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醉酒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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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只记得听到赵建平喊再来一瓶,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我喝醉了。我第一次唱醉酒。
晚上,酒劲下去了,赵建平对我当时的表现大加赞赏。
“你醉了。可我哥哥醉得比你还厉害。”赵建平说,“原来你酒量比我还大呀。”
“早忘了。”我轻描淡写地说。酒劲儿下去了,脑袋却疼得够呛,说话都疼。
“连你差一点就和他干起来也没有印象了?”赵建平说。
“没有。”我说,双手使劲按住两侧的太阳**。
“你瞪着血红的眼睛,用手指着我哥哥的鼻子。”赵建平学着当时我的模样,“‘小子,你给老子记住了,以后再不准你剃他妈的光葫芦头。你又不是和尚,剃什么光葫芦,什么东西呀?!’以前,真的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赵建平接着又说:“我哥哥说‘老子愿意,你管得着吗’。
“你又用手指着我哥哥的脑瓜门,说‘扯蛋!你愿意,老子不愿意。还有,一会儿,去找块胶布,把你小子脑门子上的刀疤糊起来,吓唬什么人呀?!你到底想吓唬谁呀?’
“我哥哥没有火,还笑哩,说‘你小子喝醉了吧?不能喝就别逞英雄,替我妹妹丢人现眼哩。’
“你扶着我站起来,说‘王八才喝多了哩’。你都站不稳了,我差点跟了你一起摔倒。
“我哥哥说‘你和我妹妹好,我不能骂你是王八。’
“你说‘你是王八,我也是王八,两个王八喝酒哩。’你自己骂你自己哩,我扭了你一下,你还是不停地骂自己就是王八,你就真不知道说一个人是王八是骂人的呀?”
“我真说了?”我回忆了一下,对于赵建平说的一番话,脑子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谁还骗你呀?恐怕说了足足有一百个哩。后来我就不理你了,反正是你自己骂自己哩。你又一拍桌子,端起酒杯来,说‘王八,来吧,谁不喝就是小王八。’先一口喝干了。我哥哥滑的很,看到你喝了,端起酒杯又放下了,坑了你一个酒。我看得清楚哩,捅了捅你,意思让你看看他的酒杯里还有酒。你不理解我的意思,让我滚蛋,还差一点把我推倒了。你叫我给你再倒酒,还要跟我哥哥再喝。我哥哥又捉了你一个酒,你还是没有看出来。你光顾着看他脑门子上的疤了,说我‘去找块橡皮,把这小子脑瓜门子上画的刀疤擦了,擦干净,吓唬什么胆小的人呐。’
“笑死我了哩。你说他脑袋上的刀疤是画上去的,是专门用来吓唬人的。”
“他脑袋上长疤关我什么事。”我说。
“哄你是小狗。你端了一碗茶水,又让我哥哥立即把那几个刀疤洗干净了。他一打你的手,碗掉在地上摔碎了。你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他抓住了你的袄领子。你不放他,他也不放你,我拉不开你们,心想可千万别打起来。真要打起来,你说我会帮谁?”赵建平说。
“随便吧。”我说。
“你根本打不过他。”赵建平说,“但是,你也别想让我帮你。”
“不偏不向,中立。”我说,“应该的。不过,也许他打不过我哩。”
“我哥哥问我你欺负过我没有。我说没有。他就说我不说实话,袒护你哩。他就去问你欺负我过没有。你竟然说有。他就说你小子胆大包天,不看看老子是谁,敢欺负我妹妹。你说以后还欺负我哩,他敢把你怎么样,敢吃你一只眼,还是咬你半块儿鼻子。你说的欺负我是什么意思?是打我,还是骂我,或者怎么着?你为什么要欺负我呀?”赵建平说。
“我哪儿敢欺负你呀。”我说。
“人们都说酒后吐真言。你说了,你就是敢,至少是想。”赵建平说。
“我不可能说了。”我说。
“说了就是说了。”赵建平说。
“就是说了,也是吹牛。”我说。
“你说的欺负我是什么,干什么要欺负我,一定得告诉我。”赵建平说。
“不是喝醉了吗。”我说。
“现在你不醉了,想想。”赵建平说。
“喝醉了说的话,怎么还可能想得起来呀。”我说。
“那你就猜猜,你当时说的欺负我可能是什么意思?”赵建平说。
“反正是不敢欺负你,无论想的是什么。”我说。
“你敢。”赵建平说。
“真冷呀。”我说,站下来。
“我也冷得不行。”赵建平说,在原地跺着脚,缩在袖筒里的一双手不停地甩来甩去。
“你哥哥真的也喝醉啦?”我说。
“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小饭馆里躺着呢。”赵建平说。

“那个服务员是你什么人?”我说。
“能是我什么人呀?无非我哥哥常去那里喝酒,熟了。”赵建平说。
既然赵建平对哥哥和那个女服务员的关系毫无察觉,我也就没有说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环顾茫茫雪野,四周都是被白雪覆盖了的村庄,看不到一点县城的影子,耳边不时传来一阵狗叫声。
“我们这是在哪儿呀?”
“我也不知道。从饭馆里出来,也不知道你想去哪儿,反正有你呢,去哪儿我也不怕,就一直跟着你走,走啊走啊,就到这里来了。”赵建平说。
“为什么不回学校呀?”我说。
“你喝醉了,还怎么敢叫你回学校呀?!”赵建平把衣袖伸到我鼻子底下,“你闻闻,还有你吐的酒味哩,我都已经用雪擦了好几遍啦。”
我感到惭愧,向她道歉。
赵建平双手在兜里撑起棉猴的下摆,我把手伸进棉猴里抱着她热乎乎的身体。她吻了我一下,说:“臭死了。”嫣然一笑。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又想起来什么,问我: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冻住?”
“冻住?”我疑惑不解。
“当然了。就像商店里卖的两个彩色的小瓷人儿,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抱在一起接吻。你哪天送我一对这样的小瓷人吧。”赵建平说。
“没有见过。”我想是不是买一个,等去口头的时候送给柳絮,又问她哪儿有卖的。
“人民商场,多哩。“赵建平说。
我问人民商场在哪儿。她举例告诉我,说从学校出来,到了北马路上一直向西走,在路南就可以看到了。
“就在柜台里摆着,一拃来高,彩色的,用手一摸光溜溜的。”赵建平说,“你送我一个吧,在那个男的身上写上你的名字,在那个女的身上写上我的名字,天天带在身上,想你了就拿出来看看。”
“没钱。”我说。
“便宜死了。”赵建平说。
“便宜我也买不起。”我说。
“你们家比我们家钱多多了。”赵建平说。
“多是他们的,又不是我的。”我说。
“不是说瞎话骗呀,老抠儿。”赵建平望着阴郁的天空,“下雪吧,继续下雪吧,一直下七天七夜也不要不停。”她笑眯眯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说:“我们就这样抱在一起,说好了谁也不能动,让像花瓣一样的雪把我们埋起来。雪停了,有一天,有人来到了这里,远远地看见我们却还认为是谁堆的一个大雪人呢,就说:‘嗬,是那个小子在这儿堆了这么大的一个雪人呀?’后来,他发现周围并没有人留下的脚印。这就奇了怪了,有人在这里堆了这么大一个雪人,怎么会连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呢?该不是外星人来过吧?说不定雪人里面还藏了什么宝贝呢。于是,他就用手扒开雪,结果看到的是你和我,就像商场里卖的两个小瓷人一样,还抱在一起亲嘴呢,把他吓一大跳,撒腿就跑。他把自己的奇遇告诉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又告诉他朋友的朋友,一传十,十传百,人们都知道了,好多人都来看稀罕,看我们。你猜他们首先会怎么想?一定会认为我们是殉情。你想到过殉情吗?多么壮烈呀!还会让人们都记住。”
“如果真的下七天七夜的雪,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人类了。”我说。
“你怎么知道?”赵建平说,显然对我的话感到不满意。
“肯定是那样。”我说。
“也许世界上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呢。”赵建平说,“最好是那样,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们就是这个王国的国王和王后,无论什么时候,想干什么了就干什么,谁也不会看见,不会对我们指手画脚的,多么自由呀。”
“我可不想当什么国王。”
“生活在一个和监狱差不多的家庭里,你就不想获得自由?你就不想干什么自己说了算?”
我摇摇头。我又何尝不想拥有自己的世界,自己支配自己,做自己的主人。但是,这可能吗?如果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自己欺骗自己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周的村庄上空炊烟袅袅。踩着脚下松软的雪回学校,赵建平说饿坏了,走不动,让我背她走。我扎好马步,双手扶膝,她爬在我后背上,双手紧紧报抱着我的脖子,我站起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滑倒在雪地里。
我背着赵建平走了大约一百米的距离,身上出了汗,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想想一天里发生的事,后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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