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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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乐不可支。
她狠吗?一般般啦,要不是前两天含诗说自己可爱的雪狐丑,她也自然不会想出这种法子来折磨含诗啦,毕竟,她也很怕抄《女诫》呀,但是俗歌唱得好哇“我不怕不怕啦,遇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要抄《女诫》我不怕不怕啦!”
正得意志满,却被含诗拉了衣袖,一向莲步轻移走路的含诗居然也飞奔起来,真乃是人间一大奇观,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阎王来了我也照样玩死你的半夏被这么一个突然发癫的姐姐拉着,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茶香袅袅。
熏香的波斯香炉中,混合着独特麝香的香料徐徐点染,醉人的香味淡淡的回荡在这酒楼的二楼里面。
几分迷离,几分朦胧,几分肃杀。
“是左相的孙女和明月公主的遗孤。”那青衫男子轻咳了一声,说道。对于明月公主,他一向是怀着尊敬的,不论那女子的倾国绝艳,单单是九年前那大火中毅然自刎追随爱人而去的壮烈,便是其余胭脂俗粉不能比拟的。
旁边的紫袍男子也点了点头。虽然刚刚半夏的声音非常小,但是他们三人均是习武之人,内力非凡,还是听得见她说的是什么的。
“沧海明月独有泪,相府藏娇诗长花。”紫袍男子沉声念到,继而朗声笑道:“果然是天上绝无,地上仅有。比当年朱旭国的那对姐妹花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说到最后,唇角的笑意中却带了浓浓的嘲讽,红颜祸水,女子若想要立身于乱世,终究一场空梦。
沧海明月独有泪,相府藏娇诗长花。
这句诗是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前半句指的是天下第一美人明月的遗孤之意,而后半句则是说多年清静的相府中千金之美,连起来无非是说相府中的二位女子是如何倾城罢了。
“烈火冰魄焰长空,红颜薄魅轻地动;芙蓉一朵炫乱世,几多儿郎为伊憔……咳咳,红颜多难……”青衫男子又不住咳起来。
一直未曾开口的白衣男子桃花眼微微一动,身上戾气更重,竟也开口道:“雾隐所念可是,十七年前人尽皆知的绝句?”
说这话时候,那双多情眼眸上方的睫毛竟似是微微颤动了一下,白衣更加灿烂,骄阳为之失色。
十七年前,朱旭国的那对姐妹花,明月以及其妹妹初夏,两人均有着让星月无光的绝世之貌,其妹初夏更是领军打仗的巾帼,一杆烈焰枪打遍天下,无人可敌,可以说朱旭的半壁江山便是此女打下,而后,不知为何,跳崖自尽。
紫袍男子微笑着叹息摇头,世人都在传诵那对姐妹花是如何如何,对于雪戮这样的习武之人,率兵之人,生平最大的愿望怕就是要和那等奇女子马上相逢一决高下了,可惜晚出生了这么久呢。
想到这里,蝉羽,也就是紫袍男子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喏,我们又一次跑题了,本次要来商量的本非此吧。”
雾隐捂住胸口,点头。
雪戮身上的肃杀之气也悄然隐去,淡然道:“那便继续吧。”
“不过我突然不想继续我们的话题了。”
蝉羽饶有兴味地扬了扬眉毛,调侃。
剩余两人均很无语。
“我对左相的那两个宝贝孙女比较感兴趣。”蝉羽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
雾隐嘴角抽了抽,“你何时也对女色感兴趣了?虽然那两女子是很美丽,但是莫忘了红颜祸水。”
红颜祸水,这是千百年来的真理,朱旭一国的灭亡便是说明了这么一点。
雪戮不怒反而轻笑起来,更是风华绝代:“若是此,你今晚便可和佳人有约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晚是宫廷夜宴。”
“青玉楼来报,最近四皇子那里有动静了。”似是漫不经心地在品茗,蝉羽却说出让对面二人脸色大变的话来。
“他终究是沉不住气了。”雾隐脸含淡淡笑意。
蝉羽点头,“四哥怕是等不及要除掉我这个碍事的了,毕竟,父皇看似时日不多了呢。”
皇帝十七年前征战朱旭,两年的军旅苦战,险些败北,期间更是深重那初夏公主一箭,险些玩完,虽然活了下来,但是身体大不如从前,年年会病发,病发之日,锥心之痛。太医私下有意说道怕是只剩两年了。
身为朝廷中不受器重的六皇子,他的口气平平淡淡,完全不顾自己父皇的生死。
雾隐斟酌了一番,终究还是说道:“那你也要小心为妙,毕竟,他手下的势力不容忽视。”
“28个死士,201次下毒。”缄口不言的雪戮又突然出声道:“若非是你身边的人都是忠贞不二,你怕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蝉羽颌首。没错,的确是这样,若非身边的都是可信之人,他这条命,也早就为这帝位陪葬去了。
“雪戮,为何帮我?”他终于问道,他始终不明白,大将军一家向来是誓死效忠于王的,今番此刻,天启王国第一勇将将军之子雪戮肯倒戈帮他,虽然他知道雪戮不会对自己不利,但是还是心存疑惑。
“因为我们是朋友。”轻描淡写,云淡风轻,果然是那人一贯的风格,雪戮眼中没有任何波澜,答道。
雾隐也叹了一口气,“蝉羽,我们都是朋友,莫非连朋友都要猜忌了么?”
蝉羽神色一凛,拔剑出鞘,剑似龙吟,只听得“铛”的一声,辟上金石,竟是生生断为两半。
“若有疑心,则如此剑。”
习武人断剑发誓,便是绝对不会违背誓言的了。
他们三人,是朋友,是从小到大的知心人,这点,永远不会变。他可以因为宫斗灭掉自己的兄弟,可以因为宫斗灭掉所有人,除了那两个从小到大始终如一的人。
金三角,便也如此而已。
“继续罢。”
一时间,只觉得有如万千杀意四起,三个少年男子脸上的表情,虽是平静若无事发生,诡谲的气氛却孜然而生。
窗外一声电闪雷鸣。
天要变了。
而实际上,这天下的天。
早就变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大抵就是说的现在这种情况。
新月弯弯,凉风徐徐,夜色朦胧。
毫不起眼的马车,却是四马并驾,快速飞驰在夜间无一人的道路上,马车开的太快,免不了与地面的石子之类的相撞,但是这马车却完全没有颠簸,反而是平平稳稳。
明眼人一看便知有高人在驾车。
在灼灼夜色中,唯一的照亮物竟是这马车上方的一点光亮,细细看下去,寒光微闪,荧荧珠光,却是一朵不大不小的夜明珠。
饶是当朝天子,怕也不会大度到用夜明珠来装点车子。不是嫌它奢侈,而是觉得太过大材小用,何况是涌来装点这么一个微显破败的马车。
马车一路狂奔,“得得”的马蹄声在静谧的夜色中略显突兀,却有出奇的和谐。
一直奔驰到门口,神武门的侍卫门见这马车欲策马而入,忙拦住,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拦在车前。
“大胆,什么人胆……”话没有说完,生生将最后的那几个字咽入了喉咙,原因简单的很,那驾车人伸手一亮,手中一道金光一闪,是金牌令箭。
先皇所赐,凭借此“金玉令”可以出入长安如无人之境,可以统帅三军,杀朝廷重臣而先斩后奏。
这是朝中的左相所独有的特殊待遇。
马蹄声又得得响起,平稳的马车渐行渐远,徒留那宫门口的侍卫门在门口呆愣。
抬眼看向遥遥星空,星星点点,月色璀华,当真是花好月圆。

不知是否人团圆。
而此刻在御花园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谈笑声在夜色中回荡着,更有琴瑟萧笛的声音飘飘传来,珍馐美味的味道混合着佳人身上的独特香味,亦回荡在夜色中。
皇帝君清一身明黄色长袍,正座于正位上,朗眉星目,气宇轩昂,他身边一脸慈祥之色的太后亦是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常年来良好的保养使得岁月仅仅在其脸上留下一点点的痕迹罢了。
下首还坐着宫内品级比较高的妃子,首当其位的是一身锦衣华服的皇后,凤冠加身,珠翠满头,雍容华贵不失清秀妩媚,好一个美人。
其他各位妃子们也是费力地打扮了一番,乍一看竟似是在看百花斗妍般的奇景。
这会,各位嫔妃和大人们都已经坐入了自己的纱帐内,遮住样子,隔着一层纱帐谈笑,却迟迟不见宴会开始。
理由很简单,堂堂左相大人未到,怎敢开始。
左相司马严,那是如何的人物,先帝特准他的特殊地位,这天启王朝的大好河山便是在他的计谋下打来,曾经一手遮天,权倾天下,满朝文武,无人不服。
而这位传奇色彩颇为浓重的人物却在15年前辞官隐退,皇帝不忍痛失此良才,只是许了他归隐,但左相一职仍然没有隐去,在朝中虽不及先前的**权术叱诧风云却也是人人畏之。
今日夜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且不论官居三品以上的各个命官都来了,而且同西携来家眷,美名其曰:大家同乐。
而这夜宴下的暗流涌动,又有谁人不知,皇帝身子不佳,下朝帝位待选中,皇子们的争夺,怕是也在此一搏了。
而要求携带家眷,无非是要在中牵牵红线,这官与官之间的利益纠纷,莫过于联姻而已,只是不知这个打败了那巾帼不可战胜神话的皇帝心中到底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
坐于马车中,看那愈来愈近的灯火阑珊,半夏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诡谲妖艳,好似复仇而来的女神。
十七年,十七年……
君清,我终于要再次与你相见,若非是你,我又岂会国破人亡?若非是你,明月又如何会亡?若非是你,今日又此有我这番重生?
她本无心争斗,自上一世从现代穿回这个未知的古代,朱旭国的皇后对她的好她自然是明白,而孪生姐姐明月更是让她体会了什么叫做“天伦之乐”,甘愿倾尽所有,为朱旭而战!呵,巾帼不让须眉,终究逃不过这江山争斗中一只折翼之鸟的悲惨命运。
若非……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手掌被生生刺破,血腥味惊起了身边雪狐的不安她仍是浑然不知。
她想起那夜,她立于千军万马前,手持烈焰长枪,回眸一笑,却仰头饮下穿肠毒酒,毅然跳下悬崖。
一如古代杨门女将,为国亡。
马车停定,马上有宫人前来服侍。
半夏脸上恢复那平静如一日的顽皮笑容,把罗纱覆下,莲步轻移,随着含诗也走下车来。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欲窥得那两女子的面容。
民间传闻,他们也略听得一二,虽然并未亲眼见过,但是人说容貌更胜于当年的明月初夏二公主,便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了。沧海明月独有泪,相府藏娇诗长花,究竟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现在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明明是两个弱冠少女,一个一身蓝色罗裙,轻挽一个贵妃髻,头上斜插一朵流光珠簪,腰间一缕金丝腰带,脖颈间也只有一串散发淡淡清光的珠链,再无其他饰物,隔着面纱看不到面容,却能感觉到浑身那种绝色的气质婉约好似出水芙蓉。
另一个少女一身似血红衣,红的好似在吞吐烈焰,身上没有任何装饰,长发只是用红丝带轻轻竖了一下,气焰竟是比那罗裙少女更加夺目,隔着罗纱也能察觉到那双定然是美艳绝伦的眸子,衣诀翻飞,让人移不开视线。
果真是……
两人并未对皇帝施礼,只是匆匆走开,走入给左相准备的纱帘后,佳人再无芳迹,虽有些不甘,但是想到一会的宴会中还是会再次见面,便也不再探头探脑,将头收回去了。
“左相别来无恙!”君清朗声笑道,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痛楚隐忍。
终究还是不行了吧,君清老贼。
半夏坐于纱帘后面,莞尔一笑,笑容凄艳夺目,清冽脱俗。你以为你棋高一着,用卑鄙手段取胜,却不知,我即便是奈你无何,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当了十七年的皇帝,受尽了十七年的烈火焚身之苦,一报还一报,了了。
雪狐察觉到她内心剧烈的波动,跳入她的怀中,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指,低低叫了一声。
雪狐是奇珍异兽,乃是当年在万年雪山所得,说是雪狐,实则不是,到底是什么,也不得而知。雪狐认得主人,她重生后,便自行寻到了身边。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雪狐洁白的长毛,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白茫茫,你也急了吧……是啊,十七年了呢……我又何尝不是等着有这么一天呢……”说到这里,声音便带了叹息哀婉,眼神中的顽皮天真尽数褪去,唯留空洞一片,只是瞳心那一点薄情殷红更加妖诡,似乎是要滴出血来。
唇角弯弯,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笑容多情妩媚却又是残酷至极,“不急的,我们呀,慢慢算过来……君清,地狱的十八层,你还没有一一尝试过来呢……”
她抬眼看向不远沉醉迷离的夜色,夜色中闪过几丝乌鸦的鸣叫,复仇之时听来正如天籁,眼神中恨意慢慢凸显:
“就让我,带你领略吧!”
杀意!
雪戮身上戾气暴涨。
他下意识的把蝉羽护在身后。
这夜宴中,何人起了如此重的杀心?杀意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铺天盖地覆盖着,似乎无穷无尽。
“雪戮,你?”雾隐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们二人因为与六皇子关系好,特准在六皇子帐中,他为何如此?
“有杀气。”
雪戮眼神微眯,流光溢彩,血液却是在冰冷的沸腾着,在这漫漫夜色中,似乎有一只浴血凤凰在升腾,带着刻骨的恨意,恨不能让所恨人死无全尸的恨意。
他在武功上的造诣不凡,感受便更加清晰,只觉得听见风吟于耳,让人心悸。
蝉羽神色一凛,他也是习武之人,虽然没有雪戮那样感受,但是也能感受到这夜色中无穷无尽的杀意。只因他身上带有圣器“蟠龙”所以灵觉比较好。
这杀意,若是武功没有达到天人之境的人,还真的是感觉不出来呢,但是,在这夜来的人之中,达到天人之境的也只有雪戮一人而已,会是谁呢?什么人杀意如此明显?武功如此高决?
“莫非有刺客?”唯一没有切身感受那刻骨杀意的雾隐茫茫然问道。
“若是有刺客,能请得动这么厉害刺客的人,倒是值得防一防。”蝉羽沉声说道,应该不会,武功高到如斯境界的人怎么会甘于成为别人的棋子。
雪戮不语,那凤吟在他听来,好似来自亘古的遥远,诉说无尽恨意和哀怜。
他决然而立,一身白衣飘飘,好似仙人。从远处看来,却是一把自开天辟地以来绝世独立的远古神刀。
他忽然想起,先前出山之时,师父夜观天象,四十年未曾开口的师父突然说了那么一句话。
凤飞九天,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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