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廿三回 迷心失神昝占戈重创娇娘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话说那昝占戈方持剑飞入这方围阵,便即如发疯般撕拼狂杀起来,霎眼间,竟已有十数条好汉无端被其利刃斩倒,其中轻者尚断臂折腿,重者自无命在。一时间,锋刃割肉之声、骨骼裂断之声、凄厉的哀号之声直都不绝于耳,阵中已尽是四渐的血花、冲天的血光与呕人的血腥之气。
有此一变,战阵自是大乱,一干英豪见得昝占戈那一副似是被妖魔附身般的凶狠之态,一时竟是有大半者被骇得手足发麻周身乱颤起来,浑没了神思与主意,怔在原地大气不敢喘将一口,好象是被慑去了魂魄;但也还有些颇具豪勇之人,经此一番反倒是被激发出了更多斗志,见前后无路、左右都是个死,便即发了狠,也是跟着狂拼疯杀开来。
却说此刻,真正有些乱了阵脚的反倒是那一干作围的蒙古兵将,众人自见了昝占戈掠入阵来便已稍有惊诧,后又听得了那一句“尽杀无赦”之言一时不明所以(众蒙古兵士中,除了早先的扎剌别乞、徒斡多及少数几人外,多数者都不懂汉话,况于乱战之中,就是扎、徒等人也都没听得大懂)只是见到昝占戈挥剑猛杀,不觉间竟是愕住了神,只都愣瞪着眼目不知如何是好。想这些蒙古兵将就是再如何骁勇善战,却也都未曾得见过如而今昝占戈这般凶狠者、未曾见过如此教人心胆皆寒的杀人场面,这些都已经不是蒙古人心中之“战斗”一词所能涵概而出的了。草原上的战斗绝不应该是这样的,那一次次千古不绝的争斗虽然也尽都惊心动魄场面浩大,但却从未教这些草原勇士们感到心悸,草原上的战斗即便死伤者再甚,却也都是能使人热血沸腾的,而如今此景,却是越发教人不忍目睹,若定要以言语表述,想那该当算作是一场残忍的屠戮!
扎拉别乞的马驻了,徒斡多的马也停了,一众蒙兵的马都不动了。坐骑不动,人自然也都不动了,本来这些牲口的停驻也正都是因为其上主人们首先收缰不动的。扎拉别乞望着徒斡多,徒斡多亦瞧着扎拉别乞,二人的一众部将们也都是相互顾盼着,一干人均都不知接下去自己等应否再继续围杀阵中群豪。
众蒙兵这一番发怔,却是教阵中不少英豪得了生机,只见四处都已有人能得空冲杀而出。昝占戈见了,震怒非常,手中不停,边杀边吼道:“扎拉别乞,你们都傻了么!还不快杀!”后又瞥见外间贺冲天等也都似在愣神,不觉又将声音提高许多,叫道:“贺道长,你等又在做甚!我的命令没听到么!哼,今日余下者,一个也不准放跑!”仅这两句话间,便又有三、五人亡于其剑下,那干将剑此番却可谓是饮饱了鲜血。
且说贺冲天等,惊闻一喝,同都回神过来,观瞧一番情形,知昝占戈令出如山,绝对违背不得,否则自己等下场定与阵中群豪一般无异,立时便都收慑了心思,不敢再有所慢怠,齐都展动身形掠进战阵。
再说扎、徒二人,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而今却也不知怎的,得了昝占戈方才那似令非令的一句话,竟同时发起怵来,心中隐隐对昝占戈生了骇意。一时,两人也都是不敢再有停怠,同声向着一干部下叫了句蒙语,便首先双双提刀向众豪杰杀去,如此,众蒙兵自也跟随而上。
这一来,一干死伤过半的江湖豪士们之处境更又比之早先凶险起来。
却说云枫娉婷这一干人,每个都有不俗的身手,于乱战中团聚一处,互有攻防补救,却是难有人能伤其分毫。其中又以云枫、敬常、未泯、苏琴四者最是了得,只见四人分把四方,尽展平生绝学,死死抵住如潮涌般冲杀而至的兵马,如此一番,倒似极一道血肉筑成的屏障,任他尖刀铁蹄如何冲击,只都是被尽数截在外间(四人外间)不得进入。只惟独一个娉婷,本就因初时知晓了昝占戈真实身份而心内阴郁,一时尚消散不去,此番又再见了昝占戈的狼虎狠态,直与那平日里慈祥和蔼如亲父般者判若两人,心内自更觉寒凉,几如身坠冰窟,失魂落魄般呆于当地,不言不语不行不动。云枫见到爱侣一番失常神态,心内虽焦急万分,然眼前尚有与敌人拼命之要务,却是不能分心去照顾关慰。
少时,昝占戈因拼杀了许顷,火气已渐得发泄,虽怒意尚未全退,但已恢复了些微理智,已能够清醒断察此间之形势。见此间一干中原江湖人众,死的死伤的伤,余下无碍能得继续战斗者已寥寥不过三、四十众,想这刻凭着贺冲天等人的武功及一干蒙兵之力来料理,已是绰绰有余。于是,便即停了杀戮,负剑傲立于团阵之间,吊目瞪望,静观战局。
别瞧昝占戈不再有所动作,看来似根本全无防卫,却也无一人敢上前偷袭,就是入前丈于者也是甚少。只见一些人,偶于混乱间误跌误撞至昝占戈跟前,登时便惊得浑身一颤,尖叫一声,拔腿便即逃开,生怕无端在此命归黄泉。如此,竟使得昝占戈身周一丈方圆内几乎无人,至得其视野更为开阔,观望起来更加便宜。
瞻瞧片刻,昝占戈便即发现到云枫等人那一小团“安然所在”,眉头不觉紧蹙,怒哼一下,提劲便向那方疾掠而去,至得近前,放啸一声:“尔等退下!”也不管那一干围击的蒙兵有否听懂,只将背上那条猩猩红毡贯力一抖,遽然便是一股强流涌出,竟生生将一众蒙古兵马冲开去一旁。瞧那起兵马,距离稍近者,均已是连人带马同被掀翻在地;即算稍远者,也都是被吹得跌撞出一丈开外,马儿受此惊吓,如何得了,立时都嘶鸣着撒踢狂奔逃去,也顾不得背上主人,多人都被纷纷甩落,更甚者方一着地便又被自己坐骑之铁蹄踏中身上而一命呜呼。
旁不多言,只说那昝占戈将猛兵冲开后,便又立时挺剑向云枫等袭去,第一个照上面的便是李敬常。李敬常本自凝神应对蒙古兵士,忽然间不知究竟怎的,眼前蒙兵竟尽数“退下”,心下方诧,但又觉眼前一花,一条火红影子骤然抢至,尚未及得辨瞧那到底何物,那红影中却又蓦地划出一道银芒,随着那银芒飞射而来的竟似还有一股侵肤迫面的凛凛寒气。正于此间,四下里又再响起一声惊呼:“当心!”此声实乃三人所发。云枫、未泯并苏琴三人由于并未受袭且距离稍远,遂于情形瞧得真切,见到昝占戈霍然发难剑击敬常,心内俱是一紧,不觉同声呼喝而出。李敬常虽是乍出不意且尚不知眼前究竟何等来物,但好在身手了得应变神速,仓促间本能地将身形一矮右手提剑上架迎向来物。只听“乒”的一声脆鸣,那道如闪电般飞至的银芒竟是由李敬常迎出的剑锋之中穿划而过,好在李敬常早先举剑时下意识地有个吸胸低首的动作,那芒才并未伤到其分毫,只堪堪贴着头顶发髻掠过。饶是如此,李敬常仍还是为那诡异迅疾的光芒划过时所夹带的劲气削下了几缕发丝,于是,头上的道髻子也便随之散乱开来,足见得那光凌厉之处。好在,终究还是有惊无险。李敬常经此一番突来变故,着实惊出一身冷汗,定睛看时,却见是昝占戈,不觉心中更是一凛,岂知心惊肉跳之感尚未平复,却是又生一事。其时,敬常只听得耳侧突发一声“乓”,只道又有情况,忙不迭偏头看去,却竟是自家手中长剑的三尺青锋无端从中崩断,这才忆起方才长剑被对面昝占戈发来之银芒划过一事,从而省觉那芒非它,正是干将剑无疑。想那干将剑虽有残金断玉削铁如泥之能,却也绝不至锐利到使得物断仍连之地步,敬常之长剑被斩后片时方才断折,这已不是单凭一柄干将宝剑所能做到的了,这还要施用者本人有足以惊人的速度与内力方可及矣!这般的,可见得昝占戈功力的惊世孩俗之处。
这边,楚、童、苏三人见李敬常无碍,也都已纷纷拢至,与之平身并立面对一个昝占戈。而后方的娉婷,虽神志尚未从那番痴愣中转出,但却竟还是能辨认出眼前来人乃昝占戈,不觉又嘤声轻唤了句“战大叔”,不过其双目还只是呆滞无光,头脑中也还一片空白,那一番反应无非只出自本身之潜藏意识。
昝占戈见到眼前四人并立,面上微微一笑,将干将一摆,冷语道:“你们四个一并上来罢!”
楚、童、苏、李四个闻言,相顾一番,彼此点头示下,均知为今也只有与昝占戈做拼命搏杀一途,当下也便不再多言,只互打下眼色,霎一下便同时猱身抢入,展技猛取向昝占戈,但除苏琴而外,其余三人由于尚都对昝占戈怀有一丝往昔的情谊,于出手间竟都未直接攻向要害处。
昝占戈见来,自是毫无慌乱,似已成竹在胸,只嘿嘿一个冷笑,直待四人同都已期至身前三尺,这才发动。但见昝占戈手腕蘧然一陡,干将剑寒光乍幻,眼花缭乱间,那剑之银锋直由一片变为了十数片,尽将云枫四人罩在其中,却是难说那到底是射向孰人,真正是快至巅毫。
四人见状同惊,俱知昝占戈武功及其手内宝剑之霸道与犀利,立时间都收敛了攻势,忙不迭退去,生怕一个怠慢而无端丧命。然这一退,虽然都是逃过了性命之忧,却也是尽失了先机。
昝占戈毫不停怠,进步抢上,仍是疾幻剑光无数,尽罩云枫四人,瞧来竟真个欲致四人于死地,每一道寒芒所指均是各人致命要**,只是不知哪一道方是虚中之实。四人见此,说不得只好再退,昝占戈自又再逼上。如此,一攻一退,反复三、五回,四人已被迫得好不手忙脚乱,此番已再无丝毫回圜反击之能矣!昝占戈见状,面上笑容又露,此正是他所想要。当下,昝占戈倏地将宝剑寒光尽敛,再不同向四人施压,跟着,暴喝一声,蓦发一掌,猛拍向身前最近的苏琴。那一掌势大力沉,夹带劲风而至,苏琴骤出不意,仓促间不及闪避,只得也欲照猫画虎施上一掌硬架,殊不料,自家一掌尚未成型,人家那掌便已于霎忽间拍至胸前,当真形同鬼魅。苏琴大骇,见就连举掌相迎竟都已燃不及,只得将心一横,提足真气于胸口,护住胸间诸处要**,拼着性命去承受那一记狠击。只听得砰然一个闷响,继而又是一下闷哼,再见苏琴已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而出,其间由口中还喷出一股鲜红血箭,直射青天。这边余下的楚、童、李三人,早先见昝占戈突然间收剑而改袭苏琴,均都匆忙展技施救,但由于昝占戈实在太快太猛、自己等又是由退转攻均稍有迟滞,至使得彼此攻上昝占戈时终究也是没能将苏琴救下。见苏琴被一掌拍飞,三人同都大惊,攻势便不免又有了些滞怠,昝占戈觑得时机,再行发难,原本拍击苏琴的那只左掌稍一停顿,便又一个翻转打向云枫,而右手干将剑也是再幻而出,奇袭童未泯李敬常两人。三人怔而再诧,见又被对方抢去了先手,只得再次弃攻转守。云枫倒还好些,见昝占戈一掌来得着实猛烈,料自己绝难应付,便即运起纯阳无极真气,自家方拍至中途那掌再不发力只霍然使了个卸字诀准备以巧化去昝占戈那方掌力,此招倒也奏效,只是那昝占戈之一掌实在过于迅猛,竟出乎云枫意料,虽于刹那间将掌力卸去大半,却还是被其余力震得跌步退了开去,立定时只觉喉间一甜,不禁张嘴咳出口鲜血来,但好在未受重伤,稍一调息便即无碍;而童、李二人这面却是凶险非常,只见昝占戈宝剑寒光迫处竟是避之不及,情急之下,只得提械迎架,但昝占戈手中乃神剑干将,岂是轻易迎架得了的,银芒幻处,只听“劈啪”声不绝于耳,跟着又传起两声惨号,再看时,童未泯的竹棒及李敬常那柄断剑竟都已被绞碎成十数小段,而二人也是双双无力地软倒地下。云枫见此,惊声叫道:“师兄,未泯!”举目看时,只见童、李虽都倒地,却还未曾死去,这才稍微安心,后又见两人面上肌肉紧蹙痉挛一处,神色显得颇痛苦,似是受了何等样的重伤,细看时,只见二人胸前衣襟同有四处鲜红血点,辨认下竟是左右乳根、左右气户四**所在,如此方知那昝占戈竟是以手中宝剑制住了二人**道。要知,这以剑刺**和以剑制**还是大有不同处,单是刺**,至多只是**道上受伤,若入肉不深仅微有疼痛罢了,即便入得很深,只要不穿入内体,也不会有何大碍;但若是给剑制住了**道者,即算入得极浅,却也是痛苦难当的,这只因以剑制**一法,在刺击之同时还要于剑上贯注真力打**,如此,受者一中,便是内外兼伤,想那在一个地方同时受了内伤与外伤,这番的双重苦痛,教孰人能够受得?而举凡被伤者由于**道已然被制,则又是无法自行运气调理,如此不免又是一番痛上之痛。
云枫由于一时间心悬师兄与拜弟两个,竟未曾对那方昝占戈有所提防,蓦地里只觉一股寒气倏然袭来,这才省起此间情境,瞥目间只见对面一道夺命的银色闪电直向自己射来,心中急叫一下“不好”。正于此时,霍又听得耳畔一个娇呼:“枫哥当心!”跟着,便感到一股大力从旁撞来。事出突然,云枫不及防范,直被那大力撞跌去一边,如此倒是无端躲过了银电穿体之劫。但是,那道奇快无比的银色闪电仍还是射中了一人。

“扑”的一下,血花绽起,闪电停住,银光敛去,那正是干将宝剑。宝剑把柄仍然牢牢把握在昝占戈的右手之中,只是它的锋尖却已深深刺入了另一个身体。
“婷妹!”云枫大叫。昝占戈抬目时也跟着唤了声:“你……”却是没有接出下面的话来,这一刻,他的心已乱,实在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不错,宝剑所刺之人正是陈娉婷。
原来,就于方才那一刹那间,娉婷竟是突然回转过了神思,乍见到情郎有难,便再不去想那许多,只拼着一心要将之救下,当下即提足一口气,奋全力将情郎撞开,此后自己却已是来不及再做闪躲了,从而便着着实实地承受了昝占戈之一记重刺。
宝剑在不断淌着鲜血,那是因为伤口中在不停的汩血,血汩得很快,这从它由剑锋顺至地下的情形便可看出,不是一滴一滴的,那已然连成了一条细线。血流得如此快速,或许是因为那伤处隐约便是心脏所在。
剑在抖,是由于那只握剑的手在抖,昝占戈完全讷住了,他全未想到,自己贯力一剑之下刺中的竟会是娉婷,他从未伤害过娉婷分毫,他永远都在充当着一个尽心保护娉婷的角色,却不料终还是有这么一日娉婷竟无端伤在了他的剑下,而且这伤还是重得非同一般。
昝占戈双目圆瞪,似有些欲哭无泪,那只颤抖的右手也无力地由剑柄上撒开并垂落了下来,他不敢拔剑,因为他知道只要剑一离体,娉婷必然会伤处喷血而亡,他只是在口中喃喃地念了一句:“你……为何要如此……”似是发问,也似在自语。
娉婷望着昝占戈,眼泛泪花,勉强一个微笑,并不作答,只是道:“战大叔,感谢你照顾婷儿许久,如今受你一剑,权当是婷儿偿欠了,从此咱们恩断义绝,再无干系了。”说完,她竟做出了一个任谁都没有想到更不敢想到的举动,那简直就是自寻死亡,她居然将插在身体上的长剑以双手奋全力褪了下来,鲜血登时如泉喷涌。
“啊!”、“不,婷妹!”昝占戈楚云枫两个同发一呼并双双抢上。云枫情急之下,竟还猛拍一掌,堪堪打在昝占戈肩头,并叫道:“别过来!”昝占戈不防,被打得趔趄退下,但因内功深湛且云枫那掌并未贯足功力,遂也未受到损伤,只是因此却也真个依言不再向前挪动半寸,只自在原地痴痴望着娉婷。
仅这片时,娉婷已然成了个血人儿,然却还强自屹立不到,云枫前来搀扶也都被其挥臂推开,只还是凝视着昝占戈,半晌,言道:“战大叔,在婷儿心内你已经死了,你也当婷儿死了罢!”言罢,猛地又将干将剑向昝占戈身前地下掷去,这后,才似是已经耗尽精力,双目一阖,无力地向斜后方云枫怀内倒去。
云枫见了,慌忙迎接上,口中不禁又唤了声“婷妹”,此番发叫却已是略带泣声。却不知,方一将爱侣娇躯迎入怀中,便即听得一个声音于耳边轻道:“枫哥勿慌,婷妹未死,伤处实并不在心脏,比之还稍高出了些许,你制住我左面**道便可帮我止血。”云枫闻言一愣,低目看去,见娉婷双目仍自闭合,不似醒转,但将方才那声音一做辨别,确定那正是爱侣无疑,不觉微有诧异。这时,又瞥见娉婷嘴角略有上撇,似在微笑,这才知爱侣真个无碍,至少是没有性命之碍。当下,云枫便依言在娉婷左边乳根、天宗、曲垣等**连续点打了一番,果真,鲜血立时止住再不流淌,登时心内大喜。
原来,昝占戈一剑确未伤到娉婷心脏,他原本袭击云枫时所瞄准的便是其心脏处,但突然间却又换成了娉婷,想前后二人身高不同,娉婷实要稍比云枫矮小一些,自然昝占戈一剑所指也就不会再是心脏处。只是,若完全按照身高异同来推算,昝占戈那一剑本应还能刺得再高些至肩井,而今却刺在心脏之上寸许,料来定是因为他也是于骤出不意间手上难免出了些微偏差。
却说昝占戈听得娉婷一番决绝言辞,着实伤痛,更又见娉婷倒下,只道她已真的死去,继而更是悲痛无比,神思混乱下,于此后娉婷和云枫的一番言语行动便未再有留意。一时,昝占戈只觉得胸闷异常,浑似内中有股热气将欲迸发出来一般,当下便狂啸一声,气运周身,攒足劲力,猛地将双掌向左右两方空推而出。登时间,一股莫大的强流即由昝占戈身上发散而出,四下冲撞开去,直将周遭两三丈内的人畜全部迫飞至老远,一些个承受力较弱者竟是被震得骨碎筋断七窍出血命毙当场。如此功力,实在是惊天地慑鬼神。
好在这面云枫反应算是灵敏,先时见到昝占戈方一作势心内便知不妙,立时抱起娉婷飘身疾掠开老远,如此才逃过一难,不然以娉婷此刻情形,定然也是承受不得昝占戈之强大功力的。只是,原本受伤倒地的李、童、苏三人于那瞬息之间实在是再也及不得去援救,此番竟不知被吹去了哪方。
此后,昝占戈便如发了疯一般立在原地狂呼猛吼,其声直能穿云入霄、响彻天际、撼动四野。一番变故,使得周遭人众全都停将了下来,各个怔立而望,不知究竟出了何事,也不知接下该又如何。
云枫本也呆望着昝占戈不知所措,却忽听得怀内娉婷轻声道:“枫哥,此间正是时机,快,你我且乘机离去,容后再细做打算罢。”云枫听了本不以为然,觉得如何也不能丢下李敬常等独自离开,但略一环视,只不见那一干友伴身影,特别是李、童、苏三人,重伤之下又受了方才那一阵“狂风”袭击,实在凶多吉少,略一思忖,心道:也罢,此番且去,先安顿好婷妹我再回来想办法救师兄他们。心下想通,便向着怀中爱侣微点了下头。娉婷见了,便又道:“你探手到我衣内将我的银针取出,咱们立时便逃,若有人追来不可恋战,只撒一把针阻挡便是。”云枫听得有理,当下答应,然方要取针忽而想到那针囊藏在爱侣怀内暗兜中,此番若探手进入,必会触及爱侣酥胸,虽然尚还隔着几曾衣衫,却也终是不妥,一时踟躇当地。娉婷也瞧出情郎所难,当下佯装气急催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及上那许多,你扭扭捏捏的做甚,真要急死我么!叫你拿你便快拿!”云枫道娉婷真个生气,生怕她因此牵动伤痛,于是便将心一横,暗道:好,婷妹且都不怕我还怕甚!当下便道:“好,那我……冒犯了!”言罢,将眼一闭探手摸入娉婷怀中,只觉触手柔软温暖,不觉心神为之一荡,但又紧忙收慑住,只尽快摸到那针囊所在,迅速取出,再不敢有他想。娉婷女儿身子也从未给男子如此触碰过,那时被云枫手掌在怀内一番摩挲也是有些神思荡漾,只觉得整个人都似瘫软了一般,但一想到此间情形,也是急忙收敛了春心,只强自抑制着情绪道:“取了么,快走罢!”云枫得言哪敢多怠,低应一声,便即猛一提气,揽着爱侣飘飞掠起,寻着人稀处冲将开去,同时将那针囊又再掖于自己怀内,以便施用时方便抓取。
人群中果然有一些蒙古兵士见到云枫二人欲逃迅即打马赶上,云枫记着爱侣所说“不可恋战”之言,当下探手摸出三五根牛毛银针,也不瞄准,只奋力挥臂向后一甩,足下却是不停,仍自展动着轻功前冲。
只说云枫甩出的那几个银针,虽然无甚准头,但仍还是有两根钉上了一位兵士手臂。娉婷这牛毛针可是不比别个,上淬剧毒,别说是钉在手臂上,就是仅在手上划破丁点,只要见血,不论多少,中者都必死无疑。中针那人只随马又追行了两丈有余,便即一骨碌由马背上翻将了下来,落地后,身体稍做痉挛一回,便再无了生气。其余追兵见了,虽然惊诧,却还一时间不名所以,仍只是打马紧追。
这时,由云枫前面又霍然闪出几人,但都未骑马,凝目看时,却是几个锦衣卫。只听其中一个嚷道:“小子,看你往哪里逃来!”
云枫见有锦衣卫阻路,心里大叫“糟糕”,但手脚却是不停,足下仍自疾奔,而手上则又是摸出数根银针,发一声大喝,挥手将针打出。这次由于见得目标,便有了些准头,虽他不懂得真正飞针手法,但凭着自家武功造诣,却也使得那一蓬针无一落空,尽数击中前人,只是并不如娉婷每次那般陡手一飞便是一片,此翻拦阻的五名锦衣卫仅有两人中针倒地。云枫于是便再次取针,再打,这次又倒一人,跟着再发第三蓬,见势本来是能中两人,但其中有一个反应颇为敏捷,竟能赶在银针将及身体时急将背上长剑掣出,一番旋舞,将银针荡飞,至于另外一人,则还是中针倒下。刚好此时,云枫业已冲至那一名打飞银针而生还的锦衣卫身前,见彼此距离已不够放针,心内一急,便即照着那人胸间猛捣一拳,仓促间那人不及回剑应对,登时被打得倒飞开去,云枫却顾不得再去查看,料定那人生受自己一记重拳即便不死也是重伤,只仍是放足而奔。
如此,后面那一干打马追击的蒙古兵士见得云枫只需一挥手便会有人倒下,却是不曾察觉到其挥手后还有物事飞出,只都以为云枫会得何等魔法,一时都是生了惧,只见一人首先将马缰一收使马儿停住,后又向其余几人呼喝了句蒙语,余者也便相继拉马停下,彼此咋舌点头,却都不再向前追去。
续说云枫这边,揽抱着娉婷全力奔逃,一遇阻碍便放银针,想那针囊中足有牛毛针数百,云枫每次施放者又仅是寥寥几支,尚还不至将针放尽,且越到后来,前来围追的人便越发减少,只因众人都已瞧出云枫所发物事的歹毒,渐渐的竟都胆怯起来,直到最后,云枫已再不用真个将针射出,只消手中随意拈上三两根,便已然是无人敢再靠上前来了。
就这么样,云枫拈针而奔,不过片时便冲出了兵马围阵,再半晌已去得远了,不至一炷香的辰光,其身影已成了模糊一点,料想是再难有人追及得上矣。
自云枫护着娉婷这一番离去,贺冲天立时又回复警觉,忙着令手下人等于阵中严把四方,在昝占戈神志清醒前绝不再教一人生离此间,一众蒙族兵士也都是在两位首领的指挥下重新摆整围阵。然这次不论是锦衣卫或是蒙兵,均都不再向围团中的江湖豪杰主动发起进攻,只因此间度量形势,众豪杰所余者已然甚少,实在不足为患,只需留心提防便是。
又得半晌,昝占戈也不再叫闹,心神逐渐凝定下来,收去功力调息喘歇一回,举目环视阵中,只见狼籍一片,尽是人畜死尸,且各个形状惨不忍睹,不觉沉声一叹,暗中自责道:昝占戈啊昝占戈,不想你竟因着一时的心中意气残害了这许多生命,啊,此番你又与那季魔头有何差别,也难怪那娉婷丫头将你恨极!念及此处,忽而又省起自己剑伤娉婷一事,忙于口中轻念了声:“啊,娉婷丫头!”放目在场中一览,只是不见了娉婷及云枫两人,不觉又是自语道:“咦,他们人呢?”这时贺冲天业已来至身前,见昝占戈发问,只道是在问他,便回道:“禀督统,那楚姓小子已于方才带着那陈姓女娃逃去了,只因他们发放的银针太过歹毒,属下等一时不得进身,所以……”话未答完,昝占戈已截道:“当真跑了?再追不上了么?”贺冲天生怕昝占戈发怒责备,立时便接道:“哦,不,那女娃身受督统宝剑所伤,想她定然难以自个儿行动,那楚姓小子揽抱着一人,即算轻功了得也终难走得极远,只要属下领人骑快马驰去,想来毋需一炷香便……”此间又被昝占戈断道:“不必了,唉,想他二人也不足为惧,哼,此番没能擒到陈理与季清臣,就是抓上再多的旁人又有何用!”贺冲天听了觉得也确是道理,此行所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剿杀陈理季清臣一党,然两个正主中一个根本就没曾露面而另一个又使他给跑了,这趟行动可算极为失败,想至此处,也是低声一叹,微有迟疑,随即又道:“那……督统,余下这些人等是杀是放?”昝占戈闻言微一怔愣,旋即叹道:“交你了,你自行处置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别来扰我了,去罢。”边说着边摆手要贺冲天离去,忽又唤住贺冲天道:“等等,哦……贺道长,我看还是将余人尽数拿了,一并押解回京去罢。唉,这也算是能有个交代。”贺冲天领了命便自行着人去办,一众豪杰见此间大势已去且也都战得疲累不堪,遂便都是撒手待缚不再做丝毫反抗,没片时,一众余生英豪已尽被收缴了兵器并浑身缚锁而立,等待发落,此不多提。再说昝占戈,自贺冲天去后,便自行寻了处安静所在,独自出神想念起心事,一时又似想起什么,放步于人群中四下搜寻,一晌停住,躬下身形,由地下拾起一物,却正是那干将剑。
昝占戈抱剑而立,抬目望着那剑锋上尽已干涸住的血渍,心想其上多是娉婷所流,不觉伤痛非常,鼻中一酸、眼中一番模糊,面上立时老泪纵横起来,犹在心内后悔方才一经所为,喃喃自语道:“丫头,大叔对你不起,你恨大叔是对的,大叔再也无脸见你了。啊,只望你伤势无碍,日后与情郎远走天崖,莫要再回来了罢!”此间再无他话。
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