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六三回 侠少虚惊只因小厮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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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云枫几人一经登岸,当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方欲召唤马车,还未等发言,即时便停过来一驾四轮长车。车子可也华丽,马儿却也高骏,只是那驾位上的车夫略显得蓬头垢面一些,不大像是能驾得起如此好车之人。但究竟人不可貌相,况且一个车夫,整日介在外奔波,风吹日晒,一心只为能多赚些银子养家糊口,哪里又会顾及什么脸面、着装之事了。
云枫等人见得车来,本也都微微一愣,想不通那车夫如何会知晓自己等人欲要雇车,不过稍一转念,便又各自恍然,想来人家整日以此为生,于旁人是否需要雇车、雇什么样的车定然一眼便能洞悉,何况此间码头之旁,但凡是方自打船上登岸的人,十有**都还是要再叫唤车辆代步的。
当下,云枫等人也就不再去过多琢磨人家车夫与车子,彼此相顾一笑,即以眼神议定,正好就着便宜乘了此车。
苏琴作势请云枫几个先上到车里,之后探手从怀中摸出锭五两纹银,交到赶车的手中,说道:“径去苏府,越快越好,到时还另有打赏。”
车夫也不多话,就连表情也不露些微,只低“嗯”了一声,将银子顺手接过揣入怀内。
苏琴微愕,心道:这赶车的怎的如此,便好像谁个同他有仇似的,收了人家银子还这样板着脸面,竟然给主顾脸色看,遇见这样的车夫,当真破题儿头一遭。——一边想着一边又打量了那车夫一回,百思不得其解,忽而又瞥了一下眼前这驾大车,心下转念道:是了,看他这车如此漂亮,定然平日里载的尽是些富家的公子、奶奶们,对我那区区五两银子又怎看得上眼了。——念及这里,苏琴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自己身为扬州苏家的大公子,如今竟也有遭人冷眼的时候。一时,苏琴不免又暗自好气:哼,等下到了家,定然多给你些好处便是,我堂堂苏家大公子还真能亏待了你不成!——这么想着,也就不再多跟那车夫计较,只自个入了车厢坐定。
却说那车夫催马倒当真有些邪门的,云枫几人坐在车内,既听不到车夫扬鞭,也听不到车夫朝马儿吆喝,只是在车子起步前隐约能闻见车夫“啾啾”低啸了两嗓子,此后待得车子行将起来,便再无了些微动静,直似那马儿根本不用如何使唤一般。
云枫几人坐在车内,都不免啧啧称奇,相继朝苏琴发问原由,只道这乃是扬州宝地上的一大特色。
苏琴却是苦着脸似笑非笑地摇头道:“你们问我,我却又该问得哪个?扬州虽是好地方,却当真不是怪地方,怎会一尽的赶车人都和他一般。”边说边打手朝车头方向指了指。如此,众人才都了然,原来苏琴今日也才是头一次碰见这么个赶车的,于是相继笑叹出来。
过了半晌,众人便抛下了车夫,转开话题,随意谈说起别的来,总算紧张了一夜的心情到此方能有所放松缓解下来。
谈天少时,忽见得苏琴竟又自沉默了下来,自在一边托腮凝思。云枫几兄弟同感奇怪,便出言询问原故。
苏琴迟疑半刻,沉吟一声,说道:“有件事,我本来一直都想不明白,但经历过来咱们昨夜那一趟,我竟豁然想通了。”
众人诧异追问:“什么事?”
苏琴抬目环视一番诸人,最终将目光落定在云枫面上,说道:“本来那个神秘恩公我费尽心思也猜想不出他会是谁,想来其他人也绝难猜出,若非经历了昨夜之事,可能这永远都将是个迷了。”
云枫等先听得苏琴忽又讲起“神秘恩公”来,不禁微微发奇,跟着又听苏琴说“神秘恩公”更还与昨夜闯宫寻剑之事有关,几人立时更加惊愕茫然,相继狐疑着望向苏琴。
苏琴也不理会众人神色,只继续说道:“那日神秘恩公将我们那许多人从一干大内侍卫眼皮底下特别是昝占戈眼皮底下救走,这实在也太过离奇,说出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试想,天底下哪能有如此神人?若真个有,那么其人的能耐怕不要当真可以通天彻地了罢!”
听到这里,云枫等人身上竟都禁不住一凛,各在心内叫道:若然有人真能通天彻地,那可还是人么!
苏琴见几人神情紧张,连忙接道:“自然,世间绝无这等神人,一个也无,除非真是天人下凡。”说着,又轻轻一笑,续道:“至于说天人嘛,可有谁真个见过,不过都是些古来的传说,尽将一些上古的名王名将们作了神化!”
众人听说,相继纳过闷来,知道方才苏琴不过是打个比方,不禁都暗笑自家糊涂。
跟着,海云天接道:“不错,天人是绝不可能有的了,至少人家不会轻易下凡来的。但若说武功真个高强到那等地步的,可当世又能有谁人呢?细数来,三丰真人、洞庭前辈,哦,还有那季清臣,这已然都是罕见的绝顶高手了,便再不能多找出一个来了。然而仅是这三人,想来也只能与那昝占戈在伯仲之间,顶多只可说互有短长,绝不能完全强出多么一大截,更别说是在他眼下救人了。这、这样的武功,实在……唉,况且……”
“况且三丰真人、洞庭前辈以及季清臣这三位也都绝对不是那日那个神秘恩公,”苏琴接上话茬道:“当时三丰真人和洞庭前辈两人一同去了唐古拉山,这是后来咱们知道的,所以他们绝没有半途又赶去栖霞镇救人的可能。至于说季清臣,他就更不会动什么恻隐之心了,想来怕还巴不得我们那一群人都给朝廷拉去砍了才好。”
落雁一时好生想不明白,蹙眉嘀咕道:“不是三丰、洞庭二位前辈,也不是那季……季清臣,数来数去又没了旁个,若非当世还有何等隐世高人,那便只剩昝占戈了,总不能是他自己呀!”
苏琴既而一拍大腿,叫道:“不错,这正是整个事件的关要所在!”
“什么!”众人闻言同时大惊呼出:“你说昝占戈?”
苏琴此时却已显得冷静了许多,缓缓点点头:“不错,该当就是昝占戈了。”见众人面上还都现着老大的不信之色,于是继道:“对于‘神秘恩公’,我自然了解无多,其他人也该同我一般。只是,于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恩公那条背影。当时,恩公在栖霞镇救下我们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便走了,显然是不想大家从声音上辨认出他来,而且他在说话之时也定已将嗓音改变了许多。但他离去时的背影,却是任他如何也掩饰不住的。当时,我只记得他身形高大魁梧,在黑夜见来,都宛若天尊一般,即便不能见得他面目,但那等雄姿,也同样能叫人肃然起敬。而且,只要那身影一经映入脑海,便很难再淡忘下去。”
众人听苏琴说了老长一段,却并不说此间正题,不免心内发急,但俱知苏琴如此述说定然有他自己的原因,遂也就没人多口打断。
苏琴稍停了停,以口水润了下喉咙,接着道:“我正就是因着对恩公背影的深刻记忆,才会在昨夜那某一刹那豁然恍悟。还记得当时昝占戈拼死为咱们抵住众多大内侍卫而毅然放咱们脱逃一幕,在出离那乾清宫时,我是缀在最后的。那时,我因为恐怕身后会有人在我迈步奔出时突施暗算,所以在随你们出去之前我还是回身查看了一眼,以确定无人或者其他暗器跟来,这本也只是个下意识地举动。可就是这一下回瞥,刚好见到昝占戈背向咱们,奋力将乾清宫内的一尽侍卫纠缠在内。那背影……”
“哦,是了,”落雁听到这里,已然再也憋耐不住,冲口抢道:“你是由于见到昝占戈的背影而忽然联想起那个‘神秘恩公’,因此便断定他们俩实在是一个人!?”语气似问似叹。
苏琴听落雁已将后话道出,于是也就不再发声,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落雁迟疑半晌,摇头道:“可……可这……这个,这个也太离谱了些罢,他昝占戈当时抓了你们,实在是大大地一件功劳,说不定将你们押解至京,使得龙颜大悦,从而给他封个公侯什么的都是可能的呀,他昝占戈怎会不了解这些?”
苏琴沉吟一声,右手轻轻抚摩着自家下颏,说道:“但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又再有谁人能将那事做得那等‘神鬼不觉’呢?”
云天点点头表示同意:“不错,想来那时,在所有人之中,哦,包括那一众被俘的武林豪杰们,当属昝占戈武功最高,而且高出并非一星半点。若非昝占戈本人有意施放,即便真有人来搭救、即便那来人武功真个登峰造极,想他能轻易不被其他侍卫官兵察觉,却也万难躲过昝占戈的耳目。”
云枫也自颔首道:“是了,料想即便是师父与师叔(洞庭怪叟)怹老两位也不敢保证不会给昝占戈察觉行动罢。”
落雁兀自还有些不能信服,回道:“那……迷香,迷香呢?”
众人省得落雁之意,那是在说那“神秘恩公”也有可能施放迷香来迷到一尽侍卫官兵,自然,也包括昝占戈在内。
本来,各人听到这里,也都略有些迟疑,觉得落雁所言倒也不无道理。然而,一时海云天却又摇头否定道:“绝不可能。先不说以昝占戈的内功修为,迷香是否能对他奏效,厉害一些的药或许可以。只说这迷香该如何撒法?”见各人不能了解其意,云天便笑笑,续道:“那迷香既然能将一尽的侍卫包括昝占戈都给迷昏,那么那些武林豪杰们又怎可能还都没事?怕不是要一齐给迷翻了罢!况且,事后不也有传闻说有几个侍卫是给人点中了死**毙命的么。试想,若然真的使用迷香,那又何至于再多此一举,在人家身上找补几下子?若说是先点了那些侍卫的**道,此后再用迷香,只为对付昝占戈,乍想来,也有点道理,可仔细一揣度,却又不对了。既然那神秘人能瞒住昝占戈耳目去点死那许多侍卫,又怎可能杀不了昝占戈,即便是怕昝占戈武功高强,点**之下难以毙命,想来在暗中刺上他一刀也是可以呀,总比再放那劳什子迷香来得稳妥便宜罢。”这一干人里,就属海云天江湖经验最丰,脑筋稍加转动,便已想破了其中的种种环节关要。
落雁听大哥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时也就信服了,连连点头,不再驳言。
这边云枫却又嘀咕道:“看来那神秘人十有**真就是战大叔了,而那许多侍卫也都是战大叔自己杀的,只是……他放人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听到此间,余人同都蹙眉摇头起来,于那“动机”一节却是再难忖破些微了。
少时,苏琴轻发一叹,说道:“看来,为何当时昝占戈要放走我们,可能再难有人知道了。”
众人听说,同都想到昨夜过后,昝占戈定然凶多吉少,显然那时他毅然在乾清宫前倒戈,就已然抱定了必死之心。而昝占戈一死,那一切有关“神秘恩公”的秘密,若非有此间云枫等人碰巧想破,恐怕要永远是个迷团了。但至于昝占戈那时伪装神秘人从而“救”走一众武林豪杰的真正意图,除其人本人之外,却真是不会有谁再能知悉了,那也将成为永久的秘密。
沉默之间,忽而听得有低泣之声,众人微奇,寻声一望,见得竟是娉婷。
这番娉婷倒也不再如何嚎啕,只是自个在一边拿衣袖掩着口鼻抽噎,目中莹光晃动,那情态,当真能惹起人无限爱怜。
云枫本来不知爱侣因何又哭,待念想稍转,这才恍然,暗道:哎哟,是了,婷妹定然又想起战大叔来了,都怪我们方才说话时没留意此节(指娉婷尚在旁侧)。——念头甫毕,这便赶忙挨到娉婷身畔,温声慰道:“婷妹,莫再难过了,只要你知道战大叔的心意也就是了。看来他对你还是好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嘱托我照看好你。”
娉婷不得宽慰还好,一听见云枫那话,眼目中的莹光登时便成了“莹潮”,一股脑夺眶而出,口内连叫了数声“战大叔”。
一时间,直弄得云枫浑没半点法子,只觉此番当真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终于了然到千百年来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英雄豪杰最终都被那看来本无丝毫杀伤力的红颜之泪打败,看来这女人的眼泪特别是自己心爱女人的眼泪,当真是能摧毁一个男人最有效的武器。
云天等人见得云枫刻下那一副狼狈情状,同都感觉好笑,却又都不好表现在面上,只是各自在心下暗笑一回,彼此打几下眼色也就罢了。
半晌,云天见云枫兀自还拿娉婷无法,于是就插话道:“啊哈,弟妹(娉婷),这个……你看,那昝……哦战大叔本是要二弟好生照顾你的,二弟当时也拍胸脯保证决不有负所托,今生不叫你受到丝毫损伤。可是,这刻你总这么哭,虽然不是身体上受伤,但也究竟是伤在心里。若然给你战大叔知道了,怕还是要责怪二弟照顾不周的呀。”
娉婷略将抽噎强自停了一停,想想云天那话,觉得确也不无道理,心道:枫哥待我如此好,总不好再叫他过于为难。——一时便要打算不哭。可是这“哭泣”其物来时虽然容易,若要它也同样轻易地离去,却还当真有些难了,若不是平常那些耍惯了小性的大小姐、少奶奶们,一般人还真做不到能将那眼泪收发自如,恐怕此节也不会就简单过了武学高手们随意控制体内真气罢。
云天见娉婷还自哭泣不止,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道她仍旧不肯“罢休”,当下很感无奈,不禁一叹,摇摇头,举手轻拍了下云枫肩头,别无他话。只是这一个动作,实在又胜过了千言万语,当真是苦辣酸甜尽含其中。
忽而听得苏琴发起一声惊“噫”来,跟着叫道:“不对啊,怎的这路越行越不平了呢?而且,竟听不到街市的喧闹声了!”
听苏琴一说,众人同都警醒过来,细一感觉,确实这车行比之早先要颠簸了许多,似乎是道路变得崎岖起来。再竖耳倾听一回周遭,也确然没了先时一干街市中的喧嚷,外间竟只剩了车轮碾地与马蹄叠踏之声。
众人大感古怪,揭起车帘,朝外查看。一看之下,俱都大惊呼出。只见此间竟已行入了一片密林,周围人声罕绝。
登时间,车内众人同声大叫“不好”,道是此番疏忽大意之下竟要遭了哪家歹人的算计。不过,也正是因了这一惊,反而将娉婷的“哭病”医好了。
苏琴大急,举手疾拍车厢板壁,叫道:“车夫,停车,这是何处?你竟要载我们去向哪里?”
岂知苏琴高声发问之下,那车夫只作不应,仍旧一气地赶车,但又闻得“啪啪”数声,听来像是鞭抽马股,之后那车则行得更疾了。再加之道路的不平整,竟颠得车内云枫等人全得使上“千斤坠”的功夫方能勉强坐定。
众人不知那赶车的究竟是何意图,总归猜出他定然没安好心,各自心道:难怪先时见他举动怪异反常呢。
落雁坐得最是靠里,遂与前面赶车之人离得也最近,仅有那一壁之隔,当下也不多想,只断喝一声:“还不停车!”声落肘起,发力在那车厢板壁上一撞,“咯喇”一声,一层木板已给他臂肘冲破开一个大洞。跟着,落雁手下不停,将那一直贴身而置的长剑抓在手中,腕上轻巧一翻,便自那洞中穿出。但见长剑穿出以后,那剑锋刚好就贴在了前面车夫的右颈动脉一侧,只消落雁将手腕稍微一探再转,那车夫的颈子便要给锋刃划破,颈子一破,血脉亦破,定然要鲜血狂飙,即时就会没命。
落雁把住长剑,再喝一声:“停下!”
车夫寒刃夹颈,自不敢再强行催车。况且,即便落雁不打算真个挥剑割车夫脖子,车夫也自知那剑乃无眼之物,此间又路行颠簸,一个不好,那剑说不定会没给它主人把持住而在自家颈中来上一下抑或是自家没能坐稳无端伸长脖子朝那剑锋上抹去,这可都不是闹着玩的。当下,车夫一勒缰绳,口内“吁”地发一长声,使车马渐渐缓将下来,半晌这才立定——他端的还是不敢把缰绳收得太急,恐怕那样停车会因着惯力而使身后那个举剑之人坐不稳妥从而“无意”将自己给毙了,那样死了岂非太冤,见了阎王都不知该如何解说。
车子停定,车内人相继窜出车来,其间只落雁还暂且留下,继续以长剑挟制着那车夫,叫他耍不出一些花样来。等到云枫等人尽都围去车前,落雁这才收了剑跟出车来。
这边,那车夫见到云枫等人围来,竟也不显丝毫惧色,只待落雁长剑一撤,这便似个没事人一般跳将下来,与诸人对面而立,嘴边似乎还含着一丝很令人费解的笑意。
众人见车夫面临眼下这等被四大高手(只云枫四兄弟,娉婷不算其中)合围之势竟全然无谓,一时只道他在此间另有同伙埋伏,所以有恃无恐。当下各人不敢大意,互打下眼色,各自凝神戒备起来,仔细辨听着周遭动静。期间,就连娉婷也都在不自觉间顺手打怀内摸出了几只银针捏在指间。
那车夫因见云枫等并不忙着打话,便当先趋前半步,抱拳施礼,待要说话。
云枫四兄弟察觉车夫有动,只道他要使什么手段,霎忽间全都出手迫来——云枫、云天两个一左一右,分别点了车夫左边云门、中府及右边天宗、秉风四处**道,使车夫整个上半身麻木难动;而落雁也在那同时将长剑疾探而出,直抵住车夫喉下天突;至于苏琴,则是探掌拿住了车夫的一只手腕,拇指紧紧扣住脉门。
看那车夫能在一眨眼间同时受到眼下四大青年高手出手相制,真不知此事该算作他生平大大的荣幸还是大大的不幸了。
不过好在娉婷那时站得稍远,于车夫方才那一番举动看得比较真切,见清了人家不过只是要行礼打话并没其他不轨行为,因此才没将自家手内的银针放射出来。若然娉婷那时也同着云枫几人一般,匆忙之下没将车夫行动瞧见仔细,抖手将银针打出,那车夫时下当真便要成为亡命冤魂了。
却说车夫之前本是要行礼叙话,此番虽有一只右手给苏琴抓了去,可另一只手还是成了半抱拳的礼状举在胸前,只是因受制之下不得动弹,那停在半空的左手一时不能收回,而又少了另外的右手与之合成一个动作,遂此见来,车夫的形状倒颇为可笑。
娉婷见得车夫那狼狈相以及云枫等人的紧张神情,禁不住于嘴边轻露出一个微笑,继而朝云枫说道:“枫哥,他似乎是有话要说罢。”

云枫几人闻言同都一怔,再仔细瞧瞧车夫神态,略一琢磨,这也才相继恍然。当下,几人相视而笑。但一时间却也不忙给车夫解**,只落雁与苏琴各自撤了剑撒了手。
这边云天首先发问车夫道:“你到底是谁?本要你载咱们去扬州苏家,怎的却又跑来这等地方?你竟有何目的?”
经历方才那一番“险象还生”,车夫就是胆子再壮,也已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刻下背上衣衫尽湿,受到那很带着几丝寒意的晨风吹拂之下,禁不住浑身打颤,好在他上身**道被点,即便发抖,在旁人看来也不会太觉显眼。
车夫暗在肚内叫了声“侥幸”,知道自己方才若非只是想行礼打话,恐怕当真就要“偷鸡不成反拾把米”了,心道:老天,好在我不是想与他们为难的。——想毕,长吐出口气,定了定心神,勉强一笑,回答道(他虽**道给制,但究竟也还能够说话):“诸位少侠,小的并无恶意,这都是奉了我们帮主之命才敢如此的,不然以小的这等身份,怎敢强拉几位少侠乱跑。”
云枫等人一时都没听得太明白,同声狐疑道:“帮主?”
车夫**道不解,那番形状仍然不改,应道:“是啊,就是我们帮主。他前不久传令本帮散在各处的弟子,务必要在清明之前将您几位寻到,并送去武当派。”
各人听得更觉奇怪难解,全然不知车夫所云,只都是满头雾水。云枫听得“武当”二字,心下倒是一动,追问道:“这与我武当派又有何干系了?你家帮主到底是哪位啊,找我们有何贵干?”
车夫闻言微得一愕,瞪眼瞧了瞧云枫,忽而恍然道:“哎哟,是了,小的一时性急,竟忘了跟几位少侠通报来路了。哈,小的姓吕,单名一个莽,草莽之莽。我家帮主便是您家几位的结义兄弟啦。”
云枫等听了之后,先都一怔,跟着相继呼道:“未泯?”云天随着又再问那车夫道:“那么你是丐帮弟子了?可怎的竟……哦,竟又做了赶车的?”他本是想问人家“怎的竟穿得这般齐整”,后来一想,此话实在欠妥,这才急忙改了口。
车夫听得此问,突然大笑,跟着叫道:“哎哟,我说的呢,怪道少侠几位会认小人不出,哈哈,全都因了小的而今所穿不再是乞服。嘿嘿,几位见谅,小的也是许久都没穿过完好衣装了,一时没能适应过来,见了您几位,只道是还能给您一就眼瞧出小的是丐帮弟子呢。”——原来,平日里丐帮弟子由于着装总都和别家门派不同,尽是一水的破旧服饰,即便新衣也都要打上几个补丁才穿,遂此行走江湖,多数都不消通名报姓,别人家也能够一眼认出。长久下来,大多丐帮弟子都养成了与人见面若非人家相问详细姓名一般都不主动通报的习惯,总归人家都能从自己衣着上认出自己派别来路。
云枫等听了车夫一番解说,也才都恍悟过来,各在心内暗道:难怪先时觉得此人虽然着装整洁,可脸面却脏兮兮的呢,却原来是丐帮弟子。——念及此间,不禁全都发了笑。
云天听车夫说话恳诚、毫无做作,况且又能说出童未泯是自己一干人的结义兄弟,料来其人不会有假,虽一时尚还有所狐疑,却也不再过多提防,轻笑道:“你怎的早先不说,还道你是哪一路的绿林人物呢。哈哈。”说着便出手给车夫解了**道。
云枫则是继续发问道:“那你说你们帮主他寻我们有事,却又怎的载我们到此?怎的又扯上我武当派来?”
车夫**道得解,先向云天道了声谢,之后舒展了一回筋骨,随之答道:“楚盟主,小的也是办事心切,一时没考虑周全,使您几位误会了,还请多多宽宥才是。”
听说车夫唤出云枫的盟主称号,几人更不多疑,当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车夫续道:“我们帮主要各地弟子尽全力打探少侠几位的消息,要我们找到以后,务必要尽快送去武当派,说是武当派内有紧急事务,而且还非要赶在清明之前办了不可。本来这与我丐帮也没太大关系,但既然咱们帮主是盟主的拜弟,自然也就没有袖手不管的道理,他见武当派诸位找盟主找得急,于是就帮了这个忙。”
虽车夫说得有些辞不达意,但到底云枫几人还是略微听出了一些端倪,想来该是那武当派里有何等大事需要寻云枫回去,可一时又寻他不见,便想请童未泯以丐帮散布在天下各处的万千弟子之力帮助找寻。
云枫听说师门有要事相寻,心下又自一动,暗叫:哎哟,是了,那回在君山时不是来了两个师侄说师父召我们回去有事么,因为知道我要去寻季清臣和婷妹,这才准我不必同回的,只要我在腊月初三起百日之内务必回转,现在算算,那可不正是清明前后么,哎哟,我竟险些给忘了呢!——当下便又急向车夫道:“那你可知我武当派内究竟出了何事?”
车夫搔首摇头,表示抱歉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我们帮主只传令各处寻找几位,可没和咱们说明原由啊。”
云枫点了点头,觉着这话确也不错,想自己武当派内的事情,即便是有求于未泯,却也不必给他知道详细,况且,即便未泯知道出了何事,也大没必要还叫手下弟子们各个都知道的。
这边落雁却忽然抢道:“那你无端拉我们来这里又是为何?”
车夫愕然,环视一番周遭,苦笑回道:“少侠,您当真误会了,这本是一条近路,走这里,比走官道要快得多。喏,出了这林子,一上了大路,那里便有本帮其他弟子接应,有更快的马车,好载几位尽快还去武当啊!嗨,都怪小人着急,没早和几位解说清楚。”
苏琴又再看了看四面,依着车夫之言仔细盘算一回,想起这树林自己旧时也来过三五趟,确实出去以后便是一条大道,顺着那路,一过了**镇即可直抵滁州,走这林子确是要比由正经官道上绕远再转上那大路上快出许多。当下,朝众人点了点头,示意车夫所言不差。
云天却又忽而笑问车夫道:“你可听得真切了?可是武当派内出事?可是要寻我们几人一并跟你们去么?怕不是只要楚云枫一个人回去罢?”云天这话,全是因了他的江湖经验,他想的乃是:童未泯四处寻找自己等人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若说是因为武当派内有事,却又不大说得通了,想武当派内大事,即便是云枫的结拜兄弟,也还是不好一同跟去搀和的,毕竟都不是一个门派中人。
车夫得了云天一问,这才省然,叫道:“啊,是了,我们帮主确实没说要您几位少侠都一同跟去,他只是告知我们,楚盟主该是和您几位一起的,这么让我们找起来也便宜一些。至于找到您们几位以后……这可就不知道了,小的以为是要各位一同回跟去的罢。”
云枫等人听了,实在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人行事怎恁地不过脑子,简直比屠友勇还要卤莽三分,当真也不枉了他这“吕莽”的名姓。
云天笑了一阵,旋即接道:“我看呐,你们帮主的意思是要你找见了我们,将武当派内有急事相召‘楚盟主’回去的信息传报,之后再载了‘楚盟主’一个回去。这听来才是道理。”说完,又自忍不住大笑起来,连叫:“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办事的!少见呐,少见!”——想他本也身为帮主,似这等传令手下人办事之语平日也说过不少,此番脑中略微一转,便猜中了个大概。
车夫面上一红,只觉云天说的确乎是帮主原话,不禁好生尴尬,搔着后脑勺,强作了几下微笑,却不知该再说什么了。
这边云枫同大伙笑了片刻,因悬挂着门派内的事情,便道:“啊,既然如此,那咱们便赶快上路罢,当真不知我师门中竟有何变故!”
云天见二弟显得比较着急,便宽慰道:“兄弟莫要过于担心,想你武当派乃久负盛名的大派,即便真遇见何等棘手问题,想来也只是一时的,你派内人才济济,还怕给什么人、什么事难倒了不成!你只安心回去便了,到了之后一切也就明白了。”
云枫应道:“大哥说得是。”只是心里一时间还兀自不能安塌下来,隐隐总觉有种不详之兆,自在心内暗道:但愿真个没事才好。
这面车夫吕莽见已将话说得明白,心内倒是轻松许多,含笑道:“既如此,几位便请随小的上车罢,咱们赶路要紧。”
云枫就要答应,云天却抢道:“哦,我们几个便不好跟去了,只叫二弟和弟妹两个一并回去就是。”
云枫一怔,说道:“怎么,大哥你们……”
“二弟,”未等云枫说下去,云天又道:“这番既是你派内要事,我们别派之人是当真不好跟着的,虽咱们彼此乃金兰之义,可是这门派与门派中的事故还是要划分清楚的呀!”
苏琴在一边也自接道:“正是,想武林中最忌讳的便是自己门中的事情有别人来搀和。我们到底也还是外人。至于嫂子(娉婷),她便不同,她既已嫁了你,那便从此是你的人,自然也是了你武当派的人。啊,不多说了,你还是打紧着回去罢,别管咱们,派内的事情要紧。”
娉婷本在一边自个无事,突然听苏琴话中竟又将自家给捎带了进去,此番固然早已和云枫拜过了天地入过了洞房,可听人家将自己说成是“云枫的人”,少不得还要害羞不已,那脸儿“唰”地一下便通红了起来。
云枫想想各人所说也都不错,自己武当派内的事情确然不好拉别人进来,便是一时不舍得同兄弟几个分开,却也无可奈何了。当下勉强点头道:“大伙说得是,那么我便先回去了,待事情办完,咱兄弟几个再好生聚聚罢。”
云天笑道:“正是,这些日子来,咱们尽在奔波忙碌了,全没机会好好停下来欢聚畅饮一番。等你这次办完了派中的事情,咱们叫上未泯,五兄弟大醉三日!”闻言,众人同都称好。
云枫忽而又道:“啊,只是……大哥你们这番……”
苏琴了然云枫之意,于是接道:“不必担记,嘿,这里还是扬州地境,一会子我们还是回去我家,在那里等你便是,倒是你在路上该仔细着一些才好。哦,你完了事回来时,可一定要将四弟带来呀。”
云枫听说,心下也就没了顾虑,笑应道:“一定,到时未泯他便再忙,我也要将他拽来。哈哈。哦,那么咱们都上车罢。待出了这林子,上了大路,我转了车,再要这吕兄将你们送回去。”
苏琴笑道:“不必麻烦啦,这里我都熟悉,离城并不很远,我们几个随意走走便回去了。你的事情却再不好耽误了,快起程罢。”说罢,云天、落雁也同都催了两催。
云枫不禁心头一热,眼圈微红,略一拱手,道:“如此,大哥、三弟、五弟,咱们且先别过了,只盼聚日不远。”
云天几人也都抱拳作别,各道“珍重”。
娉婷这时也上来同云天三人施礼告别,当目光与落雁相触之时,心下竟自一跳,陡然升起了几些依依不舍之情。
落雁见到娉婷眼中神光,心中也自一动,即时便要扑过去与娉婷来个紧拥,好在强自忍住了冲动,只略微蕴泪说道:“姊姊保重,落雁会想你的。”
娉婷温柔展颜,探掌轻抚了一把落雁左边面颊,柔声道:“好弟弟,姊姊也会念着你的。”
落雁一时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喉间哽咽,只能不住点头。霍而竟也不知是怎的,心中只是感觉今朝与“娉婷姊姊”这一别似乎将要再也见不到面了。然而,念头方转,便赶紧打消,暗骂自己“糊涂”,如何能有这等不吉利的想法!
这边车夫见各人都作了告别,当下也向着云天那边三人施了一礼,这便跳上驾位,朝云枫道:“盟主,咱们快走罢,莫再耽搁了。”
云枫点点头,又望了一眼三个好兄弟,再抱一拳,便拉了娉婷蹬车。
车夫待楚陈坐稳,将皮鞭一扬,也并不在马股上狠抽,只轻轻一拂,那马儿便撒开蹄子奔了开起。车夫此番的行状,仍然还不像个平常赶车之人,只是在众人见来,倒都不再觉得奇怪了,均知道那马儿的听话全是因为车夫身有武功,根本不消以皮鞭策马,那法门全在于另一只执缰之手所使的力道,只要能叫马儿感到身后有些压力在逼迫着,它自然而然便会撒蹄而奔以图甩去压力。
云天等人立在原地,与马车内云枫凝目而望,彼此间目光的连线越沿越长,却久久也不愿转顺开去。直到马车渐渐隐没去,三人这才同发一叹,含着几丝酸楚,互相打眼一顾,终于又都笑了。
苏琴轻道一声:“走罢,先随我回家再说。”说着,当先迈步,朝来时的方向折返。云天拍拍落雁,便拉着他一并跟上苏琴。落雁依随着两个兄长之后,可心中却不免仍自恻然怅惘。
却说云枫、娉婷这边。两个人儿在车内紧紧偎依一处。娉婷自个落了片时的眼泪,云枫在一边也不多劝,知道爱侣这不过是舍不得落雁,借泪发泄一刻便能好转,遂只以一掌轻轻抚摩着娉婷头上的香柔发丝寥以慰藉。
过了盏茶时分,果然娉婷不再落泪抽噎,反将脸面深深埋入云枫怀中,两条手臂紧紧在云枫腰上揽抱成一个箍形,瞧那情形,竟好像她生怕会因为车辆的颠簸而把云枫颠离她身边似的。而云枫也就任由爱侣那么揽着、溺偎着,任由她撒娇。
“赖”了小半天儿,娉婷心下也就好受了许多,脑袋略动了动,大概是在云枫身上下意识地蹭干脸上的残泪,之后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只因她话声太小而此间马车奔行之声又过大,所以云枫并没能听到。如此,娉婷待了一时见爱郎没有反应,便将身子一扭,在爱郎怀内翻转过半边使脸面朝上,之后略将嗓音提高一些,说道:“枫哥,娉婷只道今生再难这么躺在你怀内了,你可知那日在黄鹤楼跟你别后我接连哭了数日。那时我心里当真矛盾,既希望你快些去将那剑取了来,交给师父,到时咱们也不管他怎样了,他想称霸武林便去由得他去,咱们只离开远远的去过咱们的小日子。可是我又盼着你千万别要冒险去探那皇宫,想着只要你能周周全全的,哪怕永远只能让我随着师父跟在你身后静静地看着你,那也是好的,总要比你取剑不得反给你叔叔抓到强过很多了。”
云枫这番听了个仔细,于娉婷之话一字不落,待她说完,便即温柔一笑,手掌摩挲上她的娇靥,轻叹道:“傻丫头,咱们说过永远都要好好的,你竟担心个什么劲。我有上天眷顾,本来那年早该给四叔杀了,可偏偏老天不要我死,那是因为它知道有个你在等我、知道咱们还要有一段美好的因缘、知道咱们前生早就约好了的。既然那次四叔率大军打进皇宫来都没能杀得了我,如今我一身武功,他又怎么就能奈何我了。嘿,也就是我对他那皇位再没丝毫兴趣,不然昨晚一掌把他毙了,我再重新做回皇帝,如此,你可不就是皇后娘娘了么。”云枫口上固然说得轻松,其实心里又何尝不知,此番能得逃出宫来当真只是侥幸,若非有昝占戈的临阵倒戈和此后误打误撞跑去了长乐公主那里,结果如何还尚未可知呢!
娉婷却是给爱郎引得“噗嗤”一笑,说道:“你若真做回皇帝,我也不许你三宫六院地乱取,顶多再允你两个侍驾的侧妃便是,而且那两个可不许和我争宠,事事都要顺着我,不然,说不得哪天我便把她们废了。”
云枫竟也给逗乐了,以手指轻刮了下娉婷鼻梁,笑道:“你个丫头,满口胡言乱语。”
娉婷欲避还迎地受了爱郎一下刮鼻,拌个鬼脸,又挥拳朝郎君怀内“捶”了一记,之后忽而正色道:“若真要我选,我宁可还是要你不去做皇帝。依着我,你尽连而今这个什么盟主也都不要做了,咱们两个要么浪迹天涯,要么就退隐江湖。我算想通了,天下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便是你不去管,也自要有别人去管,就算别人不管,老天也总要管的。便如你被叔叔篡了皇位,若然当时朱棣不起兵反你,按着那黄子澄几个教你的治国之法,早晚也还要有别人反你的,那时候你家皇位落了给外姓人手里,岂非更加不妥?”
云枫听得微略一怔,暗叫道:不错,婷妹所说也不无道理,若然那时四叔不反我,总还是要有旁个反我的人呀!——当即连连点头应道:“是啊,看来由四叔做皇帝也该是上天一早安排好了的,不然,有这么多人要和他作对,却怎的他的皇位反越坐越稳了呢!”
娉婷接道:“想来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便是这道理罢。”
云枫颔首道:“该是了。”忽而心中一动,面现笑容,说道:“咦,婷妹,多日不见,你仿佛比从前成熟了许多呢。”
娉婷也自含笑道:“经了那许多事故,我也该懂得一些道理了,这世间有很多事都不是靠我们一己之力和自家的雄心壮志便能够办得了的。你看,咱们费尽心力去同我爹爹和师父他两个纠缠,不叫他们阴谋得逞,可后来呢,还不是让朱棣自家给了结的。”
云枫苦笑道:“确实,真是人力再大也斗不过天,天要世事如何,那便如何,谁也改变不了。哈,想那春秋冬夏都要听上天的号令,又何况是人呢!”说完,面上再又转起开心的笑容,续道:“就好比咱们两个,说在一起总是要一起的,什么也分不开。”语罢即又探唇向娉婷额上印了一记。
娉婷“咯”地一笑,展臂揽上云枫脖颈,与之四目交接,嘤咛说道:“今后你便想要离开我也都难了,我粘定你……呜。”未待说完,对面云枫的那两片滚烫红唇又已粘上了她的柔嫩樱唇。
此后一路相安无事,云枫二人被那车夫吕莽**树林,果然又换上了一辆更快的马车,一路马不停蹄,直向武当山驰去。沿途总有接应,吃喝俱在车内,住宿投店之所也都被提前安排妥当,可谓在丐帮弟子的护送之下,两个人安安稳稳地到了地头。至于路上一干种种,却不必细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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