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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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这一瞬间的事情,莲妃正欲走上前,却好似被什么绊了一下,眼瞧要朝着地面跌下去——
随行的一个侍女抢先一步伸手去扶……
那侍女手中那一点暗紫色是?
半夏冷笑一声,虽然是不喜欢君清这个老贼,但莲妃毕竟是含诗未来老公的娘,还是护着一点的好,别让人家以为含诗是不祥,这刚刚见面就出血光之灾。
也只是在那一眨眼间的功夫,手中的玉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射出去!刚刚好打在了那侍女的手上。
这当口,另外一个慢了那侍女一步的侍女已经扶住了蓝贵妃,避免了怀孕贵妃血溅当场的悲剧。
兰妃凌厉的目光对着她就是一扫!
半夏笑吟吟地开口,那里有半点会武功的样子:“呀,刚刚看见那边飞过一只鸟,本来想要打下来的,娘娘恕罪,民女手滑了。”
那一下子,并没有用多少内力,仅仅是力道刚刚好,打在了那婢女手上的**道上,卸去了她手掌上的功力而已。
“哼,那蓝小姐日后还是要小心点好,要不是有何姑姑扶住了蓝贵妃,可就不堪设想了。”兰妃冷笑。
半夏不恼,依旧是一脸如撕裂朝阳般的灿烂笑容:“是呀,所以谢谢何姑姑呢,这玉戒便赠给何姑姑当作是谢礼了。”说着,自地上捡起那刚刚打在侍女手上的玉戒,递给了何姑姑。
何姑姑也惶恐地手下了,她是宫中的老女官,也知道分寸。
兰妃怒极瞪了她一眼,可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左相地位颇高,她也不敢造次,也就悻悻而去了。
莲妃狐疑地看了一眼半夏,也由着侍女搀扶着走开。
直到所有人都走开了,半夏才殓了笑脸,眼神中的那一抹殷红若有若无,樱唇轻动:
“螟迭破……”
含诗察觉到她的异样,问她有何事。她微微一笑,笑容澄澈天真,道:“哎呀,真是不好,跑了那只鸟呢。”
说完,拂袖上轿,红衣似血平添诡谲。
螟迭破,本是西域的一种阴邪武功,虽然不算多么厉害,但是毁人胎气却是很见效,只要刚刚那侍女扶了蓝贵妃,那一掌负于身上任何一个地方,这个龙种就会见不到太阳了。
宫中,当真是卧虎藏龙。高手层出不穷,让人血液沸腾啊。
她坐于轿中,唇角上扬,垂落下来的长发挡住了赤血的瞳仁。
鸟是跑了,羽毛留下了。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莲妃的青莲宫别有一番风味,清新雅致,不同于皇宫一派的奢华作风。再加上最近又怀有龙子,自然是少不了赏赐,奇珍异玩堆了一屋。
一身明紫色长袍的六皇子蝉羽照惯例每天早上来给母妃请安,身边也按照惯例跟着两个俊美少年,三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却也是一番风景。
今日却有些不同,莲妃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困惑,又好像在想些什么般,蝉羽叫了三声也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身后的雪戮有些不安地蹩了蹩眉头。
蝉羽也有些疑惑,母妃一向是很温和贤淑的,今日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还真的不常见。
“母妃,你……”
莲妃这才意识到儿子来了,整了整鬓角,示意他们三人坐下,迫不及待地开口:“羽儿,你说,母妃是不是不该给你请这婚事?”
蝉羽有些不解,虽然他的确是不想要娶什么左相孙女,但是既然母妃开口,他是必然会同意的。
“母妃总觉得,那相府的二小姐似乎对母妃有敌意……”说罢,开始娓娓道来,把今天早上出去散步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问了一句:“你说,她为何偏偏在那时候出手?莫非是对母妃不满,想要害了母妃的孩儿?”
蝉羽倒是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雾隐觉得有些不安,就算真的是为了打鸟,为何打得那么低,而且,刚刚好在那侍女手上?
雪戮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开口:“莲妃娘娘,那侍女是用左手来扶还是右手?”
莲妃记不起来了,倒是一旁的何姑姑说道:“左手。”
雪戮眼中一点亮光,站起来,把雾隐当作模子,示范了一下,左手对着腰部直切下去,整个人呈现一个“H”形状。“可是这样?”
何姑姑点头。
雪戮周身的戾气有些明显了,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是否看到那侍女手中有淡淡紫光?”
紫光?
莲妃点头,这个她看见了,原以为那相府二小姐是把那紫光当作鸟儿了。
雪戮露出高深莫测的一个笑容。魅惑人心。
“那莲妃娘娘就要谢谢那相府二小姐了,那个侍女看似是去扶您,实则在暗自蓄力,只要她借着扶您的名义那一掌下去,龙种必然不保。”
莲妃花容失色。
雾隐咳嗽了一下,哑着声音问:“螟迭破?”
雪戮点了点头,这种武功听人说过,非常卑鄙,中了此掌的人且不论腹中胎儿必亡,连日后怀孕也是不可的。
“这个掌是西域的一种独门邪术,非常卑鄙,兰妃能找到这等武学人才,也是很了不起啊,让我甘拜下风。”
蝉羽眼中杀意一闪即逝,“依雪戮看,那个相府二小姐是有意还是无意?”
“终归是要看一看才知道的吧。”白衣男子眯了眯眼睛,风华绝代,万生魅惑。
一旁的青衫男子不语,斜挑的凤目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光彩。
皇宫里面办事的效率还是有的,马上就把这两个难伺候也不难伺候的主给安排下来了,六皇妃自然是要和另外三个尚书府的小姐在一起学习,她们四人也就住在一起,而太后对这个相府二小姐比较有好感,特意要了过去,服侍在太后面前。
一身红衣猎猎,灿若骄阳,长发仅是单单竖起一个长长马尾,卷曲的头发垂落随风飘舞,漆黑若夜空的瞳仁,睫毛翩飞若蝴蝶,手中端着一白玉盘,盘中是一个青花瓷碗,碗中盛着芳香四溢的东西。
周围的女官们看见了,纷纷行礼,要知道,相府二小姐半夏颇得太后欢心,太后也甚为喜欢她的手艺,才不过十天,就已经养成了每天早晨喝一碗她做的“养颜美容粥”了。
半夏身后还跟着两列女官,手中也都端着玉盘珍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慈宁宫走去。
慈宁宫的老嬷嬷桂嬷嬷一看半夏来了,马上喜笑颜开,说道:“小姐可来了,太后都等急了。”
半夏抿嘴一笑,领着身后的人径自走入慈宁宫。
慈宁宫中,一身凤袍的太后坐于桌边,慈眉善目的样子,头顶一凤鸟衔珍珠,雍容华贵,当真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了。
吩咐着手下的人把端着的东西尽数放好,宫女们一齐打开了盖子,一时间色香味俱全,十几样菜色纷纷盛放在眼前,也是一大享受。
半夏挨着太后坐下,眨眨眼睛:“太后,您看,这是半夏特地为您做的,这是比翼**,这是葱白牛肉丝,这是翡翠水晶虾,这是油香片片鸡……”妙语连珠,菜名一一报上,听得太后是眉开眼笑。
太后脸上露出多年不见的温和笑容,带着假指甲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半夏的手:“真是难以想象,大家闺秀很少有半夏这样能做出一手好菜的。”

半夏嫣然一笑:“爷爷经常说好女儿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太后也被她给逗乐了,没有想到左相那个老狐狸有这样的言辞,不由得问道:“哦?司马严有这般言辞?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呀。”
半夏催促道:“太后,别光顾着说话了,也尝尝半夏的手艺呀,看看和御厨比比谁的更好!”
太后浅笑着用银筷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道菜:“你刚刚说,这菜叫做什么来着?”
那道菜色黄色为主调,其实说白了就是用各种素材切成丝炒制而成,然后夹在面中,面中混有蛋黄,油炸酥脆到这个地步,撒上菊花花瓣即可。清凉和油腻相结合,是人间美味。
“满城尽带黄金甲。”半夏看了一眼,淡然道。
“满城尽带黄金甲,这名字起得好啊。”太后颌首。
半夏夹了一个到太后盘中,说:“这名字,源于一首诗,此诗是‘待得秋来九月八,我花开时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而这诗中,还有一段故事。”
太后一听,喃喃道:“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好诗啊,那这之中又有什么故事呢?”
半夏巧笑嫣然,娓娓道来,把《满城尽带黄金甲》中的剧情说的是惊心动魄,说到杰王子入狱,连太后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太后一边品尝美食,一边听绝妙的故事,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
好不容易说到了结尾,半夏令人取来古琴,放在桌上,眼中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太后且听我一曲。”
琴声起,歌声响。
剑气如虹闪电变如风
此去东方有条龙杀气如风
形势如中空
将军我豪情如众声势很凶
黄金甲如重铁
金戈害我心如空
景色不同
角色不同
攻势不同
混乱永远无终
一静一动如松
千年不变
如空如空如空
血染盔甲我挥泪杀
满城菊花谁的天下
宫廷之上狼烟风沙
生死不过一道刀疤
周围每人落魄
周围没人啰嗦
行人漂泊漂泊
漂泊一身落寞
亲人纷纷入座
兵戎相见如果
千军万马万马
万马奔腾的轱辘声真不错
经年战事已久
成败转眼入秋
点滴烽火烽火
烽火回忆入秋
那烽火回忆入秋
吼`吼`吼`吼`
那杀戮过逝如风
吼`吼`吼`吼`
那烽火回忆入秋
吼`吼`吼`吼`
皇室血脉如河流
血染盔甲我挥泪杀
满城菊花谁的天下
宫廷之上狼烟风沙
生死不过一道刀疤
血染盔甲我挥泪杀
满城菊花谁的天下
宫廷之上狼烟风沙
生死不过一道刀疤
血染盔甲我挥泪杀
撂倒你们看谁倒下
爱恨悲欢历史留下
谁在乱箭之中潇洒
歌声豪迈苍凉,她眼中一点殷红渐渐明显,却又隐入大雾弥漫中,唇边血色正浓,红衣飘飘,正如当日……
雾隐在本在御花园中散步,忽然听得泠泠琴声,带着摧毁一切的豪迈壮阔,那琴声中的悲愤气流激飞了林中飞鸟,却丝毫不觉得聒噪,声声带泪,令听者的心都碎了。
他一身儒衫,寻着那琴声,来到了太后的慈宁宫,却看到嬷嬷和宫女们都站在门外侧耳闭目,这其中竟然还包括着太后面前的红人,桂嬷嬷。
雾隐有些惊愕地扬了扬眉毛,是个天启的人都知道,这太后是一秒钟也离不了桂嬷嬷,而今日桂嬷嬷居然在门外候着,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桂嬷嬷,你这是?”
这么想着,雾隐便问出了口,桂嬷嬷抬头,看见自己面前这风流倜傥帅气逼人的右丞相,心里一凛,这天启国中人人皆知的右丞相,年级轻轻就官拜一品,能够和司马严平起平坐,是不可小觑的人物,再加上他那倾国倾比女子还要美丽的容颜,不知道迷死了多少的怀春闺中少女,连她家里面的那个小孙女都天天风丞相长风丞相短的。她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左相大人,太后在和蓝姑娘谈天,奴婢们候在外面。”
雾隐挑了挑眉毛,太后在和蓝半夏聊天?虽然他也来过很多次,知道太后和蓝半夏的关系甚好,但是居然好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啊,在他的印象里面,太后可是不苟言笑严肃的女人,也对,这样一个宠贯先帝后宫数十年而不衰的女人,有的不仅仅是美貌,更多的是计谋,怕是这天下苍生的一举一动,都皆在那人的眼眸流转之中罢。
蓝半夏这个女子,他已经打探过了虚实,出了医术高强点没有什么突出优点,哦对了,她还有比自己和雪戮都要美的一张脸,极尽魅惑之能事,况且……雾隐的眼神幽黑,听十七年前活到现在的人说,她的容貌和当年的巾帼红颜初夏是一模一样甚至更甚几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她本是明月的女儿,沾亲带故的长得像点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歌声……
雾隐的眼珠转了转,拂了佛衣袖,这动作在他看来是平淡无奇,却让周围的小宫女们眼冒桃心,恨不得能冲上去让他签个名什么的,雾隐笑容温煦地对着桂嬷嬷说道:“嬷嬷,我可以进去看吗?”桂嬷嬷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竟然似乎有着一个幽黑幽黑的黑洞,让她不由自主的沉沦,暗叹果然是长安三公子之一的人物啊,她迷迷糊糊地便答道:“当然可以。”同时又想到,若是这少年能每天都这般对着自己笑,哪怕是折寿十年她也愿意。
太后的慈宁宫看上去是艰苦朴素,但是实际上却是别有洞天,饶是那一幅幅的名人字画都让人暗自乍舌,不愧是这天启国最尊贵的女人啊,出手如此大方,还真是聚宝库一样的后宫啊。
雾隐一路走着,走到了帷幕的后面,透过帷幕,可以看见太后一头珠光宝翠,斜倚在凤塌上,脸上的表情似喜似忧,那双凤眸中却是让人难以捉摸的神色,而距离太后不远的地方,便是那绝色少女一身红衣,手指在琴弦上时缓时急,如行云流水,魅惑的琴声便清晰地传出。
他便听清楚了那歌词。
悲壮,苍凉,无奈,的歌词。
让他联想到残酷的战争,一如他人口中的十七年前之战,他很难想象那样的女子为何会投入悬崖自此天地两隔,而那场战争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缄口不提的忌讳,所有的将士们没有一人愿意谈起。
这便更加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于是他便打听了很多人,甚至利用了自己特殊的地位来探求这件深埋于历史中的秘密,却毫无收获,仅仅知道结果而已,却无意间听闻一位老将士幽幽叹道:“孽啊,孽啊……”
他不是傻子,当然也能猜出来这场奇怪的战争有猫腻,却是不知道有何猫腻罢了。
再抬首,瞥见那红衣少女的眼睑上似乎有泪水,浸润了睫毛却不肯落下,让他心生怜惜,却不知如何去安慰。
半夏看着虚空,眼神却好像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有着蓝色的城堡,那个地方,有她最爱的臣民,那个地方,有她一切的所有……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二十二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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