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廿二回 半晌失防昝占戈宿怨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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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臣这一声暴喝可真是了得,响彻四野,回荡长空,好在地处空旷,声音与劲力不得拢聚,遂人畜均未受伤,但饶是如此,一些离得近些又武功较低之人仍是被震得一番头晕脑涨、胸内好一阵气血翻腾,那些个不懂得内功的蒙古武士们则更是被纷纷震落下马摔在地下,其中当属扎拉别乞与徒斡多摔得最重,毕竟他们与季清臣之距离也实在很近。而再说那川流不息的额尔古纳河水,似也都因着方才这一天际长啸而有所惊怵,其奔腾咆哮的声音竟似比之先前逊色许多,其实,这也都因着季清臣那一喝太响,直将水流之声都压盖了过去。
且再说那季清臣,竟已趁着由自己一喝下所造成的片刻混乱腾身掠起,瞧势竟似欲趁乱脱离此间。
马上的昝占戈见了,哪能容得,蓦地也是一番提气,身形竟直接由那马背上拔纵而起,高叫一声:“哪里走!”眨眼间便已向着季清臣飞阻而去。跟着,两下一番迫近,二人瞬息间各都拍出一掌。但听轰然一声暴响,两条身影乍合即分,各都在落地后连倒数步才自立稳,想方才那一下对掌竟是不分伯仲。
身形立定,季清臣怒瞪昝占戈道:“战百夫,好啊,那日于客栈中你我尚未分出高下,今日便从头来过!”
昝占戈冷笑道:“哼,我正有此意!”正说间,那贺冲天领人行上,低声唤了句:“督统。”昝占戈便道:“贺道长,季清臣由我对付,谁个也不得插手,你们只去拾掇其余人等!”贺冲天听得此言正合己意,心内暗喜,当下便领命称“是”,须知贺冲天武功虽也不低,但却还是不敢与季清臣为难,其余众锦衣卫若非有命令所迫,也都更是不敢自个儿先行找上季清臣的。这边见得众蒙兵也都复又起身上马,昝占戈便又向着扎拉别乞道:“大首领,这些人都是我大明朝的叛徒,劳烦帮助擒获,日后我们圣上必有重谢。”扎拉别乞点头笑道:“这个请你放心便是,我们自会尽力。”说毕,口中打个胡哨,登时一众蒙兵全都抽刀在手,高举过顶,摆开备战架势。
这时,忽听得一声娇呼:“战大叔!”寻目望去,却是娉婷。只见娉婷正急得娇靥紫红,鼻中似微有抽泣,见得昝占戈望来,便续叫道:“战大叔,你欲拿人,也不可将这里一尽英雄全都抓了罢?他们何罪之有?他们可也全都是受害之人啊!”
昝占戈沉哼一声,回道:“他们岂能无罪!他们前来此地寻剑便已是报了反我大明之心,只是此间罪行未遂罢了!”
娉婷无以对之,沉默片晌又道:“那……你连婷儿也欲一并拿了么?”
昝占戈似是一怔,喉咙中吭了几声,大概有迟疑,目中也是隐隐泛泪,但终于还是猛一阖目,将眼中泪水挤净,高叫一声:“来呀,全数拿下,抗者杀无赦!”
娉婷闻言立时大哭,她委实不相信一个伴随自己多年与自己感情胜似父女之人而今竟要狠心斩杀自己,这简直是比被人家围杀这事之本身还要教她难以接受的,这是多么一个沉重的打击,重得她那颗柔弱的少女之心都无法承担得起。娉婷还待欲叫,却已被一边的云枫拉止了住,只听道:“婷妹,别喊了,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战大叔了,他是朝廷的人!”一时,娉婷竟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眩,无端晕倒入云枫怀内。
再说那一干锦衣卫并众多蒙兵,一听昝占戈正式发令,立时间呼啸冲上,开始围杀一众群豪,场面霍然即暴乱开来。
群雄见得此间事态,虽大都不愿与明朝廷及众蒙兵为难,但知以今日之事态,说不得只能一战了。当下,众英雄抽刀、掣剑、摆枪、抡戟,各都抢上迎战,早前一些欲乘机脱逃的胆小怕事者,见而今欲去实难,便也干脆都豁出性命加入战团。好在此间诸人也均非等闲,不少都是江湖中之成名的豪杰人物,稍差些者也不会弱到哪里去,只见蒙兵攻势虽强,一时间却也奈何不得群豪。只是,虽如此,众蒙兵仍是占去了颇多优势,第一便是人数,仅此就要比一干武林豪杰多出三五倍;二则是蒙兵均都跨骑而战,此番居高临下,手中马刀砍劈起来更比平地处凶狠许多,正是其所擅长;三者则最为要命,众蒙兵均是各自部落中训练有素的精锐,此番配合娴熟有章,毫不散乱,将围阵一得摆开,群豪这刻就算有通天之能也难轻易脱出,这可是连狼群都能围困得住的战阵。再说群豪中即便有人能得巧脱逃出阵,外间却还有一个贺冲天领着一干锦衣卫把守,其人各个蓄势待扑,只待一见得有人冲出,便即展技,或擒拿或斩杀。如此,辰光一久,众蒙兵摸透了作战规律,便尽展所长,死死困住团中群豪,并不实施强攻,只偶尔将少数人故意放出阵去,留与外间锦衣卫收拾。如此,没半晌,百数十的群豪竟已有三五十人被擒杀而去,余下之众皆都是武功颇为不俗者,一时间虽还能得自保暂无性命之忧,但却也只是困兽犹斗,持久终不是个办法。
却再说围团中的楚云枫等人,这方情形虽不可说颇妙,但因着几人武功个顶个强,却是要比其他人物们安然许多,只是由于娉婷还一时不得醒转,遂乱阵中,几人还都要不时抽空顾及,云枫更是边与蒙兵为战边竭力救护娉婷醒转。
再瞧那昝占戈与季清臣,两人真个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战阵之外又开一战。此间天高野旷,不比先时客栈中之狭窄,二人更是能得尽展所能,拼出全力作斗,均都报着欲将对方毙命掌下之心。但见二人身周沙尘纷扬、泥草飞溅,掌影翻动、劲气激荡,瞧来竟似比那方数百人的乱斗还要激烈。斗将许顷,兀是难分高下,季清臣旨在脱逃,并不愿真个与昝占戈缠斗,一时心急,便即发了狠,尖啸一声,探手将方才开斗之先便别入腰间的干将剑取出,抖腕向着昝占戈一晃,便是一道耀眼白弘。昝占戈于霎忽间只觉一阵寒气侵肤,却觑不得究竟何物,匆忙间足下一翻倒踩梅花桩,岌岌避过,凝目再瞧,却不禁冷笑道:“好啊,季清臣,你竟被逼得用剑了,哈哈哈,你即算用剑又能怎的!”季清臣也不与之口斗,只道:“能接下了再说罢!”言语间,手中却又是一番疾颤,乍幻起剑花数朵,跟着寒光又骤敛至一处,倏地射出,直取昝占戈额上神庭**。昝占戈却是并不慌乱,只轻哼一下,蓦地劲贯右掌,掌内拇中二指疾拈一处,迎上飞来青锋,手腕一转,绕至锋侧,照着那剑脊处便是发力一弹。但听“铮”的一声脆响,那干将剑之锋刃便已被昝占戈一指弹开去一边,再难伤其分毫。季清臣微吃一惊,旋即紧忙将长剑撤回,不教其自行荡去外门,并哼道:“好啊,不想你这老小子竟还懂得弹指神通!”昝占戈也回道:“你老小子竟也还懂得剑术,尚算不差啊!”季清臣再道:“夸奖了,再来!”说罢挺剑又上,登时与昝占戈又再斗成一团。然这番所不同者,则已是由方才的掌影互撞之势改成了剑气、指劲彼此攒射冲击。

昝、季二人这一战,教远方贺冲天等人见了,不觉均是骇然,直是连连咋舌,各都为自己并没有被派去擒斗季清臣而暗自庆幸。一时,看到神痴处,竟是浑然忘了此间正务,此刻由那方乱阵中又再冲出数人,这边竟都是没有瞧见,若非其中一逃离者偏巧由贺冲天眼前经过,一干人实仍回不过神来矣!贺冲天忽见有人逃出,立时凝定心思,再不多想,此翻见那人已去得较远,再难追及赶上,心内一急,便猛将掌中长剑一抖,发力飞出,并叫道:“哪里逃!”只听“哧”的一声,随之又再响起前面那人的一下惨号,其人已然被长剑穿胸毙命。经此一下,众锦衣卫全都省觉回来,见到已有十数人四散奔逃,同都大叫“不好”。贺冲天却道:“还等什么,放暗器!”众人得令,一时间各色暗青子四散飞出,那起逃亡者本也都不防身后,一时间,均或死或伤被击中倒地,众卫纷纷赶上,将余命者制**拿下。经此一下,贺冲天等再不敢怠慢,只都凝神静待场中形式,再不向昝、季那方张望一眼。
再说乱阵中的群豪,此间人数业已消减近半,真是伤亡惨重,然蒙兵之攻势却丝毫不减,虽然于战中蒙兵也有不少死伤者,却并不对围阵有何等影响,前者方倒,后面便立时有人打马补上,只仍是将群豪困死,仅伺机放去少数。
云枫等人这面,娉婷此时已得醒转,与云枫并肩抵敌,虽于危紧关头,却是尽显浓情深义。
再接回昝占戈与季清臣那一战,二人激战已近白热化,只都已斗得狂如猛虎疯似凶狼,剑指交击处,竟能激出点点火星。如此又斗片刻,季清臣不免心内也隐隐发慌,暗自道:这老小子手掌上功力本与我不分伯仲,却不想其指上工夫竟如此了得,端的能与我之干将剑匹敌!越想越觉惊骇,须知,他本就因一时脱不得身而着紧,经历此番,心内则更是焦躁不安,思退之意更浓,只想尽快罢斗速离此间方好。殊不知,季清臣心下这一走神的当,便已被昝占戈抢去了上手,教人家一番急攻直搞得有些手忙脚乱,还险些被对手指上弹射出的劲气打中**道,但好在是及时凭借不俗的身手及老道的经验堪堪避了开去。经此一变,却是教季清臣生了心计,微一忖度,暗道:也好,便是如此!当下,只见季清臣竟完全弃了攻势,足下倒步退去。昝占戈见季清臣退下,只道他真个欲弃斗而逃,当下忙抢步追上。此时,季清臣竟又再铤而走险,故意卖出一个肋下破绽与昝占戈。昝占戈见了,刹那间也不及细想,只道是制敌之大好时机,立时骈指作戟照着那方空门贯足真力疾戳而去,却不料这实乃是季清臣一招以退为近。只见季清臣待昝占戈一指戳来,倏将身形一转,尽又将空门闭死,掌中利刃寒光急绽,直刺昝占戈喉间要**。至此,昝占戈方知中计,心内大惊,急忙抽身,易攻为守。但见那白光乍闪即敛,再看时,季清臣长剑平举,正指着昝占戈天突,然却仅至**前半寸便再难前进,细瞧下,那剑尖处竟原来是被昝占戈以食中两指紧紧夹住。只见昝占戈指上似又用了下力,那剑却安然无恙。季清臣举剑冷笑道:“哼,你道这是平常之物么?”昝占戈也旋即恍然,笑道:“啊,我倒是忘了,你手中这可是个希世宝物,哈哈。”就在昝占戈笑时,季清臣足下、臂上同时发力,不是向前,而是向后,边退边将宝剑由簪占戈指间抽出,他此刻并不选择偷袭而是撤退,也都是因为着实是对昝占戈存了忌惮。昝占戈不防,猛地被季清臣抽剑而去,心内微愤,大叫道:“莫走!”说着,便即追扑上去,岂知方冲至半途,但瞧得那方季清臣面上竟露出个诡异笑容,立时察觉不妙,正于此间,那柄本随着季清臣退去的干将剑竟又倏然飞射了回来,昝占戈急忙立定身形,霎忽间觑准剑之来势,赶在那剑尖将欲穿进自家胸膛之时,以双掌合十之式将剑锋紧紧夹于两掌之间,但由于那一下势头实在疾劲无比,昝占戈免不得还是被那飞剑的余力无端冲得直向后退开了半丈有余这才强自定稳身形。季清臣则已在突然发出了那一剑之时,猛地换足一口真气,腾身飞掠出去,并高叫道:“战百夫,就此别过罢!”昝占戈立定后见得季清臣业已逃离去数丈开外,心内大怒,叫道:“有种莫逃!”手中将那干将剑一转,作为己用,说话间便欲提气追上,怎知足下方待发力,蓦地里又见得前方季清臣袍袖一摆,竟有无数银光由内里攒射而出,不觉悚然一凛,急忙再次停住,手中宝剑猛舞,护住周身。只听一阵“叮叮”乱响,那蓬飞来银光已大都被簪占戈挥剑荡开,却只惟独一道,竟是乘隙而入,匆忙间昝占戈不急回剑防挡,便以另一手疾探而出,抢在那物将及自己面门之先将其捏住。凝目看下,只见那物竟是季清臣早已停用多年的牛毛银针。而得此一缓,季清臣却早已飘身去远,化作了一小团黑影,即便是昝占戈也已再难追及。
昝占戈怔怔望着季清臣远去的方向良顷,心内气愤难平,一时间无处宣泄,竟然迁怒至余下乱阵之中的群豪身上。只见昝占戈猛一跺足,目红如炬,暴喝一声:“来呀,阵中一个不留,尽杀无赦!”声落身起,挺剑掠入兵马围阵,说话间便欲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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