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廿五回 情性相投顽童侠少结安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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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楚云枫随葛通入来大帐,只见内里把酒围坐数众人物,尽是蒙古武士打扮的粗豪汉子,而当中一人虽也一身武服,却明显比旁人幼稚许多,细看下,却不正是方才那个少年乌拉,其旁伴坐一慈妇,也正是乃母霍阿筝。
乌拉见到云枫行入,面上立即欢喜不已,将酒盏丢开一边,当先起立相迎,如此,余众也皆起身随迎。只见乌拉边笑着边行前将云枫揽臂拉住,道:“这大哥,你可来了,我等你许久了。”说着,只自将云枫拉至其原先所坐处,要云枫坐在自己身边并又着人添来饮食之器。
云枫见得人家热情,也就不便推让,只随着坐了过去。而这边葛通则是一一与余人见过了礼,自行觅了处所在坐下,其时自也有人为其上了餐盘杯盏。
且仅说云枫与乌拉二人这方。自一落座,乌拉便即为云枫满满斟上一樽马奶酒,随后也自斟一樽,跟着举酒言道:“这大哥,我还不知你的名姓,先就以此酒为敬请教了。”说罢,只一仰头,尽将奶酒饮下。云枫自见了乌拉这一番着上武士装束倒比早前所见更为清俊而心内暗赞,此刻又见乌拉虽还年幼却已如此豪爽更能明晓礼节,不免心中更是喜爱,一时竟生了惺惺之意,当下,忙也将酒樽捧起,笑回道:“不敢当,在下楚云枫,贱名不足挂齿。”言罢,也是一饮而尽。乌拉见得心头狂喜,乐道:“楚云枫,好,乌拉记了,来,再饮一杯!”说时便欲斟酒。云枫急将乌拉拦住,道:“慢,这一回我该敬你,以答谢先时的一番救命之恩。”说着便接过酒壶复为乌拉斟酒,而后也自满一樽,先干为敬。乌拉大笑,执樽道:“楚云枫大哥,乌拉喜欢你!”说毕,只将奶酒饮下。旁者见此,也都是一阵欢笑。此后,乌拉与云枫又自对饮了一回方罢。
跟着,再见乌拉起身,并也将云枫请起,说道:“楚云枫大哥,来,我给你见见乌拉的几位叔伯。”边说边开始为云枫引见起其他围坐人等。云枫只捧着酒一一敬见一回,其间由于一时尚不习惯蒙古人的名字念法,只特别记住了几个名叫托阔台、高尔罕、托黑托阿、扎合及洪格尔等人,只因这些人皆是当晚一同参与过解救云枫者,这自然该当铭记在心不可忘却,至于余者,来日方长,留待日后识记也是不迟。而前面所述五人,先二者乃是乌拉父亲的结义安达,而后三者则是乌拉各种技能的传授师父,却也不必要作祥述。
且只说一众人因见楚云枫上前逐一敬酒,少不得又都还敬一番,云枫当也无不受之理,如此一歇下来,云枫少说也该饮了近二十个来回,好在是早年于宫中做皇帝时便培养出了酒量,况这马奶酒也不如中原之酒性烈,遂才一时尚未露出醉态。如此,一干人见了自然对云枫更加爱戴,只都相继寻来对饮攀谈。但由于众人之汉话并不很标准且又都已是酒过数循而难免说话时口齿更加不清,只教云枫听来极难分辨,遂只都含糊应对罢,好在众人都只是重意于吃酒,对于云枫的一些“慢怠”便并不以为然。此间一事,也不消多说了。
待酒筵过后,众人都已是多少有了些许酣意醉态,一刻便欲散了。葛通便取出自制的解酒丸分发给每人醒脑清神。
一时,乌拉拽着云枫手臂道:“楚云枫大哥,这些日你就与乌拉同睡了罢,咱们一处,尽能畅意言谈。”见云枫迟疑,便笑道:“我知你记惦着那姊姊,想她此间伤病未能痊愈,还需由葛通师父调治。再待些时日,等她好得稳妥些了,我便要人另支一座毡房,供你二人同住便是。”说时脸上尽是央求神色,直又显出幼稚之态来,只是那后面一句说得却是有些没了遮拦,其实也只不过是童言无忌,想他说时定然是没有做别个想法。
云枫却万没想到乌拉言语如此不加遮掩,被说得脸上好一番**,直将余者尽都引得大笑。
然乌拉年幼,却是不明内中所以,只仍是央道:“如何啊,楚云枫大哥,你便应了乌拉罢。”
众人见,便都相继发言劝道:“啊,楚云枫,你就答应了罢,哈哈,乌拉一片诚意呀!哈哈哈哈!”这边葛通也是不断向着云枫点头示意,要他应下此事便是。
如此,云枫无奈且也是有些真的发自内心的欲与乌拉结交,当下便展笑道:“既如此,那么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想此话却未使众人听懂,各个都是愣目相望,不知其所云,直等葛通笑着向众人解释道:“哈哈,他是说这就答应了呀!”之后,大伙这才领悟,当下自又是一片欢腾大笑。
依着乌拉的意思,当晚,云枫便与他歇息在了一处。乌拉的居处原来竟不是那座大帐,却是另有一毡房,只是也颇华丽。平日里,乌拉本同母亲霍阿筝同睡一起,而今因着云枫之故,霍阿筝便移去了别处,将地方收拾出来相让,这番确是使得云枫好生过意不去。
晚间,乌拉见云枫似还在因为母亲让房一事而心内郁郁,便微笑道:“楚云枫大哥,你不要总将此事放在心内,母亲平日也并非每日都与我同住的,她也有自己单独的睡处,有时他也会同她的姊妹一处,只不过是同我多些罢了。”云枫听了仍道:“可是,因为我而要令堂搬出,总是不大好呀!”乌拉再道:“楚云枫大哥,我们蒙古人都是好客的,母亲这般,可都是一片真诚的情意,你可是不能再推托了,心内也休要再有不快了,不然可是枉费了母亲的心了。”云枫听说,这才不好再多牵挂此事,当下微微一笑,就此揭过。乌拉见了,又道:“哈哈,这才对。来,楚云枫大哥,你我一同躺下,咱们叙些别的话。”边说边邀云枫一起与睡,云枫也就不再他言,轻轻一笑,便随着一同卧倒在毡铺上。此后,两人一番长谈,竟是一宿未眠,彼此越发投缘起来。

原来,乌拉这部族首领实还是从其父亲手中接过的,至今已是第五个年头。早年时,由于乌拉年纪尚幼,遂族内诸般大小事宜皆由其母亲及族内几位长辈打点,直至近一、二年前,方才开始教他学着打理部族。乌拉之父名库素图,原本在大草原上倒也出名,是个能拼善战且骑射功夫高绝的武士,统领着自己的部落也算是打拼出了一片天地,早年在草原上还真是盛及一时,几可与鞑靼、瓦喇等大部相媲。殊不知,这库素图竟是英年早逝,许是由于平日治理部族太过操劳之故,不过三十年岁,便即暴病而终,只留下乌拉母子两个。本来,库素图还另有一妾并一子,那子与乌拉年纪相仿,只是那名妻妾在库素图染病后不久,便因知库素图命不久长而恐自己日后会流离失所,为此竟自行携幼子并带同一干亲信改嫁去了别人,那人到也是名部落酋长,只是此间且先按下,后来自会有所交述。且只还说乌拉母子,自库素图死后,霍阿筝便即挑起了既要抚养幼子又要继续整治部族的重担。莫瞧霍阿筝仅一女流,但却颇具领者之气且还有着极聪敏的智慧,想想单凭自己已是绝不可能将部落再治理得如当年丈夫在世那般,便即决定将自己一族摆放到弱者之列,仅教部落众人以畜牧为主而再不可参与任何大的部族争斗,其间更还使了妙记将鞑靼收买做了靠山。至于草原各部,本来也都对原库素图的扎兰部颇为忌惮,而今见自库素图一死族中不少能人多改投去了别处,尽知其是再难恢复从前盛景,遂便渐渐都对之失了戒心,就是连侵犯也都懒怠为之。自然,其间也还有着鞑靼部落这一层干系,各部都是明白,动一个扎兰部事小,但若是因此而惹怒了鞑靼部,那可就天大的不好了。而扎兰自一投了鞑靼以后,整天便只安心以牧业生产为务,与世无争,生活越发详和宁静,竟俨然成了草原上的一个流动的“世外桃源”。而鞑靼自一收留了扎兰部,也是得了颇多的好处,最明摆者,便是不用再整天去考虑既要生存又要发展一事,只需一面谋算着自己在草原上的扩张霸业即可,而另一面却有着扎兰部为其进贡着牛羊马匹。如此,以今之言语来说,这扎兰部倒似足是鞑靼的一个“后勤保障部”。此间暂无别话。
只说这楚云枫与乌拉两个相处了几日下来,感情竟是越发亲厚,乌拉更是因着少年心性,硬拉着云枫欲结拜安达。云枫虽觉与乌拉结拜彼此年龄相差较远,但也未感有何不妥,况本自也对乌拉这孩子喜爱非常,遂便欣然应了。如此又是几日,娉婷身体也逐渐康健起来,只是听葛通说,虽然身体无恙且能自如行动坐卧,但却绝运不得内息,这些只因前时受伤又发病已是伤了筋脉,最好连较为剧烈的蹦跳活动也都不要有之。闻此一说,娉婷心内倒不觉怎的,只想着此番只要能得与爱郎一起不离不弃,自家成为如何一个情况倒都没有所谓。反是云枫却端地心中歉疚不已,总道皆因自己之故才使爱侣如此,遂便更加坚定了今生要将娉婷照料安好的信念。故,因此一节,乌拉也就不便再强留云枫与自己同住,于是着人另给他两个搭起了一座毡房,只是还是与他自己所住相距不远,使得每日来还总能觌面。
如此又过一月。此间虽未至中原之腊月却然已是隆冬(草原上的冬日总都比中原来得早去得晚,且也极为寒冷),整日家都是风雪交加。草原上的人民将那夹杂着大雪片子的风唤作“白毛风”,乃是草原三大灾害之一,其于二者,一是狼灾另一则是黄灾即蚊灾,于此也不必多表。只说那风雪从后半月始,便狂刮狂下,虽时有停歇,但不消多时,即刻又再发起,天气寒得了不得,直是教人寸步难行,只好都是憋闷在毡房内无所事事,而一干牛羊牲口也都已有些因为耐不住严寒受冻而殆,足有百数十头,想来这年的贡品定要吃紧一些了。见此情形,再因着娉婷伤体之故,云枫则更是打消了离去之念,只整日陪着爱侣在房内安心静养或是得空寻乌拉饮乐一番,再无他举,日子过得颇为清淡。
时光飞逝,匆匆来去,眼间两下里一眨,便无端晃去数月,再待得冬尽而春来之时,竟已然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草原上的冬天,说其漫长,待过来时却也觉仅不过如此;说其难耐,至春暖时再看,也只尔尔。毕竟,冬天再怎么长久,都总是要过去的,冬天一去,便是那永远都教人热切期盼、永远都充满生机、永远都盎然温馨的春天。
厚了一冬的雪壳子,终于一点点的融开了;雪下闷了一冬的鲜嫩草芽,也都逐渐滋生开来;圈内冻饿了一冬的牲口,也都相继开始活奋起来,那些在严寒时日里过得还尚算舒坦颇受照顾的怀有冬胎的少数牛羊马母们,也终于都产下了一茬茬的新崽,为牧群又添了新丁,端的教人长舒了口气。
草原上又再响起了久久不绝的歌声、鞭声、蹄声、胡哨声……一切属于草原的声音又都回来了,每一种声音听来都是满含着欣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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