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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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严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清茶,捋了捋胡须,惬意地说道:“哎呀呀,果然是宫中的好酒,老夫已经多少年没有尝过了呢。”
半夏狐疑地拿过酒杯,透过纱帐下的烛光,细细端详,又嗅了嗅,蹩眉:“切,老头子,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这种酒也叫好酒?”
司马严眼睛眯了眯,一点精光闪过:“酒不醉人人自醉,醉翁之意不在酒。”
靠,说话还是这么拐弯抹角!
半夏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正饶有兴味打量外面的含诗,轻笑出声:“死老头,你是说秀色可餐?哦呵呵……”
司马严伸手摸了摸半夏的头发,三尺青丝却带着微微的卷曲,摸上去滑顺的手感不真实,却总是在发丝间有那么一两根倔强的,扎得手痛,他悠长叹气:“知我者,半夏也。”
“老夫不欲含诗缴入宫廷争斗,可惜啊,必须。”
半夏不以为是地白了他一眼。人间说长安双绝的不就是左相府和尚书府嘛,尚书府有三位小姐,各个是色艺双绝的美人,皇帝这番安排说白了也是**裸的PK赛,给皇子选妃而已,拉拢人心,还能有什么。
她尚未及笄,才十四岁,应该不会这么早,但是含诗已经十五,本应出阁了,这次夜宴皇帝不把含诗嫁了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司马严纵然是权倾一国,司马严纵然是有先帝号令,司马严纵使威严无人可当,亦无能为力。
在这光景下,他已不是一国丞相,他只能眼睁睁把自己的孙女送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去。
半夏眨着眼睛,问道:“死老头,你到底为何还要居住在长安,即使皇帝不愿意也可以归隐的啊。”
司马严默默地饮酒,不语。最后终于说了一句:“若是要施展才华,尽力而为,不可隐藏实力。”
烛光映上他的白发长须,平添几分落寞。
君臣一梦,今古空名。
皇帝已令各位朝臣们卸去了纱帐,茫茫夜色中衣香鬓影,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本宫听说这左相府的两位千金和尚书府的千金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见,果然都是绝色的女子,只是不知才艺如何,不知本宫是否有这个荣幸听得几位千金一曲?”
得,目的来了,不就是要给你的皇儿们选妃么?
唉唉,和现代的超级女声有得一拼,**裸啊,也不懂得做人要低调的道理。半夏有些鄙夷地瞟了一眼皇后,切,带着罗纱,你如何看得到长得什么样子,莫非你有传说中的千里眼?透视眼?
尚书府的三位小姐盈盈下拜,摘了脸上罗纱,果然是绝色的美人,乖乖,中间那个长得有点像大S,是个美人胚子。尚书府的三位小姐一个柔弱,一个有几分刚烈,一个妩媚,当真是人间百态,都有了。
却见那一身素白色罗裙的女子眼眸微抬,没有直视凤袍加身的皇后,声音好似黄莺啼鸣,让人骨头都酥了:“小女子莹玉,以及妹妹莹心,莹丽愿意以一曲《秋水》相赠。”
《秋水》一曲哀婉无限,的确是好曲,单单是从这选曲上,便是有才学了。独出心裁,果然是色艺双绝。
皇后微微颌首,三人便坐下,周围本来在谈笑的众人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声音,天空中除了鸟叫声连金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指尖划过琴弦,琴声淙淙,极尽哀婉凄凉有天马行空般的豪气奔云,三位女子,各怀心事,各尽其能,把一曲《秋水》弹出了最美的意境,三位一体,不得不赞。
“吉日兮辰良,吾辈愉兮琼芳。桃夭夭兮灼灼,华采衣兮若英。秋水漫漫兮无穷,吾心高昂兮逍遥……”
遥遥歌声传来,更是让人心头一亮。
私下里赞叹纷纷,果然是尚书府的千金,了不得的才女子。
皇后脸上渐渐有了得意之色,皇后是尚书府的远房亲戚,为自己的亲戚打下基础也是应该的,而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变的僵硬了,太后和皇后不和!
这一点,从刚刚半夏就看出来了,两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都想要得到第一尊的位子,自然免不了相互排挤,太后是先帝的爱妃,看好左相,而皇后偏向自己的亲属,这两者的PK就相对于太后和皇后的交锋。
半夏不由得莞尔。眼神中的殷红渐渐褪去,变的如同童稚孩儿般的清澈无邪,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什么有心机的样子。身上的杀意消去,她既然已经见到了那不共戴天的仇人,自然是要一步步来过。
对面的雪戮和蝉羽松了一口气,那杀意散去,身上的毛孔不那么紧绷,可见那人应该已经离去。
太后象征性地赞了两声,皇后却是赞不绝口,皇帝也开口道:“果然是色艺双绝的美人,尚书府果然是金屋藏娇啊。”
太后颌首,苍迈的声音传了过来:“左相府的小姐是否愿意献曲一首?司马丞相,可莫告诉哀家你要认输了。”
司马严大笑:“哈哈……老夫会认输么?含诗,半夏,你们便为太后献上一曲吧。”
半夏错愕了一下,仔细想来,司马老头肯定是和太后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物,怕是和先帝还有关系,这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含诗低头附耳说上两句,半夏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点头同意,两人去了面纱,倾国容颜比尚书府小姐更胜许多,众人一时是痴了。
含诗山涧溪水般青灵的声音响起:“愿以《千里之外》映和。”
半夏不语,弯腰俯首,青丝垂落,她捡起一片绿叶,轻轻掸去上面的尘土,示意含诗可以了。
含诗早已准备好了古琴,上古好琴,琴弦一动便是绝妙佳音。
《千里之外》是现代歌曲,曾经半夏和含诗玩耍时合奏过,不想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指尖动,琴弦动。
一时间,手指按下,琴声戛然而止。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绿叶凑到樱唇边,眼神迷茫空洞又浩翰无边,手指微动,泠泠之音自绿叶间传出。
似是铜铃在响,大气磅礴不失柔婉。
琴声起,叶声伴。
含诗的歌声也适时响起: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
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
吹奏着叶子,吹着吹着,她的眼神渐渐变的更加难以捉摸,红衣似血,衣诀翩飞若流云,迷蒙夜色中显现出绝望的美艳。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
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
司马严不语饮下一杯酒,闭上苍老的眼眸。
情孽,国恨,终究要被挖开,一切都要被挖开。
只是不知,他是对是错。
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
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两鬓斑白
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
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等你来

……
琴声几多哀婉,叶声几多磅礴,完美的协调在一起,相辅相成,融合于夜色中。
乐曲中的悔恨,哀怨更是让人心怦然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滋生发芽般,看到了远古开天时的一声龙吟,亦或者是蒙古狼图腾的一声长啸,再者是赴死之际的悲鸣……
一身琉璃白透明着尘埃你无瑕的爱
你从雨中来诗化了悲哀我淋湿现在
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犹在你却不回来
被岁月覆盖你说的花开过去成空白
……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
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
……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
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
叶声停,琴音止。
含诗眉眼弯弯,浅笑盈盈,纤纤素手收回。
半夏将手中叶子随手扔下,唇间一抹血色更加夺目,刚刚在吹奏时太过于压制内心恨意,叶如尖刀,划破唇。
她对着所有人微笑,笑容如同撕裂的朝阳般灿烂。
她也坐下,长发覆下,盖住绝色容颜,更盖住眼神中那杀意殷红。
许久,但闻太后一声大笑:“果然是相府的千金,非同凡响!”
而后便是那假惺惺却又必不可少的寒暄,演一出君臣之戏。
半夏有些嘲弄地勾起唇角,白茫茫爬上她的肩头,蹭着她的脖颈,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戏里戏外,演完这出演出拿出,终不会有终点。
而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演员。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还真的是料事如神若半夏也没有想到的,六皇子蝉羽的母后,当今圣上的爱妃莲妃居然请旨要求将含诗嫁给六皇子作皇妃,皇上一向看好太子和四皇子,有些踌躇,但是太后却毫不犹豫地下了懿旨,将含诗许给了六皇子蝉羽,三个月后大婚。
这么快,就开始争了。
半夏有些怜悯的眼神瞥了一眼含诗,却是不知那六皇子是何人物,也不知道含诗会不会变的如同其他女人般,红颜为老恩先断。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她笑不出来,尚书府的三位千金中两位许给了四皇子,剩下那个更是配给了太子。
好一个皇后,果然是处处为自己娘家着想,日后不论谁登基,都要坐收渔翁之利。
而后——
“这四位王妃就从明日起来宫中接受宫廷礼仪的培训吧,那个半夏,也陪着姐姐进来吧,日后就是六皇妃的妹妹了,礼仪是不可少的。”
“Dang”有如被天雷砸到,半夏是晕乎乎的半天没有缓过来。
是夜。
寂寞起来褰绣幌,月明正在犁花上。
一身似血红衣,唇角一抹血色,瞳仁中一点鲜红。
她立于长安街头,身形一顿,竟然消失于这茫茫夜色中。
说是消失,也不对,只不过是闪身进入了旁边的一家歌舞坊中罢了。
“恭候楼主多时。”
歌舞坊中一间密室下,几位玄衣男子单膝跪地,两旁还有几位带着没有五官的面具的人在。
半夏微微摆手,几人便站了起来。
这便是天下第一杀手情报组织,碧落楼。
碧落,本是阴间一小鬼之名,这碧落楼,本是她前世组建,发展的很大,但是大部分人没有出山,这番重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白茫茫和碧落楼了,不曾想到碧落楼尚存,而且更加红火。
碧落楼具备其他情报组织的一切优点,最大的优点莫过于是忠心了,绝对没有内奸,绝对没有二心,一心为主。
白茫茫认得主人,当日白茫茫直奔她而去,再加上她容貌同前世一般,周围人便是认定她是前朝公主了,更认为公主此番重生是天降圣命,自然是更加效忠。
“宫中有人吧?”她斜挑柳眉,眼神变为嗜血的红色,竟然再无半点黑色影子。
一身红衣,红瞳,说不出的诡异绝艳。
一个白衫女子说道:“回楼主的话,已经安排好了。”
碧落楼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有,但是绝对没有红色,红色,是禁忌,除了楼主无人敢穿。
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子,“血咒,你到岳山去,请碧落楼四尊出山。”
那名叫血咒的男子有些惊讶,四尊人虽然不是什特别了不起的人物,但自从十七年前就没有出山……
“把烈焰马带回。”马之烈焰,一日万里,是马中之王者。
“这几个月碧落楼就交给你们打理了,我要进宫去,没有大事不要找到我,虽然不怕泄露身份,但是宫中高手也不少,莫漏了行踪。”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闪,那抹艳色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一顶八人抬的大轿,抬着这长安城最有芳名的五个女子,进入了那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墙大院中。
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轿子一路行的还算稳当,就是速度太慢了,好不容易进了宫门,又走得更加缓慢,实在是让人恼怒。
正心中暗恼这抬轿子的人效率太低,突然轿子干脆停下,不走了!
“何事?”含诗微微蹩眉,道。
外面传来宫中女官的声音:“回小姐的话,是兰妃娘娘和莲妃,这两位都是宫里面的宠妃,还是下来拜见一下才合礼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不下来拜见一下,还真的是目中无人了,既然是宠妃,必定是有些地位的,在宫中还要呆上两三月,若是和这等人物结下了梁子,也不好过罢。
这么想着,布帘已经掀开,含诗聘婷的影子已经下来,半夏也跟着走下来,走下来后,因为低着头,只看到地上一角华美裙裾。
“哦,这想必就是艳冠天下的六皇妃和左相孙女了,不必如此拘谨,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有些傲慢的女声。
头抬起,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风姿雕琢的女人了。
锦衣华服,酥胸半露,轻纱附身,肤白胜雪。
半夏暗地里面乍舌,后宫果然是卧虎藏美之地啊!
同时更加鄙夷君清老贼,别人家破人亡,他还艳福不浅,实乃是苍天无眼。
那一身绯红色罗裙的女人有些微微的诧异和惊艳,继而轻轻一笑,笑不露齿,“不愧是传闻中的‘沧海明月独有泪,相府藏娇诗长花’,我也开了眼了。看来我还真是给羽儿找了个好妻子啊。”
这个女子说话的声音倒是没有那么刻薄尖酸,相反的,听起来温温和和,却见她小腹有些微微隆起,想必是怀了孩子了。
含诗浅浅一笑,眉眼间盈盈笑意,“谢谢莲妃夸奖。”
半夏在心底无奈长叹,皇宫是何等浪费脑细胞的地方,连含诗这般天真的女子也要开始趋炎附势了。
这么想着,眼神就情不自禁地往莲妃那里瞟了一下。
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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