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卅一回 惊闻巨变江湖又再兴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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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楚云枫方一将自家名姓道出,那面的屠友勇与梅三娘竟然领着一干手下倒头便拜,口内还都直呼云枫作盟主。
这么一番,可是着实将云枫弄了个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远端娉婷自个儿见了,更是讶然,想她本就没曾听得真切情郎与屠梅二人的那番对答,只隐约闻知是情郎向他俩通了名字,却万难再联想到“楚云枫”这么三个字竟会有何等样的震慑力,端的能教这一干从不与人多作道理的山野土匪们突然都“臣服”了起来!
这边厢,云枫直是怔愣了好半晌,方才省觉过神,见得身周人众竟还都是跪伏不起,紧忙言道:“哎哎,你们这又是做甚,怎的无端拜起我来了,快起,快起呀!”一干人却还都是不起,便是头也并不抬起半下。云枫见了,不觉大急道:“这、你们这都是怎的了?在下、我……哎哟,你们若再不起来,那我也不顾了,自个儿径去了。”
闻得这话,那屠友勇方才急忙答言道:“盟主莫气,小的们这便起来就是了,你可千万别走啊!”说着,便朝自家弟兄吆喝了一声,如此,在跪者倒是有多半数都立起了身来。这后,屠友勇再又向着梅三娘轻叫道:“哎,三娘,你怎的还跪着?盟主不是发话教咱们起来么!”听此,梅三娘先是抬脸向着云枫微瞧了瞧,却是未敢正视,只见其面上并无愠色,这才安下心来,当下也便着令自己那一干手下起身立定。
这边云枫却是越发诧纳,只搔着头苦着脸,向着屠友勇发问道:“这大哥,你们不是在拿我打趣罢?咱们今日方才得见,怎的你们便唤起我什么‘盟主’来了?我这又是哪门子的‘盟主’啊?”
听得云枫所言,屠梅二人似也是微怔,彼此狐疑着一个对望,面上也都起了些微茫然。当下,屠友勇又再言道:“你不是说你便是楚云枫么?”
云枫应道:“啊,是呀,自然无错!”
屠友勇便合掌击拳道:“这便对了呀,你既是楚云枫没错,那便是咱们的盟主!”
云枫听闻此言,心内只是暗道:这都是哪门子歪道理,我楚云枫这名字又何曾与什么盟主扯上过干系?而口上却还追问道:“什么盟主啊?你这都是听哪个说的呀?”
未等屠友勇答言,其身旁的梅三娘便已接道:“现今江湖上都是这般说的呀!说是武林中已有了新的盟主,叫楚……哦,便是你,只是失踪了许久了,现在满世的人都在找呢!说是若有谁见到了,一定要给请去嵩山才是!”
云枫脑内的疑惑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只不知该再从何处问起,迟疑一时,只得又道:“你说有人找我?谁啊?莫不是听错了人物罢?”
屠友勇连忙又道:“不会的,我等都是听得着实真切,就是盟主你无疑!哦,这事老早便传开的了,怕不得有半年了罢!”说时又拿眼打了一番梅三娘,见得其微微点首,便又道:“对,半年是有了。呃,至于到底是谁个要见你,小的却实在不知了,大概全天下的英雄们都等着见你呢罢!”
云枫闻此,方要再行发问,却忽而听得由身后传来一个娇呼:“哈,枫哥,我省得了,他们找的**便是你。”回首望时,却是爱侣娉婷。
然这面的其余人等却都是不认识娉婷,见之大刺刺地朝这方行来,且显然还是向着“楚盟主”而去,立时都警觉起来,当下便有十数个离得娉婷稍近之人都抽出了刀来,欲待加以拦阻。
云枫见状,紧忙叫“住手”,言道:“你们莫要伤了她,她是我的……我的……朋友!”迟疑中,竟是未好将“爱侣”二字当众道说出来。
如此,众匪兵这才收去家伙,放得娉婷入来。
娉婷见了众匪的架势,不屑地娇哼一下,便自行去至情郎身侧,到达后,即低言与情郎耳语道:“枫哥,你道他们缘何喊你盟主?”见云枫打眼相询,于是又发一声轻笑,继续道:“定是那年你在额尔古纳河得剑后被众人捧作为盟主一事已经传播了开来,除此,想来再也无旁的原因了罢!”
云枫听得爱侣所说,方才恍然大悟,频频点首道:“啊,定是如此,哈,半年多前的事了,我竟是忘记了呢!不想,他们却是当了真!噫,不对啊!”一时,竟又是想起另一码事,便道:“那年在额尔古纳河畔的众家英雄们不都是被战……哦,被朝廷或擒或杀地围剿了么,师兄他们也在其中,咱们不也正是要回中原营救他们么?”当他方欲说及“战大叔”三字时,急又将话语改了开去,乃是生怕勾起娉婷心内的伤痛。
娉婷确也听出情郎言语实是有意避开“战大叔”不谈,当时心中也是稍被牵动了一下,思念起了许多伤心往事,但紧地又再将这一干种种尽都敛藏了去,重又转回到时下正题上,言道:“想来,此后还是有人逃脱了罢,没准你师兄与童兄弟他们等人此刻也都已无事了呢!况且,在那之前,不也是有许些人都乘乱脱逃了么。这些事情许是他们传扬开的也不一定呢!”
云枫想想,确也有些道理,想自己两人于大草原上“与世隔绝”地过活了那许久,此间中原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实在不得而知,料来这世间的诸般事故的变幻往往便都是常人所难以预见的。
其实,娉婷那一番所言,倒还真有几分贴切事实,现而今,那李敬常、童未泯等一众与云枫有干无干的江湖人物们确都已安然无恙,并未曾真个被昝占戈及其部将押解回京面见圣上!只是此间诸多事故,且容后再叙,此处先按下不表。
却还说那屠友勇梅三娘等人,见得楚陈二个只是在一边窃窃私语,心下便好生疑惑,只是碍于云枫乃是盟主身份,遂并不好上前插言询问。一时,见得楚陈二人似乎已是商议妥定,梅三娘这才向着屠友勇打一下眼色,要其发言。屠友勇见了,只得向云枫道:“啊哈,呃……盟主,这位姑娘是……”只因见了二人说话时的一番暖昧,倒是没再好继续问下去。
云枫听了,这才省起向众人解释,便含笑道:“哦,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哈,朋友,陈娉婷。”说着,便将娉婷拉了来身前,并也要其向着屠梅二人行礼见过。
屠友勇本性憨直,倒未怎的,听得云枫如何说解,心内便即信了。然梅三娘却是个心眼明亮之人,只打眼一瞧,便料知云枫与娉婷两个关系定然非同一般,再仔细将娉婷一番打量,竟瞧出她委实已再不是不谙事故的黄花闺女,不觉心内暗自好笑,如此,未免面上便也不觉现起几分老于事故的神情。
娉婷因见对面梅三娘总是似笑非笑地不住打照自己,心内颇感不很舒服,觉得自家心内的几分私密事情也都像能被其瞧穿似的,当下便不敢再回望过去,只是低头自羞起来。
却不料,娉婷这一番娇羞,竟是惹得那梅三娘更加爱喜起来,一时面上直似笑开了花。只见其莲步轻移,踱近至娉婷身前,轻拉起娉婷一双柔荑,软语道:“哟,这可是哪家的标致小姐呀,好不招人喜爱呢!”说时,颜色上竟是媚态横生。
娉婷也不知是怎么的,虽觉得被梅三娘如此这般地拉着心内总是有些不大舒泰,但却又是不想将手从三娘掌中抽出来,只觉得三娘那一双手竟是那等的温暖滑腻,竟是教同是女儿身的她也都忍不得去要多感触几下,不自知间,竟也是顺从着向三娘那面贴靠去了一些,口上还轻道了声:“姐姐夸奖了。”着实也是娇态尽现。
二女这一番举动,倒是引得周遭一干人众并连着云枫在内都是大为惊奇,各都心内暗暗纳罕道:这世上的女子,举凡很有些姿色者,端的是不能两个碰至一处,那是免不得要生出嫌妒的,而看眼下这二人怎的不单不相互妒忌,更还似是一见如故一般?一时也只得是在心中自解道:是了,定是因为二人年龄本就差了许多罢!
一晌,屠友勇终于是忍耐不得,首先发言道:“哎,三娘,你这是做甚,拉着人家姑娘不放。嘿嘿,你莫不是与你手下那一干弟兄爷们儿们相处得久了,心内厌烦了,而今见了漂亮娘儿,竟心动了罢!哈哈哈哈。”一语,倒是引来一片欢笑。
梅三娘听得,心内一凛,紧忙将娉婷柔荑撒开,暗骂自己竟又再犯起了老毛病,当下便连连向着娉婷打笑赔礼道:“哎呀,妹妹可千万别怪责姐姐举止唐突,哈,只因你这人儿长得实在可人爱怜,姐姐方才都是被你引得不自觉的。”如此一言,却无端又再是将众人引得一番大笑。
反是一个陈娉婷,被说得好不羞愧,再一得了众人那笑,更是觉得无地自容起来,只好移回了爱郎身后,再不言语,垂首赤面,手底下有意无意地揪弄起衣角。
这边云枫见了,心内虽也好笑,面上却是不好表现出来,生怕会使得爱侣太窘,便紧将话题转回至起先处,说道:“哦,屠大哥,梅大姐,你二人方才说现在满中原的豪杰都在寻我,这又是如何一回事?能否跟在下细说一番?”
听得这里,屠梅二人方才省起早间正事,赶忙都是抱拳作揖并道了歉,继而屠友勇又道:“如此,你便是承认了确是咱们的盟主无疑喽?”
云枫被问得实在是好生哭笑不得,只得道:“啊,什么盟主不盟主的,我本就当不得那个,全是那时众位英雄对我的抬爱,其实……”
“嘿嘿嘿,”未等云枫道完,屠友勇即又接道:“盟主说哪里话,以你的武功,嘿嘿,莫说是区区一个武林盟主,便是日后去再把那干将剑得了,领着咱们打江山做皇帝都是行得的,哈哈哈。”
云枫一听得“皇帝”二字,心内直是霍然一凛,赶忙摆手道:“皇帝一事可是莫要再提,我确不想做了!”
余人得闻都又是一怔,因本不知云枫心内所想,便浑然思忖不透他缘何要说不肯做皇帝之言,只道他乃是怕此事得传出去会惹来麻烦罢了。当下,梅三娘便道:“哈哈,天下哪个不想当皇帝,盟主你尽放心,咱们这里的都是自家人,任谁也不会将事情漏出去的,你若想那皇帝,便干脆告诉了咱们,咱们想办法给你寻了那干将剑来。到时候,雌雄双剑聚齐,便……”
未等三娘讲完,云枫连忙截断道:“好了,这个不说了罢,且先快与我说知中原到底出了何事?为何大家都在找我?”
梅三娘稍有一顿,见得云枫似乎颇不喜爱听到“皇帝”二字,心内好生诧纳,百思却不得其解,只暗笑道:嘻,人都说这楚云枫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年轻有为,却不想也是个怯懦之人,竟连几分争雄天下的霸气都是没有!想至这里,不觉又是暗自慨叹,不明白何以天下英雄会推他做盟主、会寄着满心希望于他一个!然而,因着人家毕竟于自己有过救命之恩、毕竟还是天下英雄的盟主,遂口上却是并不好直言道出,只是含笑道:“哦,楚盟主,这些事情说来实在话长,此间却不是说话之所。”
屠游勇也忙是接道:“不错不错,这事确是不能在这里说,啊,盟主,不如便随小的回到山寨里面去细谈罢!”云枫尚未应承,那梅三娘却已是满颜欢喜地道:“是呀,盟主,咱们且去到屠寨主那里再说罢!”屠友勇闻得,怔道:“怎么,你、你竟也要同去不是?”梅三娘点首道:“正是呀!你忘记咱们早前之约定了么?我输了你,自然便须跟你回去的。怎么,你此时竟不想要了不成?”屠友勇真正被问了个口讷,全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他本就没曾想到过若真将三娘战下之后是否真个便要将她收做奴仆,就算是真打算如此做了,却也还怕她那一干弟兄们不肯呢!一时间,屠友勇只是干愣当场,巴巴望着梅三娘,不知如何是好。
此间,娉婷可算是逮着了机会,暗笑道:好你个梅三娘,刚才糗我,现下我便也要你糗上一回。当下便又并步打云枫身后行出,含笑向着屠友勇似嗔非嗔道:“你呀,真个是块木头,怪道要叫‘徒有勇’哩,哼,梅姐姐女子家的心事,你便真个不知么?莫不是装蒜罢!”见屠友勇还自犯怔,便再道:“枉了梅姐姐一番心思,你却不领。哼,你真道是方才梅姐姐斗你不过么,她那是……”
娉婷一语尚未说完,一边那梅三娘便已娇唤道:“哎呀,小丫头,你莫再说了呀!”一时也是如同娉婷方才一般的面红耳赤起来,整张脸儿都已浑似了个紫茄子一般,只急得连连顿足,半晌,却又是将脸别去一边,再不敢展给旁人看见。
如此,那屠友勇便是性情再拙慢鲁顿,却也已是了然其中缘故,即向着梅三娘乐道:“啊哈,三娘,原来你……”尚未说完,梅三娘便即接去道:“你什么你!”屠友勇又再一笑,放低声音道:“原来你心里竟有我哩,嘿嘿。”三娘见心事被揭穿,不免更加难为情,当下以臂肘轻顶了屠友勇一下,嗔道:“你少跟老娘轻薄!”后又抬眼瞥见屠友勇那副喜笑颜开的傻样子,不觉竟又“噗嗤”笑了,轻斥道:“德行!”继而又再斜睨了其一眼,只是这一眼中,却委实含了无限的柔蜜情谊。
二人一番举动,教得周遭一群兵众见了,不觉都是高声开哄起来,只都张罗着硬将二人推揽至一起方罢。只瞧得云枫娉婷二个也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许时,欢笑罢了,梅屠二人即又恢复了正经神态,只听得屠友勇转首向着手下道:“来啊,将老子的马牵来,给楚盟主骑!”继而梅三娘也要将自己那匹红马让与娉婷。
楚陈两个见了,如何也是不肯,只连连摆手又摇头的,究竟屠梅二人无法,便不再推让,遂又教手下另牵了两匹也算不俗的马儿。这一番,楚陈倒不好再做推辞,只是见得如此一来,那干匪兵中便要有两人骑不得马了,不免又好生过意不去。一时,云枫便道:“哦,屠大哥,我看,我与婷妹俩合骑一头就是了,另一头留下给那二位让马的大哥同骑罢。
屠友勇听说,便紧忙摆手道:“哎,这如何使得,我们断不能委屈了盟主你呀!让他们俩与别人合马罢,再不就走步回去!”
一听如此,云枫自然更是不应了,方要再作言语,却是先给梅三娘接了下去,只见其向着屠友勇乐道:“哎哟,你怎恁地不通风情,盟主两个人儿便是要合马同行,你却偏偏要使人家分开不成?”
屠友勇一听,旋即恍然,赶忙打笑道:“啊,是是,是我愚笨了,哈哈哈,那么,盟主,你二位请上罢。”
云枫其实哪里是想念着梅三娘所说那个,不过只是怕委屈了别人,现而听得如此,倒是自觉有些啼笑皆非,然一时却也懒怠辩述,只是勉强应了一声,便回首一望爱侣,见得爱侣正偷偷发着羞笑,不由得也是笑了。罢了,楚陈二个便即翻身上了马。
这时,又听得人群中有一人向着屠友勇打问道:“寨主,那这剑该如何啊?”显然此人是屠友勇之手下。
屠友勇听了,回身嗔骂道:“蠢材,那剑自然该归楚盟主了!”一时又见到那人奋力去将莫邪由地下取出,颇费劲地抬去云枫那方,不由得又自高骂道:“你真个脑瓜子不灵光了罢!如何能教盟主亲自拿剑!还不快将那剑收好,你自个儿找个伴,与你一道捧着,后面好生跟着!”说毕便再不理会那人,自行上了马,吆喝一声“打道”,继而前面便有人引开了路来。跟着,屠友勇便向着云枫这面恭敬地作了个请势,要其先行。云枫无奈,苦笑一下,便轻夹马蹬行路,这后,屠友勇方才好摧马缀上,此后自是梅三娘,再后则是黑龙赤鬼二寨的一众兵士小厮。一行人,不疾不徐,浩浩荡荡地向着城东黑龙寨方向开去。
此间路上一干行程,便不消多提。

却说众人归至黑龙寨内,自然是一番杀鸡屠牛大摆筵席,欢庆楚云枫这个盟主的大驾光临,为之洗尘接风。
席上,云枫娉婷一对壁人自当已是梳洗更换了一回衣物,还归了“本来面目”,重新着起了汉族服饰。云枫且不消说,不过是一袭普通的长衫;却说那娉婷,倒是换上了一套梅三娘半晌前才教手下小厮疾马由自家山寨中取还来的一套湖兰色的锦缎柔丝绫罗裙,又再配了一些银璧首饰,如此一番托衬,虽面上并未曾涂搽脂粉等物,却已是显得比之早先更加娇美动人起来,直教席上一众汉子爷们儿们瞧得连连咋舌、口边垂涎。这一番,娉婷倒也不免羞涩难当起来,直是被大伙瞧得连饭都吃得不能塌实,只自低着头,轻拈浅尝着眼下的寥寥几样菜肴,至于旁处远端的,真是不好意思抬头举手去拈。

梅三娘见了娉婷羞涩模样,心内实在爱极,便不断地为其添加吃食,一晌竟又开始劝起饮酒来,直弄得娉婷好不自在,但其心内却也并不埋怨,知道那实是人家的一番盛情。
倒是楚云枫这面,由于心内总都记挂着中原事务,遂并不太着意在饮食上,只是随着屠友勇一干人海饮了三五碗烧酒,便即心不在焉起来,一时,究竟是奈不住性子,于是撂了碗筷,转而向屠友勇催问起来。屠友勇本待容后些时候再说,却不想云枫如此着急,碍于其是盟主身份,于是也只好停了手中其他,强将口中残余食物咽下,便为云枫解说了开。
原来,云枫娉婷二人在蒙古扎兰部定居了这大半年以来,中原武林竟已是大乱,门派、帮派间还有整个武林与朝廷之间,争斗频出不穷,实在伤亡颇重,这些话都要仔细分开来说。
且先说那门派帮派之间。此间,挑起事端且将事端挑得最大者,竟是那闻名天下、弟子遍部天南海北的丐帮,先时,那丐帮也不知是究竟怎的,居然无端发起了想要争雄江湖的念想,而且还一想便做。起先也只是小打小闹地挑翻收并了几些个势力较小的江湖帮派,而后却越做越大,不足两月光景,竟已是将南七北六十三省中只要是自己丐帮势力所及之处的未曾加入过那“十三省帮会联盟”的一干帮派尽都收入麾下,便是长江铁网帮、天渔塘还有那盐帮都也未能逃过一劫,举凡这些个帮会中的帮主舵主们,顺从者自然好办,而那些不服之人,则都是被丐帮人以残忍手段杀害。一时间,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尽都说丐帮帮主熊南燕定是入了魔道了,否则断不会如此作孽般的大开杀戒——原来,江湖上时至此间都还未曾有人知晓熊南燕已死的消息。
此后,丐帮自觉羽翼丰满,竟是开始公然向“十三省帮会联盟”叫板起来,企图再将其也一并剿灭,真正成为“天下之帮”。如此,这十三省联盟中的众家英豪如何还能再坐将得住,均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想来,他们这一干人的势力虽也不弱,其中更不乏高手能人,但若与丐帮一得比较,却只是小巫见大巫,再加上知得丐帮仅在两月内便“收获不小”,如何还敢真个接战?这一来,众家豪杰们不免都是头疼起来,开始为着自己的命运整日提心吊胆——其实若他们真是拼着命搏上一回,还未必真就输了丐帮多少,只是未战之先却都已气馁,这不等着人家来欺负才怪——却说众家正自愁苦非常之时,倒是有人提了个主意,说是请求天下的各名门大派一同帮忙,抵御丐帮侵犯。
此建议一经提出,便是众家响应。一时,便分头派人去到各门派游说,其间自然不只提到自己,更还提说出此事实在关系着武林的存亡,说是待丐帮真个将十三省联盟的帮会全都吞了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干大门大派距离消亡的日子也便不远矣。
却说各派掌门人们听了那多方的游说之后,自个儿再一揆度,深觉确是不无道理,想丐帮既有野心称霸天下帮派,又怎会没有野心称霸整个武林呢?到时若真叫丐帮得了势,说不准他们还要争夺天下之大权呢!这么一番,众家门派的掌门人们也便都聚集到了一起,斟酌商议开来,最终决定,联名发起武林帖,欲能借此联合起天下英雄,合力抗击丐帮,只是这其中,虽然众名门都基本汇齐,却惟独不含少林、武当两派,想这两派中人皆乃方外出家之人,向来与世无争,且又都是赫赫闻名的泰斗之派,而今不趟这塘浑水自也无人多有聒噪。
只是,少林武当两派这一番未能参加,却是教其他众家在选立盟主一事上犯了难——这么多的门派帮派凑合到一起,自然要选个领首之人,不然岂不要乱套——众家直是意见不一,先说那“五岳剑派”诸人,自然都极力推举时下的五岳盟主嵩山掌门郭步云为武林盟主,但其他派自然不会同意,心道:你莫以为五岳派的盟主便能当得天下英雄的盟主了!一时又有人推海南剑派的**上人,说他武功了得,应作盟主。但仍有多人不同意,说他远居海南,对于中原众家的形势了解不深,不能作为领导者!如此的意见不一,那盟主直是推了近一个月也没寻出一个合适人选来,想来若是少林武当二派在此,那自不消说,要么便是三丰真人,要么则是如尘大师,如何会有今下这般难局出现!却说众家正自焦急的当,倒不知是哪一个,竟突然想起了楚云枫来。原来这人却是那次由额尔古纳河一战得以侥幸逃生回来者。
当下,这人便将楚云枫在额尔古纳河的一干种种向众家演说了一番,其后又自找补道:“既然那楚盟主已经首先取得了干将剑,且不管其后又是否失手给了恶人(他只知那剑先被季清臣抢了去,却不知道其后竟又去了昝占戈那里),但既然那时我们已唤他作盟主,那便永远都应是盟主,总不能教咱们拜那季清臣作盟主罢!”听得此言,众人又再仔细商议一番,觉得楚云枫之阻止群豪取剑的行为已然当得侠义,便是其武功尚有可能还不如在座许多高人,却也算得年少有为了,当能领导众人,如此便即敲定,立楚云枫为盟主。只是盟主虽立了,却又是无人知晓盟主所在,不免众家又犯起了为难,一时又有人道:“我看不如再发一道英雄帖,教天下各处的豪杰都帮忙寻找,如此,只要他还活着,便不怕找寻不到。”此言也一拍即定。当下,各家掌门便又再联名书写了近千封武林帖,请求各处英雄帮忙。此事由发起之日,至今已是五、六月光景,总算是教屠友勇梅三娘等一干人马无巧不巧地把楚云枫给碰了上。如此即无别话。
再说那武林与朝廷之争。此话说来也不算容易。事发不因别个,正还是由那额尔古纳河干将剑一事而起。那日自云枫娉婷二个逃走后,一干残余豪杰则是尽数被擒,此后自然又被昝占戈及其手下锦衣卫等押解回京。却不想,本来一路都相安无事,偏偏至得金陵城外栖霞镇时出了差错。
这晚,昝占戈等人见离地头虽已不远,但若是连夜赶路仍恐有不妥之处,于是便决定在栖霞镇上留宿一晚。于是,昝占戈便着人捧着自己的令牌到镇上的府衙讨宿,讨得之后,众人便尽都入住了进去。其间虽说是住,但由于那衙门实在狭小,一干人只都是在各间房中勉强拥挤而歇,并不真个有何等安塌之所,只是昝占戈、贺冲天等二三名头领,尚还能有个正经歇息的所在。至于那一群武林豪杰们,自更不消多说,只都被安置在了衙门的露天场地上。
本来如此也无不妥,虽然群豪散乱而处,但都是被制了运气**道且又都上了枷锁,夜间更还有巡查值班的侍卫看护,量得一干豪杰是难以自行脱逃的,除非是来了大群劫囚之人。而且料想此地已离皇城不远,在宿下之后昝占戈也已着人入京报信去了,便是真生了事端,也能很快请得来救兵。于是,便是巡查勤值者也都稍有松懈了起来,偏生这一松懈,便出了事故。
夜方三更时,那几名巡查侍卫们许是日间行路实在有些累了,不免都生了些恹恹欲睡之态,不料此时竟突然传起一阵衣袂声响,跟着,几人只觉眼间一花,便现出一黑衣蒙面的高大人影,几人正自错愕都还未能及得反应,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感到颈后猛地一番剧痛,跟着便不省了人世。待第二日昝占戈等人发现时,那几名侍卫早已死去多时,一验之下,竟是被人以重手法制了死**。而再看那原本是一众“囚犯”的所在之地,竟只剩了散乱堆放着的枷锁镣铐,再无了一个人影。
众人不觉大惊,均是心道:这究竟是何方高人所为,深夜入来,劫走一众囚犯,并还杀死了看守侍卫,我等居然全无所觉,若非是咱们睡得太死,那便是来人武功太也了得!那救人之人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一时间,倒是成了桩悬案,便是昝占戈贺冲天等高手也都难以想出个所以然来。
而此事一经传至朱棣处,自然引得龙颜大怒,当下便拍案叫道:“真个是反了,竟敢劫走朝廷重犯不说,还出手杀害朝廷侍卫,说不得哪天便暗算到朕的头上来了!”朱棣的狠辣虽是众所周知的,但他那疑心病则更是闻名举国,经此一事,他便即认为定是江湖中兴起了某一个组织,又将要与他敌对了,如此倒是越发焦急起来,心道:连昝占戈他们都对付不了的人,那可要如何了得?怕不终有一天,那人能潜到皇宫中来,偷偷将朕刺杀于睡梦之中!
朱棣实在越想越怕,当下便紧忙传令,着卫所中的一尽锦衣卫全数出动,放下其他一切事务,只着力详细撤查此事,就算是原先的那一干脱逃去囚犯追捕不回也是务必要将那不明身份的神秘之人或组织揪出!此令下时,并还附带上一条,便是要锦衣卫们将追查重点尽量都放在江湖中的各大门派之上。
因为,在朱棣以为,能够从昝占戈眼皮底下轻易将人救走者,那武功定然已是登峰造极,此等人却也只有那些江湖上闻名久许的名门大派中才会“盛产”——朱棣八成还是认定救人者不只一名——如此,江湖各大门派,包括少林、武当、峨嵋、青城、点苍、淮阳、崆峒及五岳盟派等等一干,举凡地处中原者尽都没能脱得干系,倒是如海南、昆仑这等远方门派还算得安宁一些。然至于那神秘的救人之人到底是谁,他又是如何从一尽内廷高手眼下将众豪杰救走的呢?此话说来却也简单至极,只是此间姑且不提,容朱雀卖个关子,以后自会有所解述。
却说那朱棣之所以要撤查江湖门派,此中实委实还有着另一番原故,那便是他一直还觉得,侄儿允炆多年都查寻不着,若非是真个死了,那便很有可能是被江湖上的某一门派搭救了去。老早的,朱棣便想着要派人去武林中查探了,只是他也自知武林各门派实在不好相与,并不是说查便能查得的,而今却刚好能借着撤查神秘劫囚之人而一并为之。
只是,在这一干江湖各大门派之中,那少林、武当两门,朱棣尚还是不敢做得太过造次,只因这两门之名气在江湖乃至举国上下都实在太大,生怕一个相与不好,自家反会弄得个收不了局,遂对于这两派,朱棣便采取了表面是去烧香敬神而暗中进行秘密查访的办法,而且为了掩人耳目,每番去到少林、武当敬神敬佛,都是弄得声势浩大,颇显自己之诚心(书者按:明史中所记,明成祖朱棣确实曾几次三番找寻过三丰真人,并多次上至武当山进香,且武当道派后来之所以能得闻名于天下几与少林并驾齐驱,却也不与明成祖无干,据传,成祖还曾着工部召集三十万工人并拨白银上百万两重新兴建武当山,并塑三丰真人像,派专人管理。只是成祖此举是否真的便与找寻建文帝有关,却是不得而知,史料中亦无载记。总之,作者姑枉言之,列位姑枉看之即是,万不得当真也!)。只是此后者之心,除他朱棣以及少数朝廷密探,外人却是不得而知了!只说朱棣这一番大动干戈,自然免不得要与众派发生冲突,而这一冲突,自又免不得各有伤亡,如此,干戈自又是逾演逾烈!实在几有天下大乱之态!演说至此,终无别话。
书接前文。话说楚云枫陈娉婷听得屠友勇一番长篇道述而后,同都是连连慨叹,万般想象不到自己二人与中原“告别”了仅半年有余,便生出了这么老些难以预料琢磨的事故,可见世事之变幻莫测。一时,二人又是彼此相望苦笑。
片晌,屠友勇终又说道:“盟主,既然今回教咱们寻着了你,且你也已知道了江湖上的这些事情,那便请你回去中原替咱们主持大局罢!”
云枫听到,稍想了想,暗道:他们硬要我去作那盟主,倒也无不可,与丐帮的事情尚可着力解决,只要到时能再寻到未泯,当着天下英雄证实了他的身份及公布了熊老帮主已遭恶人谋害的消息,想来却还不难,只是那各派与朝廷的事务我又怎能露得面呢?想朱棣执政之后虽免不得要更换许些老臣旧将,但又怎保得不会有人认识出我来,如此岂不麻烦!我之身份若是暴露,不单是我,便是整个武当派都难逃劫难啊!唉,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娉婷见得爱郎只是愁眉不展,一刻竟猜出其心思,心下经一番忖度,便即闪出一个念头,当下言道:“要枫哥回去领导与丐帮斗争想来不难,只是与朝廷的争斗却是不好要他出头的,本来皇上便以为江湖中有人要与他对峙,再有着半年多前所传的那干将莫邪二剑之中宝藏一事,此番又再要枫哥领着众家门派帮派与朝廷冲突,那岂不真成了造反!便是咱们自己不觉得,在旁人眼中看来却又如何呢?”
闻得此言,屠友勇倒是怔了一下,继而嘀咕道:“是呀,我怎的早没想到此节,这事确是不大好办呢!”
一边梅三娘也是接道:“娉婷妹妹所言不错,这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到时去了嵩山再与天下英雄仔细商讨罢!为今最重要的却还是那丐帮一事。哼,这丐帮向来都是侠义之帮,怎的今番倒发动起战乱来了,莫不是那熊南燕憋闷得慌了罢!”
听闻至此,云枫这才又想起童未泯来,一思及童未泯及师兄等人现下倒都已脱离了朝廷之困,心内也是一宽,随之却又想道:啊,只不知他们此刻身在何方啊,莫不是在奔波亡命罢?再一转念,觉得不论如何,童未泯等人此刻也都要比真个被押解进京要强上许多了,况且自己若是真作了武林盟主,那么找他们想来也便不再是何等样的难事了。如此,心情才终于松缓,吁一口长气,望了望爱侣娉婷,微笑一下,以表示对其方才出言帮自己解难的谢意。娉婷见了,自也还去一笑,还暗中偷眨几下眼,样子颇觉顽皮,直将云枫引得“噗嗤”笑出声来。随后,云枫见得屠友勇梅三娘二个怔望着自己,方觉失态,紧忙道个歉,于是又道:“哦,屠大哥,梅姐姐,你们委实不知,想来,而今便是全江湖中也没有几个知道的。其实,那丐帮熊老帮主早已不在了人世!”
“什么!”闻得云枫那话,屠梅二人着实一番大惊,双双瞠目望向云枫,不解其言何意,又似恐怕是自己听错了,都等着云枫后话。
如此,云枫免不得又要将自己与童未泯的相识始末以及童未泯所讲述过的关于他的身世及遭遇从头讲述了一番,只听得屠梅二人也都是连番惊叹咋舌。
许顷,梅三娘先自发言道:“不想,这此间竟还有这样一番天大的隐秘!如此说来,再掂量而今丐帮所为,那熊老帮主倒还真个极有可能是为帮中奸人所害,想那人害死熊老帮主便不仅只是为了坐得帮主宝座罢,定然已经为而今这番争霸天下的企图做好了打算。不然那丐帮便再是如何了得,也断不能似而今这般兴风作浪搅得满江湖不得安宁!”此语说得其余三人均都连连点首,同道:“定是了!”
继而娉婷又道:“啊,只不知那害死熊老帮主的恶人又会是哪个?”
云枫想想道:“这些,想来童兄弟心中定是有个评断的,只是那时他可能尚拿不得准,如此倒是没说与咱们知晓。”
娉婷点头道:“极是。看来,咱们还是要尽快寻到童兄弟呀!”
云枫不语,只是叹着气,点了点头。
一时,四人也都再沉默了下来,此间只余着那一众山寨中的爷们儿们喧嚣吃酒作欢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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