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六一回 灵思睿智苏公子琴拒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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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那候孟良说了什么话竟能把屋内云枫等人唬得惊魂难定?倒也并非其他什么,只是一句:“启禀公主,属下见您寝宫外的两名侍侯宫女双双倒地,显然是给武功高手点昏,看来就算刺客尚未前来骚扰公主,也已然来过这里了,量必是公主您并没察觉,不若……”他一口气照直说下去,实在是好长一段,后面的言语,云枫等人却都没再如何留意于耳,因为只消听说了他前面那大半段就已足够叫人凛然胆寒了。
屋内各人相继现出焦急神色,其中略还带着几些懊悔,自责当时怎的偏就全都忘了将门口那两名宫女给抬进来?只是现时后悔也已无济于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想法子从此间脱身。
几人迟疑了片刻,却听屋外候孟良又再扬声道:“殿下,属下等不知您的安危,实在担心记挂得紧,您若是无事便请出言示下。”等了一时,听不到屋内有何动静,不禁心下一紧,声音略有发颤道:“公主,公主,您可在内里?属下等前来护架。”又待半晌,见仍无回音,心中已然料定,公主即便没有为刺客所害也定然是给人要挟着不得发声呼救。当下候孟良盘算一回厉害关系,觉得纵然未经允许擅自率众闯入公主寝宫大为不妥,但也总好过无端放跑了刺客。于是候孟良心下将主意打定,便向众手下人吩咐道:“来呀,将宁寿宫给我团团围紧,时下刺客定然隐在其中,哼,量他们今日便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休想逃得出宫去。听令,一会本卫数到十,若里间还无丝毫动静,便说明公主已然遇害,说不得咱们只好冲杀进去了!”众侍卫得令,齐都称是,跟着便各自行动开起,候孟良也开始记起数来:“一……二……”
刘方听候孟良说一待“十数”念数完毕他便要领人闯入,更加急得团团乱转,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扬起太大声响,只是不断细声嘀咕道:“哎呀,这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嘛!公主都给人点晕了,你又叫她如何答你的话?”一边说着一边打眼斜楞了落雁一下,眼神中略有责备之意。一忽听得那候孟良已然数到了“六”,不禁更是急得没了主意,说不得这便要抢身过去开门,心道:“若再不开门答应,怕不要一会这候孟良连本公子也一并当成刺客给杀了。”——想刘方虽是诚意伯的公子,但皇宫中王孙公子那么许多,就是皇亲嫡系,若非常打交道之人,也都很难认识全满,更何况他刘方还只是个不常往来宫中的外姓王孙。若真是待得一会候孟良领人冲了进来,见到刘方与云枫等人一起,哪里还会多想其他,打量刘方定然也是刺客同伙。况且,便算有人能认出刘方,那时却也端的是件麻烦事——怎的公主都给人制了,你却好端端的同一干刺客待在房里?想必那时刘方就是有千万张巧嘴也解说不清了。
落雁见刘方举步欲行,登时猜到他心思,当下提气抢至他身前,轻叫一声:“公子,对不住了,回头再给你赔罪罢!”说话间,未等刘方有所反应,左手疾探,在刘方身上几下戳点,已将其致昏。
落雁到底还是很生尊敬刘方这个诚意伯公子,出手之后,未等刘方摔将倒地,便展臂将他身体一托,之后揽扶着,轻轻将他撂放在了地下。
这边厢,就在落雁施为的同时,那候孟良已数到了“八”。云枫略一盘算,叹道:“为今咱们也只能接着冲了,好在现下我已然想清了道路,只消能认准方向,想来杀出去应当不难。”各人不待多想,同都随着点头。
这半刻的工夫,候孟良十数已然念毕,只听其人轻发一哼,说道:“看来公主当真已给贼人害了,兄弟们,而今咱们只能冒死杀进去了,只可成功,绝不能再让刺客跑了去。”
云枫等人省得外间人说话便要一拥而上,于是互打一下眼色,各自提气,这也就要过去开门迎战。
忽而苏琴心念电转,脑中竟来了主意,叫道:“等等,咱们不必真个与外面人火并!”见三兄弟回头怔望自己,尽都一副茫然不解,当即含笑道:“我有办法能叫他们冲不进来。”边说着边朝原本长乐公主倒身之处行去。
众人心内更加疑惑,同都暗想:莫非你是要拿公主去做要挟,这法子自然可以,但却不是咱们大丈夫所谓,况且你抱个昏公主出去,外面人哪里知道她并没死去,说不定还要弄巧成拙呢!
各人正自纳闷,却见苏琴并非是去抱那公主,反而将公主身边翻着的一具木琴抱了起来,回身朝众人笑道:“我请大伙听段曲子如何?”众人一时不能了然何意,只都略有不快,心道:这都什么辰光了,你倒还有这等闲雅心思。
苏琴却不管那么许多,只是捧了琴坐到桌前,将琴摆好,右手在琴弦上“铮啷啷”地一阵撩拨,听听音色尚佳,于是又自含笑道:“大哥、二哥,还有五弟,你们且都站到我身后来,一会那干侍卫冲进来时你们也莫要移前。”说话间听得外间人已各自掣出兵刃并朝屋前行来,急忙又道:“快,来不及了!”
云枫、落雁尚还未明所以,云天却见识广博、反应神速,其时已然想到:啊,是了,四弟这是要用他家传的“荡魔琴”了!——当下也就不再多疑,只强拉了楚、酆两个抢步到苏琴身后。
便在这时,房门已给那一众大内侍卫冲撞开来。但见外间***通明,人头攒动,乌压压的一片,着实围了不少人。
苏琴只谦和一笑,向众侍卫温声道:“诸位官爷,草民请您家听段佳曲。”说时间,手下又是“铮啷啷”一个泛音,抚指调试了几下琴弦。
却说那一干大内侍卫们骤然将门撞开之下,只都道里面人定然要实施偷袭,冲在前面的几人委实心下忐忑不已,因知道对方武功均都高超,恐怕自己冒尖冒过了头反而会丢掉了性命,为着保命(也是有些害怕)便都不约而同地将钢刀在身前舞了个风雨不透。那几柄大刀一同旋舞起来,倒也真能织成一面银光霍霍的铁网。——只不过若云枫等人真存了偷袭抢攻的心思,那几人的刀网想必也终究还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眼下,那几个冲前的侍卫兀自舞动了一阵,竟不见有任何动静,这才相继放着胆子将手中的钢刀拿定,凝目细瞧,一见之下,少不得错愕万分。只见对面屋内的四个敌人只是潇潇洒洒从从容容或坐或立地待在那方,并无丝毫上前与斗之象,其等人面前更还撂了一架古琴,看样子似乎即时便要开唱悦客一般。几个侍卫即时全都怔住,彼此顾盼,面上满是疑惑之色——他几人因了早先的一番施为,竟都没有将苏琴那话听得入耳。
不过,就是后面的那些能够将苏琴之言听得一字不落者,也都不能明白那话究竟何意?说里面人这是束手就缚,瞧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说他们这是学诸葛亮摆空城计,那简直全没必要,终归外间早就知晓了他们不过只有四人,此法绝唬不倒谁人;但若说他几个是欲待迎战,那就更加不像那么回事了。一时间,一干大内侍卫们反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愣在当堂,眼巴巴望着苏琴那方。
苏琴却不再多待,只又轻发一笑,在琴上拨弄出几个单音,颇觉满意地点了点头:“各位官爷,小民这便开弹了。”正说间,只听得那琴突如猎隼鸣啸一般发出一个尖利的声响,直刺耳鼓,竟是冲得人脑中嗡地一下,随之便如乘船时遭遇飓风般的好一阵眩晕,离得稍近的几人更还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退。
此时,人群中霍然响起一个声音:“快冲,别要他继续弹下去,那琴声听不得!”说话者正时早前在外间发号施令的候孟良。随着那话声落处,即又从人丛中窜出个瘦高汉子,面相上看来倒也精明,一双细眼死死盯着苏琴,喝道:“好个妖人,竟敢在这里整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看本卫拿你!”这人便是候孟良。——这候孟良其实云枫倒也认得,而且与他尚算“旧交”,其人非他,正就是早年那个与云枫有过不只一次朝相的手使娥眉双刺、武功也算不差的瘦汉,只是那时他还只不过是贺冲天的一名跟班,不想现下竟已忝任了大内侍卫的督卫。
还说候孟良那番提醒一众手下的话语,虽然说了,却到底说得有些晚了,那时苏琴已然开弹,候孟良每说一字,苏琴手下的琴上便并和着发一尖音,琴声自然要盖过人声,况且苏琴所弹之音又有摄魂之能,候孟良说时虽然将声音放得很大,但究竟还是没有运注起内力(料他也绝没有那分高深的内功修为)。待候孟良一段话说完,其手下人等却只都充耳不闻,一个个全给“荡魔琴”音扰得头晕目眩。
苏琴见琴技奏效,心下暗喜,更不停手,只将“魔曲”一路弹奏下去,直无间断。那尖音本就叫人难耐,此番连续而发,更使听者眩晕欲呕。
少一时,那候孟良也有些难以把持了,眼间骤然一花,所见之物俱都成了双影,足下但觉软软,便好似踏在细沙棉团中一般,当即心中连叫“糟糕”,赶忙强提住一口真气拿稳身形,倒步朝后急退,总算勉强凝定了神思。然而先头冲在前面离得稍近的那几名舞刀侍卫却已然给苏琴弹奏得相继软倒地下,一时竟都昏死了过去。
苏琴见琴音波及不广,于屋外离得稍远者便不能造成太大影响,当下便将家传神功陡然运至十成,将琴音催得更尖、使之传得更远。
这一下,就是候孟良也都再难抵挡,饶是他已退得距离苏琴所在足有三丈之遥,竟还是给“荡魔琴”音震得神魂颠倒起来,不一会,便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是谁了,再过半刻,眼中幻象迭出,闪幻片时,转而又是一黑,旋即没了知觉。
候孟良都已如此,随他而来的一众大内侍卫哪还有不倒下的道理,相继都“扑通扑通”地如烂泥一般摊在地下,全没了些微生气。
却说苏琴这“荡魔琴”当真有其怪异之处,虽然那尖利声音一经发出便足以叫人失魂落魄为之丧失行动能力,却也只能震慑住正面的来人,于抚琴者身后所在之人却无丝毫影响,只不过是能会多少觉得那琴音有些不大动听罢了。——这也正是一开始苏琴要云枫他们躲到自己身后的原因所在。
见得敌人尽都给苏琴那一番混似胡乱弹奏出来的“音乐”制昏,云枫等人心下当真又惊又喜,正待说上几句,却听得外间又再传起一阵骚乱,稍得一怔,院落中便又再围来了众多侍卫。好在时下苏琴手中并未停下,见外面人来,“魔曲”继续弹奏,登时又自接连软倒一片。
忽而听得一个声音破空而至道:“楚云枫,你们弄什么玄虚?哼,你道今日本道可能放你出……啊哟,不好!”随着那声音转出一人,正是贺冲天。贺冲天本待要破口骂上云枫几句,怎想到方才一冲进花园便有一阵怪音疾钻入耳,震得脑仁生疼脑浆翻滚,登知必有古怪,转眼间瞥见园里早已躺倒一片人众,再又见得自己身周随来的一干手下也都相继立身不稳,继而猜出定是此间那琴音作怪。当下贺冲天便不敢再开声喝骂楚云枫,只强自提足一口内息,凝定住神思,不叫头脑给那怪异乐曲扰迷。

贺冲天到底不比旁人,内功深湛,支持片刻,便恢复了清醒神志,心内暗叫:好厉害的琴音,险些便给你算计了,哼,看你还能再奈我何!——心念甫毕,骤然又将丹田中那一口真气满运至胸口,随之吐气开声,“呵”地放一彻天长啸。
就在贺冲天啸声乍起之时,但又听得苏琴手下琴上“铮啷”一声,随即那催人失魂的“荡魔琴”曲便戛然而止,周遭立时宁静了下来。再看时,苏琴手下长琴上竟已有数弦绷断开来,而苏琴的几根手指肚上也带起鲜红的血珠,滴答滴答地朝琴上不断淌落。
这面贺冲天却是嘿嘿一笑,说道:“好娃子,真有你们的,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不想连扬州苏家的人也在此间!哼,还有什么能耐尽都使来罢,本道一准接了。来呀,给我冲!咦?”这最后一句本是向着他自己身后一众手下发的命令,岂知令下之后不闻有人答复,惊奇之下回头查看,只见随自己而来的众人只在方才那片刻之间竟全都躺在了地下,如此才又会跟出那一声惊疑来。
贺冲天瞧得心下有气,在牙缝间轻声骂道:“一群废物!”而心内却又连叫侥幸,心想:苏家荡魔琴果然了得,若非本道应变及时,怕不是也要同这干废物一样“躺尸”了。——当即心念电转,不敢再有怠慢,生怕那边云枫等人还会再有其他“怪招”出来,只拟算着突然抢先发难制住一个再说。——若叫他以一己之力去应付云枫兄弟四人,他自量也是没有这分能耐。
然而,那边的云枫竟然与贺冲天一般心思,只道此间多留一刻便会多一分危险,虽现在只有贺冲天一人,但难保一会儿不会再有人来,何况苏琴手下木琴已毁,手也受了伤,若再来人,可就不能再施展“荡魔琴”了。当下乘着贺冲天那回头一瞥稍有怔愕的工夫,脚下发劲疾点,蓦然打屋内弹掠出来,霎忽之间已闪来贺冲天身前。
刚好这时贺冲天也正要提劲旋身朝屋内冲进,转面之下,骤见一条长影犹如魑魅一般晃至眼前,心下大凛,匆忙之下不及举剑施刺,只得气贯左掌全力拍出。
云枫并不知贺冲天本与自己一样心思,见他回身反击,只以为对手应变迅疾,不禁暗自佩服,可手底下也不怠慢,依样葫芦,贯力迫出一掌,直迎向贺冲天来掌。
云枫奇筋八脉已通,眼下一掌之上的劲力俨然已超过贺冲天许多,那早前与昝占戈强拼一掌之下却毫无损伤便是力证。
贺冲天却哪里知道这么许多,出掌同时已然认出来人,心道:楚云枫,你来最好,倒是省了本道的麻烦,哼,看我这便将你……——念头尚未转完,两只手掌已然撞在一处,登时间劲风四荡,迫得周遭沙尘飞扬。贺冲天猛觉一股开山般的大力随着自家那拍出一掌反冲回来,一时还没来得及反应,胸口气息便为之一梗,跟着膻中**左近宛如爆炸一般,剧烈疼痛,迸散周身,喉中一甜,“咳”地由口中喷出一股血箭。继而,贺冲天再也支持不住,脚下一番趔趄,疾倒了两步,便一**坐在了地下,口中咳血兀自不停,满眼含着惊疑神光瞪着对面的楚云枫,却说不出话。
云枫见自己全力一掌果然奏效,心中惬喜:功力真个精进得这么了得了,连贺冲天都能震下了!——想归想,却也知现刻之紧急,于是也就不再理会贺冲天,回身朝云天等人招呼道:“走!”话音一落,当先一个便带头掠出宁寿宫花园,云天等人相继跟上。只是苏琴在蹿出厅堂时似乎还略有不舍地回头张望了一下,其时眼中竟含着几丝奇异神光,却也不知他所看为何。
这边贺冲天重伤之下无力阻拦,只能巴巴望着云枫四人打自己身旁离走,毫无办法,心下气苦又痛恨,咬牙切齿,暗暗骂道:楚云枫,我早晚要将你碎尸万段、十万段,报偿我那京儿的性命!——他竟将徒儿吕京的死全都推在了云枫身上。
那吕京乃是贺冲天唯一的弟子,是早年贺冲天在江湖上拾拣到的遗孤。贺冲天本也是个孤儿,当年为三丰真人收留,此后才得以练成一身高强武艺。他那时见吕京尚在襁褓之中便被遗弃在路边,无人问津,一时竟起了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只觉这不就是当年的自己么,心念稍动便决定将这孩子收留。至于吕京这名字,却是早先就有的,被他父母连同遗弃之言一并写在一张黄纸之上。
此后吕京便一直随着贺冲天闯荡江湖,师父去哪他便到哪。待贺冲天进了朝廷做大内侍卫,吕京也就一并跟了去,刚好做师父的一个部下。师徒二人的情分当真可谓菲浅,贺冲天对吕惊甚为宠爱,除了在教授武功时会比较严厉外,其余旁事都尽量遂着徒弟的心意、任其由着性子来,对徒弟如待亲生骨肉甚至更胜之,——可能在贺冲天内心深处见来,吕京其实就是另外一个自己。
正因了贺冲天对吕京的溺爱,才会造成了此子后来越发不可一世、愈加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按说吕京本来只是个寻常的大内侍卫,最了得时也就混了个侍卫班领,撑死不过七品之职,但由于师父的干系,在满个侍卫营中甚是嚣张跋扈,一些老牌的资深侍卫也都要对其礼让三分。如此,吕京不免更加觉得天底下除了师父和昝统领外,便属自己最是了得,简直已不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直到那回碰上云枫他们,给娉婷一个娇弱少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实在并不如何高深,简直就是稀松平常得紧(其实也未必真个如此,只因他所遇乃是陈娉婷罢了,需知人家娉婷再不济也还是季清臣的亲传弟子呀!),自此方才有所收敛,只是即便是“收敛”也未见就真个好得到哪里去,只不过是不再那么自以为是罢。
贺冲天爱徒心切,如今心爱弟子无端丧命,心痛如绞,那简直就好像是看见另一个自己给别人杀死一样,直恨不得自刎随亡。想他与吕京相处近二十年,那孩子可当真是他一天天看着长大的,与之情深如海。此间贺冲天因了伤心过度而切齿发恨却也情有可原,但若尽将那责任全都推给云枫一人,未免太有些牵强,不过既然他一心认定如此,旁人倒也无法。

却说云枫他们几人,出得宁寿宫,认清道路,再不多耽,一路跳跃蹿掠,各自施展起最上乘的轻功。此间莫说是一时半刻间还未能给其他追查“刺客”的侍卫和官兵发现,就算给人发觉,时下昝占戈与贺冲天均已不在,又再有哪个人能追赶得上他们兄弟四人,即便追上了,却又有谁拦阻的住?
不消一炷香的工夫,几个人便已寻来皇宫最外围的一处侧门前,那门前虽然仍旧立了两名兵卫,但这又算得了何等难事?四人大摇大摆地步上前去,未待人家两个门卫有所反应,便出手制晕了他们。此后四兄弟出来皇宫,一路更无阻碍,径直奔回客栈。
然而四个人也都知道,今夜宫内闹了这么大一档子事,朱棣哪里肯善罢甘休,定然会调遣大批人马连夜追查“刺客”下落,最不济也要把那干将剑找回来呀!
云枫兄弟几个回转来客栈,打原先出来时的窗户掠入,来不及多做道理,便即商量着打紧离去,以免夜长梦多。
当下四人草草收拾好行李,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唤来店家结账,只又打窗中跃了出来。其时几人也不待去牵马了,心想刚好那几匹马儿算是抵了房店钱罢,想那几头畜生虽不是千里神骥,却也还都是上好的良驹,料来算作房钱是只多不少。
只是四人出得店(或应叫“窗”)来这才同又想到一个问题,时下早已过了子夜,想来满个金陵的各方城门均已关闭,若非有传令放行公文或令牌,如今就算打好了行李却又如何走得出去?冒然闯门,反还可能弄巧成拙引来大批追截的兵马。
几人正自不知所措的当口,隐隐听得寂静长街上响起一阵细碎拖沓的脚步声,听来其人行路似乎还很不稳当,竟是跌跌撞撞地。四人微觉奇怪,想不到如此深夜,街上居然也会有人走动,相继寻声看去。
依稀只见不远处晃晃悠悠地移来一条影子,待稍近一些,辨出是名三十来岁脏兮兮的男子。只见那人步履蹒跚,身形总是立不稳当,走路总也成不了直线,左摆一下右转一回,脚下不时还自己拌蒜,听其口中兀自念叨着一些什么,似喃似唱,不很清楚,那神态倒有些疯疯癫癫的,不似个正常之人。
刚巧这时起来一阵微风,正好是由怪人那一面吹拂过来的,隐约中,只嗅得风中混合着很浓烈的酒腥气,当下云枫等人相继会意苦笑,知道迎面所来那人只是个深夜买醉过后的酩酊醉汉,如此也就不再将那人放在心上。
可说来却怪,云枫几个虽不再搭理那醉汉了,可那人偏偏又要朝他几个这边闷头撞将过来,便好像四人这面有着何等样强大的吸力一般。
眼看那汉子似乎不辨东南西北一番晕头转向地乱冲就要撞在云枫怀内,云枫无奈之下,出于好意,便想要上前搀扶。海云天忽然抢上将云枫拉在一边,打眼色示意他不可莽撞,仔细着其中有诈。云枫会意,赶忙将身一闪,把那汉子从身侧让过,暗中提住一口气息,谨防那人会突然在身前发难。
然而那醉汉冲到云枫跟前之后却并没有其他多余举动,只依旧还是照直里踉步前行,并没搭理云枫,似乎根本就没看到他们几人或是只将他们当了摆设。只是那汉子在冲近云枫、云天两人之际,口内本来模棱难辨的呓语却忽而清楚了起来,听他似有意似无意地低声道了句:“东北太平门外玄武湖马车等候。”说完这句,即便又重新胡言乱语起来,踉踉跄跄地去远了。
云枫看看云天,云天也怔然瞧了瞧云枫,一时二人都是不解何意,同声奇道:“太平门?”苏琴、落雁两个方才虽然离得稍远,于那醉汉言语未能听得仔细,但隐约也是听到了“什么门”,听楚、海二人道出,这才晓得是“太平门”。
当下四人无比错愕,彼此狐疑相看,不知那醉汉究竟什么意思,更也不知他说的那话是真是假,会否也只是他那一连串呓语中的一句?好半天几人都迟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一个陌路醉者的话。
到底是海云天有“兄长”风范,见兄弟几个一时都拿不定主意,当即拍板道:“不管啦,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权且冒险走他一遭罢。是真的最好,若不是,也不见得就能再坏到哪去,总归咱们现在已然是走投无路了。”
其余三人想想也是道理,于是点头应许,决定就此冒险闯他一闯,说不定真能出去这南京城。
当即,云枫辨清方向,便领了兄弟三人朝那城东北的太平门奔去,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官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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