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廿四回 穷途末路楚云枫力战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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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云枫抱着娉婷,两个人一路南逃,也不知过去了多少辰光更不知奔行了多远的路程,只知身后已再无了人群的嚣闹声,就是额尔古纳河水流的隆隆巨响也都已不复存在,放目而望,周遭一片空旷,别说是人,便是牛羊马匹也都不见到一头。再一番细瞧,只见此间草叶稀疏且黄多青少、干多嫩少,这才想到,这里定是方被某一部落的大群牛羊吃净,此番那部落业已迁徙而去,只留下草场,任其休养生息,待得来年再用。
云枫之体力此时已颇有不济,因见此间天空野旷,极目能至数十里开外,心想便是有人追来,也能提早察觉,当下便停步喘气调息一下,轻声道:“婷妹,咱们便在此小歇一下罢。”言罢竟无人应答,心中微诧,低头一看,只见怀内娉婷竟是双目紧阖,不觉骤吃一惊,方欲大呼,忽又察觉到娉婷鼻息尚存且沉和平稳,这才知道情妹妹无碍,竟只是于怀内昏睡了过去,不觉好一番苦笑。
当下,云枫便自行将怀内睡得如柔弱雏猫般的娉婷轻轻安置在地下,又脱下自己身上外袍,攒卷一番便垫到娉婷脑下做枕头,好使其睡得舒泰一些。而后,云枫也是在娉婷身侧卧倒了下来,但一时却又不敢真个睡去,只在原地继续做着调息,凝神细听着周围动静,但凡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都要起身抬目观望许久方罢。然而,云枫毕竟还是劳累得可以了,想来自一到了额尔古纳河起他便没曾闲待过,先是因出面阻止众英豪取剑而引得与彭天虎、苏琴及仇行空连番做斗,再又被仇行空间接推入河中,此后虽被救将上来得保性命无碍,却已是损去了颇多体力,跟着又再生了随季清臣出现而带来的诸多事情,最后抱着爱侣拼命奔逃至此间时,已算是精力殆尽,先时只是出于一种男子天生的责任心而强撑着没有倒去,但时候一得长久,终是支持不住,不自觉的也便昏沉沉地寐了过去,一时人事不知。
朦胧之中,云枫只感周身微有寒凉,禁不住一个激灵,惊坐而起。张目看时,天色已然全黑,只是天空尚有皓月繁星高挂点缀,并不觉如何昏暗。
当下,云枫起身立定,四方了望一番,见仍无人追来,这才又安心坐下,心下暗叫声“侥幸”,轻声自语道:“哈,不想我这一觉竟睡了两、三时辰。”忽而又想起爱侣,不禁道:“咦,婷妹还在睡么。”边说边向着旁首略一打量,只见娉婷仍自安然睡在原地,不觉面上微微一笑。于是,云枫又凑上前去查看,近前处,只又觉着娉婷似有异样,细看下,只见其正浑身不住地打颤,登时大惊,急叫道:“啊,婷妹,你怎的了,婷妹、婷妹!”岂知几次呼叫之下,一个陈娉婷竟硬是不得醒转,瞧来已绝非熟睡,当算是昏迷。
云枫见此心内自然更急,忙又伸手去推,触碰下只觉入手处湿粘无比,一时生疑,借着月光看去,立马着了慌,大叫道:“哎呀,不好,伤处又在流血了。”这才想到,那定是在自己熟睡时,早先娉婷被点制住的几处用于止血的**道已自行解了开来,伤口内的血脉一得解脱,鲜血自然又再涌出。
云枫一时只骇得手足冰凉,浑不知该如何才好。良顷,终于省起时下应先给爱侣止了血再说,当下便又在娉婷左肩诸**上拍点一番,将流血停住。随之又自怀内取出随身的金创药,准备给娉婷敷上,但一想到上药一事定要先将爱侣上身衣衫褪去才行,不觉面上一热,立时迟疑起来,只觉得虽然是出于好意且二人彼此间也早已算颇为亲密,但毕竟是男女有别,此刻未得应允便去脱人家女孩子的衣物,实在欠妥。但转念心中又再想道:不行啊,此时若不上药,待**道自解时,那伤口还是要流血的,想婷妹已失了这许多的血,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呀!
一时间,云枫心内纠葛万分,只觉得脱衣不是不脱衣也不是,险些便急得大哭出来。少时,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白日间娉婷要自己取银针时的情形,正与此间有些大同小异,立时心道:那时是为了救命,此刻也是救命,想来婷妹应当不会怪我的,啊,就算事后婷妹责怪,却也管不得那些了,先保命才是紧要。——一想通此节,便再不有所迟疑,只口内喃喃道了句:“婷妹,我并非有意冒犯欺负于你,一会儿我闭着眼不看你身子便是。”说完便即忙着手去解娉婷衣衫,一层一层,待褪至最内亵衣时,却又停了下来,好半天都不敢再动一动手指,只在心内又叫了许些声“阿弥陀佛”这才瞥着眼将手摸索过去草草将那层亵衣褪去,此后却是再不敢向娉婷望上一眼,手上也再不敢动作。
又是良久,云枫才大着胆子向娉婷**瞟上一眼,却是未敢多停,只认清那伤口所在便赶忙将目光移转开去。此后,凭着感觉,将那盛放金创药的小瓶慢移过去,忖度着已至那伤处,这才停下,将瓶塞拔去,翻手胡乱倒将了一番,这一下倒是有多半药都撒在了伤口之外,但好在仍有不少都是倒入了那伤处的血洞之内,如此,便也算是上药完毕。此后便是包扎一事,这确是马虎不得,定要眼睛瞧得真切了才能将伤处包好。这下,云枫竟再没了主意,只得长叹一声,轻道:“婷妹,不是我不守方才承诺,是我实在没有别个办法。你……放心,我只给你处理完伤处便不再多瞧,事后我也定将此事忘得干净,我、我……我保证!”边说边横着心将脸转了过来尽朝向娉婷,入眼处只见得娉婷酥胸娇挺,心内蓬然一荡,险些便失了魂魄,但因又见到娉婷左边那只娇乳而今已尽被鲜血染红,不觉心中又是一阵绞痛,登又将心神慑住,屏弃了一切杂念,只一心想要将娉婷伤处弄好。
只见得一个楚云枫竟似突然变了个人儿一般,再没了先时的一干扭捏踌躇之态,竟对娉婷那裸露的娇躯视若无物,只是将早先给娉婷做枕头时用的那件外衫以手撕裂成条精心为其包扎妥帖,之后又为之将衣衫穿好系好,其间一双手掌不知与娉婷**娇乳碰触了几多回,却终是无丝毫杂乱之念。
一番忙完,云枫才长吁出一口气,复又将娉婷放好,岂知方欲在心内念声“菩萨保佑”竟又生事故,只见尚自昏迷的娉婷竟突而接连大咳,其身体也是抖颤得比之方才更加剧烈起来,迷迷糊糊中,还能听其嘤声叫着“冷,好冷,冷啊”等语。云枫见了,心内大感不妙,暗道:糟了,莫不是方才一番折腾,竟使婷妹着了凉?当下伸手向爱侣额头上摸去,果然,入手奇烫且有虚汗,如此,她竟还边打哆嗦边喊“冷”,自是发了高热无疑。
原来,草原气候昼夜差别甚大,随着日头西沉,天会越来越冷,到得夜晚时,竟已如同全换了一个季节一般,此番虽没真正至得冬日,但夜晚时却也与冬日无异。若在平日,娉婷即算受冻,也断无甚大碍,只因此番伤重之下失血过多,身子弱了下来,没了抵抗,熟睡之中受了随着天色转暗后的寒气的侵袭,本就有些着凉,再经得方才被云枫脱了衣服干晾了那一回,身体竟已再承受不得,立时便发起重病。此番重伤之下又生重病,纵然是个习武之人,但毕竟是小女儿家本自娇弱,想来这一病确是极难好转矣!
旁不多言,只说云枫一经查知爱侣发起高热,登时急得滴出泪来,心内自责道:楚云枫,都是你方才优柔寡断,若是尽快给婷妹处理了伤处,也绝不会如此,没的教她受冻了那许久!正想间,又见娉婷哆嗦得越发厉害起来,心内连番叫“糟”,情急下也未想那许多,只将自己一干衣物尽数褪下,只余一条贴身单裤,其余全都一层层地包裹在了娉婷身上,这后,还展臂将其抱了个满怀,希望能及此为之暖暖身子发一些热汗出来。想此地荒野处所,没有丝毫医药之物,便是清水也是无处可寻,云枫此举也算是唯一之良法了。
云枫将爱人儿轻揽入怀,鼻中嗅着娉婷那并和着些许血腥气的女儿体香,一时如痴如醉,再见了娉婷之一副怏怏病态,心内爱怜陡增,只觉得自己竟肩负着一项莫大的责任,那重任便是要将怀中这深爱的女子照顾妥帖绝不能使其再受到丝毫损伤。一时,云枫又在心内暗自起誓道:此劫婷妹若是熬不过去,我便似当年爷爷(朱元璋)一般出家为僧,一生为婷妹超度祈福,使她来生无灾无难;若她能得侥幸逃过此劫而病褪伤愈,我便要全心待她,永远都不要她再有何不妥,教她安然欢乐地度过一生。边思念着边又探唇在娉婷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臂上也不自觉地揽得更紧了一些,像是生怕会因为自己的稍一松劲而失落了至爱之人。
如此,也不知过去多少时刻,只觉得天气是越发的冷了下来,云枫上下牙齿都已在不住地做着“咯咯”的磕碰,身上也是时不常地打两下激灵。反倒是一个娉婷,竟是睡得比之先时要安然了许多,再不有何颤抖,鼻中气息也恢复了顺畅。云枫见了,便又探手在娉婷额上摸将了一下,觉着已不如早前那般烫手,一时心中巨石稍落定下来。岂知道,就在云枫方欲感谢苍天开恩留下爱侣一条活命的当,隐约中忽听闻远处竟传起几声长长的“呜咽”,那听来即似是一种嗥叫又似是某种悲鸣,直将云枫听得好一阵毛骨悚然,几疑那是来自幽明鬼府的召唤,生怕是“接”爱侣的小鬼来了。又是几下“呜咽”,云枫凝定神思,确定那不会是鬼怪的声音,因为他坚信这世间本没有何等样的厉鬼。但是,当云枫寻声望去之时,不觉又对自己的信念置疑起来,他已不敢再那么肯定这世间没有鬼怪的存在了,因为转目远望之时,那入眼处隐隐跳动着的碧色光体,瞧来正似极人们长说的鬼火!云枫的脑袋“嗡”地一下便木了,他虽从未见过鬼火,但是他只觉得眼前所见定然便是鬼火。霎时间,云枫整个身体都已僵硬住,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跳加剧,因为就在他发现那一团鬼火的同时,还发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情——能比见了一团鬼火还可怕的事情自然是见到了更多团的鬼火。此番映入云枫眼中的,已尽是那一团团闪烁不定的碧绿邪光,数来竟足有半百之多,而且那些火竟似还在向着这方不断地跳动移近。
近了,又近了,“呜咽”声近鬼火也近了,随着二者的迫近,竟又开始响起了一种轻细的“嗒嗒”之声,待再近得一些时,那“嗒嗒”声又听得清晰许多。一时,云枫倒是纳罕了起来,搞不懂那到底又是何物所发,好奇之下,便凝神静思起来,然这一番思索不要紧,却是想到了一件比此间深夜撞鬼更教人胆战心惊魂飞魄散的事情,那便是——这一干光亮之物尽都不是鬼怪,草原上本也不应有甚鬼怪,那实是一群幽灵,一群草原上的幽灵——草原狼,那一点点闪亮着的碧绿光体正是狼儿们的眼睛。若是按照先时云枫所记“鬼火”数目,每两点便是一匹狼儿,半百点,那便足有二十多匹,这已算得是一个大的狼群了,想来应是一个“家族”。然云枫却是无暇考虑这些,此时此刻,他尚要考虑而后该如何脱身方是紧要。可是,遇见了如许大群的狼,真的有人能得安然脱身么?
一时,狼群业已迫至跟前数丈,只因其等对云枫两个尚还存在些许警惕,遂仍未敢真个至得太前,只都边继续着缓慢的移动边度量着“对手”的情形。云枫借着月光望去,狼之身形样貌都已渐转清晰,只见得每一匹都是个头甚大,竟无一匹少于五尺者。狼儿们各个都是张着血盆大口,口内尖锐毒牙清楚可辨,依稀还能见得众狼口内时而呵出的森森白气,教人瞧来,那竟似极是一种勾魂慑魄的迷雾。
云枫之心情无比紧张,身上毛发倒竖,甚至都已顾不得再有惧怕,他只是在忖度着凭自家的身手能否对付得了这么一大群饿狼(之所以称其饿狼是因为草原上的狼若非是真个饿得慌了,是断不会起伤人之念的),特别是还要首先保得熟睡中爱侣娉婷的周全,此事莫说是在现刻,便是在云枫体力精神完好无损时也是万难办到的。但是,即算此间再难,他也都要竭力而为,因为他方才发过誓,此生定不能再教娉婷受到伤害——任何的伤害。云枫已暗自决心道:便是今日我教狼儿撕得粉碎,也断不能使婷妹有毫发之损。心念抱定,便于暗中摧动起真气足贯双掌,只待狼群一番扑将过来,便与之拼掉性命。
突然,一匹头顶有撮白毛且身形看来最为巨硕的狼于狼群之中“呜呜呜”长嗥了三声,跟着,一众狼儿便尽都抖擞起精神、目湛精光,瞧势竟已是准备向云枫发动,而方才那头顶白毛之狼此番的形貌瞧来竟是比起先更显得凶恶数倍,细忖来,它定然是此中之头狼或该唤作狼王罢。
云枫见群狼作势,自知决战之时至矣,当下也是凝定起十二分的心神,待与群狼做绝命一搏。
只听那白毛头狼又是蓦然一声尖嗥,随之便是由众狼足下整齐划一地发一声“刷”,那竟是狼儿们将爪中利甲**地下的声音,此举不为别个,只为一会儿扑冲时足下能得已借力牢靠而不打滑,只是这番动作之齐整却似足是平日内训练有素的精锐兵将。
事至此间,云枫倒是将一切紧张惊骇之心尽数消去,心内打定,既然如何都是一死,那又何需再畏首畏尾,心中念道:想我楚云枫当年能得由宫中逃出生天而未被四叔擒杀且活至如今已算是命大矣,今日即算一死也赚得甚多了,哼,只是尔等一群狼崽子们却尽要与我陪葬,我断不教你们有一头得能生还!念及至此,再不犹豫,只略回首深情探望了一下爱侣娉婷,只在心内道了声“珍重”,便即回转,向着群狼长啸一声,挥掌便冲。
群狼见云枫竟首先发动也都是一愕,但那匹头狼却端的沉着,似是经历过大阵仗,于群狼中“啊呜”一声,众狼儿立时定神,同发一嗥叫,迎着云枫联翩扑上,利爪尖牙尽露于外间,看来是定要将云枫撕咬碎裂方可。
登时间,一场人兽之战无端展开。
只见那干狼儿们,虽说是群起而攻,但细瞧来却又各有分工,有攻云枫正面者,也有迂回至后实施偷袭者;有从左方冲咬者,也有从右者;有腾跃而起攻击云枫头面者,也有匍匐地下伺机啃噬足踝者。竟是乱中有秩,拙中带巧,先后顺序及各自位置绝不混杂无章。这哪里还是平常之野兽!
云枫直是展尽浑身解数,施尽平生绝技,凝神应对,觑时反攻。他只觉得,此番所面对的竟已不再是一个狼群,这些狼儿倒似合成了一个整体,一番配合无间的攻防转换,足能堪比得昝占戈季清臣那等绝世高手。好在云枫造诣深厚,面对狼儿们势如狂澜之攻击尚能得勉力应付,只见其气贯双掌,见狼便拍,足下七星步法踏动不停,一时间倒也未教狼群伤到,其间还真个举掌拍飞去两、三头恶狼。
只是说来却怪,那狼群中虽有成员受伤退出,但攻势不单未缓反倒更盛,且最怪者是,那匹白毛头狼始终都没有真个冲入战中,只是自在左近不停嗥叫,瞧来倒似是在指挥着战斗。细忖来也的确如此,虽说云枫尚能以掌击伤去几头狼儿,但大多数者对于云枫那等连许多武林中一流高手都难于应对的高绝掌法却都能巧妙地一让而过,举凡中者也都只是因贪功冒进咬杀云枫心切而失了防范所至,这些狼儿所以能得不断避过云枫之进击实与那匹头狼的从旁呼啸不无干系。
然云枫却是一时窥探不出此中端倪,况如此紧迫关头实在也无暇去做过多揣摩,只是一心撕拼狠斗,绝不能放跑一条狼儿而使得爱侣受害。
不过这番说来竟又是一桩稀罕事,那群狼儿无论向云枫攻得多凶多狠,却始终都不往娉婷那方觑上一眼,浑似知晓其伤重昏迷绝不可能逃离此间一般,又似是因为娉婷全无还手之能而都不屑去招惹。
一晌,云枫终是心眼明亮,得能瞧出那一直不参与进击的白毛头狼的不对处。见得端的便即相试,先是举掌去拍此刻正迎面啃来的一狼,但眼中却是瞥着那狼王,只见那狼王又是蓦地里一声高嗥,跟着,那头本欲攻击云枫的狼儿便立时退下,继而却又有另一匹从旁跟上。云枫再试,又是一拳猛捣向左手扑至那狼,只听那狼王又是向着左面那狼一嗥,那狼也便巧然退去。如此几番,云枫已能断定狼群的攻防转换定与那白毛狼有着莫大的关系,心念及此,不免着实一惊,暗道:好啊,不想如此一群畜生中竟也有那等心思敏捷指挥若定的领袖!正想间,遽感左股间一阵剧痛,回神看时,竟已被一头六尺大狼狠命咬上,登时骇然,于是再不敢有丝毫怠慢,先紧忙挥掌在那狼之颈间猛切一下,使其脱口,跟着又急在那狼腹部补上一脚,将其瞪飞。饶是回救得及时,云枫左股上终还是给狼撕去了一小块皮肉,使得鲜血淌出。其余狼众一嗅得血腥之气,立时变得更为疯狂。云枫见势不妙,急将玄功尽数摧动至十成,大喝道:“来啊,今日咱们便同葬于此!”说话间竟又再打飞两头恶狼,瞧来他似也已发了狂狠之态。
团外那头狼见得云枫发狠,嗥叫之声更又尖锐急促起来,如此,狼群之攻潮又再凶狠了一层,一众狼儿此番竟都不再有闪避云枫反击者,只都豁了命似的抢攻,想来定是那狼王下了诸如“只许进不许退”的死命令罢!
如此,仅片时,云枫身上竟又添了三、五处爪牙之伤,虽然不重,却都已见血,且都是钻心的疼痛。不过,这倒也使得云枫头脑清醒冷静了下来,想到即算拼命也不能如此盲动,无意瞟见团外狼王,心中霍然省起一句“擒贼擒王”的古语,登时将心抱定,暗道:好,且便如此一搏,先杀了那白毛的家伙再说!当下,骤将身形一霎,使一个假身,足下腾挪,合身便向那狼王疾扑过去。
群狼见了着实一惊,忙都呼啸着缀着云枫脚后而上,似是生怕那白毛狼有何损伤。
云枫见了,心内更定,确信只要先将头狼击毙,余狼便不足为患。立时间一声舌绽春雷的大喝,提掌便向那狼当头罩去,看来一掌足能将那畜生头骨砸碎!
殊不料怪事又生,只见那白毛物对云枫之一击竟毫不有所慌乱,见来,竟也发一长啸,倏地蹿跃而起,疾探一爪迎向云枫那掌,在其腕上狠力一打,竟硬是将云枫那一掌推开去一边,跟着,那狼竟又于空中猛地将身一旋,两条后足提至前来,尖甲龇出,照着云风胸间便是一蹬。
云枫如何也想不到自家一招迅猛掌法竟能被一头畜生巧然化解并还施出反击,那狼的一番动作瞧来竟已非动物的本能反应,浑然像是一记武学奇招。骤出不意之下,云枫万难回防,心内大惊,急忙滑步退去,终算是避得及时,未教那白毛物将胸腔撕裂,但饶是如此也是被那狼爪上的利甲在胸上划了三条长口,鲜血登时汩出。云枫吃疼,足下一个不稳,趔趄一回,便是仰身跌倒下去。
此番,那一干尾随而来的狼儿业已扑至近前,见得云枫倒下,尽都围上,说话间便欲群起扑咬,这一下,云枫之形势当真已算险绝。

云枫见此,也自知大势将去,如何也再难有回天之术,暗道一声“罢了”,当下紧将双目一阖,高叫一声:“来罢,尽都来吃我,莫要伤我婷妹!”语声听来竟是那等凄厉。
正于此危紧关头,霍然又听得左近响起一阵胡哨又并着一片马蹄之声,跟着,便有三、五骑高头大马驰至,马上骑士或手执弯刀或拎着一种端头凿一黑色硬物似锤非锤的棍棒之物。
只见那一干骑士打马冲入狼群,提刀者劈砍便不消说,而提那怪物者则是只将那物之坚硬头部照着某匹狼儿的口鼻处狠命一兜,那狼便口豁牙崩惨号着倒下。一众人狂砍狠兜,没片时,狼群便被冲得由云枫身周散开,再一晌,狼儿们已死伤十余众,只余那狼王与少数几条身手矫捷腿脚麻利者。狼王见得此景,狠命向来人怒瞪一下,便即长啸一声,领着余狼逃了去,片刻间,便消入了远方那片黑暗之中。
云枫本已抱定一死,却不知怎的,只是听得耳边一番杂乱之声,张目看时,竟然不见了狼群反见到几名骑马者,心下微诧,方欲起身探察究竟,忽感脑中一荡眼间一花,登时便没了知觉,阖眼前尚只听得一个似是孩童的声音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话语,除此便什么也不得知晓了。

迷迷糊糊中,云枫只听得耳边似有人在说着些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却也是不能听清楚那话中的内容,于是,不自觉间便欲凝神去做仔细辨听,这一下,便也随着将眼目睁张了开来。入眼处,只见到一张很生清俊的面庞,那脸面也正自带着微笑向他望来,口中还是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初时,云枫只道那是爱侣娉婷,待神思清醒了一番后,只见得那张清俊面庞却是比娉婷显得黝黑些许且其上还带着几些未脱的稚气,依稀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一时才知这竟不是自己的情妹妹。
这时,由那少年身后又再转出一个妇人,此妇身材粗壮高大,也同是面庞黝黑康健,但是面上却又似总带着几许掩不去的慈祥和善,嘴角挂笑,教人见了,心内便油然生出一股暖意。妇人手中捧着一只铜碗,轻送至那少年面前,少年举手接来,也微笑了一下,继而转向云枫,继续笑着,并又说了一句教云枫不懂的话。
云枫躺倒着没能听得真切,不知那少年到底与自己说些什么,只茫然地眨了眨眼,却并不有何反应。
那少年见了,呵呵一乐,又再摇晃了一下脑袋,再次张口发言,这次却是云枫能得听懂的汉语,只是并不很流畅且还似乎带有些山西口音,只听道:“这位大哥,快些起吃了这罢。”
云枫略一琢磨,知道少年是要自己起身将他手里那碗中之物吃了,一时虽不知那碗内所盛到底何物,却也晓得人家实无恶意,于是便即含着笑以手臂将身体撑起。起身后便接过那碗并点首示谢,但一时并不去瞧向那碗中,只是复又打量起那少年与妇人两个。只见二人均是一身塞外蒙人装束,面相也是与汉人略有异同,脸上皮肉明显比关内汉人丰满结实。看完少年与妇人,云枫又开始环视起四周,只见自己乃身处一屋舍内,只是这屋舍四周所围的竟不是砖土泥石堆砌成的墙壁,那倒似乎是一种毡毛类的物事,就连那屋顶竟也是如此一般,且无门窗,只一面有一遮着布帘的地方,想来那便是出入之所;再看屋中的陈设也是极简,只少数几样似是常用之物,并无桌几椅凳;跟着再看回到自己先时所卧之处,也并非何等样的床铺,只是简单的一块皮毛制成的大褥子平展在地下,饶是如此,躺在上面的感觉却竟比那床榻要舒泰许多。
少年与那妇人虽见云枫东瞧西望,却并不觉得其失礼,均知他乃出于好奇,只都是友善含笑,静立一旁等待。直过了好一晌,那少年才轻声道了句:“大哥,先吃了那罢,凉了不好了。”语气竟是颇含关慰。
云枫闻言,这才省起人家好意送与自己进食的物事,当下歉意地向着那少年一笑,说着便欲去吃食那碗中之物。低头看时,只见铜碗内盛着的乃是一种乳白色汁液,热腾腾的,一时却不晓得为何,于是便又再抬目望向那少年,表示询问。少年会意,嘿嘿笑答道:“马奶。”云枫听了轻“哦”一下,又道了声“多谢”,便即仰头尽将那碗马奶饮下。
那少年见了,竟是着实高兴,展颜欢笑着,向那妇人念叨了几句,妇人也是跟着一并发笑。云枫饮奶毕,举手在唇边一揩,抹去唇上奶渍,将铜碗还与少年,复又道了声谢。少年接过碗,摇手乐道:“不用总谢,嘿嘿。哦,大哥感觉怎样?”云枫一时有些不解何意,只是茫然应了声“还好”,少年见了,便又笑道:“哈哈,我就知道,只要有葛通师父在,大哥没事!”见得云枫仍只是瞪愣着两眼不知应答,不觉也是一番茫然,只道是自己所言竟没使人家听懂,当下颇显愁苦地向云枫看了两看,耸肩做了个无奈状,似乎在说:“我的汉语只能说得如此了。”云枫见了知道是给人家误会了,忙笑道:“小兄弟,你说的我都能听懂,就是不明白你所言到底是些什么事情。”少年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又接道:“哦,对对,我该从头里跟你讲。”
当下少年整了整衣服,郑重其事地道:“我叫乌拉,是个勇敢的人,嘿嘿,这位是母亲,霍阿筝。哦,方才说的葛通师父,他是我的师父,汉人,了不起!”说着,竟是伸出了一只大拇指,显然他对自己口中的那个“葛通师父”敬佩有佳。
云枫凝神思忖着,总觉着这个“葛通”两字似是在哪里听过,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于是便即作罢,只又问道:“那……这是哪里?我怎么又会来到这里?”
少年乌拉听得一怔,应道:“这里扎兰部,你早前被狼群围了,是我与几位叔伯将你救了的,怎么,大哥你不记了么?”
云枫听得“狼群”二字,这才骤然省起先时一干经历,身体猛地一震,险些弹跳起来,急叫道:“啊,不好,婷妹,小兄弟,你……你可见到我的婷妹了?”
少年乌拉竟被唬了一跳,好一晌才自纳过闷来,笑道:“哦,大哥是说那个女人吧?哈哈,原来她叫‘婷妹’,她是你的妻子么?”
云枫不想这孩子说话竟这么直白,倒是颇觉尴尬,但片时间也无暇去多做解述,只是含糊应了声:“啊,是……是,”随之忙又再问:“你见到她了没有?”乌拉点头道:“见了啊,我们也把她救回来了。”
云枫得言大喜,叫道:“啊,真的么?太好了,快,小兄弟,快带我去见她!”乌拉忙摆手道:“不可、不可,葛通师父说了,现谁都不可去扰她。”云枫不解道:“为何啊?”乌拉便道:“她受了很重的伤,还没醒来,现葛通师父正在疗她。”云枫急道:“那我更要去见她了,小兄弟,你快些带我去罢,我求你了。”乌拉仍是摆手道:“不可啊,大哥你也受伤刚好,葛通师父也教你好生歇着的。”但是如此又怎能劝说住云枫,竟是任凭乌拉说些什么,他也是要一见爱侣娉婷方才能得安心,当下便是又叫又嚷又或是百般央求,直弄得乌拉与其母霍阿筝好不为难。
一时,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由外间传入:“年轻人且少安毋躁!”跟着,便见一人掀帘而入。只见入来者是一蒙服汉相的白须老者,此老年约六旬,或多或少,拿捏不准,目湛精光,神采奕奕。
乌拉见了那老者,便赶忙迎上,唤道:“葛通师父。”霍阿筝也是转首笑向老者念了句蒙语。老者一一做了回应,且神态显得颇恭谨。
彼此礼毕,老者才自缓步行至云枫身前,和声道:“年轻人,你且先少待片刻,容我为你诊断一番,若知你伤势已真个无碍,我自会带你去见那女娃,来,将手腕与我把来。”说时,便一手捻须一手探出欲与云枫诊脉。
云枫也不知怎的,一听了这老者言语,心神竟是顿时凝定下来,再也不做吵闹,只是依言将左臂伸出,供老者诊断。
乌拉见了,便含笑道:“哦,葛通师父,你给这大哥治疗,我和母亲去了。”老者应道:“是,乌拉去罢,这里有老夫料理。”跟着,乌拉又向云枫挤眼笑道:“大哥歇着,乌拉等你,咱们过后再聚。”言罢,也不待云枫是否还有答应,便并着其母亲一道出去了。
这边老者边把着云枫腕脉边捋须说道:“少年人内功颇精纯,如此重伤,三日间便即转好,此间虽有我之灵药,但也与你自身的调理不无莫大干系。”云枫听得一愕,慌道:“怎么,前辈您是说我已经在这里躺了三日了么?”老者摇头道:“哦,是在我这里已然三日,先时乌拉他们还照料了你两日。”云枫听得更骇,叫道:“什么,我这一躺便是五日,怎的我自己竟没觉得?”老者将云枫手腕撒开,微笑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时不支,昏迷个些许时日有甚希奇,此番你能得尽快醒转倒是天大的造化了,也赖你一身造诣非凡根骨奇佳,若换了常人,莫说仅三、五日便即醒来,就是能否保得性命尚还是未知之数呐!也真亏得你,竟敢以一人之力对战那许多狼儿,若非老天有意保你,教乌拉他们及时赶到,想你此番怕不早已魂归天外了!”
云枫听得如此,不禁暗叫声“侥幸”。
这边老者又道:“你内功如此精纯,想来是出自名家罢?”云枫见问,连忙答应道:“哦,晚辈武当末进楚云枫。”老者闻言喜道:“嚯,难怪如此了得,竟是武当派的弟子。哦,武当三侠中哪一个是你的师父啊?”云枫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相笑一下,回道:“回前辈,他们……哈,都是晚辈的师兄。”老者听得一怔,惊道:“什么,他们是你师兄?怎么你……”云枫见唬到了老者,忙道了声歉,继而又将自己与张三丰及廖、康、严、李四子的关系简略述说了一番。
如此,老者方才省然,呵呵笑道:“好啊,你这小子,竟还与我同辈,想我都要唤三丰真人一声前辈,你却也喊他师父,哈哈哈。”云枫赶忙道:“不、不,前辈,我年纪甚小,如何能与您同辈,只不过都是因着家师那一层,晚辈绝无冒犯之意。”老者大笑道:“哈哈哈哈,谁个说你冒犯了,真是多心。”云枫听了,只得含笑不语。见无言,老者又道:“哦,你即已告知了名姓,那我也没有隐瞒的道理,哈哈,想必你从乌拉口中也听了,我叫葛通,嗯,是个汉人。”云枫听见,心想着刚巧倒可借此询问一番心中之疑惑,于是便道:“啊,前辈这名号晚辈似曾听闻,只又一时间思念不起来了,不知……”老者葛通断道:“哈哈,也难怪你无过多印象,想我三十年前便已隐居至塞外,那时你还尚未出生罢,能觉着我这名字耳熟已算颇有见闻了。”
忽然云枫脑中灵光一闪,冲口叫道:“啊,对了,想到了,家师曾对晚辈谈起过武林中的一些前辈高人,师兄们也都提过,其中有一位医术高绝且行踪飘忽居无定所的神医唤作‘千面郎中葛通’,想来便是您老了罢?”
老者抚须大笑,并点首道:“不错不错,正是老夫,只是而今老夫却已不再做那‘千面’之举喽,此番你见确是我之真相,哈哈哈。”
云枫见没有认错,赶忙又再抱拳为礼道:“啊,那晚辈再次见过葛前辈。”
葛通见状,忙让开身,表示不能受礼,并道:“快别如此,方才不是说了么,我与你乃平辈,如何再能受你这番大礼!快收了罢!”见云枫还有迟疑,心内暗道:此少年怎的如此不知变通。思忖一番,便又道:“那不如这样,你若觉与我平辈而论在年纪上不妥,那就喊我声先生便了,只是这前辈二字却万万再叫不得了,不然,我岂不竟与三丰真人同辈了么,这可是折杀了我喽。”
云枫一听也是道理,当下便即答应,随着,又再念及起娉婷来,于是便又再向葛通问寻。
葛通听后乐道:“你真个是心内装不得事。哈,放心罢,那女娃虽然伤重,却也教我给她保得性命无碍,你即心切见她,那便先随我来罢。”说着,先是从旁里找来一套衣服,叫云枫换上,这后才揭帘而出,说是在外间等候。云枫这时方才省觉到,自己一直竟都只是着了条单裤而上身却尽裸,只因始终身上都披盖着一条毛毡,倒是没曾察知不妥。当下,云枫忙将葛通递的那身衣物换上,穿起来却是一身蒙族服饰。
一时着装完毕,云枫由房内行出,回首望时,这才知道自己一直身处之所竟是一蒙古毡房,再放目他望,见到左近也尽都是如此的便宜房舍,这才知得此番是真的入了蒙族的部落之中。
葛通见了云枫,打量一回上下,乐道:“呵呵,不想你着这身衣服到真合身,哈哈,送你了罢,这是我年轻时穿过的,只你不嫌脏旧便了。”云枫忙道:“葛先生说笑了。”葛通又道:“走罢,去瞧瞧你那情人儿去,哈哈哈。”说罢,当先放步行去。云枫被说得面上一热,方欲答言,见葛通已去,便也只好闭口跟上。
半刻,云枫随葛通步至又一座毡房前,此房比之云枫先时所处倒是略小了些,但却是更精致了许多。行至口处,葛通忽然停住,转首对云枫道:“女娃方才吃了药睡下,你入内看看便可,不得出言惊扰,她的精神此刻尚未转佳,记下了么?”云枫紧忙点头应了,这才被葛通拉入房中。
入得房来,先只见到一服侍女奴,葛通向那女奴努嘴示意了一下,那女奴便悄没声地行了出去,这后,葛通才又举手指了指一张毡铺,告知云枫娉婷就睡在那方。云枫寻指一望,可不,那铺上所卧者正是爱侣娉婷,心内好不激动,当下便欲举步近前,霍又被葛通拽住,回目看时,见葛通正竖着一指于唇前向自己作嘘,乃是告戒自己禁声,当下忙又紧点了几下头,葛通这才撒手。
云枫蹑着手足,轻步至铺沿,只见得一个娉婷被毡被毛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嫩如鲜桃般的面庞,好不怜人。此番见了,虽脸上稍有些苍白怏病之色,但却还光润,显然已脱离了生死险境,再一凝神细听,闻得娉婷鼻息平稳柔缓,这下才真个放下心来,不觉得嘴边也露出了一丝笑来。这时,葛通业已轻踱至身后,向着云枫俏声耳语道:“你可安心了,随我出去罢,让她好生歇着。”云枫会意,颔首应了,随着又再向爱侣不舍地望了一眼,这才跟着葛通行出。葛通见得云枫一番神态,只心内发笑,暗道:好一个痴情的种子。
二人行出后,先时那女奴又再入了进去,原来她一直便侍侯于外面未曾离去。
这边,葛通又拉着云枫道:“来罢,随我回去那边,咱们叙叨叙叨,哈哈哈。”当下二人复又行回早先的那间稍大的毡房。入内席地坐定,葛通给云枫倒上一杯奶茶并抓了把棵子撒入内中,笑道:“你且先尝尝,吃得惯否?”云枫依言捧杯饮了一口,入口时虽觉有些古怪味道,倒还颇香甜浓郁,一时喜爱,便一饮而光,此后竟又再讨了一杯。葛通瞧得大笑,道:“你还可以,吃得这个,许些汉人却都吃不得这个咧,我方来时便是,许久才自适应,哈哈哈。”边说着边又给云枫将茶斟满。这后,两人便是一番说笑闲谈,云枫先是将自己于额尔古纳河寻剑及此后穷途遇狼的一干经历讲述了一番,但还是有意隐去了许些重要情节,只是大体概括一下罢了;而后,葛通也大概将乌拉那夜是如何将云枫救下的及这里扎兰部的些许情形略为述说了一回,只是却始终丝毫不提有关自己的事情,云枫倒是知趣,并不做过多问讯,只人家讲什么便且听什么。
原来那晚,乌拉乃是随着族中几位长辈外出去训练夜猎技能,刚巧于途中闻得有狼群的嗥叫声,众人立时大喜,旋即策马寻来,但尚不敢行得太近以免惊扰群狼而破坏了围猎计划。殊不知,几人方自确定了狼群之所在待要定下计议一番之时,却听得那方狼嗥声有异,且其中竟隐约还似有人的声音,登时间大惊。当下,众人也再顾不得围猎一事,只知救人方是紧要,便都急催马儿赶上,待冲至近前处时,无巧不巧,正赶上云枫被那白毛狼王一足蹬翻在地形势险峻之刻,一干人见了,忙都打起胡哨驱逐绞杀狼群,此后之事便不再详细表述。再说这扎兰部,原是蒙古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人口不过百十来众,其实是鞑靼部的一个细小分支,但却又不完全受鞑靼部统辖,只消定期进贡牛羊马匹,其余一干行动皆凭其自主,不受约束。平日里,扎兰部也并不与外间其他部族有多少争斗,只安心牧牛放羊,闲时便且结伴游猎一番。草原上的其他部族,是盟友者且不消说,即算不是盟友,也都碍于扎兰上面还有个鞑靼部照护着,遂也便都无人前来招惹。如此,扎兰部的日子过得也算得太平和静。
两个人一番畅谈,不觉时光消逝,竟已去了一个时辰有余,先时的一大壶奶茶也都已吃得干净。葛通见了,便欲去再取一壶过来,怎知方一起身,便由外间行入一武士打扮的人,向其行礼道:“葛通师父,乌拉请。”此人汉语说来倒也还流利,只是却同乌拉一般,都是有些山西口音。云枫略一忖度,便即省然,猜出这些人的汉语一定都是葛通教的,只因葛通本身便是一口的山西腔,不觉得心内暗笑。那边葛通已经回应了那武士道:“哦,好,你回说我们这便过去。”那武士即应声退了出去。葛通也便放下茶壶,笑向云枫道:“小友,走罢,这茶便不吃了,过去乌拉那边,尚还有许多别的吃食,哈哈。”云枫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是,应当留些肚子。哈哈,那么先生请带路罢。”言罢,二人又是一番欢笑,当下挽臂而行。
随着葛通在部落内左转右绕,行将了半炷香的辰光,来至一座颇大的毡帐前,但见此帐竟是比之别帐显得奢华了一些,就是那时娉婷所睡的那处毡房也都还比之不得,瞧来,这里竟应该是部落首领所在的处所。云枫见了微怔,一时猜不透葛通竟将自己带来这里却是为何,愣瞪着双目望向葛通,葛通见了,呵呵乐道:“小友,我竟是忘了给你述说乌拉的身份了,哈哈,你莫要吃惊,别看那孩子年岁小,但他却已是这扎兰部的一族之首。”“什么?首领!”这可教云枫如何不惊,他万没想到,那么一个天真烂漫稚气未脱的孩童竟然会在统领着一个蒙古部落,心内自然诧纳,但转念又是一想,汉族历朝历代也都有许多少小即位的年幼皇帝,不也照样是统治着一个国家么,想他自己登基时也才不过是少壮之年,念及此间,不觉又莞尔一笑。葛通却当然不知云枫的一番心思,只道他真个吃惊不已,当下言道:“这个中事故,入内你自问乌拉罢,走,进了。”说着,便领着云枫行入了大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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