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四九回 愤闯窑院苏小妹大发嗔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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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望见云枫苏琴两人行进来时各自面带微笑,一时倒都有些纳闷,只见云枫先头出去时还神色异常,怎的这刻回转来却如同个没事人儿一般?如此,各人不觉都有些瞧怔了神。而众人无言,那个金沙帮汉子也便随之停下不语,一并打量着楚苏二人。
反是云枫两个显得颇为自然。入厅以后,云枫先向众人环视一笑,之后即向着那金沙帮弟子礼道:“哟,这位可是金沙帮中的大哥?在下楚云枫,这里见过了。”
那汉子听说是楚云枫,立时便恭谨起来,躬身还礼道:“啊,原来阁下便是楚盟主,恕小的失礼,先头不知,竟教您先给小的……”
云枫未等说完便打断道:“哈,不提了,海云天是在下结拜大哥,你是他是兄弟,那便也同样是在下兄弟,兄弟之间本没有什么礼数先后之说,平辈而交,用不着那么多规矩。”
这边诸人听说海云天竟是云枫结拜义兄,除知情的屠梅夫妇外,自又都是一番愕然,其间最觉惊奇的当属童未泯,不觉间竟瞠目向云枫、苏琴张望来。苏琴见到未泯神色,略微颔首,现个微笑,暗打下眼色,示意他无须诧异,少时再与他解说。
却说那汉子听了云枫言语,急忙又抱拳恭道:“哦,小的不敢,承盟主您瞧得起,唤小的李贵便是了,委实不敢与盟主您称兄道弟。”他说这话,乃是顾及到云枫在武林中因了乃师张三丰的原故而拥有的高辈分,特别是此间武当三侠皆都在场,他先时已称人家为前辈,此番又如何再能跟云枫作“弟、兄”之呼?
然而云枫却是误会了,只道是这李贵碍着帮主海云天的面子才不敢妄自与自己称道兄弟,心内不禁暗笑此人不知变通,当下摇了摇头,也不再多究,只又道:“李兄,方才云枫进来时似见你在述说些什么,竟是教我给打断了。啊,你继续说罢,是否我那大哥他有事情交代?”
李贵应了一声,便再又将先前与厅上众人所道之事向云枫说了一回。
原来,这李贵还真是海云天派遣来的,不过此番所代表的却是整个嵩山盟会,端的是个信使的身份。
前回已说,洞庭叟和赵德两个将解救云枫等人事宜向嵩山群豪知会了以后,便双双追着武当三侠后脚赶去洞庭湖。在这之后,嵩山盟会上的一众英豪也都整装待发,准备大举攻打丐帮总舵。就在怪叟两个去后三日,群豪也分成三路人马先后朝岳阳进发。而这三路人马中作为前锋部队的,便是由海云天带领的金沙帮弟兄以及其他一些未被丐帮收并的江湖零散小帮。至于中营和殿后部队则分别由十三省帮会联盟及包括五岳盟派在内的武林各大门派组成。
这一日,作为先锋部队的金沙帮众人眼见距离岳阳已不过三五日行程,海云天虽然料定怪叟等人定能将云枫营救出来,但为稳妥起见、谨慎行事,还是遣了手下李贵前来打探消息并与怪叟等取得联系,如此也便于正经筹划下一步的行事。
而这李贵其实是在这天中午便赶到了岳阳的,只因不晓得怪叟等人行藏,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寻找查问,生怕教丐帮人知觉(这倒是他过于小心了,想丐帮这日正在为晚间的大典紧锣密鼓地张罗,哪里还顾及得其他),只得是悄没声地自行寻访。如此,直是耽误到了此间深夜,这才找来怪叟等人这进大宅,将消息通报。
云枫听说拜兄海云天已将率众不日赶到,其后更有武林豪杰的大队人马,心下少不得有所牵动,暗想:若是大伙真个聚在一起,两下里与丐帮冲突起来,怕不又将是场血战,到时反因此落得个两败俱伤岂非大大不妙!我既身为武林盟主,如何也不能教我武林一脉这般自相残杀呀!况且若因为如此而将丐帮给剿灭了、使之从此绝迹于江湖或是元气大伤,莫说对不起未泯,就是在我死后也都无法同熊南雁老前辈交代呀!总归此间罪恶之源委实全在俞百龙一人呐!——思及这里,云枫不免有些踌躇,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但到底是听说了拜兄将至的消息而心内激动,遂此还是笑应道:“大哥要来了么?那真是太好了,我可想他的紧咧!”
李贵回道:“是呀,自从郑州一别,我们帮主也无时无刻不思念盟主您呢!总算过不几日,您兄弟俩就能相见了!”
云枫听说,倒是暂将先头的心事放了下,连连点头微笑:“是呀是呀,这便能见了。”一忽又转对洞庭怪叟道:“师叔,这位李兄为着与咱们传信也奔波整天了,还是早些请他歇息罢。”
怪叟恍然道:“啊,是了,瞧我,竟忘了待客之道。哈哈,李贵呀,待会给你弄些吃食,然后早点休息,明日你不还要赶着回报么。”稍停,见天色微明,知已过子夜,便又向众人道:“啊,咱们也都忙碌一宿了,歇罢,有什么事,等待天明再说。”
众人相笑答应,李贵也是连连道谢又叨扰。
如此,众人相继散去,有肚子觉得饥饿者,就随同赵德去简单吃食,不饿的就各自寻房睡下。
倒是云枫兴致颇高,拉了苏琴、未泯,三个人留在厅上继续攀谈。楚苏两个也将方才后花园中的事情以及“四兄弟”之事一并告知了未泯。未泯听后,高兴得大叫:“入次甚豪(如此甚好)!入次甚豪啊!”
梅三娘却也是发了老毛病,因见苏菡生得玲珑剔透而心生喜爱,便教她与自家同睡,反是将夫君屠友勇赶去了别处。好在屠友勇也正要同宁百琨叙叙,就径自去同双虎一房,否则怕不是又要向三娘大发牢骚。
这一来,或各有各事,或各安其枕,一宿再无别话。

次日大早,众人聚来厅上,未及进餐,那金沙帮的李贵就说要尽快离去,生恐海云天等人那边等得焦急。众人想想也确该如此,否则时间耽搁得长了,既怕事生变故又怕海云天那边因听不到回信而心情急躁,从而抢先出击攻袭丐帮去。如此一来,定然要与其后方人马脱节,一旦给丐帮合围,得不到及时支援,岂不凶险!况且娉婷尚还押在丐帮,落雁安危未卜(众人不知落雁也已遭擒),如果盲目冒动,真把俞百龙逼紧了,搞不好他要下狠手的,正所谓投鼠忌器!
除此而外,更有童未泯所担心之事,那便是此间俞百龙已升任丐帮帮主,手中握有青竹法仗,言出如令,就算有人怀疑也不敢公然提议,而自己则是沉冤未雪,即便是同着武林豪杰们杀去丐帮,也是再做不得帮主,反还会更加百口难辩、更加成了丐帮的叛徒、奸贼。——于这些,未泯倒只是思念于心,并未向众人提及。不过,身为其结拜兄弟的云枫、苏琴二人又怎会不知他的这番心思,只都在心中暗暗慨叹,默默盘算着应对之策。
当下,众人又简略商议一回,要李贵回去转告海云天且先按兵于岳阳郊外,一是等待全部嵩山人马会齐,二也是容些时间给大伙想想交战策略,既不能要俞百龙逍遥法外,也不可将丐帮中那许多被蒙在鼓里的忠义之士尽数冤剿,更还要保证娉婷和落雁的周全。——此事看来着实难办。正所谓:越是大战,越当仔细谋算计议,却又不得顾虑太多、畏首畏尾。
李贵领了命,这便向厅上众人抱拳礼道:“如此,小的这就去了,诸位大侠保重。”
怪叟道:“好,李世兄路上当心,此间若有何变动或是吾等考虑出应敌良策,定然着人赶去告知。”
李贵应下,又道:“那么,就此别过,诸位莫要相送了。”说毕,再又打拱一礼,转身出去,径自奔回海云天所部驻地。
却说李贵才刚离开不久,赵德就打外间归来,入到厅上,便急着对众人说道:“方才我本待入城去给楚兄弟他们回客栈结算店银提领行李、马匹,不想方到店前尚未入去,便见三个丐帮弟子打里间出来。我见他们可疑,也就来不及再去取行李,只悄悄缀着他们。只见那仨人满城地转悠,似乎在找寻什么,但一直未有所获。走了一程,他们几个大概也是累了,懒怠再找,就寻了……寻了一处地方歇脚。我见如此,就紧忙乘机赶回来给你们说知。诸位看怎的?是否与我前去看看?”
众人听后,想了一想,也同觉此中大有可疑之处,各自低头沉思。
少时,怪叟捋须道:“看来,他们是在找咱们,只是却如何也不会想到咱们竟不住在客店。哈哈哈。”
云枫接道:“师叔,小侄以为,倒不如去看上一看,也好探察一下他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怪叟点首应道:“不错,这俞百龙诡计多端,确实该提防着一些。呵,况且,你不还要向他们打探娉婷丫头么。”
听怪叟一语道破自家心事,云枫面上免不得一阵红热,只尴尬着“啊”了三两声,答不上话来。
怪叟倒不再多言,只道:“去罢,你就同赵德两个去瞧瞧。但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不可莽撞行事。”
云枫应下,这就要与赵德同出。苏琴、未泯却忽而抢上,同说要一并跟着。云枫稍有迟疑,转目望望怪叟,请他示下。怪叟知他兄弟三人情同手足,便也不好反对,只又道了句“凡事当心”,就由得他们了。这样,云枫三兄弟便随同赵德出来。
岂知四人方才没走多远,后面就传来一阵紧奔的脚步声,转身看时,几人同是一怔,见到竟是那苏小妹。
苏琴待妹妹奔来身前,连忙问道:“你来作甚?是否大家还有什么要交代我们的?”
苏菡撇嘴道:“我像传信的小厮么!没事就不行跟你们出来了么?”
苏琴蹙眉道:“咱们是去办事,你跟着作甚!”
苏菡争道:“我也跟你们去办事啊!”
苏琴听得心内微气,心道:这都什么时刻了,你还在这里无理取闹!当下便待放怒,却是给童未泯打断道:“啊,啊,她要取(去)便取罢,到四后(时候)动起(叟)手来,可古(顾)不卓(着)她咧!”
苏菡嗔道:“哼,谁个要你这又脏又穷的臭花子惦记,姑娘武功好,你到时自顾自便是,还不定谁不成呢!”
未泯瞪目道:“哎,你这小娘……”
云枫恐怕耽搁太久那边三个丐帮弟子会离去,便自发急催道:“好了,别争了,一并去罢!”
泯菡二人也就不再争执,只互相瞪目低哼了一声。
这边赵德却道:“只是……那地方苏姑娘去恐怕不大好罢!”见众人举目诧异相向,一时不好直言解释,只是寻到离得最近的苏琴的耳畔小声耳语了几句。
苏琴听后,面上竟禁不住一阵通红,干咳了两下,稍将心下平静一番,这才看看妹妹,忽发一个苦笑,摇了摇头道:“算了,去就去罢,哼,好教她也见识见识,不然哪算是走过江湖的。”说着便领了云枫未泯两个,与赵德继续前行。
起先云枫、未泯尚都不知苏琴话中含义,只都道他说的乃是“即便此番凶险异常,也都该要她见见,也好积累些江湖经验”之意,心下同是暗想:这事凶险倒不一定,只是以苏菡这性格怕是免不了要坏事。而当两人听了苏琴一番悄言细语的解释后,这才知晓了苏琴原本的话意,更还料得苏小妹这回是如何也不敢坏事的了。想到这里,几人不禁同都大笑。

留下后面个苏小妹兀自不知所以,想不透他们究竟因何而笑,只还以为他们将自家看扁,不觉有气道:“你们……你们莫小瞧了人,等会就给你们办件漂亮事!”边说着边提步向云枫等人追了上去。

如意楼前,云枫、未泯、苏琴以及赵德四个,俱都相笑着观瞧苏菡,“欣赏”着她时下面上的那重奇特至极变换不定的表情。
这刻的苏小妹,当真是好生哭笑不得,只恨不能寻处地缝钻下去,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也因为羞臊而被涨得通红,她如何也没料到,自己等人眼下所来之地竟会是间窑子。——窑子,便是档次稍低一些的青楼、妓院。虽然档次低,但该有者尽数皆全,断不会比别家少些什么,只要是“客人”们喜欢的、需要的,自然要供应周全。
苏菡望望几人,再转目看看那如意楼的门面,不觉将脸涨得更紫,只恨声嗔道:“你们几个都不是好人,怎的带人家来这里!”
苏琴笑道:“早先要你莫跟,你偏就不听,而今怨得哪个!”
苏菡此时一经泛了忸怩,原本的那等巧舌善辩之能便尽数消没,只苦着脸叫道:“谁个知道你们要来这等腌臜所在!”略看看众人,轻咬下薄唇,颦眉跺脚道:“你们自个儿去罢,我可是不去!”
童未泯这还是头回见到苏小妹羞成如此模样,嘿嘿乐道:“啊,你倒想咧,尹家(人家)也得借(接待)你呀!介(这)地方,娘儿家(姑娘家)可四(是)不许进的咧!”
苏菡也不知是怎的,竟然气得眼圈发红,似乎目中蕴泪,鼓吹了两下腮帮子,狠狠骂道:“童未泯,你最不是好人,你……哼!”
苏琴见妹妹急成如此,道她是真个在与自己等人怄气,心道:万不可与她玩笑过头,回头教爹爹知道了,恐怕要严厉责骂于我的。当下拍拍妹妹香肩,和声道:“菡儿,这地方你来确实不妥,不如你先到对过茶坊内歇歇,我们办完事就出来。”说时,即抬手指了指苏小妹身后不远处的一间名曰“照如意”的小茶肆。——显然这小肆的名目是存心冲着这边如意楼而起的。
苏菡看看茶肆,又狠狠瞪了下未泯,略有泣声地向兄长道:“办事,你们办的就是这事?等你们办完了,那……那……”支吾了半天,“那”字后面的言语终究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苏琴知妹妹是想得太多,生怕她误会,紧忙道:“哎哟,菡儿,我们不会瞎搞的,找见了那三个人,咱们就出来!”
苏菡面上仍旧存着几分疑惑地看看兄长,狐疑道:“你……说真的?”见兄长点头,便也只好姑且相信,跟着又再偷撇了未泯一眼,继续道:“你们要是骗人,那我就……我就……哼!”说罢,再不理会众人,径自转身去了。
留下云枫等人,彼此相对苦笑一回,相继无奈着摇了摇头。
少时,几人便待要行进那如意楼,见得楼门掩闭,楚童苏三个不禁同发声“咦”。赵德见了,即解释道:“哦,这种地方通常只晚间才开门做生意,白日是不开的。”
云枫怔道:“那……那三个人怎的……”
赵德截道:“啊,虽说白日不营生,但若真有客人,也是要接的,只是却不会像晚上似的有那许多娘儿让你挑!”说完,忽见得众人目光、神色中都似含着许些惊疑,立即省然,面上微热,辩解道:“哦,我曾经是来过这等地方,但也绝不是那些个整日泡在这里的酒色之徒,我……”
云枫看到赵德窘态,莞尔一笑,说道:“好啦,赵大哥,莫辩了,拍门罢。”
赵德也就干笑两下,走去叫门,其时口内还低声咕哝着:“那三个没眼的东西,大白日的,跑来这里消遣!”
门开处,只见一衣衫凌乱睡眼惺忪不断打着哈欠的老鸨。那鸨见得众人,先自一怔,霍而眼间乍亮,几似是见了多少金元宝一般,立时将精神抖擞起来数倍,当下将衣衫扣好系妥,以手梳理一回头上散乱的鬓发,强装起一副和颜悦色,嗲声嗲气叫道:“哎哟,这是哪阵仙风吹来的几位大爷啊,这早晚的就来照顾咱们生意,快别立着了,都请进罢。”说着连忙将几人让了进去,回首又向着里间尖声吆喝道:“刘二麻,快去,叫姑娘们都出来伺候着,有贵客到!”说毕,见到内里原本侍侯着的一个也似没怎么睡醒的龟奴即应一声,这便要上楼喊人。
云枫听得如此,恐怕那龟奴这一开嗓喊叫无端将内中那三个丐帮人给惊到,紧忙叫道:“慢着!”
龟奴闻言停下,回望云枫,略有愕然,只道他还有什么吩咐,岂知云枫半晌竟都没了下文。
老鸨也是瞧得有些不明所以,向云枫打问道:“这公子,您家这是……”
云枫见问,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连连张口,却发不出只字片言。还是赵德见机较快,抢上前道:“老嬷嬷啊,你且不忙声张。我问你,早前来的那几个乞丐可还在么?”
老鸨听得面色稍变,再不如先头般恭谨,撇着嘴道:“哟,几位是来我这找人呀!”
赵德颇多江湖经验,知道似老鸨这等奴才,你若要她与你爽快相处就得舍得花银子,当下轻哼着探手入怀,摸出锭十两银(怪叟因要依仗赵德办事,便将由张三丰处带来的银两尽都给了赵德使用,以便他办起事来方便顺手),晃晃着拿到老鸨眼前,再问道:“他们可还在么?”
那鸨见到银子,立时又眉开眼笑起来,当下伸手接了锭子,好象是生怕那物会打赵德手里飞跑了似的,继而应道:“在在,怎的不在!您家几位与他们有仇?哼,那几个臭乞丐,就仗着自己个儿在洞庭湖上那穷家帮的势力,整日介在这里横行霸道。每每来到这里,不守咱行里的规矩不说、银钱给得少不说,还嫌三嫌四,也不尿泡尿照见照见自己那德行,呸!啊……您几位是他们的仇家罢!您要带他们走,尽快的,老奴绝不阻拦,而且,以后您几位谁来,咱们都给您实惠!”说话间,那颗银锭子已然悄没声地入了她自家的口袋,只将一边干待着的龟奴馋得干瞪眼。
老鸨一番话,委实将云枫、未泯及苏琴三个说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各自都面上发红耳根子发热脑袋瓜子发胀——到底是三个面皮薄的后生。反是赵德,仍旧一副举重若定之相,在鼻内又自轻发一哼,说道:“你说他们在就是了,废那多劳什子口沫!在哪一间?”
老鸨连忙应道:“啊,是是,爷说得是。哦,那三个在楼上天字香号房,这刻正……”
未等说完,赵德又再摸出一枚锭子,拿向老鸨:“那几个都是我朋友,他们在这里花消的银钱算我的。”打眼照见老鸨浑身打颤、目瞪口呆,心内知道她是害怕自家会因为方才的一些言语而寻她晦气,当下又道:“你放心,方才你说的,我只当没听,不会与你为难!拿着。”
老鸨听得稍稍放下心来,随之又道:“是,大爷您什么吩咐?”
赵德道:“那三人也是我的朋友,既然今日这里碰到,那不妨与他们开个玩笑。我问你,你这儿可有一处能看到他们房里的事情而又不被他们知道的地方么?”见老鸨神色狐疑便又道:“开玩笑嘛,嘿嘿,我竟要看看那几个鸟儿在做些什么!”
一听此话,老鸨又是信了几分,心想到确实是有些出手阔气的暴发户各都有着许些不同的怪癖邪习,眼前这人喜欢窥探别人家的“好事”倒也不足为奇。而后,再又斜眼撇了回童未泯,见其也是一身花子装扮,更加信服了赵德确与楼上那三个乞丐相识。于是老鸨又再毫不客气地接了银子,说道:“这大爷,您还真问着了,别家怕就没有这样的地方,而咱们家可算是一应俱全。喏,楼上天字金号,就在他三位的东首间,那里就能看到他们而不被他们看到,我这就要人领您几位过去。”说着便示意龟奴行事。
赵德点点头,表示满意,随之又对老鸨道:“哦,在我未向那几个朋友显露身份时,你断不许要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时候到了、玩笑开罢了,我自会现身与他们见面,听到么?你若扫了爷们的兴致,莫说我捣翻了你这家店子!”
老鸨哪敢不依,况且先时还收了那许多银子,当下即连连颔首应承。
这边,那龟奴便领了几人悄声进了天字金号间,并在房内靠西首的墙壁上敛起一幅画圈,指着墙壁上早先为画卷所遮盖的一个小圆孔道:“几位爷,从这儿就能看到间壁了,就是您几位想听声儿都……嘿嘿嘿。”说着,即是一阵教人心生烦恶的淫邪笑声,只听得云枫三兄弟好不别扭难受。
赵德仍作无事,点头道:“很好,你下去罢。”说完,也是掏了锭银子给了那龟奴,虽只五两,尚不及先时予老鸨的三成,却也已将他乐得开了花,连连打躬作揖相谢着退下,离走前还询问赵德等是否要唤姑娘来陪?赵德佯装道:“暂且不必,教姑娘们好生候着,等我和间壁几位玩笑过了再来!”如此,那龟奴便着人伺候了茶点,带好房门下去了。
云枫等人见了赵德那一副“大爷相”,此番终于都憋耐不住,相继放笑了出来。赵德见此,也是嘿嘿呵呵地傻乐起来,并道:“啊,别笑别笑,嫖客可不就是这样的么!”一语引得各人更觉好笑。
赵德生怕笑声会惊觉到隔壁三丐,急忙竖指唇前“嘘”了一声,示意各人禁声,随着又指了指那洞孔。众人得了赵德警示,才都会意过来,各在心内暗叫声“惭愧”,自责险些竟要将正事忘掉。
少时又听赵德压低声音道:“那孔不就在那里么,要看就快看罢。哼,不知那三个畜生做什么勾当呢!”
本来云枫是没曾考虑那许多的,听赵德头句时,这就要探脑过去那小洞窥探,方一躬身却又听见赵德后面言语,立时就僵在了当地,竟不敢再上前探看,生怕会见到一些不该见的情景。
见云枫不动,余人也各都怔了,彼此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突听得外间似乎有人吵闹。只听道:“哎、哎,公子,您可不能进去,里面几位大爷……”这依稀便是早前那龟奴的声音,只是未等他说完,便有另一个声音抢断道:“少废话,快给我开门!”这声音听来清细悦耳,颇觉熟悉,但屋内四人却又都想不起是自家认识的哪位“公子”。
各人正自纳罕间,房门已被撞开,同时那公子的声音又再响起:“好哇,你们竟在这里做如此龌龊之事!”门开处,只见一面堂玉润白净、眉目清秀的少年公子微含愠色地负手而立。后面跟着的,便是那个龟奴刘二麻。
众人见了那公子,很觉眼熟,相继放目打量,细辨之下,少不得同声惊呼:“苏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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