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们私奔吧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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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赵建平去了我们家三次。
第一次,我已经去了柳絮家。她站在小学的门口喊我,我妈出来,说我已经去找别的同学玩了。她问我去找哪个同学了。我妈说不知道,没有让她进大门,就把心有不甘的她打发走了。事后,无论我怎么解释,赵建平都不相信我妈说的,坚持怀疑我就在屋里藏着她,而且认定一切都是我妈一手安排的骗局,对我妈更加恨之如骨。
“哼,等她老了,动不了了,甭想让我给她做一口饭吃。”说话的口气,俨然铁定了是要和我结婚的。
第二次,我和我妈在家。她站在小学大门口喊的时候,我正在屋里看电视,穿着短裤,光着膀子跑出来为她开门。看到我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她先是偷偷地冲我做了一个厌恶的表情,然后用发着怯的声音甜甜地叫了一声冯阿姨,随即扭头问我暑假作业做得怎么样了,是向我妈暗示她来找我的目的是多么的纯正。我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赵建平,问她怎么不在家里帮着她母亲干点活儿。赵建平说一放假就开始干,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干的了,又说有几道题怎么也解不出来,秦风在班里是最能做难题的,所以就来问问,夸我,间接地给我妈戴高帽。但是,这些又怎么能瞒得过我妈,她又怎么会吃那一套呢。我妈依然冷冰冰地说,我才笨哩,连重点高中都没有考上,始终阴沉着脸,不见阳光。
既然赵建平是来向我问题的,自然要去我的房间了。一脚迈进我房间的门,赵建平就问我爸去干什么了。我说他们不放假,上班去了。赵建平立即表现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把带来的作业本子朝我的桌子上一摔,说真没劲。我把我的作业本子递给她,她同样随手摔在一桌子上。
“怎么就这么不凑巧?”赵建平拉着被汗水粘在身上的衣服,“把我快热死了。”她把电扇摇头的开关关了,又把风速调到最高档,整个人朝电扇前一站,让强劲的风直接吹她的身体。吹了前面,又吹后面,送风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很小了,把电扇憋得嗡嗡响。
赵建平又问我爸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差不多会到了傍晚的时候。赵建平还问我爸什么时候一定在家。我说说不准,星期天有时也会加班。赵建平问我妈什么时候不在家。我说她们也放暑假,又没有什么事,天天在家。赵建平骂我妈一句她最得意的“讨厌的看门狗”,让我下个星期去找她,说是有一样宝贝让我看,我也一定喜欢看。她说她有一样我喜欢的宝贝的时候,脸上的不得志一扫而净,容光焕发,笑容里还透着一股诡秘。我说我是在监狱里服刑,不能随便外出。她叹了口气,下了决心,说隔一个星期后就来找我,让我看她的那样宝贝。
“我走的时候,故意把手绢丢在你桌子上,下回就说是来拿手绢的。”
“厉害。”我说,“你说的是什么宝贝呀?这么神秘。”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会儿保密。”
“先说说,我又不偷你的。”
“你就猜吧,准是你喜欢的东西。”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不要?”赵建平瞪大眼睛“等你见了,不想要才怪了。”
赵建平坐在我的桌子前翻弄我的课外书,抽出一本来看几眼放进去,再抽出一本来看几眼又放进去,心烦意乱,一点耐心也没有。她看看手腕上的表,说快十二点了,该走了。我知道因为我爸不在家,她一定不会留下来吃饭,就假装客气,留她在我们家吃午饭。她摆手示意让我走近,然后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想沾便宜了吧。
我向旁边横跨一步,挣脱她的双臂,朝窗户外面看了看。
赵建平站起来,双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筒状,小声冲我说:“再好吃的我也不想吃。我怕那条厉害的看门狗还没有等我吃饭呢,先一嘴吃了我。”
我象征性地在她的背后打了一拳。说良心话,我真的佩服赵建平的脑袋瓜儿好使和评议表达能力的出色。某个人、某件事或者某一种态度,她常常是只消用一句话,几个看似平常的词语即可描画得入木三分。
“害的我三天三宿都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听你这样一说,原来就这么简单呀。”
赵建平大声说完,抱住我亲吻,喃喃说:“想死我了。”
我妈在厨房里弄得锅盖咣当一声响,我和赵建平迅速地分开。赵建平用手理了理头发,拿起她的作业走了。走到厨房门口,看到我妈在厨房里忙活,她有礼貌地站下来。
“冯阿姨,秦风不学习的时候,让他去我们家玩吧。”
“秦风呀,作业还早呢。”我妈狡猾地说。
“秦风的功课已经够好的了,怎么将来也能考北大清华那样的大学。”赵建平说,扭头朝我挤挤眼儿。
赵建平似乎天生就有这样一种见什么人就能说什么话的本领。这的确是一种本领,在处理人际关系中心口不一的本领,也是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活得左右逢源的本领,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送走了赵建平,我继续回到我妈他们的房间里看电视。
我妈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递给我一双筷子。
“她真是来问你作业的?”
我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问,脸不红,心不跳,看着我妈,反问她:
“你说呢?”
“以后少让她来咱们家。”我妈说,递给我一块干粮。
“我不让她来,她非要来,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好像还挺愿意让她来的。”
“就她?”我不屑一顾地说。
“除了一张脸,什么也没有?”
“这是我妈说过的话中,最最让人信服的一句了。”
“别跟你妈嘻皮笑脸的。说实话,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来找你?”
“无缘无故的,明知你不愿意她来,我还要让她来?”
“以后,离这个小妖精远点儿。”
“要离她多远呀?”
“就像左耳朵和右耳朵就行了。”
“要不我还去口头上吧?”
“别不把你妈说的话当正经事。我和你爸说说,让他找找校长,给你调调班,让她见不着你。被这么个小狐狸精缠上你,能考上大学就怪了。”
“光调班顶什么用呀,还在一个学校。”
“反正也不能再回口头上高中。”
吃远饭,我妈把碗筷拾掇起来,又并不急于去刷洗,坐着没有动。我认为那是一个可以和柳絮聚在一起上高中的大好时机,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凑到她身边,撒娇一般爬在她肩上,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希望这种亲情的表示能冲淡她心里“我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的认识。
“真没有出息。哎哟,快把你妈的腰压折了。”我妈拿起一支筷子在我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说实话,你没有喜欢上人家?”
“我还想考大学哩。”
“长得那么俊也没有一点好感?”
“俊的多哩。”
“真是的。等你考上大学了就知道了,天下长得俊的姑娘多哩。咱可不干那种傻事。”

“知道。”
我说着,一只手从她的领子里伸进去。我妈用手中的那支筷子又敲了我一下。
“一点脸也没有。”
“要不,我还是去口头上吧。”
我妈拿开我的手,抱了碗筷站起来,说等和爸商量了再说。
“我到了口头,赵建平想缠我也缠不上了。”
“人家缠不缠你,关键还在你。”
我妈顶开帘子出去了,说的话仿佛是留给我的一道思考题。
“但是,你一直没有去口头上高中,是吧?”明月说。
“想去呀,可去不了。”他做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
“中间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是吧?”明月说。
“会发生什么事呢?你不知道的,我爸妈那种人,我不知道他们对别人怎么样,反正只要是关于我的事特多心。在转学这件事上,我不敢,也不能太热心了。一旦我表现的热心了,催他们了,他们就一定会怀疑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在行唐高中上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提出来要转学呢,明知道口头高中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如行唐高中的。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在心里急,表面上却还要装出听之任之的样子,甚至还要做出不想转到口头去的表示。那个时候,我好多想做的事都这样,想这样做,反而要表现想那样做才能达到目的。”他说。
“还挺有意思。”明月说。
“是可笑吧。”他说。
“也许,你骨子里本就不想转学,而你爹娘的态度正好给了你不转学的理由。”明月说。
“你是说我不想离开一个已经熟悉了的环境吧?也许当时下意识里有这们的考虑。但是,我还是相信任何的考虑都会让步于我对与柳絮在一个学校读书的渴望。”他说。
“你就敢说赵建平对你不是一种诱惑吗?”明月说。
“有些事当时做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感觉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他话锋一转,“不过,即使这样,你也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赵建平这个人应该是很不错的。”明月笑了笑,“你也说过,你不是什么君子的,忘了?”
“冒味地说句对她大不敬的话,她应该属于那种适合做情人的女人,热情、机灵、玩皮、无所畏惧、无忧无虑,而且感情中极富浪漫情调。”他沉吟片刻,“应该说还有一点,就是在那种事上也比较主动。”
“你很了解她。”明月说。
“彼此之间太熟悉了。”他说。
“我们呢,算不算熟悉?”明月说。
“算是吧。”他说。
“那么也请你对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你看我适合做哪一种人,妻子?情人?或者什么都不是?”明月说说完,认真地看着秦风,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要说的话是真是假。
“无论你做了哪儿一种人,都会让我感到敬佩。”他说。
“这种太严肃太正经的话,听起来还不如被人们说滥了的一句‘我真的喜欢你’更真,更让人受用,哄人开心。“明月说。
“你知道我这人拙嘴笨舌的,从来就不会说一些让人特别是像你们女人听了心里感觉特别高兴的话,只求能表达清楚心里想的就行了。”他说,“有时候,甚至心里想着的,却也说不出来,至少说不准确。”
“这点我相信,因为你无所图。”明月说。
“可不要这样说。或许我有所图呢。”他说。
“如果命运安排你和赵建平结了婚,你想会是一种什么状况?也许会和现在一样,很幸福呢。”明月说。
“请不要再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了吧。”他说,“我记得好像是高中还没有毕业,赵建平就已经和林川走到一起了。赵建平终于发现了我不是她理想中的‘朋友’。我缺乏她那种理想的,能够与她的**想互呼应和产生火花的**。当时,林川能够满足,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敢于去满足她的对于的挥霍。在校期间,他们两个就在外面租了房子,为了能在他们的安乐窝里寻欢作乐不放过任何油菜花学习之外的空闲时间。后来,林川又能满足她的对于金钱的挥霍。我敢说你绝对想不到赵建平一年中会买多少双鞋,多少条裙子,多秒双袜子,多少条内裤,多少只胸罩,多少件上衣和裤子。有好多刚买回来,可能还不曾往身上穿十分钟,就不满意了,送人,或者随便朝家里哪一扔。为此,梦菲还揩了不少油,她们两个的身材差不多。”
“所以有些话和梦菲不说,反而和赵建平说。”明月说。
“如果你爱你的妻子,就一定不要什么话都和她说。这是我说过的名言。”他说。
“好像有道理。”明月说。
“我和梦菲不说的话,好多也和你说了。”他说。
“幸亏我不是梦菲。”明月说,“谢谢你的信任。”
“我记得看过一篇文章,题目是《男人更需要呵护》,提醒结了婚的女同志们体谅和关爱自己的丈夫的。我倒觉得男人其实也用不着‘更’,男女都一样,只不过平时人们习惯地认为在这个社会中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百毒不侵,坚不可摧,男人很坚强,男人也应该坚强;而女人的心是玻璃做的,脆弱不堪,需要时时地小心呵护,百般关爱。其实男人的内心哪有他外表的魁梧和伟岸,和女人相比。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种状况,做为一个男人,也会突然感觉到很累,疲惫不堪,不堪重负,想向一个人倾诉,或者借她的背靠一下。男人常常是为了面子,所谓的尊严,不愿意向所有的人开口说心里话,不愿意向自己不信任的人或者是身边的什么人显示自己内心的软弱,正如人们常说的,是戴了一个假面具的。所以,男人和女人一样,在内心都需要这样一个人,一个可以让他放下任何私心杂念,放下架子或者所谓的尊严,坦示内心软弱的人。只不过天生的不同,男人在这方面选择的态度更谨慎一些,选择那个人的范围更小一些而已。做为男人,有一天,突然遇到了这样一个人,还不曾想打开心之门,而心之门却早已霍然洞开,心里世界一览无余了。大概就是这样吧。”他说话的情绪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激动了。
明月微笑着,说:“为什么不是和自己的老婆说,最亲近的人呀,还要去找另外的一个人?”
“我想是这样吧,心灵和是两个可以独立存在的世界。就拿来到这里的人说吧,有的人是冲着心灵的世界来的,有的人是冲着的世界来的,目的不同,为达到目的先择的方式也不同。”他说。
“我不想听这些,已经烦了。”明月说。
“完全能理解。”他说。
“头疼。借一下肩膀可以吧?也有点冷。”明月说。
“你酒喝得多了点。借一件衣服吧。”他说。
“都柳下惠了,还怕什么?”明月说,“赵建平说的宝贝是什么?”
“一只避孕套。”他说。
明月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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