:头一个消息说,西部鲜卑的杀手昨天晚上向拓跋力微连着射了两支箭,但那两支箭都又没有射到拓跋力微站着的地方,却从半路中又飞了回去射死了杀手自己;第二个消息说,那几个萨满大师正在念咒,突然看到拓跋力微出现在他们面前,几个大师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不能动了……
整个部族都在议论这两件事,在议论纷纷中上了路。对这两条消息有信的,也有不信的,还有半心半疑的。但有一点大家是基本认同的,那就是拓跋力微已经躲过了一劫。
只有拓跋力微心里清楚,这两条消息是嘎岱老人散布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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