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廿六回 礼法尽摈叔弟嫂姊拜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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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枫轻揽着娉婷,慢慢踱出毡房,两个人儿同都深吸了一口清新的气息,心情俱都一畅,彼此相视一笑,而后依偎得更紧密了。娉婷的面上也总是泛着一抹淡淡的红晕,瞧来似是因着什么而娇羞又似乎还沉醉于某种甜蜜之中——便在昨夜,万籁俱寂时,二人的房中忽而许久地响起一阵**酣喘之声,好一番**,却也是二人相识相处以来第一遭如此没了把持,许都是因着春来罢——偶一想起昨夜毡被中的酣畅淋漓、今早毡铺上掩之不去的点点殷红,两个人儿又都羞了,也醉了,并立在草坪上,久都没能从彼此的那份陶醉中醒转来,直似是此刻天地之间就只剩了他俩一般,再无了旁个。
一声清咳,将这一对初尝了蜜果的仙侣由昼梦中惊醒,彼此忙不迭都转头寻声瞧去。见是葛通,瞧着竟好象已来了有许久的样,两个人儿不觉得老大的一番羞臊,俱都将脸涨得通红,好一晌才同唤了声“葛先生”。
葛通见到二人神色,方知是因着自己才教人家如此紧张,不禁自怪失礼,口中也连忙打歉道:“哦,楚兄弟、陈姑娘,是葛通我太过唐突了,望你们莫要见怪才好啊。”说时手上也是连连打拱作揖。
楚陈二人见了,紧又是一番还礼,回道:“不不,先生不必多虑,倒是我二人没了礼数,竟那久都不知您到来,抱歉抱歉。”
葛通听说,也便不再多言,只一笑而过,此后细看一回娉婷,只见其面色红润光泽似极一只熟得透亮的大苹果儿,精神也越发得比早先焕发了许多,病态已尽数敛去,一时心内生疑,便道:“啊哈,陈姑娘,你身子可大好啊!来,且教我替你把脉一番。”娉婷应声探出莲臂,让葛通诊断了一回。号罢,葛通拈须乐道:“啊,数日未见,姑娘这伤病竟已好转至如斯,却是我未曾料到的,当真可喜可贺,哈哈,想必是楚兄弟这几日端的爱护有佳罢。”殊不知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葛通那后半句叫楚陈两个听来,竟是同觉另有所指,不觉彼此面上又都羞红起来。葛通见了,心内又奇,再行举目细瞧向娉婷,只见其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靥笑红桃,静立那方,瞧来面薄腰纤、袅袅婷婷,竟似是不久前方经历了什么逍遥乐事。再转而顾向云枫,见得也是一脸隐掩不去的春喜之色。当下,心内细加思忖一回,即便省悟,不禁暗笑道:哈,早便该教他俩如此,却是总不好出口,未想却教他们自行摸寻出了道理,嘿嘿嘿,真个是歪打正着。
你道葛通缘何有那一番想法?原来,虽然娉婷之伤病已基本停定在这般说好不好、论坏不坏之情状,但若于调理期间能怀有一番坦然轻松之心态,即便身子骨并不能于短时期内好转如从前,却也可使身体日渐康健。然而,这半年来,娉婷虽口上面上都总显得并未将自己身上病痛一事放记心上,但暗里却实在还是顾虑颇多的,生怕日后永不能再恢复如前从而竟成为了云枫之拖累。如此心内郁郁,对于疗伤养病自然无甚好处,遂不论云枫平日如何精心呵护,娉婷之病情也总是时好时坏,所谓疗养一节,正是三分在医七分在己也。然而自经过了昨夜的一重翻云覆雨后,陈娉婷真正亲身感受了一回情郎的无限爱意,倒是使她将心中郁结尽解、烦闷阴雾全散,只道此生再不作他想,不论日后自己将如何,也都要全心尽意地与爱郎相处安好,彼此双宿**,鸳鸯一生。这一来心情好转,从而也就引得身体转佳。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且说云枫娉婷两个因着误会了葛通先头那话而好不羞愧难当,许顷都对不出话来,葛通因见了二小窘态,自也察觉失言,当下也是无言劝对,只老一晌,三人都是尴尬相处。
忽而,竟不知由何处响起一阵吆喝喧嚷,三人这才同都醒来。
云枫首先发言问道:“咦,那是什么响动?怎如此热闹?”葛通寻声一辨,稍加思忖,旋即明了,便答道:“哦,想来定是托阔台他们在领着乌拉练武了,哈哈,这自大雪一起,纷扬了一个冬天,倒是将这些乐事都忘了,如今春来,却正是顽耍的时机。”云枫颇觉奇怪道:“怎么?这练武也是乐事么?”葛通笑道:“哈哈,不错,你尚不知。这蒙古人练习武艺与咱们汉人不同,他们并非那等枯燥的教习,而是重于实战,这些倒很得一些小孩子的喜欢,因为多能于玩乐间学会战斗杀敌的本领。”听得至此,娉婷也是童心大起,欢笑叫道:“真的么?那枫哥咱们也赶去瞧瞧罢!”说时,那一副往日里欢腾雀跃嬉玩笑闹的“疯癫”神态又再显现了出来。云枫见得情侣那久违了的神情,心内也好不喜欢,当下也就不敢慢怠,生怕扰了爱侣的兴致,应道:“好,走,去看看。”说着,一望葛通,目含求恳,请其引路。葛通呵呵一笑,便捋须道:“真个是两个孩童。哈,走罢,随我来。”如此,三人便向着乌拉等人那方寻去,此间暂无别话。
一时寻至一片空旷所在,那呼喝之声更得清晰,三人立定而望,只见到不远处正有一武士着装的少年手举晃晃弯刀,足下夹镫,口中打哨地催策着跨下一头高俊之物前冲,那马瞧来虽然傲极,却是恁地听那少年之话,得令之后,长嘶一下即便撒蹄疾奔。再瞧那少年与马儿所冲向之物,却是一具由圆木构架而成的物事,那物上或高或矮的撑起着几面坚硬之物,瞧来大概是某种皮革,形状不一。这时,只见那少年已打马驰近那具木架,霍地,那只提缰之手一紧,将马头急偏去一边,直将整个侧面转向那木架,跟着,右手高举于顶上的那柄牙刀便是一阵连番的挥砍,少年口中也是随着又再吆喝出声来,那劲头似足一个在战阵上奋勇杀敌的斗士。片刻,声落刀收,少年打马驰去一边。再看先时那架上的一干皮革,此番竟已尽数断裂开来,显然均是为方才那一阵劈砍所至。
这后,一直候立在那具木架左近的几个成年武士相继提足上前,去查看那起皮革。而那少年则也是跃下了马来,自行跑回那木架处,口中并含着些许焦急地问道:“几位叔叔,怎么样?乌拉做得如何?”这时其中一个黑髯大汉回头向着那少年道:“嘿,怎么,你自己做的事情难道在心内都没有一个评断么?却还要来询问别人。”少年似被说得有些汗颜,只是低了头无话。这边又一个武士回过身来,此间其手中已拎起了一块皮革来,说道:“其他的都还好,只是还是有一块出了闪失,你自家看罢!”说时便将那皮递上前来。只见那皮虽然也是被一刀从中劈开,但却未能全部断掉,尚还有一小块粘连在一起。少年看后,不禁微吐了吐舌头,显得很沮丧。接着又是一个大汉,手中也是举着两片断革,向着少年道:“这一刀也不很好,你看,断口处都没有其他的几块平整,显然这一刀是不够快了。这一定是你的最后一刀了,想必那时是有些失了力量了罢!”少年轻应了声“是”。那汉子即又道:“哼,方才若是在战场上可就不妥了。你可知道,战场上永远都没有最后一刀。只要有一刀稍微松懈下来,便很有可能将自己置于死地!”少年听得,一时更是没了言语,只是连连点着头,表示虚心受教。
这一干人,少年当然便是乌拉,那几个成年武士自然也就是托阔台、高尔罕等人。
这边,云枫三人少看了片时,便即踱步行至前来。
葛通首先一个笑着打话道:“哈哈,托阔台,我看你们对乌拉要求得太苛刻了罢,一个小孩子,如何能有如大人那般用不尽的力气。”
闻得声音,乌拉等人这才都抬头望来,方知云枫三人来到。当下,托阔台便即丢了手中的两快断革,向葛通回说道:“葛通师父,你这话就不对了,乌拉已经是部族的首领,怎么还能当他作孩子看呢!”跟着乌拉也道:“是,葛通师父,乌拉已经长大了啊!”
葛通听了,只得拈须发笑,不再辩驳。
这后,乌拉才舍了众人,径自迎向云枫,欢喜道:“楚云枫安达,你也来看乌拉练武么?”云枫笑笑,应道:“是,听葛先生说知,我与婷妹觉得很有意思,便前来瞧瞧。”乌拉又再转向娉婷,招呼道:“陈姊姊,你身体大好了啊!”娉婷也是含笑答应道:“是,多谢你乌拉记挂了。”
这边,托阔台等也都上来,待众人一一见过后,那名唤扎合的武士便道:“乌拉,来,你这马刀便先如此罢,再来练几下骑射,上马罢!”边说边将一付硬弓并数只羽箭交与乌拉。
乌拉接了,方欲上马,却又被葛通唤住了,听道:“且慢,乌拉,我见你有些气喘,许是累到了罢。哈,我于入冬前传你的那些口诀你可还记得,近来没有在练习罢!”乌拉听了,忙道:“是,乌拉最近并未修炼,但口诀却都还记得很清楚。”当下便张口朗诵出了一小段似诗非诗的语言来。云枫娉婷听了,知那只是一种习气的基本法门并非什么高深内功,遂才没有作回避的举动。只说葛通听毕乌拉的背诵,微笑道:“哈,你记得倒还真切,只是平日当还要依照着不断休习啊,怎的却又停下不练了呢?”
这时,那扎合却抢在乌拉之前插言道:“哎,葛通师父,我们知你有本事,而且又懂得医术。不过,你教给乌拉的那都是些什么呀?整日都是要他呆坐在那里装睡,将白日里好的时候全都费掉了,腾格里(老天爷)若知了,定要发怒的。啊,因此我便要他停了。不过,你教他的那几下与人对斗的手法倒有些意思,还能有用上的时候。”
“哈哈哈哈,”葛通听了忽而大笑,跟着便转而面对云枫道:“楚兄弟,你可听得了?扎合这家伙竟将我教给乌拉的内功说成是一无用处的玩意,哈哈哈。也是,扎合他本不知道咱们中原武功的博大精深,况且他又是蒙古人里性子最急的,往往事情还没搞清楚便先下了论定,嘿嘿。”
“啊,葛通师父,”平日最少言语的洪格尔这下似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回应道:“扎合确是个急性子,有的时候比儿马子还急,嘿嘿。不过,我看他这次倒没有错,你教给乌拉的那个,分明便是坐着睡觉嘛!”说毕,竟引得托阔台等人均都暴出大笑来,只一个乌拉也是在一边将脸面涨得紫红,欲笑却又不好笑,强自憋忍着。
葛通闻此倒也不以为忤,只静立着陪笑了一阵,才道:“哦,只是坐着睡觉么?哈哈。”说时轻摇了摇头,即而又再面对云枫道:“楚兄弟,你的内功比我好,此间我就不便献丑了,倒是请你给他们演练些什么,好使他们知道,这‘坐着睡觉’的功夫到底有多厉害。”
此言一出,乌拉及托阔台等人纷纷都表现出一副惊奇的面孔,相继问道:“怎么?楚云枫,你也会几手么?”、“哎,楚云枫,你也懂葛通师父的那些打人用的手法么?”、“楚云枫安达,你真的会武功么?”语气俱多少含有诧异与疑惑。
云枫听了,一时倒是不大好回答了,反是葛通接道:“那还用说!哈哈,要知他可是出自我们中原的名门大派呀,嘿,可是比我还要了得咧!你们想想,楚兄弟他若没有些本事,年前那次,怕不早被狼儿们吃了,哪还能等得到你们去救?”
诸人一听这话,各自心内再经一番琢磨,均都点头称是,便有道:“不错,能一个人赤手空拳顶住那么一群狼儿,啊,想来在草原上还真是没有呢,即算有,也当是刀弓在身的呀!”
这一下,乌拉对云枫自然更加喜爱并佩服起来,立时便贴靠上去,拉拽着云枫央道:“楚云枫安达,葛通师父说的都是真的么?哈,你怎从来不与我说呀?快来,练几下给我们看看罢!”
由此,云枫倒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蹙眉踟躇起来,随之苦笑道:“啊,我是懂得一些功夫,但若说比葛先生了得,哈,却实在不敢当。”
“哎,楚兄弟,你怎的还谦虚?”葛通正色道:“那时我给你疗伤时便已知晓了你内功深湛,虽并未真个登峰造极,但比之起我来,却真的已高强了许多啦!”
这边扎合又再耐不住了,高叫道:“啊,楚云枫,你若真有本事便给咱们露露。哈,这样罢,你跟我摔一跤,我曾经与葛通师父摔过,他是十个回合摔下我的,今天你只要比十个回合少,那葛通师父所说的就定是真的了,来罢,别磨蹭了!”说着,便捋袖挽裤哈腰作势起来。
葛通见了,便笑对云枫道:“楚兄弟,你就过去罢,这样也好,教这家伙见识见识。”见得云枫似乎心内还是有所顾虑欲待推托,便又道:“你且放心,扎合虽急性子,却端的是条好汉,你赢了,他也绝不会记恨。倒是你此刻不与他摔上几下,他反会觉得你瞧他不起,因此而气恨你。”旁边的娉婷也是紧着加油添醋道:“哈,枫哥,你就去罢,也教咱们乐乐。”
如此,云枫终于是应了,但仍是向葛通道:“葛先生,我露几下武功倒无妨,只是,我却实在不会这蒙古人的摔跤,我……”
葛通未等说完便道:“无妨,你且去,你只要不用别个武功,也别使太多内力,仅凭双手将扎合撂倒便了,其他的都不用跟着扎合照做。”扎合那边也是叫道:“啊,正是正是,你不会我们的跤法没关系,只要能将我摔在地下就可以了。快,来罢。”说着,又再做了几下势子,催促云枫快些下阵。
云枫无奈,只得颔首笑道:“那么,扎合大哥,我就跟你摔一场罢,行不行像不像的就请你多担待些了。”说时,也是将身一挺,摆出副迎斗的架势。
见此,众人紧忙将场地让开与扎、楚两个。一个乌拉更已是兴奋得了不得,又叫又跳,直是将静立着的娉婷逗得合不拢嘴儿。
扎合见到云枫已然站得妥当,便也不再多待,高叫声“小心了”,旋即合身扑上,两臂大张,直拿向云枫双肩,形如鲲鹏展翅。云枫本尚在思忖着该如何与扎合摔斗,自觉出手绝不可过重而伤到扎合,却不料扎合来得倒端的迅猛,一时未着提防,竟是教扎合那两只直似能遮天盖地一般的大手分由左右堪堪抓上了肩头,立时的,云枫便觉由对方两手中传来一股极大的搬力,瞧势是定欲教自己倒下了,不觉心下着实一惊,暗叫声“好膂力”,当下紧忙运起五成功力并且足下拿住一个死桩与之抵抗。扎合见云枫身体较自己瘦弱许多,本道这一下定能将其撂倒,殊不知几番使力之下那云枫却竟纹丝不动,直如同是足下生了根蒂而牢牢将其固住在原地似的,未免心下好生诧异,当下,再发一声大喝道:“倒!”跟着右足便照着云枫左边腿弯处别去,欲借此将其绊倒地下。云枫哪可能吃中扎合这招,见扎合抬腿发力,只面上微的一笑,跟着,内息一转,暗运了一个脱字诀,巧然将两只肩头由扎合掌内滑出,同时间,两臂又由下反探而上,疾拿住扎合双腕,见其一足已抬至半空此间只余左边一条腿支撑身体,便即双掌猛发一推力,直将扎合推得飘飞出去,行将丈余,方才跌落地下。只是云枫于那番推掌之时手内却并未施用多大的内力。再说扎合,他本以为凭着这下蹿出的一脚,楚云枫必将被自己摔倒,却不知怎的,只感到两手之内那云枫的肩头似突然便象抹了油一般,倏然从中滑脱了出去,时下尚未及得有别个反应,登又觉得一股竟似带有些微柔和的强大的怪力由对面处撞来,一个闪失,便不自觉地仰身飞了出去。
围观人众见扎合竟不名不白地摔了,一时尽都大笑,只听托阔台还边笑边奚落道:“我说扎合,你这是怎了?才只一个回合呀!哈哈哈,莫非是方才早间没有吃食罢。”如此一言,余人更又欢笑附和。其间,当只有娉婷了解其中原故,知道那扎合定是着了情郎玄门太极的道,遂并为跟着嘲笑过多;而葛通虽知道扎合定然不是云枫之对手,却也未曾想到两人仅一招之下便能分出胜负,只道扎合是真的一时大意失势,于是也是觉得好笑,便和着众人一同起哄。
扎合由地下爬起,当然更是想不透内中缘故,也只以为是一时凑巧,当下便掸去身上尘土向着托阔台等人一撇嘴,大声道:“你们莫笑,才刚是我没在意,再看罢。”说着又再转向云枫道:“哎,楚云枫,咱们再来,刚刚的不算!”
云枫本在耽记着扎合是否有被自己伤到,正要上前相扶查看,只是由于彼此间尚有一段距离,遂还未曾走到,半途处见扎合又已做起势子,便知他无碍,当下立定,苦笑一下,并不答言,只一点头,表示应了扎合之言。
扎合见得,又叫一声:“这次便不会给你摔到了!”说时又再抢身冲上,然这番却是很加了几些小心,再不如方才般卤莽,拿眼觑准云枫左侧留有空当且又是外身,当下认定其定然于左方回转不能自如,于是便疾冲至去,左掌拿捏云枫左臂而右掌仍按向肩头,欲施锁臂擒摔之法。然而,扎合却是不知,那竟是云枫故意卖出的一个破绽。只见云枫虽然遭擒,却并不慌乱,待得扎合一经发力,便即顺着其势头反而迎身贴去。这一贴不要紧,竟是将扎合掌上力量尽都卸去且又使其一时间生不得新力出来。跟着,云枫那本被抓拿住的手臂也不知是如何一转,竟又一次反拿了扎合臂膀,继而再发力向旁里一带。只见扎合,足下一番牵绊,竟身不由主地随了云枫那股巧力斜跌了开去,这次却是正面朝下平趴地下,摔得颇重,直都能听得“咚”的一响。
托阔台等见得扎合此番糗相,自少不得又是一阵哄笑,就是陈娉婷也都再不能矜持了。而经此一下,葛通倒是瞧出了一些端倪,这才知道云枫武功竟是如此高深,方才那第一下实也并非是扎合不意的闪失,不免心内好一番惊赞。
却说云枫这边,见这次将扎合摔得重了,不免心内好生歉疚,赶忙冲上去搀扶,并口中道:“扎合大哥,你怎样,可伤到了?”岂知手掌方一触及扎合,便立时觉得手腕关节之上一疼,耳中只听得一声大叫:“嘿嘿,这次该你倒一回了罢!”定睛看时,那扎合竟已自行翻身跃起,一手正拿了自己的手腕欲待反拧作摔。云枫蓦地一怔,然腕上吃疼却不及多想,只将玄功骤然运至八成,气贯小臂,高喝一声,竟生生以内功将扎合那手震脱了开去,饶如此,却还未完,只见云枫势头不减将身形一拧,疾步跟进,探掌又一次反擒住扎合,发力一甩,只见扎合立时便顺力冲跌了开去。这次云枫用力颇猛,使扎合直是跌出三五步竟还都停定不得,一头迎着那具早先悬挂皮革的木架上撞去。而就在云枫发劲将扎合甩脱出去之时便已发觉自己用力过猛,时下再见到扎合之情形,心内大惊,急叫一声:“扎合大哥!”登时提劲跃出,赶在扎合将与那木架堪堪撞个正着之刻疾掠至其身后,倏地探手将之拽住,倒是免去了他此后的一番狼狈形状。
然云枫这情急之下显露的一手轻功,却又使托阔台等人瞧得好一番惊奇,直都以为是云枫施了何等样的魔法,竟能在晃眼间闪追到扎合身后;葛通见了,也颇惊异,忍不得脱口叫道:“好轻功!”
再说扎合,本道自己这次又要摔上一记狠的,却不知怎的,只觉膀子上忽传来一股浑和的大力,硬将自己拉住,再也冲不去半分。一时诧异,扎合便立定回望,只见竟是云枫,登时惊“啊”了一声。云枫见到自己竟是无意吓到扎合,心内更觉歉疚,忙将手掌松开,双手合拳,连拱带揖,直陪了几个不是。扎合定了定心神,凝目又将云枫仔细瞧了一遭,确定无疑,不免心内暗叫了声“好快”,此后由着其心性本就耿直的缘故,却是未再多想云枫究竟是如何赶至自家身后的,只是呵呵乐了几下,并摆手道:“没事没事。哦,楚云枫,你好身手呀!哈哈,扎合服了,咱们不摔了罢!”云枫听了忙道:“如此极是。不过,说实话,方才最后一下,我也有违规之举,我实在是用了内功的。”然扎合却是听不大了然,茫然瞧了云枫两下,应了声“哦”,这后便是嘿嘿一笑,就此揭过。
时下,托阔台等人也都赶上前来,好一番夸赞云枫有本事,纷纷都凑过来与云枫亲和,那乌拉更是不消说,早都是紧紧抓着云枫衣服不放,吵嚷着要学那些“能摔倒扎合叔叔的功夫”,只逗得众人欢笑了好一晌方罢。

言笑停毕,只见托阔台忽又严肃起来,沉面低首,似是在思索些什么,众人好奇,便都相继出言问询,岂知几番催问下,托阔台竟只是不答,仍自是想着心事。约莫炷香时刻,托阔台这才回转过神思,转向云枫,一脸正色道:“楚云枫,你如此有本事,我……我想求你件事,希望你答应。”一句话只将云枫说得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托阔台缘何会忽然这般郑重起来,忙应道:“哦,不不,你有何事尽管说便了,无须恳求,我只能办的,定然竭尽所能。”托阔台听了,面上颜色稍缓了一些,继而道:“哦,我是想……想请你帮助教导乌拉。”“什么!”云枫似是没听得真切抑或是未能明白意思,只惊奇着问道。
“哈哈哈,”这边未等托阔台答言,葛通便即接上道:“怎么,托阔台,你是瞧我教得不好了么?竟不愿再将乌拉托付给我了哟!”
托阔台忙道:“不是,葛通师父,我意思是希望楚云枫能与你一起教导乌拉,这样才更好,我和高尔罕他们几个也便更加安心了。”
葛通摆手道:“哎,你无须顾及我,只讲实言便是。哈哈,此间即已有了楚兄弟,我自然不用再这般张罗了。”见云枫似要打话,便举手示意,要其稍待片刻,跟着续道:“本来嘛,我当初答应教乌拉武功时便有些犹豫,一是因着我的这些武术医术尽非独门,上还有师门、左右尚有师兄弟,我若要传乌拉武功,师兄弟且不消说,但总要先请示了师父应允方罢。不过这却也不是何等难题,想我遁居塞外近三十年,本身都将是快入土的人了,我那师父而今是否还在世已是未知之数矣,这请示不得便也没法了。二来嘛,我即是隐居,自然是不愿意收徒授艺,只因为怕日后乌拉展露武功时会给人瞧出端倪,若朋友倒还罢了,若是仇家,于我倒是无甚打紧,只于乌拉却是不大稳妥。但我再一想,乌拉不过也只在草原上过活,如何那么巧便被我昔日的仇家碰上,遂便就干脆应了教他。只是在教授中,心内又再起了纠葛,总感有些不妥,总有个疙瘩化解不开,这般再一踟躇,便并未真个教给乌拉什么真本事,一年多来,也只是传了些粗浅的皮毛功夫,那习气之法也才是数月前才授予的。唉,想来我当真有愧乌拉喊我声师父啊!”说罢又再瞧向云枫,再道:“如今你来了,我倒是塌实了,就此将乌拉托给你罢,你武当派久响盛誉,想来是不会教出劣徒的呀!”说着,竟是举掌在云枫肩头沉重地拍打了一下,似乎是要借着这一下而将身上的一副重担全都卸与云枫。
这边托阔台听了葛通之言,忙显得大为歉疚道:“啊,原来葛通师父有这许多为难,早知当初便不那么求你了。唉,这也都是因着那时乌拉急着要战胜海山的缘故,我们无法,见你见识广博身手又好,遂……”
葛通忙断道:“无妨,这本也怨不得你们,我若早经说了苦衷便无事了。不过我当初应承下来此事,也尽都因着我实在极喜爱乌拉这孩子,唉。”说时,眼中显出一片惘然,似是因着未教好乌拉而自责自疚。
一边云枫娉婷两个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全搞不懂几人话中究竟,只茫然四望,希望有人能给解述。半晌,终是娉婷女儿心性较急,再忍耐不得,脱口问道:“这都是怎么回事?谁是海山,是扎兰部的么,乌拉习武又与他何干?”
众人见问,这才想起解释,于是便再由葛通为楚陈二人简略讲述了一番。
原来如此。那海山便是回前之时所提到过的在乌拉之父库素图病危期间随母投奔了别个部落的那个孩子,其母名唤乃满高娃。这母子俩所投奔者实是一个虽算不得扎兰部死敌但却也与扎兰决不和睦的部落,加兰图部。其实二部之不和也皆因早年两部的首领托库烈与库素图的一番过结。早年时,那托库烈实与库素图二个共争过一个女人,最后竟是库素图胜出,遂从此托库烈便将库素图恨入骨髓,乃至牵连到了部落与部落之间,而那女人也并非旁个,正是后来又投奔去加兰图部的乃满高娃。这乃满高娃之所以先跟了库素图而后却又能在加兰图部安然居下,只因当初她投奔去时硬是将那海山说成实际是自己与托库烈所生之子,说是在跟随库素图之先便已因早前与托库烈有染而怀了此子。未想此一说,那托库烈倒也真信,那时正值膝下无子,登时喜笑颜开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库素图,不想你竟还是败给我了,哈哈,不单儿子是我的,在你将死之时乃满高娃也回到了我的身边!”不过话说回来,那海山其实到底是和谁所生,就是乃满高娃自己也都说不大明了,只因此女生性浪荡,在结实库托二人之先也是与其他男子有过体肤之亲,只是有无孕子却是无从考证,而在随了库素图后却是腹中已有此子,但那时只都一口咬定是与库素图所生。总之此间干系,纷乱繁杂,三言二语实难表述妥当,此也不消多说。只说那乌拉欲学武功一事,皆是因为他总都胜不得那海山的原故,那个海山也不知其“父”托库烈从哪里教他学得了一些吐蕃国密宗的武术(仅是外门,并未习练内功),那孩子便端的狂傲,除去如瓦喇、鞑靼这般的三五个大部落外,其余似扎兰这样的一干小部族中的孩童、少年们均已教他“收拾”了个遍,乌拉自也不例外。而草原之上也有个约定俗成不是规矩的规矩——若是彼此的争斗并未牵扯上部落全族,那通常情形下都是要自己解决的,绝不能请旁人帮忙,也绝无人愿意教旁人来帮忙,况且这又是小孩子间瞧来颇似儿戏的争斗,大人们又有谁个会去插这一手?只是这近一二年来,乌拉渐而大了且也坐上了部族首领,托阔台等人自然再不能容忍海山欺负乌拉;况那边托库烈也因近年老弱多病而渐将部落交与海山母子打理,遂那海山俨然也将成为一部之首,如此一来,托阔台等当然更加容不得海山之行为。但那海山随着年岁增长,“武功”却又是比早前精进了,有时便是一些成年男子也都战之不过。托阔台等则又没了法子,虽也在不断教导着乌拉,但却是如何也不能使乌拉战胜海山。由着这一干种种,便让乌拉随了葛通习练中原的武功,只是却又没曾想到,葛通因为有着隐衷而未能尽心教授。至于乌拉定要习得一些了得的武功而打败海山实还有另外一重原因,只因当年海山离去时竟还将库素图的一张“腾格里神弓”卷带了去,那本是库素图乃至早年整个扎兰部的标志,相传能拥有并拉得起那张弓者定是那成吉思汗身边神箭手者别的后人,而库素图早年便拉得。因此,那弓已然是象征了一种自豪、一种神圣,又如何能教别部所具有,乌拉誓要将那弓亲自夺回。
书接前文,且说云枫听得了乌拉欲要习武的一干原由,心内也好生同情,只恨不得立时便应下了托阔台等人之请求,只是心中却也还记挂着自己尚未得师父、师兄们之允许,遂直是好生为难了起来,当下便向着葛通道:“葛老先生,您看,我……我这也是在没请示师门之先实在不能任意收徒,我武当派择徒之严您想必也非不知,我这……”
未等说完,葛通已是击掌喟道:“哎哟,我怎的竟没想到这个,先还说到我没曾请允师父呢!唉,这可如何是好,三丰真人而今尚还在世,想来你竟比我还不能应承此事呀!”
“什么!”闻得葛通之言,一干人等无不惊诧,继而又是好一番遗憾,扎合更是叫道:“哎呀,你们汉人怎的那许多规矩!做什么事都要先请示师父,难道家里有老娘死了也要先问了……”“扎合,住口,休要无理!”托阔台一声厉喝,急将扎合后面的话语打断,此后又连忙跟云枫葛通二人赔礼。
楚葛两个同都颔首一笑,表示并不将扎合之言记放心上,均知他是直肚肠的人,想起什么便全都道将出来,口没遮拦。只是,听了此话,二人心中也均都是起了些感触,各自低了头做起沉思,大致思念的都是:是啊,怎的我们汉人便有那许多规矩,尽是一些误事的世俗礼教,千百年来为着这些,究竟不知害了多少人!
托阔台等见楚葛两个面上形色,却是未明所以,只道二人虽表示方才扎合所言无妨但心内仍是不爽,一时也都是颇为歉疚,扎合也是因知自己一时失言而急得捶胸顿足起来。
再瞧那一个乌拉,自一得知连云枫都无法再教他武功,登时好生伤心难过,只是还强自憋忍着一时竟不教眼泪滴出,但那一张小脸却早已是挤扭在了一起而不成了样子,眼圈也是好红好红,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见了这景,众人都无不心疼,但一时又都不知如何劝慰,只都是接连慨叹。
正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娉婷却忽然叫道:“嗨,你们这是急哪门子!”说着便拉了拉云枫道:“枫哥,你师门规矩多,教不得便不教了,难道我还教不得乌拉么?”此言一出,众人倏都将目光汇聚过来,托阔台等一干人并上乌拉的眼中尽又都现出几许光芒,许是由于见到有了新的希望罢。娉婷接着道:“我可是不管那些个臭规矩,再说我师父他也绝管不到我头上,便是管,哪个要听他的!况且我的武功也并非全是他一人所授,还有……”说至此间,忽而想了到久都未再提起过的“战大叔”,心内竟油然生了一股悲凉,一时间竟哽咽起来,再说不出下面的话语。
旁人除云枫外均都不知娉婷女儿家的心思,如今见她如此模样,同是诧纳非常,彼此顾盼,不知如何。
云枫见此,只心内发一长叹,赶忙打话道:“啊,对,婷妹说得对,我教不得乌拉,她却教得,想她本就不是拜师学艺,与其师父虽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想来此间收上一两个徒弟应当不用作何请示罢!哈哈,哈哈。”他此番话旨在岔开方才娉婷的心事,并未觉得话中有何不妥。其实依着汉人礼数,即便是真个未曾拜师,但即学了人家技艺便已是师徒之干系,若非有着极其特别之事,也绝不能未得允许而私自将技艺再传与他人。只是此间众人只都在注意着娉婷,并未细忖云枫的话语,况且托阔台等本也就不晓得中原汉族的诸多礼法。
却说娉婷,得了云枫一语立即又将心思回转,忙也强颜笑道:“正是正是,我从不管我那师父如何,他也从不如何管我,我们各是各,互不相干。我看便这样罢,今后教导乌拉便着落给我了。”说毕,又拿眼觑了下情郎,目光中虽仍有着许些悲伤怅惘,却也是含了感激与欣慰,这是对两个人的两种不同的情感——前者是“战大叔”,后者自然便是楚云枫。
至此,托阔台等才又都有了欢笑,只听托阔台道:“啊哈,如此是最好的了!”高尔罕也道:“哈哈,不想你陈娉婷姑娘也懂得功夫啊!嘿,真是了得,那乌拉就交你罢!”跟着扎合也道:“哼哼,我看他们这群汉人里面也就你陈娉婷最合我们蒙古人性子,就是嘛,这做事情若总瞧着别人脸色那要多累啊!哈哈哈哈。”一时间,众人又被引得发了大笑。
这后,转悲为喜的乌拉急忙又拉起娉婷问道:“陈姊姊,你真的也会武功么?比楚云枫安达如何呢?”娉婷听了笑回道:“跟他比我自然不如,不过要将你教得胜过那个叫什么海山的,我还颇有信心,要知道我那师父虽不着调,但那一身武功却可尽称不俗,如何也都比西蕃那些秃喇嘛强得多!”
闻此,托阔台等方停了的笑声又再暴响起来。原来,许多草原上的人们也都不大喜欢那些吐蕃人,只因觉得他们既然也是以畜牧过活却又不信奉腾格里长生天便是大大的不妥,此一笔带过,不消多说。
只说葛通自听了娉婷之言而后,倒是颇感诧异,一时好奇发问道:“陈姑娘,你……那师父又是何许人啊?你如今这番着,他真的不会责怪你么?”话中含有颇多疑虑,实是觉得娉婷之行为太过有违华夏礼法。娉婷却是笑道:“无碍,不用管他,谁个稀罕他!”葛通听得更是惊异,便又催问:“那他……到底是谁啊,怎的……”娉婷截道:“季清臣,魔头季清晨,我师父便是他。”“什么,季清晨!”葛通听得竟呼出老大一声惊叫,“怎么会是他!”也难怪他如此惊愕,想那时他遁居至草原时,那季清臣尚未销声匿迹,那时应正当其极度乖张狂傲恶名昭彰之时,实是人见人骇甚至闻名色变。
云枫见得葛通神色,本待解述,但又再想到这内中究竟实在难于一时说清道明遂便只是低声向之道:“先生且勿发惊,个中缘故容后得空时,云枫再仔细与您说知罢。”葛通听闻,只是轻“哦”的应了一下,然神色间却还尽是惊诧悸惧,似一时间竟然回转不来。云枫见得,只能是与娉婷相视一个苦笑,再无别法。此间无话。
此后,娉婷便与乌拉成为了师徒,整日家都在教习乌拉武功,只是却也并不要乌拉喊自己为“师父”,只因心内颇不喜爱这么个名目,遂仍还教乌拉唤“秭姊”。
起先时,云枫本也还担心娉婷身体,怕她大病未得痊愈而受不得劳累,多次出言劝其少做活动,有什么欲传教的,便先告知给他,而后再由他转教与乌拉。娉婷却是不允,只说:“我即答应了做乌拉师父,那便应尽心竭力才是,如何又能要枫哥你代劳之?况我只平日多注意些,想身子当是无恙的。”而后来,见得娉婷身体真个无妨且竟一天好似一天,云枫这才安心塌实下来,于是也便不再多加拦阻,只任由爱侣了,只是平日间对这个情妹的爱护照顾更为细心妥帖了,每每至得晚间相聚毡房后也是无限的温存爱怜,直将娉婷惹得无时无刻不是在欢笑之中度过,尽无不快。至于乌拉,学习起来倒真是上进,颇教人省心,娉婷只需稍加点拨,其便能融会,甚至举一而反三,实在是个习武的良才,另外,这孩子又很生伶俐,总也能引得娉婷好一番欢笑。如此,昼有爱徒夜有爱郎,一个娉婷终日都过活在甜美欢乐之中,未出一月,那身体竟是大好,已然能时而自行运动些内力来调息休养,只是据葛通诊断之后说,此间却还是不能去真个动武运劲,平日里催动真气也仅能做调理之用断不可过猛,只因时下体内经脉尚还娇弱得很。然而娉婷却也并不在乎这些,只知时下日子过得安乐便了,于旁个全都没有所谓。许是草原上尽吃牛羊大肉的原故,娉婷那一副体格倒是比较起早前的那番瘦弱娇小要显得硬朗了许多,只是娇靥的颜色却也是跟着黝黑了起来,这般,倒还真似极一个蒙古闺女了。
听乌拉说,他与那海山在头年时便已约定好,于第二年还要再做比斗,这次便是以那乌拉誓要争回的“腾格里伸弓”为赌物,定下胜出者将永远拥有此弓,另一方再不可缠杂索要。这些自然都是那海山说定的,他实在是认定乌拉绝无可能战胜他,且那时还提出这番是率部来访扎兰,看来这海山是报定欲在乌拉本部族内着实将他羞辱一凡才罢。此间掐指算来,时日竟已将临近,再有不满两月便是,于是乌拉平日于练武一途便更为刻苦起来。
自一有了娉婷这好师父好姊姊,乌拉的母亲霍阿筝也是越发欢乐起来,直是赞道:“陈娉婷真是个好姑娘,若早些来到便好了。”而再见了儿子乌拉已是一天天长大越渐懂事起来,心内更加有了着落,庆幸道:“感谢腾格里,看到乌拉如今,这才有些当年他父亲库素图的形象,啊,也多亏了陈娉婷。”这后对于娉婷,也便是愈来愈亲近,只都快要将其当了自己的女儿,生活上予了她颇多的关怀。而娉婷自小无母,此番忽得了霍阿筝的照护,竟是找回了些许安慰之感,只恨不得从此便长居草原永不再与霍阿筝别离。
却说娉婷传授乌拉武功,实在是竭自己所知而尽教之,就是连那看家绝技“牛毛飞针”的手法都是毫不保留下,只是在传予时却也相告乌拉此法实在歹毒,平日不可枉意施为,免招祸患。然而后来娉婷仍是不大放心,着实后悔将“飞针”也一并教授出去,生怕乌拉年幼无知而随意找人试针,便干脆连那银针都不曾予过乌拉一根。想来,娉婷这半年多来,竟也渐发成熟稳重了,考虑事情已是如此周全。但虽是如此,乌拉却也终是孩童心性,因学了绝技而不能施用至心内痒痒的。倒是云枫心思敏锐,想出一法,只将一些个箭矢拔去了其上利刃仅留下木杆,之后再行仔细切割,断成十数小段,掂量着每一段的重量几与那银针相仿便了,以此供乌拉玩耍,但也曾反复叮咛之,断乎不可借以打人。乌拉也自了然内中厉害,平日技痒时,便寻来几片皮革挂起,在上画出些圆圈,只用那木段飞射这些罢了。

匆匆间,两月已过,这日已是乌拉与海山约定的比武日期。
只见那海山母子领着一众部下,翘首昂视,孤傲非凡,声势浩荡地至了来,到得乌拉部外半里时,还硬是着人传书要乌拉等赶去相迎,却还要说成是为了表示对“腾格里神弓”及他这“兄长”(海山倒确是比乌拉早生了半年)的尊重。乌拉等恨得牙痒痒的,但因着此中海山已事先言明,尚还有张“神弓”,遂也便无他法,只得是硬着头皮整装迎出半里。
待相见时,两部人也并不多言,仅略作了招呼,寒暄客套之词都尽数省了。回至部落之中,两方人马分宾主坐定,乌拉也不张罗敬茶献酒,只是着人为一干客人添置了饮食之物,草草形式一番作罢。
海山母子受了如此冷待,颜面上自然难堪,心内也端的气煞,但时下也同样无法,只得是自斟自饮了一回。
几杯酒后,海山便来了气势,忽然掷樽而起,向着乌拉叫道:“乌拉,听说你近日也学了些中原的武功,哼,却不知是些什么三脚猫的把势,便想来找我逞能!好罢,酒也饮过了,咱们便办正经事罢!哼,料你也难有何等高超能耐,不过十来回合便能胜你,我将神弓带来实在多余!”
乌拉本欲发怒回骂,私下却被娉婷暗拽了下衣角并轻声提醒他不可为此大动干戈,要保持平和心态。乌拉会意,当下便敛了怒容展颜一笑,说道:“海山兄长将弓带来并没有错啊,这可是省了到时若真输个一招半式的岂不还要巴巴地大老远赶回去与我取来么。”此一语只将围坐扎兰部众人引得哈哈大笑,着实又是损折了海山等人的颜面。
海山险些气得七窍生烟,干咳一下,大叫道:“乌拉,你别卖乖,嘴上了得算什么,一会儿可别被我打得又哭又叫!”
乌拉反道:“自然有人哭叫,但至于是谁,可就说不准了。”说着,竟已从座上跳跃而起冲至海山身前。别看乌拉随娉婷习武仅仅三月未满,但这番轻功竟已是颇为不凡了,许是因着于草原上天高野旷,习练起来颇便宜,遂进境也快,再于娉婷本也最善轻功,教出的徒弟自也差不到哪去。
海山见了乌拉这一番冲来,倒是一怔,实未想到他身法竟能如此翩然迅疾,暗中也不免叫了声“了得”。然而面上却又是紧忙恢复起那番高傲之态,冷哼道:“不差呀,一年未见,倒是有些不大一样了,哈哈,且瞧你今日能挨得我几下罢!”
乌拉却是反学海山话道:“哈哈,且瞧你今日能挨得我几下罢!”
海山又是一愤,叫道:“小乌拉,你今日真是找死,呀,看打!”说时,便是身形一摆,挥拳照乌拉面门捣去。
乌拉见来,只浅浅一笑,身形稍偏,先将那一拳轻巧让过,口中再道:“接了!”声毕,也不知那足下如何一转,便竟绕至海山左面,出其不意矮身顶出一肘,击打海山软肋。
此时,在海山所领来的部众中忽有一人见了乌拉的一番行动,竟是眼中一亮,口似内还轻“噫”了一声,紧又向乌拉仔细打量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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