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娜的两个儿子在练习射箭。这是一个暖洋洋的下午，两个虎头虎脑的家伙一人拿一张弓，站在一个洼地里左顾右盼。他们在等待猎物的出现。他们的母亲桦娜站在洼地的边沿上，正笑眯眯地望着两个儿子。他们多像他们的父亲呀，她想着。他们的父亲是拓跋鲜卑的英雄，她希望两个儿子将来也成为英雄。对一个鲜卑女人来说，最大的光荣莫过于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英雄。
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那是她十七岁那年，正赶着几头牛在河边走，一个鲜卑青年来到她身边。她不认识他。
“姑娘，你真漂亮。”青年说。
“每个年轻男子都对我这样说。”她笑着说。
“那说明你真的很漂亮。”青年说。
“但我发现，他们对每一个姑娘都这么说。”她又笑。
“但我说的是真心话。”
“那你想怎么样啊？”
“我想帮助你赶牛，到你的帐篷里坐一坐。”
“好吧。但你也是放牛的吗？”
“不是，我是猎人。”
“是吗？”她笑着。拓跋部的每一个男人都可以自称是猎人，因为他们本来是狩猎部族。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她却怎么看也不像个猎人。
“看来你在怀疑我的箭法。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射下一个猎物，当做我的见面礼。”年轻人说。
“射什么呢？”
“你说吧。”
她看到正好有一只鸟飞过他们的头顶。那是藏在草丛里的小鸟，飞得不算太快，但它总是忽东忽西，加上体积又小，根本无法瞄准。
“你就把它射下来吧。”她指着鸟说。
她以为他会为难的。但没有想到，她的话音刚落，他的箭就射了出去，小鸟落在她的脚下。
“你真是个神箭手。”她说。
小伙子受到她的夸奖，似乎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她跟他一起赶着牛走着，望着天边的晚霞。他帮着她把牛赶到帐篷前面的草滩上，喝了点牛奶就走了。
“一个毛头小子。”她想着，微笑了起来。在她看来这个小伙子还没有长成真正的男子汉。他想讨好姑娘，想装出一种没皮没脸的样子，但却做不到，听两句夸奖的话就脸红，喝点牛奶就逃也似地离开。
但她的箭法倒是很出色，她又想道。
后来她才听说，他是拓跋鲜卑有名的年轻猎手之一。他十二岁时就猎获过老虎，十五岁时曾与一头野猪狭路相逢，情急之下他跨上了野猪背上飞跑起来，并且用短刀捅死了野猪。听了他这些传奇故事之后她开始思念他，而且到处去打听他的消息。但据说他出去打猎去了。于是她骑着马去寻找他。她终于在一条小河边找到了他的帐篷。她在距帐篷不远的地方一直等着他回来。后来黄昏时分她看见他回来了。她迎了上去。
“你……？”他望着她，看来既兴奋又有点紧张。
“你紧张什么？你不是说我很漂亮吗？”桦娜笑着。
“哦，哦……”他更紧张了。
“听说你连老虎都不怕，难道还怕一个姑娘？”桦娜说着大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显得紧张，她就越想放肆一下。
“我……不是……怕。”
“那好，你应该请我进帐篷，给我吃点东西。”
于是两个人走进了帐篷。他们边吃东西边聊。帐篷很小，点燃的松枝忽明忽暗。他终于不那么紧张了。
“睡吧。”她说，弄灭了松枝，一把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抱。
后来他们结成了夫妻，过得十分恩爱。他对她百依百顺，她说东他决不说西。但当他面对敌人的时候却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英雄，打起仗来是那样的有勇有谋，沉着勇敢。后来他战死在沙场……
洼地里有了射箭的呼啸声，她顺着声音望过去。一只野兔已经被射死，小儿子正提着兔子向他哥哥飞跑着。
“真是两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射倒了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呀？”她走到两个儿子跟前逗他们说。
“猎物小了才不好射呢。”大儿子不服气地说。
“是吗？那你们俩今后射老鼠好了。”她说。
“我们先射小动物练箭法，以后打起仗来就能百发百中。”小儿子也说。
“好了，我相信你们将来都会当英雄。”她说。
远处出现了一个骑马的人正朝这边飞跑过来。她认出是拓跋力微，就迎了过去。
拓跋力微下了马，看着洼地里的两个孩子，高兴地笑了起来。
“哈哈，两个男子汉。”他说。
“怎么总是不见你来？”
“忙。”
“今天不忙啦？”
“还是忙，但我想来看看你，也看看你的两个孩子。”
“孩子们都很好。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闹病。”
“那是因为他们血液里流动着大山的精华。”他说。
他说的不错，鲜卑族是个健康的民族，很少有人得病，而且很多人都能够长寿。
“小夫人对你不错吧？”桦娜问道。不知为什么，自从嘎洛嫁过来之后，她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她又说不清楚为什么感到不安。
“不错，真不错。”他说。
“不错就好。”她说着叹了口气。太阳快要落了，西边的天空燃起了美丽的霞光。
“你知道吗？你那个小夫人经常到一些穷苦人家里去。”桦娜说。
“是吗？她去干什么？”拓跋力微问。
“不知道，还听说她总是带一些礼物去，给他们送去一些吃的和穿的。”桦娜说。
拓跋力微沉思起来。他觉得嘎洛那样做应该有什么目的。
一个骑马的人出现在霞光里，朝这边走来。那个人是阿盖。
“哟，年轻的英雄来了。”桦娜笑着迎接他说“请到帐篷里坐。”
“很愿意接受你的邀请。”阿盖笑着，跟着拓跋力微和桦娜朝帐篷走去。桦娜的两个儿子仍留在洼地里寻找猎物。
“窦宾派他的两个儿子来了，说要跟你商量再次攻打西部鲜卑的事。”阿盖说。
“哦，原来是速侯和回题来了。他俩是我的大舅哥呀，应该热情招待。”拓跋力微笑着说。
“他俩跟嘎洛一起打猎去了。”阿盖说，“我是来跟你商量，怎么答复他们。”
“当然要一切听从岳丈大人的吩咐了。”拓跋力微狡诘地笑着说。
“真的要打呀？”
“怎么能打呢？真的把西部鲜卑打败了，我的岳丈大人就会立即过头把我们一口吃掉。”拓跋力微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那……”
“只要西部鲜卑还存在，窦宾就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因为他需要我们的支持。但如果西部鲜卑一旦被打败，我们的存在就会变成对他的威胁。就这么简单。”拓跋力微说，“至于怎么对付这事，就靠你了。”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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