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六二回 老奸巨猾季魔头计得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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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太平门前,只见把门的四个兵卫尽都软倒地下,城上竟也没有了守望巡查之人,就连***也都不见一支,黑魆魆的一片,反而那城门却是大大敞开着。
云枫等人见状当真惊愕十分,行上前来探看那几个倒在地下的兵士,触手一探,全都身体冰凉,显然已死去多时。——想来那城头上的一尽巡卫也定都如此无疑,不然怎的会全没动静!
各人查看少时,却都不见那些兵士尸体上有何异样,根本不见一丝伤痕,不免心里越发惊骇起来,只觉此事实在蹊跷。只是此时此刻却也容不得他们多做想法,总之城门大开,那醉汉所说之一条已然没错,至于那另外一件“玄武湖边有车等候”倒并不重要,只要能够出得城去,凭他云枫几人的轻功,后面追兵就是拍马也难赶上了。
当下云天首先撇下了眼前“怪景”,起身道:“走罢,且离得此间远些再做计较。”云枫三人闻言也都相继立身,朝云天点点头,再不去管那些死人。
一忽云枫却又朝云天道:“那……玄武湖咱们还去不去?”
云天微一迟疑,沉吟道:“既然那醉汉在这里没骗咱们,那么想必后面也该不会是假的,若是为了引咱们上钩,到这里就该有人出来为难了,全没必要放咱们出去!我看,不如就接着信他的,到那玄武湖边走一遭。”
于是四人又再提气疾奔开来,直朝玄武湖方向而去。
玄武湖处在太平门西首边,距离并不遥远,甚至可说是紧紧相邻。云枫兄弟四人奔将片时便已到来湖边。
黑暗之中只见遥遥远处朦胧着一点褐色光亮,料想那应该就是醉汉所说的马车了,如此更不多待,直朝那光点寻去。
到来近前,果见是一架双骑马车,各人不禁暗喜。
此时从那车头上蹦下来一名身手矫健的老年车夫,手提风灯,朝云枫四人照晃一回,随即问道:“楚云枫?”他因为并不知道哪个才是楚云枫,因此是向着四人同时发问的。
云枫见问,上前抱拳一礼,应声道:“在下楚云枫,多谢前辈……”
那车夫竟不等云枫说完,只又“嗯”了一声,便即截道:“你们上车罢,我带你们走。”说着就要转身去拉车。
云天这时赶忙抢上前道:“前辈且慢,不知前辈是如何知晓咱们有难的?赶问前辈尊姓大名?”这话本来都是按照江湖礼数来的,怎知那老者却全不买账。
只听其人回道:“什么大名不大名,老夫就是个赶车的,人家给了我银子要我在这里等一个叫‘楚云枫’的年轻人,你们既然是,那就赶快随我走,我可还要赶着去领那另一半佣金呢!大晚巴晌的,真个磨人!”
几人这才知道眼前这老者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忠人之事,旋即相视而笑,均都暗骂自己糊涂,心想凭眼前这么个老叟,就算他身子骨比之同龄者硬朗一些,却也端的不像是能以那等神鬼莫测的手段于骤然间同时杀死那许多守城卫士的人物。——之所以说是“骤然间同时杀死”,只因先头看那些尸体,都不像在死前有过搏斗或是挣扎的迹象,实是被人一击毙命。而一击毙掉一人倒不算何等难事,但若连杀那么多人(或许还要包括城上的不知多少人),那武功可就当真不是盖的了,定然已登峰造极。
思念一时,四人脑中灵光各都一闪,竟同时冲口问道:“顾车的是谁?”——问话虽然一样,但各人的想法却委实不一:
云枫想到的乃是洞庭怪叟或是他那几个师兄——单论武功,洞庭怪叟是绝对有可能出手一招毙掉那许多守城侍卫,而若是武当三侠,虽他们每人没有那等功力,但若同时出手,也足能做到,想三人在一起多年,配合无间,出手制敌,定然已能做到形同一人。
云天与落雁所以为的,可能那人会是那个曾经听江湖各家豪杰所说的“神秘恩公”,心想那人既然能在一夜之中从众多侍卫官兵(特别是昝占戈)的眼皮底下救得那许多人出去,想必而今救自己四人定然不是难事。
而苏琴却是一时间并不能确定出一个具体人物来,本来他也想到了“神秘恩公”,但即时又自行否定了,认为那恩公今朝是如何也不可能再救自己等人一回了,至于那原因为何,此间却不便提前道出。
且说那老年车夫听得四人发问,也不多答,只嘿嘿一笑,说道:“就知道你们年轻人爱罗嗦,喏,看这个,它的主人说‘楚云枫一定认得’。”说时只见他手里已然捧了一件物事出来。
几人凝目细瞧,辨出那不过是一只女孩子的贴身香囊,只是形状略比平常香囊小了许多,瞧来倒颇似一个挂在颈间的护身符。
只说这一看之下,别人倒还没怎么,云枫却已开声惊叫道:“哎哟,婷妹,是婷妹。”
老翁又自一笑,说道:“是,这东西上确实绣了个‘婷’字,看来你是正主没错,走罢。”说完也不待云枫有所反应,即将那香囊朝云枫一抛,径自转身上到车头驾位,抖了两抖缰绳,要马儿抖擞起精神。
云枫接了香囊,又仔细查看了一回,确定无疑,方道:“没错,这就是婷妹的贴……的东西。”——原来那香囊本是娉婷平日的贴身之物,总是拿绳线穿起挂在颈中,坠在胸前亵衣之内的,想人家女孩子贴肉佩带的玩意,若非是真的楚云枫,又哪里会知道此物。云枫一时险些说漏了嘴,面上一热,颇有些不好意思,望着兄弟三个尴尬一笑,再不多停,直蹿上面前马车,叫道:“大哥,咱们走罢。”云天等人却都不知所以,只是见到云枫已然上车,现下就是再唤也已不及,无奈也只能接连跟上,心道就算真有什么变故也顾之不得了。
老翁待四人在车内坐定,口中“得儿”地吆喝一声,皮鞭疾扬,在空中抽出个脆响,叫道:“里面的公子们坐稳呐!”这便打马催车而去。

那年老车夫倒也确然是名好手,皮鞭飞扬之下,座前两头马儿八蹄疾踏,引着大车在寂夜中穿行,奔驰如飞,可云枫等人坐在车厢内却只觉得稳当非常,毫不颠簸,便如自家步履平地一般,若非还能听见由外间不断传入的鞭声、蹄声、吆喝声以及车轮撵地声,各人还真就要以为此车根本就并未走动而只是好端端地停在了原地呢!
鞭声不停,蹄声不歇,大车继续飞样地驰骋,这一程,竟足足赶出了十多里地。
眼看距离金陵越来越远,云枫等人心内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只是不免又都起了另一番疑惑:这老汉究竟要将我等载去哪里,怎的这许久还不停车?
岂知众人正自琢磨着,却听车外老汉“吁”地一声长音,车竟而停了,跟着即听老汉唤道:“几位公子,老夫的路算赶完了,你们去换那辆车罢。”
云枫等人不解何意,相继从车内探身出来观望,只见自己等人所乘之车的旁边竟又停了辆大车,依然是双骑牵引,不禁尽皆好奇,接连跳下车来询问老翁原由。
老翁笑笑,回道:“嘿嘿,人家主顾就叫我载你几位到这里,然后由这位老弟继续拉你们到地头,我只向他讨要另外一半佣金便是。”一边说着一边打手向旁边指了指。
云枫四人顺目看去,只又见得一名精瘦汉子,也同样是车夫扮相,只是年纪要比那老爷子轻了许多。
此时那瘦汉向着老翁说道:“嘿,您老也真是心里不塌实,才一句话没完就提银钱。”老翁回道:“怎的不提,本来就说好的嘛。你到底有没有?有就快拿来!”瘦汉苦笑摇头道:“真拿您老没法子,好罢,在这啦!”说着从怀内掏出一只革囊,在掌中掂量了几下,笑道:“还挺沉的哩!”老翁不多理会,只是催道:“你将他几个送到了,定然拿得会比我还多,莫废话了,快给我,我还要打紧着家去呢!”瘦汉无奈,便不再与老翁混逗,扬手将那革囊抛给老翁,随之便转对云枫等人道:“几位请上小人那车罢。”说着便又走到车厢后面,举手将覆在车厢上的帘子撩起,作势请云枫等人入内。那边的老汉却不再多留,只草草检查了一下那革囊内的银两,确认无误,这便转身上车,掉转车头,催马离去了。
云天、苏琴及落雁三人虽然纳罕,只觉得此事实在蹊跷,但想想为了躲避官兵追查,如此小心谨慎一些也是有的,一时倒也不再过多怀疑,总归到现刻为止,先才城中那醉汉所说还都没有一句假话。至于云枫,他只是心悬娉婷,急切想要见到爱侣,更加不会考虑得那么周全,听说人家要他们换车,当先一个就毫不犹豫地蹿了进去。后面云天等人依次跟进。
车夫将帘子掩好,快步转至车头,跃上驾位,扬鞭催马,继续拉着云枫四人朝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此一程比之方才又觉工夫长了许多,待到马驻车定,天色已然微明。
云枫等人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只都以为是到了地头,便即打车内钻出。出来外间,却见到竟是一处码头,下面停了一只大号蓬船,船头立一虬髯艄公,面目依旧眼生。
云枫本以为即时就能见到爱侣了,岂知入眼处却首先看到又一名大汉,此番更还留了满脸的胡须,不禁好生失望,心内难免焦急,想道:婷妹到底在哪儿,她究竟要载我们到什么地方呢?——他只一心记挂着娉婷,却未曾想到,这一切为何就不能是季清臣布置的呢?想娉婷本来也是和季清臣一起的呀!
其时已听见那精瘦车夫与对面艄公对话道:“朋友,你也是等‘楚云枫’的罢?好罢,拿钱来罢!”说着将手掌朝前平举,做出个讨要的动作。那艄公微微一笑,道:“你倒猴急!给你,接好!”说着,便从蓑衣里面取出一只与早先瘦汉交给那老翁一模一样的革囊,抛给车夫。车夫接下,也不点数,只掂了掂分量,感觉却是比自己拿给老翁那个沉了许多,面上便即一笑,继而转对云枫几个道:“几位公子,小的事情办完了,您家上那大船去罢。”说完恭谨一礼,也不管云枫他们做何反应,只自个蹿上车,调头走了。
这边那艄公即又发话:“几位,快上船来罢,主顾已然等许久了,唉,那家伙的马可也太慢啦,这半天儿才到。”
云枫四人见到自己等竟被人家如同货物一般接连倒转了两手,如今又要再去坐船,不禁哑然失笑,只觉得平生从未遇过如此可奇可怪又可笑的事情。——想楚云枫他们几个可都是而今江湖上名噪四方的侠少,若非为了此间逃命,他们岂能容得给人家这么“倒卖”来去,却又更有哪个敢做此施为?
这番见到要转程水陆,海云天倒不免真个有了一些疑虑,心道:莫不是真个有诈,对手以为陆上制不了我们,便千方百计将我等骗到水上再下手?——一边想着,一边竟放慢了跟随云枫等人登船的脚步。
这面云枫却最是着急,见云天“慢吞吞”地不知何故,便转头催道:“大哥,快呀,上船来!”
云天抬目一瞧,只见那苏琴、落雁二人已然给云枫推搡着站在了船上,这边因为自己是大哥,云枫一时还不好上来拉拽,只是口内催促。云天一时间当真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二弟一想起弟妹来可端的把什么都不顾了,也不想想这其中的许多怪异关节!——心想着,再又看看舟上三人,摇摇头,暗地里一叹,无奈何只得也一并跟上舟来,暗道:不管了,总归若真在水上出了事,倒也未必就难得倒我!——他海云天本是黄河金沙帮少帮主,水上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至于说到苏琴与落雁。云天倒也并不担心,他知道落雁确是会水(那次落雁游水返回君山相救娉婷是众所周知的,虽然云天并没亲眼得见,但事后也曾听人说起),而苏琴自幼生长在扬州,虽那里算不得“水乡”,但也该算是为水环抱,况且南方许多地方的孩子自小就爱在水里玩耍,料来苏琴儿时也经常如此,因此打量他的水性也该不差。只是云枫这么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却委实叫云天心内有些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却说见得云天也登上船来,艄公立即将缆绳放了,手中竹稿一点,把船头一摆,道声:“几位里面坐罢!”这便左一撑右一荡地驾船朝江心驶去。
云枫到底是有些畏水,再加上船方开动之际难免会有些微晃荡,轻摆之下,云枫不禁心里发毛,只怕这船会就此翻覆过去,一听说艄公要自己等人入去船篷中,第一个便将身一矮,向蓬中钻去。怎想到方一探首入内,入眼所见,便为之一个愕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啊”。
云天等人闻声,心下各都一凛,只道云枫遭难,忙都朝船篷前围来,各自凝神提气,预备着抢救云枫。
哪知道云枫跟着竟又惊喜交加满含激动地唤了声“婷妹”,里面即时也是一个同样显得百感交集的银铃般悦耳的女声随着叫道:“枫哥,你可来了!”两声落毕,那一个云枫便已经整个人都钻进了舟蓬。
外间云天三人相顾一回,不禁莞尔,摇摇头,也都跟了进去。
入来舟蓬,云天等人究竟还是给唬了一惊,那云枫、娉婷两个固然紧紧相拥一处,以那无声胜有声之势尽情宣泄着彼此间那重别来之情,这倒并不足以为奇,使云天三个心下骤然一凛的却是这舟蓬一角中竟还端端正正坐了个一脸阴阳怪气的老者,此人正是季清臣。如此,各人方知云枫初入船篷时所惊为何,那实在是同自己等人时下一般无二。
其实单以武功而论,季清臣未必就能强过那昝占戈去,顶多也就是在伯仲之间,但若说到一见之下而令人心惧胆寒的程度,季清臣却是要远远超过昝占戈。全因季清臣在江湖中久负恶名几十年,更有“魔头”之称,莫说是当面得见,便是听上一听,也难免令人汗毛悚立。
却说季清臣见到云天等人,倒是并不显得有什么惊奇,只浅浅一笑,手掌轻扬,示意他几个自便落坐。云天几人一时竟不由自已地尽皆依着季清臣所示坐下,好像其人懂得什么摄魂之法一般,不必言语,便能自如操控云天等的行动。
待三人坐定,季清臣却又有意无意地朝落雁霎了下眼,似乎是在说:“小朋友,可又见面啦!”落雁给季清臣瞟得心内发毛,不敢多看,眼珠子只转了两转,便即将头低下,眼皮都不再抬起半下。
这边云枫见众兄弟均已落座,便也撒开了紧紧箍在爱侣肩背上的双臂,寻地方坐下,却也还是拉了心上人儿一并跟坐来身边,与季清臣离得稍微远了些,似乎生怕一时季清臣要突然发难会又将爱人从自家身边夺走。
季清臣也不去搭理娉婷同了云枫一处而坐,心知她绝跑不出自己的手心,便是如此的念想打量她也都不敢多动。当下只“嘿嘿”一笑,瞧了云枫半晌,哑着嗓子说道:“小子,剑可拿来了么?若拿不出剑来,娉婷丫头我可是不放的。”
云枫许久未听季清臣讲话,初闻其阴森之声入耳,一时没能适应过来,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之后,这才恍然季清臣话中含义。于是向腰间所挎的干将剑抚摩了一下,感觉还在,心下大安,紧忙从腰上取下,却也不急着拿给季清臣,只要他远远观望。
季清臣见得神剑,眼中登时雪亮起来,面现欢容,一时竟显得精神勃发,当即催道:“快,拿来给我!”
云枫一手紧攥宝剑,另一手却死死揽住娉婷,凝目注视对面季清臣,只是不将干将剑递上。
季清臣见云枫不动,心下微急,鼻中轻发一哼,身形猛地一霎,竟而由坐处骤然闪来云枫身前,左手疾探,如裂空闪电一般拿上云枫握剑手腕,不待云枫应变,手下发力,在云枫脉门上轻轻一掐便迫使他撒手,跟着手下再巧妙一转,绕过云枫手腕,抢住将要落下的干将剑,“嘿”的一声冷笑,再一眨眼的功夫,又已回到了原位。
季清臣这一连串形同鬼魅的行动,莫要说当事人楚云枫了,就是围坐一旁的云天兄弟几个也都没有一人能看得真切,只都是觉得眼间一花,有个什么物体在眼前倏然来去了一回,定目再看,原本还好端端拿在云枫手中的宝剑便奇而又怪地去了季清臣那里。此事想来当真诡谲得令人肝颤,委实如梦如幻。且就不说季清臣其他武功了,单论这轻功身法,想来宇内已无人能及矣!
却说那时云枫忽感面前遮来一团黑影,跟着只觉腕上一疼,便已知不妙,可还是赶不及做出反应,况且船篷内地方狭小,他便有所反应也实在无处可避,只一闪眼,剑便给人夺了去,心下又急又气更还有些懊丧,暗道:他季清臣在我手里夺剑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想来他若想将婷妹一并抓去也是不难,唉,我这身武功当真白练了,竟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想着想着,不禁心内黯然倍生。
其实云枫想得倒也多了,凭他如今的武功,连昝占戈一时半刻都奈何他不得,季清臣定然也不会再强过多少。此番季清臣抢剑得手,不过凭了出其不意以及处在狭窄船篷之中。云枫虽说是与季清臣离得较远,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想船篷本身不过丈许见方,他离得远又能远过哪去?若然挪到外间广阔所在并且云枫早做提防,想来季清臣欲要再如此轻而易举地取剑在手怕还真个不能了,端的要凭藉真本事才行。至于说季清臣还能将娉婷也如方才夺走干将剑一般擒走,那却纯是云枫自家的臆想了,季清臣就是武功再高,也难有这分能耐。——那娉婷可不比干将剑,着实是个大活人,受抓之下如何会真个如剑之死物一般全无半点反抗,即便是出于下意识的回避也是有的。况且,季清臣本来也就不曾担心娉婷会逃,若有此心,她早便逃了,还能等到现刻么?
这边季清臣取剑在手,也不再理会对面云枫等人,只自个端详起宝剑来,反复审视好半天,这才将剑从鞘内拔出(神剑本来无鞘,云枫等出得宫来之后恐怕身上带了这么个宝贝走路太过扎眼,这才临时给它佩了个鞘,至于那剑鞘,却是落雁贡献的了。)好像生怕那鞘上会有何等样歹毒的机关,冒然脱鞘会遭到暗算。
神剑出鞘,略显幽暗的船篷中登时间光华四射,但见一汪清虹逐渐由剑鞘中伸长出来,到得延至三尺长短,就已全部脱出,其时更觉神光耀眼。近处看时,那剑锋给人的感觉,首先并不是如何锋利(本来若是不试也显不出锋利),而是如同清澈山泉般光洁剔透,直使人心中有一种凉爽快意之感。但再多看片时,那重清凉感觉即便成为一种叫人凛然的寒意,端的能摄人心魄。
季清臣观剑良顷,忽而将剑锋一转,手腕陡然一翻,“嗖”地一下竟朝对面云枫划去。此一变故,在坐所有人尽皆惊骇,全只道季清臣神剑得手便要发难。怎料众人尚没来得及展动身形抢上去救护云枫,那干将剑锋刃的寒光却又从云枫身前掠转了回去,“卡”的一声,全部敛入了鞘中。再看云枫,安然无损,只是胸前衣襟给挑破了一条其细其长的口子,并没伤及皮肉。众人这才放心,省然方才那一下,不过是季清臣要试试剑的犀利程度,以便进一步确定其物真假。这一来,大伙才同出了一口长气,只是各自额头上的冷汗却兀自还没隐去。——想来若是刚才季清臣将剑再前探半寸,现时的云枫怕不就要破肚开膛了。

季清臣见到众人惊魂乍定,冷冷一笑,朝娉婷道:“老夫说过取剑之日不杀他就绝对不会食言,但若日后碰上,可就难说了,说不定连你这丫头也一并拾掇了。”说着又转头环扫了一回云天、苏琴、落雁,似乎在说“你们三个也是一样”。
在座五人同都给季清臣瞧得心下隐隐生寒,只觉得身上那些极其细微的汗毛也都一根根倒竖了起来。一时间各人全都不再做声,只是默然而坐,就连喘息也都放得极缓,仅仅隐约可闻。此间每人耳畔所能听到最清晰的声音,就只有了外间那艄公做工以及船破浪花之声。
约莫半炷香的辰光,忽听到外间响起一声呼哨,云枫等人即忙惊醒过来,随着同都一怔。此时季清臣却是嘴角微抿轻笑了一下,跟着就听其说道:“娃娃们,老夫剑已得手,今日也就不再为难你们了,嘿,你们好生待着罢,老夫去也!”那个“也”字尾音尚未落定,其人身形已然一晃,几如疾隼一般,骤然打云枫与娉婷两小并坐的旁侧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闪掠了过去,直蹿出船篷。
云枫等人尽皆骇然,当下紧忙随之转身追出。出来船篷,不过才比季清臣慢了片刻,却已不见了其人踪影。然而定睛细看,就在不远处,竟也漂着一条与此间所处同样大小的篷船,船头一条干瘦的黑影,辨认一回,正是季清臣。
季清臣笑立船头,一手提剑另一手则背负在后,朝云枫等人这面招呼道:“娃娃们,老夫不陪了,尔等只盼后会无期罢,不然,见面之日便是你们送命之期。哈哈哈哈!”随着他这一句说话以及后面那一阵阴气袭人的怪笑,对面那船已然渐而远荡开去。
众人此时方才知道,原来才刚季清臣并非说笑,真个是要“就此别过”,不禁心中又惊又喜——惊奇的乃是季清臣竟会只如此简单从容地走了;欢喜的则是季清臣这难缠的魔头总算是离开了,更值得庆幸的还是他竟丝毫未加留难。不觉间,各人又都舒出一口长气。
忽然云枫像是又想起些什么,身躯一震,紧而又忙不迭地朝对面船只叫道:“不行啊,季清臣,你可不能走,婷妹身上的毒你都还没给解呐!”
娉婷连忙抢至云枫身侧道:“枫哥,莫唤了,我的寒痘早给师父解去了,你看。”说着即将衣袖摞起,展出一段白玉般的莲臂,举到云枫眼前。
此时天已微明,云枫借着晨曦向娉婷小臂上仔细一瞧,果见从前隐在皮肉内的那几点寒痘尽已消去,这才安下心来。
这时,只听得季清臣的声音又再遥遥传来:“楚云枫,与长辈说话也不知讲究礼数,竟然直呼名姓,实在没有规矩,那三丰老道倒是如何教导你的?哼,若是以后还能朝见,老夫确要好生管教管教你!哈哈哈哈。”刻下季清臣所乘那船早已向着与此间云枫等人所处相反之向去得遥远难辨了,入眼处只是一个如绿豆般大小的黑点,而季清臣的声音却清晰可闻,足可见其人内功之深厚实乃当世罕见。
这边待季清臣去得更远以至眼目已难再望见其丝毫踪影了,娉婷一拉云枫衣衫,朝爱郎抛了个情意绵绵的眼神,轻一努嘴,示意回去船篷里面说话。
云枫许久未见爱妻那温柔如水的眼波,经受之下,不禁神思荡漾,心下暖而又甜,轻轻还以一笑,朝“婷妹”点了点头,牵了她的一只柔荑,举步入舱,一时倒也并没忘记云天等人,回首唤道:“大哥,莫理会他(季清臣)了,咱们里面计议罢。”
云天等人本来各都还怔愣当堂,暗暗于心内慨叹着季清臣武功的神鬼莫测,闻得云枫招呼,相继回过神来,彼此一笑,接连跟入船篷。
至于外间那名艄公,此人虽然只是个平凡人物,当真不懂些微武功,但似乎见识广博,对于方才季清臣那一番寻常人见了都要唬破了胆的举动却只是浑然无觉,依旧撑着他的船。——想来他在这长江水道上撑船久已,总不免会经常遇见一些江湖人物,那些人有时难免会显露几手自家的武功,见得多了,也就不再以为稀罕惊奇——只是对于其间每人武功的高深程度,做为一个门外汉,艄公自然是瞧之不出的,只会在心内以为,凡是会武功的,定然都有那飞檐走壁、倏忽来去的能耐。

且说云枫等人回转船篷,各自坐定。娉婷与海、苏、酆三人重新见过,其中因与落雁最算熟络、彼此间感情甚为亲厚(在娉婷来讲,落雁能几次三番地只身犯险去搭救自己,无论在落雁的心内作如何想法、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娉婷自己却已将那认为是了莫大的恩情),遂一时竟是深情望着落雁而良久说不出话来,目中莹光闪烁,似乎微微泛泪。
落雁倒给娉婷瞧得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心中却也颇觉受用,只暗自想道:娉婷姊姊,若然你总能这么看看落雁,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觉间,竟也痴了。
云枫是了解娉婷同落雁间那种难于言表的情感牵缠的——云枫深知落雁爱慕娉婷实在只因情窦初开,少年人纯情所至,待年纪大得一些,思想便能转动得开了,况且落雁虽痴情于娉婷,却也绝不会有何非分之想,更加不会做出那等不顾道义横刀夺爱之事;而娉婷于落雁,更是怜多于爱,完全只将落雁当了自己的一个小弟弟,时下更又添了许多对落雁的感激,何况,她与云枫间绵绵缠绕的情丝那简直是连干将剑也割铰不断的,她同云枫那挚切深浓的爱是多少重天雷也撼之不动的,二人彼此的心、彼此的神,或许早于前生、再前生、超前生甚至更远的从前便已纠结一起,到来今世,再至永远,都决不分割离弃。——因此,云枫对于此间娉婷落雁的深情互望,倒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心内更加不会有所嫉恨,只是暗自一个摇头苦笑。
而云天跟苏琴两个却并不大了解其中原委,一时没去留意娉婷,只是见到落雁自在一边怔怔出神,还道他身上有何不妥,慌忙相继关问道:“五弟,你这是怎的了?”、“落雁,你可还好?”
闻得那两声兄长的问话,落雁神思登时脱转回来,转首应道:“哦,没……没事,落雁很好、很好。”说完又看了看娉婷,面上微红,尴尬一笑,便自将头低下,再不敢抬眼多看娉婷一下。
娉婷此时也已还复常态,看看云天、苏琴,再瞟一眼落雁,最后将目光投向爱郎,羞涩一笑,也自垂首不语起来。
云枫则不多言,只在一直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只爱侣的纤掌之内轻捏了一下,顺目见她满颊绯红,心下暗自好笑。
海、苏两个见到对面三人这好一番地忸怩举动,不禁更加纳不过闷来,心下如何也想之不通,只同都暗道:云枫和陈姑娘缠绵缠绵,摆一摆小儿女情态倒也罢了,怎的落雁也要一并跟着凑热闹?——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半晌,云枫却首先一个岔开了话题,朝向娉婷问道:“婷妹,你的毒,你师父原来早便给你解了呀?哦,对了,你们怎知道我们昨夜……”
未等说完,娉婷已知云枫所问,当下便道:“你也真耐不住性子,也罢,尽快给你说了罢。”稍停了停,即又道:“其实,那日(在黄鹤楼)我走以后,我同师父并未真个离去哪里,而是一直在暗中缀着你们。”
云枫惊道:“怎么,你们竟一直跟着?啊,我们居然没曾发觉分毫!”想云枫兄弟四人加在一起的江湖经验也算不浅了,怎料给人家缀了一路,竟没有一人有所察觉,此事若真传说出去,那可当真任谁也都不会相信。
娉婷点点头:“是啊,我开始见了你们如此,也很为你们担心,觉得你们连身后跟了人都不知道,若然真要有人对你们图谋些什么,那你们岂不凶险!后来却也想通了,想我那师父何等样人,前儿在君山岛上将我掳走,那许多人不也没有一个知觉的么!更何况这次我与师父与你们离得总是很远,想你们觉察不出也是有的。”
云枫等人觉得娉婷之说倒也颇有道理,相继点头同意。
娉婷接着道:“我们一直跟着你们,自然也就晓得你们何时入宫。唉,我虽讨厌我那师父,却也当真不得不佩服他料事如神了。他竟然早就知道你们偷……取了剑之后就算能出得皇宫也绝对逃不出金陵,于是,在确认了你们当真入宫去以后,便着紧带了我给你们布置‘退路’去了。”
云枫听说,插问道:“那么你和你师父就没有跟着我们入宫了?”
“没有,”娉婷摇头道:“我想师父虽然武功高超,但到底还是忌惮深宫大内中那一重重的森严戒备,他怕若真个不小心惊动了旁人,给众多侍卫围住事小,他认不得路逃不出来可就大大不妙了,那时岂不只能在皇宫里面愣头瞎撞,端的是要把他给急死。”说到这里,竟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想她在季清臣身边多日,心内抑郁了许久,而今刚好借着同云枫等人叙话之机说几句师父的坏话,倒是登觉舒畅了许多。
云天等人听了,也同都觉得好笑。云枫却暗在心内转着念想,想到方才娉婷所言,也却是道理,只不过说他季清臣是怕了皇宫大内中的侍卫却未必当真,恐怕他忌惮的无非只是那一个昝占戈罢了。只是这番想法,云枫因怕提及昝占戈而又再招得爱侣愁苦,便没好说道出来,只是随着问了句:“哦,那么这一路来从起先我们脱出宫后撞见的那个传话的醉汉一直到此,都是你师父的安排了?”
娉婷应道:“他究竟怎生安排的,我也不知,不过想来你们所遇到一切的该当都是了。”
云枫苦笑道:“他做事倒也仔细,连你这徒儿都不告知。”
娉婷道:“他本也信我不过啊。不过,想来这次倒并非他有意瞒我,定是因为事出紧急,他根本来不及与我详细说解说。毕竟,这事他何必要防范着我呢,与他要干的勾当又无多大干连!”
云枫听了觉得确也该如此才合乎情理。
想来季清臣此番乃是要搭救(姑且叫搭救罢)云枫等人,娉婷自然是同师父一般心思。娉婷虽可能坏季清臣别的事情,但此事却是打死她也不会从中搅和的,因此季清臣也就绝没故意隐瞒的道理。
一时,云枫即又想到那时在太平门见到的那些给人一击毙命的守卫,方才想通那是季清臣所为,当下暗笑自己糊涂,心道:唉,怎的早没猜到是季清臣呢,还只道是师兄他们,真是糊涂透顶!——忽而却又不甚明白季清臣究竟用的是何等手法,只在顷刻间便毙了城上城下的所有守卫?想来就算季清臣武功再如何了得、轻功再怎么高绝,也端的没有在两丈多高的城墙与地面之间霎忽来去的能耐!边想着边又看了看娉婷,脑中灵光一闪,暗叫:是了,他定然用的又是他那手凝水成冰的绝技,想那时他只藏身远处,在掌心吐几口吐沫,凝成冰晶,一颗颗地朝守城官兵打去,冰中含有剧烈寒毒,中者又皆非武功高强之人,如何能够不死,而身中寒毒而亡者,只是身体僵硬冰冷,与死去多时之人无异,那时黑灯瞎火的,我等又怎会查看得清楚了?——他心下这一想通,面上便不觉展出一个笑容。
娉婷本待继续解说下去,忽见爱郎发笑,还道是自家说错了什么,旋即问道:“怎么,枫哥?”
云枫忙道:“哦,没有,你继续说。你师父他又是何时给你解了毒的?”
娉婷便道:“啊,半个月前就解了。他实在是嫌麻烦,每日都要给我度送寒气,如此倒乐得替我解了去。何况那时你已答应了去给他取剑,他便也就不再担心我会得空逃跑或是你反悔了,他料你一个名门大派的弟子定然言出必践。”
云枫听得又自发一苦笑,叹道:“嘿,他倒真了解我!”
隔得半晌,娉婷却又问起云枫等人夜间取剑经历。云枫微得一怔,心下颇感踌躇,不知刻下该否跟爱侣叙及此事,只因一提到这些,势必将说起昝占戈。云枫晓得昝占戈其人实在是娉婷心里一道很深的伤痛,尚还未愈合完全,稍有触碰,便又将旧伤复发。一时间,云枫心内委实有些犹豫不决。
万没想到,云枫虽然不说,那边落雁却是抢着说了出来。——他实在是想同眼前这个自己心怡已久的“姊姊”多多说上一些话儿。
云枫见落雁话头接得也当真够快,此间想拦都拦之不住,暗在心内一叹,无奈摇摇头,不再多言,任由得落雁了,暗道:一会子可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婷妹才好了。
这边落雁说得竟也详细,从自己等人如何潜入皇宫、如何来到乾清宫顶上窥探、如何在取剑时中计到如何同众多大内侍卫激战,再到如何为昝占戈所救而脱出重围却又慌不择路误打误撞跑去宁寿宫碰巧又遇见刘方,此后又如何借助苏琴的“荡魔琴”绝技脱身。等等一干,讲来虽并没加油添醋,但因是自己亲身经历,此番又是讲给“心上人”听,倒也说了个口沫横飞,直使听者娉婷宛若身临其境,心情竟能随着“故事”中的“情节”发展而紧张、松弛。
不过,究竟那昝占戈在娉婷心里还是一块大大的阴影,起初听到落雁讲到昝占戈带人合围云枫四人时,心内直是又气又恨更如刀绞般地疼痛,之后却又听说竟是昝占戈在关键时刻救了云枫他们,心情即又有所缓和。但一想到昝占戈为救云枫等人而毅然同朝廷、同那一众大内侍卫反目,任他武功再高,最终也还要落个惨死乱刀之下的结局,娉婷又自顿感悲伤难过起来,不觉间竟为之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这边待落雁说完,云枫也算终于拿定了主意,觉得这些事早晚也都是要让娉婷知道的,不如借着此间便一股脑地跟她全说了的好。于是一咬牙,又将昝占戈那时与自己对斗此后如何突然倒戈助自己脱出围困的详细经过向娉婷述说了一回,其间就连一些在那时的对话,云枫也都不落丝毫,特别是最后临别时昝占戈那几句将娉婷托付与云枫的满含深情的言语,更加只字未差。
娉婷听得早已是泪流满面,抽噎不止,一待云枫讲完,竟再也把持不住,“哇”地一声,直扑入云枫怀内放声大哭起来。
云枫一时也不再对娉婷作过多宽慰,心想如此要她大哭特哭一场也未必就是坏事,好好地发泄一回,确是要胜过总在心内憋闷着,兴许经此一哭,爱侣倒是能得畅快起来呢。
娉婷万没想到,昝占戈临阵倒戈竟还是因为她自己、因为知晓了云枫等人冒险取剑全是为了去救她脱困;娉婷万没想到,一个曾经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大仇人”,最终却又会救了自己,甚至救了云枫——在娉婷心中,能有人帮她救了云枫实在比救她本人更值得她去感激;娉婷更加没有想到,自己对于昝占戈,竟依然还是那么的重要,昝占戈依然将自己当作了他心爱的女儿。
一时间,娉婷眼前不断浮现出曾经在家乡汉王岛上与昝占戈练武、玩耍、一同与师父季清臣作对的等等欢乐情景。那时的昝占戈真的便如同一个对女儿又疼又爱却又管教有佳的时而慈祥时而严厉的父亲一般,那时的娉婷却又是多么的幸福快乐。
娉婷哭声不断,心思却又转动起来:战大叔,战大叔,你到底还是疼爱娉婷的,你到底还是不肯伤害娉婷的呀,娉婷从前真是错怪你了,娉婷错怪你啦!啊,娉婷当真糊涂、不是东西,若说对不起,还当是娉婷对你不起呀!——这番越想越是伤心,哭得就更加厉害了起来,声音撕心裂肺,真是悲痛欲绝,直叫闻者都不免随之鼻酸目润。
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辰光,娉婷才逐渐止歇了哭声,颓然靠在云枫怀内默然抽噎,那一对儿本来该是水汪汪的美目,时下虽还是水汪汪(或应说更加水汪汪),却已又红又肿,一张脸儿也早给哭成了个小花猫,此刻见来,虽已不再可人,却又无端使人倍生怜悯疼爱之心。
云枫并没言语——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只是揽着娉婷,轻轻以手掌拍抚她的肩背,以此寥做慰藉。旁边云天几兄弟似乎也都不大想打破时下的沉寂,各人自个靠在一处,默默瞧着楚陈二人,皆不做声。
忽而只觉得船上轻微一荡,即又听得“噔”地一声,似乎是撞上了什么物事。蓬内众人同都为之一惊,相继警醒过来,只道又出了什么不妥。
却见外间那艄公探头进来,含笑道:“几位公子,咱们到了,您几位若还想再接着搭船,那只好劳烦您几位转程其他的了,再往下走,可就不是小人混饭的地方了。”
云枫等人闻言,这才相继了然——凡是似眼下这艄公一般在水陆上混饭的小本船家,都各有自家的一段水域,平日只能在自己水域之内行船载客,若然超出,倒也并非不可,只是要好生分给别个“地盘”上的船家一些好处,权当作是借路费。当下,云天接着艄公那话头问道:“船家,此间是了哪里?”
艄公回道:“回您几位,这里是个小地方,叫乔家渡,一个小码头,不过前面不远便是瓜洲地界啦。”
苏琴听说已将到瓜洲,不免心下大喜,叫道:“怎么,都到瓜洲了么?呵,那可好啊!”随之又转对云枫等人道:“从瓜洲再走不多远便是扬州,不如大伙跟我一同回家罢,爹爹见了咱们定然会欢喜得紧哩,特别是眼下还有二哥这么个武林盟主啊!”
众人一听,同觉大好。想来到了扬州,其他的先不忙说,单是自己等人这番眼看将成朝廷亲犯,若然躲去了苏家,那可当真是再好不过了。需知这苏家固然是个江湖门派,但因了是武林世家,落户扬州数十年,竟也俨然成为地方上的一大霸主,扬州城内大小生意,莫不都或多或少有他苏氏的股份,便是许多地方官员也都要靠着他苏家大发职外之财。可以说,对于云枫他们几个,现下在左近最安全的所在,当真莫过于那苏家大院之内了。
众人一拍即合,立时决定转赴扬州。
当下几个人离船登岸。苏琴另外打赏了那艄公几两银子,谢过他载了自己等人这么老长的一程。艄公本已收了季清臣不少船银,此番又有额外收获,心内更加欢喜,口内连连称谢,殷勤地帮云枫等人将随身物品、行李提出船来,之后又主动领了几人去另外雇船。
云枫等人在艄公帮忙之下,虽然此间天时尚早,大多船家都还未及出工,却也还是雇到了一条小船。小船的船家听说云枫等人欲去扬州,更听同行说几人出手阔绰,一时知道是个大好的发财机会,虽见各人衣衫多有不整(经历一夜恶战与奔波,那一身衣衫能够整洁如新才算新鲜)而心下微疑,但财路当前,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即忙招呼众人上船起航并谢过了先时那名荐客的艄公。
却说其时那一个娉婷,兀自还是抽抽噎噎犹未停住,但因听说这番是要去扬州宝地,到底心情也还略转平和了一些,随着云枫几人,只默不吭气,倒也没另生不快。
云枫等人转道扬州,船行水上,倒是不必多提,只说再没生出何等变故,一路顺风顺水,当日中午,便已到得地头。一时之间,除娉婷一个心中还略有愁郁,余人尽都欢喜非常。
当即,苏琴同船家结算了佣金,便领了各人登岸,这就待要雇车反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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