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廿一回 一朝漏算季清臣奸计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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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群雄正自雀跃欢庆又得了新盟主之时,忽闻空中一声长啸,势如洪钟,震彻四野。群豪同惊,寻声而望。只见半里开外,一黑影飘忽闪幻着疾掠而来,霎眼间便已至近前,虽如此,众人却仍都是难以识认清楚那影子究竟为何物,真正是形如魑魅神似魍魉。
直待那影闪至楚云枫跟前停定,一众人方才能凝目细辨,却原来是一身形瘦削、面色沉阴、蓄着朝天眉山羊须的年长者。此人瞧来年纪虽长,却浑无丝毫老迈之象,但见其腰身笔挺,双目精光四射,面上无半点褶皱,两端太阳**高高鼓起,显具精湛内功。
此老一得现身,多数人虽不大识得,却也有少数人见了心内着实是一番惊悸。娉婷便是其一,禁不住轻呼一下,叫道:“啊,师父!”声音不响,无几人真正听清,但在其身旁的云枫、敬常等却是无一漏闻。只听童未泯也随着叫了一声:“啊,姬请趁(季清臣)!”云枫虽未发言,却也是跟着惊“噫”了一下。李敬常见云枫等三人神色陡变,心内也是随之一紧,轻问道:“云枫,他、他真个是季清臣么?”岂知这话竟叫季清臣本人闻去,未等云枫及得答言,其便已轻哼着抢道:“小辈,你爷爷的名字可是你随便唤得的?哼哼,不错,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季清臣。哈哈哈哈!”笑声震耳,闻来竟教人头痛欲裂。
至此,一干人更觉骇然,这已不止因着先时所见季清臣那一番高绝的轻功,更因着是亲耳听闻到了季清臣自报了名号。要知,季清臣其人虽于江湖上消匿了二十年,但老一辈的江湖人物们仍然不免谈虎色变,就是后辈没曾见过其人者,听得尊长们平日对之叙述得多了,久而久之,心内也自都生出了一种潜藏的惧怕,平常时虽然不显,但一旦真个亲眼撞见季清臣,自也免不得唬出一身冷汗。这些,也只因季清臣当年行事实在太过乖张暴戾,武功也实在太过高深莫测。细想来,武林中除了那少数几位如张三丰、洞庭怪叟这般的绝顶宗师人物,实在没有几人不怵怕季清臣的,然这仅有的几位能得与季清臣相庭抗礼的人物们,却又大都是一些与世无争的方外高人。
旁不多言,只说群豪乍闻得眼前这人便是绝迹江湖二十载的魔头季清臣,一时间骚乱四起,只听道:“什么,他便是季清臣?他难道还没死么?”、“说什么呢!小声点,不怕给他听见么!”、“他来此做甚?”、“自然不会安得什么好心了!”、“啊,他今朝这一现身,武林中岂不是又将不得安宁咧!”……
少顷,只听人众中一声高叫:“好啊,季清臣,你竟也来了!老子正欲跟你说道说道呢!”
众人闻言,均寻声望去,寻到出言者后,又见季清臣也正睨着眼向那方观望,处于那方之人等因生怕自家会被季清臣误会为发言者,只忙都霎地向两旁闪去,让出一条“路”来,使季清臣能得将那发话之人瞧得真切。
只见那先时言语之人不是旁个,却正是鹰爪门的门主彭天虎。
季清臣观望了彭天虎少顷,只是不记得自家识得此人,心内也微觉纳罕,便沉着嗓子问道:“你个是何许人也?我怎的不认得?”
彭天虎稍壮了壮胆子,又道:“你……你自然不认得我,咱们本无瓜葛!但是,近月来,咱们可是结了不小的梁子了,你竟杀害了我那许多的门人。”
季清臣听得一怔,不解其意,挑眉道:“你到底何人?缘何说我杀了你的门人?”
彭天虎咬牙切齿道:“老……我便是彭天虎!”想他激动之下竟险些欲冲口喊出“老子”二字,但忽又想到眼前人可是季清臣,便急忙收住并改了口。
季清臣听得面上一番冷笑,道:“我道是谁,却原来是鹰爪门的门主,哈,失敬失敬。”说时既不抱拳,也并不欠身为礼,却无丁点敬意,跟着又道:“不错,你那些个徒子徒孙确是我杀的。哈,想来定是你觉着我只身行路颇孤单,便谴来那许多人供我取乐,啊,在此谢过了!”
“你……”彭天虎险些给气炸胸腔,叫道:“你无端害我那许多门下,他们……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季清臣轻吁一下,似笑非笑道:“无端,真个便是无端么?哼,我可是无意招惹他们,也懒怠招惹他们,殊不知他们却都自行前来寻死,这又怨得我何?况且我季清臣举手投足杀上俩仨人儿又算得什么稀罕事情!”
彭天虎再叫:“你这魔头,你还有脸说起。哼,若非是你纵容徒儿杀害我亲子,我又如何会教门下与你为难!季清臣,这先后二十几条人命,你今日当着众英雄之面定要有个交代!”想他气极之下竟是再不有所顾及心内对季清臣的惧怕了。
“哈哈哈哈,”季清臣闻言怪笑道:“却原来为着此事!哼,我徒儿造孽,你们却来找我,枉送性命不说,更讨不去点滴好处,何苦来哉!哈,也罢,想我季清臣行道江湖几十年,冤家对头无数,正是债多不愁虱子多不痒,又何惧你们再添上条罪名,不过是多费些事杀几个人罢了,哈哈哈哈!”此话在他说来,竟似同儿戏一般,直教旁人听来身上都是好一阵毛骨悚然。跟着,季清臣又抬高了些声音道:“乖徒儿,你可都听到了,你闯的祸为师可都替你耽了,莫要再说为师的不是了哟!哈哈哈哈。”此话显然是说与娉婷听的,只是却并不朝向娉婷罢。
娉婷只低头不语,并不打话,似在思忖着一些什么。
一时,又听季清臣向彭天虎道:“彭掌门,你真个欲和我寻仇么?也好,季某素闻你之鹰爪功颇犀利,一直都无暇讨教,今日刚好一并领教了罢!”说时,目中寒光乍现,直射彭天虎。
彭天虎双目与季清臣眼中所射那两道直能慑人心魄的利箭般光芒一经接触,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冷汗立时间便由额上涔涔而下,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许顷,季清臣见彭天虎良久无语,知他究竟不敢真个上前挑战,面上一笑,方待言语,却先是被身后娉婷抢接了过去,只听道:“不错,彭掌门之子却是死于我手,这内中自有一番缘故,过后我自会与彭掌门有个交代,此便不用师父费心惦记了,师父而今还是先说了自家来意罢!”
众人听得娉婷自行承认杀人一事并还称季清臣作“师父”,这才知晓季清臣口中之“乖徒儿”却竟是她,不少人心内都是既惊且骇,暗道:怎的如此一个柔弱少女竟会是季大魔头教出的徒弟(先时众人因见了娉婷的一番娇态,早都已知她其实是名女子)!此后,再一细忖娉婷那话,只觉得这师徒二人之间竟似也有何仇怨一般,一时群豪百思不得其解。
只说季清臣听了娉婷之言,也就回头张望去,见得时,向着娉婷颔首一笑,又再转回向彭天虎,道:“彭天虎,嘿嘿,不想你堂堂一个掌门,却也要一名后辈女娃来打圆场,哈哈,传将出去也要叫人家笑话上一阵呢!”一番话只说得彭天虎面皮紫红,欲哭无泪。
原来,娉婷方才言语也确有相助彭天虎之意,她是觉得彭天虎虽讨厌,其儿子更是该死(至少她认为该死),但自己却也实在不好再将事情牵扯得太大了,如此反倒真成了自己的不是,念及如此,生怕彭天虎一时真个与师父季清臣冲突起来讨不得好去,当下便急忙出言将事情揭过,好给彭天虎一个转圜的余地从而使其能安然下得台来,如此也都是思忖再三才下的决定。
奚落完彭天虎后,季清臣尽敛去了玩笑之态,转回本来的阴沉面相,又再低着嗓音道:“也罢,旁个杂事且先不提。哼,只说季某人此来确还有件大事要同尔等商议。”其言中之“尔等”自是指一众在场英豪,显见其自恃武功超绝,竟未将百多群雄放于眼中。再说一干英雄豪杰听了季清臣之不敬言语,虽心内不忿,却都不敢真个表露面上,只少数几人尚敢于人群中偷偷地发一声低哼。
此间,又听季清臣接着道:“不过,在言说我的事情之先,且先说说尔等选的这盟主之事罢!”语气神态仍自骄傲十足,浑未将这一干豪杰当作何等大不了的事情。
一时,终是有人憋忍不住而冲口言道:“季清臣,你既有事便快些说罢,又与我们推选盟主有何相干?”
季清臣也并不向那方瞧去,只是冷笑应道:“本无甚相干,只是方才听你们将话茬提至这里,那便姑且先叙道一番,只因这两件事虽无直接瓜葛,但细瞧来却又颇似一件。”
人群中又有耐不住性子的催道:“到底何事?你便快些说了罢!”言语虽有催促之意,却是无丝毫催促的口吻,声音颇轻,语气颇缓,生怕一个不好将季清臣惹怒。
季清臣倒也并不如何,只略撇了撇嘴角,便即道:“尔等推选这后生小子做盟主,实在有些不大合适。”边说边霎目微瞟了云枫一眼,跟着又道:“他武功虽不错,却还不足以惊世骇俗,论起资力那更是不够,如何能得领袖群伦!哈哈,不如,我给尔等推举一位无论是武功声名还是江湖经验都足以当得的人物罢!哈哈哈哈。”
至此,众人均都听出那话中之意,心内暗骂季清臣无耻,也有人道:“季清臣,你武功虽高,咱们也都自叹不如,但以你之名声,恐怕若是作了盟主,哼,也不足以服众罢!况且,咱们先时已经言明,只有得了干将剑之人方能做咱们的盟主!”
季清臣呵呵一笑,道:“干将剑?哼,这有何难!”正说间,也不见其身形如何展动,足下也无多大动作,只倏地一霎,便立时期到了云枫身前数尺,跟着,并不作丝毫停驻,旋即又闪回了原来的那方所在。一众人本都弄不明白季清臣此举何意,正待发言询问,忽见其一手之中随意提了一物,不知那物为何?但众人却都记得仔细,只在瞬息前他尚还是空手而立。于是,出于好奇之下便同都凝目向季清臣那手中之物瞧去,这一瞧,竟是同声惊嘘出来。
再说楚云枫,本同众人一般,正留心于季清臣的言语上,却不防他竟突然闪入身前,尚未及得反应,只觉眼前一花,季清臣便又已回归本位。他本道季清臣骤然抢来,定要于自己不利,却不料,其竟未对自己施加任何算计,只一闪即去。当下,暗叫声“侥幸”,方欲将惊心平复,忽闻得群豪那一番嘘声,不觉得也是寻眼向季清臣瞧去,只见其手中竟然拎着一颇眼熟之物,细看下,那物不是旁个,却正是干将宝剑,登时间发出惊“噫”一呼,继而忙又转目回望自己原本的那只提剑之手,见得竟早已空空如也,登时心内即是一个凛然。
季清臣将宝剑微擎,冷笑道:“这不,干将剑在此,尔等还有何说头?”见到群豪面上均多少有不忿之色,因又道:“嘿嘿,莫要说季某卑鄙,竟突然偷袭夺剑。哈哈,你们本也并未言明不可抢夺。况且,一个连自己宝剑都保护不好的小辈,又如何做得天下英雄的盟主,哈哈哈哈,实在是笑话!”正笑间,面色霍然又是一寒,冷道:“哼,尔等若有哪人不服,尚可过来试试,咱们不作多说,只能将剑由季某手中抢去,那我便甘心奉他为主,哼哼!”此话说得当真狂傲至极,但细想来,群豪之中确实也无一人能真个有绝对把握由他季清臣手中安然取下干将剑来。
一众英雄真正被季清臣问了个哑口无言,许顷无语,只在心内暗自掂量着自家的能耐,不少人竟都是边想边长吁短叹起来。
季清臣见到众人形状,自然更是面显得色,言道:“既然尔等再无异议,那么这盟主一事便且如此了,由我先……”正说间,忽听一声“且慢”,因而一怔并停下话语抬目望去,见截话之人竟是彭天虎,不禁展颜乐道:“哟,怎么,彭掌门你想上来试将几下么?”说时竟是双眼微眯,一脸不屑之态,全不当彭天虎是一回事。
彭天虎此番倒也不以为忤,只跟着道:“不错,你之武功咱们是自叹不如,这干将剑你既然已经得了,咱们也是无话可说,你得那剑愿意如何便如何罢!但只一样,你却是得不了咱们这百数十人的心,你欲做盟主,哈哈,真正是做梦。哼,说不得咱兄弟们今日便散了,你还真个能留住了么?”这话说来,竟也多少显示出几分其昔日的豪气,也算是为这一群噤声许久的英雄豪杰们挣回了些颜面。经此一下,群雄也都是被激起了凌云壮志,再不怵怕起季清臣,只都纷纷叫道:“不错,大不了咱们便一哄而散,教他自个儿与自个儿当盟主去罢!”
待群雄又再喧闹了一刻,季清臣才缓缓道:“盟主这东西不过是个空名,做与不做倒是无甚紧要,哈哈。”群毫听他如此言语,一时不解何意,均是怔住,只听其又道:“不过,今日尔等若要轻易离去却是行不得的,我干将剑已然在手,你们便须听我之号令,咱们共图大事!”
听后,彭天虎即又抢道:“听你号令!哼,季清臣,你这梦做得越发没边了。嘿嘿,你真以为你有那天子之命不成?哼,况且,任你武功再高,却也终是有限,想你还曾有留下咱们这百众号兄弟的本事么?咱们虽与你不如,但却也都不是吃软饭废物孬种!”
“哈哈哈哈,”季清臣狂笑一番,道:“不错,季某是没有留住尔等的天大能耐,不过,自会有人帮我留下你们!”
正说间,忽由远方传起一阵隆隆之声,细听来竟似是群骑奔腾。群豪一时诧纳,忙都寻目望去,见下,登时大惊。只见,约莫二、三里外鸦鸦一片,果真尽是疾劲的高头骄物,估算来竟有五、六百数之多,气势汹汹夹尘而来。但真正使群雄心惊动魄的,实在并非那数百头疾骑,却是那干骑上之人。只见那些人众,各个都是单手操缰,另一手高举弯刀过顶并不断在头顶上打着盘旋,口中也不住打着胡哨,似犬吠、似狼嗥,若是不瞧形状单听声音,或会真个以为是来了庞大的狼群呢!
众人见了这景,不觉竟已有人开始腿软打晃起来,口中也颤声叫道:“鞑……鞑子!”立时又有人跟道:“什么,鞑子!蒙古兵?吓!”(作者按:在当时,中原汉人将关外蒙古人称为“鞑子”,但最早之“鞑子”只是指蒙古鞑靼部的后裔,只因后来蒙汉争斗愈演愈烈,更因汉人还受蒙人统治了数十年之故,积仇颇深,一干汉人便改称所有蒙人为“鞑子”,而那时的蒙人也大都沿用早前金人的习惯称呼,唤汉人为“蛮子”。)一时间,群雄中骚乱四起。其间,或有如豪气千云者,怒目横眉,高喊长啸着,不断喝骂那批业已驰至半里外的蒙兵;或有如惊弓之鸟者,手忙脚乱,欲要脱离此间,却又是慌不择路。
云枫等见得此景,也均是有些傻眼,其中最为惊悸的,那还当属楚、陈、童三个,三人这才同都想到,陈理所谓的埋伏实也并非是何等险恶奇绝的阴谋陷阱、机关算计,他只需要将武林群豪引至一处空旷所在,到时叫蒙古铁骑一番围堵,群豪便只有就缚的份了。要知道,别处尚不做论,单只是在这广袤草原之上,又有那一个群体或组织敢说是蒙古人之敌手呢?他们可是一个真正的战斗民族,似乎每一个人生来都是为了战斗,民族之间、部落之间,即便是暂时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他们也要不断地与草原上既被他们看作最大的敌人也被他们看作是最神圣的草原狼长期战斗,如此,又怎能不教他们成为一个英勇善战的民族呢?又怎能不教别个民族刮目相看、望而生畏甚至谈虎色变呢?
云枫做过明朝的皇帝,虽于那时颇显文弱且无甚领兵征战之经验,却也是对蒙兵之骁勇有所耳闻——由祖父朱元璋处、四叔朱棣处、众大臣处,其中听得最多之处当还是由朱棣(朱棣先时称为“燕王”,驻兵燕京,主要目的便是为了抗击外族蒙古诸部及北元、北金之残余)。早前听人讲述时,便已感到了蒙古兵之可怕,而今亲眼得见,其声势竟远胜于人言,饶是云枫时下已身怀绝技,却也还是不自觉得心内发怵起来,手心直冒冷汗。娉婷小女儿家,自小娇贯,随父亲隐居于外岛,何尝又见识过如此铁蹄飞踏兵马戎装的大场面,禁不住也是娇躯发颤手脚冰冷。要说三小中稍好些的还算是童未泯,他虽未见过真正战阵,但随丐帮历练多年,大风大浪还是经过些许,此间心内虽也微凛,却并不似楚陈二人那般,尚还能将心情保持平稳。再看云枫与娉婷两个,竟已不知不觉间将身体贴靠至了一处,也不知究竟是谁先找上的谁。
半晌,兵马奔至跟前,停驻。于近前处看,一众阔背熊腰的蒙古壮汉们并上座下的高头骄骑、头顶上旋舞着的月牙形的尖利马刀,更觉声威骇人,单是眼见,便已使人生了一种无形压力,直被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难怪当年成吉思汗之铁骑能踏到西方那么远的地方去,而今想来竟都还教人不寒而栗!
好一晌,众中原豪杰们都是无声无息,只都愣目瞧着仍自不断在马上挥舞钢刀、打着胡哨的蒙兵,似乎于此时,这一干整日间刀头舐血的江湖汉子们忽而都变成了被狼群团团围住了的再不敢动弹丝毫的柔弱羊群,各个噤若寒蝉,就连喘息也都是小心翼翼。
一时,众蒙古兵中忽有一骑着头通体枣红并四白蹄骏马的大汉将手中本在挥动着的钢刀倏地于空中一顿,跟着将刀身一立刀尖上挑,立时,人群中便有半数者均停住了言行。跟着,又有一汉,其跨下马儿通体深黑无一杂色,端地也是头骄物中的上品,但见其人也如先头那汉子一般,于空中停刀,做个动作,这下,另一半尚在喧闹的蒙兵也便都消停了下来。此番瞧来,这一众蒙兵竟似乎还是两个部落的,不然断不会有两名领首者。
众蒙兵这一番戛然静下,旷地上除去那千百年来一直未曾停止过片刻的额尔古纳河水汹涌澎湃的响声外,竟再无别音,就连那数百头战马也都似是训练有素,主人无声,自己也绝不会发出一丝响动。
静,寂静,这是在额尔古纳河河水的隆隆巨响的衬托下显出的一种寂静,抑或应叫肃静。此间,岸上岸下竟似已浑然分成了两处境界,河水只继续澎湃着,而人们却也只是继续静着,两下互不相扰。
群豪被这种由蒙古兵马与天地共同制造出的紧张气氛搞得胸腔内的一颗心脏狂跳不已,只狠不得由胸内蹿出才好,人人皆如是。众英豪们也都委实搞不清此间缘何会突然来了这许多蒙兵,他们又为何要围堵自己等?许多人开始觉得压力逾来逾大,几似一腔热血会被压得由口鼻处骤然喷出。

终于,先时那名第一个教自己身后兵将噤声的大汉首先发了话,只听其操着一口颇不熟练的汉话道:“你们哪一个是叫季清臣的人?”跟着,另外那个也似是首领的人物也发话道:“不错,咱们已如约赶来,他可来了?”此人之汉话说得尚算流利一些。
“哈哈哈哈,”只见季清臣一边打笑一边由人群中缓步行出,来至那二汉马前,行了一礼道:“二位想必便是瓦剌部与鞑靼部的首领了,季某有礼啦。”
那汉语较好者又道:“不错,我便是鞑靼部的首领扎剌别乞,他是瓦剌部首领徒斡多。哦,你是季清臣么?”
季清臣听得所认不错,连忙道:“正是啊,哈,若不是我又怎会站出来与二位首领相与呢?”
那扎拉别乞闻言微一蹙眉,道:“啊,是便说是,你们汉人讲话怎那多罗嗦,就是没我们草原上的人直爽!”
季清臣微得一愣,干笑两下,一时无言以对,只在心内气道:你两个此番不下马与我还礼也就罢了,这又来奚落于我,哼,若非我是顾全大局,早便一掌一个给你们打翻下来了!
这边那名叫徒斡多的人在马上似以蒙语向扎拉别乞说了些什么,扎拉别乞点点头,回了一句,便即又向季清臣道:“季清臣,你家主人今日没来么?”
季清臣听得被直呼名号问话,心内更气,直是牙根作痒,但还是强自抑住了火气,其实他却不知,蒙古人唤人并没有汉人那许多敬语,除去长辈或部族首领外,其余大都直呼其名,这实在也并非不敬。当下,季清臣只咯咯咬了两下牙,便回道:“我家王爷本是要来,但临时变了主意,至于因为何事我却是不知。哦,不过,他却有封书信交我带给二位。”说时,便由怀内取出一只信封。
扎拉别乞听了季清臣言语,忽笑了笑,说道:“不是我说吧,他们汉人就是罗嗦,有信你便快给我信嘛,偏要在前面先说那许多没干系的话来,哈哈哈哈。”说着,方要教人去接信,却又再想到一事,便道:“哦,对了,我虽会说你们汉人的话,但却看不懂你们那些方方正正的文字,哈,这信还是你给念念罢。”
季清臣听了越发气恼起来,心道:你这臭鞑子谱还不小,哼,你也就是个部落首领,我动你不得,若是江湖中人如此,此刻怕不早被老夫花了!想归想,但面上却也不敢有何颜色表现出来,只强笑道:“啊,大首领放心,这信是以蒙文写的。”说着,又将信向前呈了一呈。
扎拉别乞闻言轻“哦”了一声,旋即唤人去将信取来。一时接信在手,将信封拆开,展开纸张,却不先读其内容,只是以手轻轻甩了甩那信纸,发出哗啦哗啦之响,乐道:“哈,你们汉人就是爱在这种柔软无力的东西上写字,真不如我们的羊皮啊。嗯,羊皮写完了,弄净了还能再写,这个纸却不能,哈哈哈。”说完,这才开始读信。看毕信后,微微一笑,转首对身旁的徒斡多道:“他主子先去唐古拉山与吐蕃、西域人马碰面去了。”见徒斡多有些似懂非懂,便将信递了过去,并说了句蒙语,由他自行读阅。
一时,徒斡多也看过了信,向着扎拉别乞叽里咕噜了几句,扎拉别乞点头一笑,随之便再对季清臣道:“哈哈,你家主人信中请我们先降伏一些什么武林人物,之后再将他们都收为己用,哦,不对,是收给你家主人用。哈哈哈,想必那什么武林人物便是这些人罢?”说时,只以手中马鞭随意地在前方向着众家豪杰指画了一回,神态颇为不敬。
此一下,众豪杰不觉全都动容,虽尚不知季清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多少猜将出些许,只听有人叫道:“季清臣,你待要勾结外蕃残害武林同道么!”也有道:“是啊,你怎的与蒙古人交好,到底你们有何阴谋?”还有道:“啊,我知道了,这干将剑想必便是你们的圈套,想来剑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难怪楚盟主(楚云枫)那时硬是不要咱们取剑,果真有着阴谋。哼,不想你消失二十年,却原来是暗中蓄谋恶事,好啊,今日说不得咱们也要与你拼上一拼!”一时间喧闹四起。
待群雄渐静,季清臣冷冷一笑,转向群雄道:“季某可并无加害诸位之心,不错,这干将剑确是我**这河底的,只是却并非一个陷阱,不过是想籍此将诸位请来,使天下英雄齐聚一处,咱们共徒天下大事!这难道不好么?”
群雄中又有人叫道:“争不争天下是一回事,这些都是咱们自家的事情,又与那些鞑子有何关系,你叫他们来做什么!”
季清臣笑道:“诸位还不明白么?以如今明朝的实力,即便咱们真的联合一起,也断非其敌手,只有借助蒙古各大部和西域吐蕃的强大兵力,咱们才能举事呀!”
“什么!还有西域跟吐蕃!那唐古拉山的莫邪自也是假的了!”群豪闻言,又再叫骂起来:“季清臣,你可还当自己是汉人,竟勾结了这许多蕃帮!你卖国投敌!无耻!”
季清臣方待还要回应,却先是被早在一旁耐不住性子的扎拉别乞抢了话:“季清臣,哈,要我们降伏他们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家主人想将他们收作部下我看来却是不妥啊。哈哈,你看看他们,一盘散沙,简直是乌……那个乌什么来着,唉,你们汉人的话真是难说!总之,这些人哪里及得我大草原上这些精兵强将,各个都是能挥刀连斩十头公牛的好汉!”季清臣道他是不曾见识过中原武林的人物,遂只会以为能挥刀杀上个把头牛的便已很生了得,当下笑回道:“大首领,您可不要小瞧了这些江湖人物们。嘿,他们别说是用刀,就是徒手也能杀牛啊!您想想,若非他们能耐了得,我家主人又如何还会请二位领着麾下精锐前来助战呢?”扎拉别乞愣了一愣,似在出神想着一些什么,片晌又问道:“季清臣,你说的可是那种以手掌在牛的脑门上那么一拍,牛便喷血倒地的功夫?”季清臣微怔,忙道:“是,正是。怎么,大首领也见过么?”扎拉别乞闻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旁边的徒斡多也是随之而笑,只听扎拉别乞道:“你说的这个,我们的战士确实不行,不过这也没什么稀罕的嘛,我们也认得几个这样的人。啊,你等等,我将他们都唤来罢!嘿嘿嘿。”说着,便向身后一名蒙古战士吩咐了几下,那人领命而去。半晌,只听呜呜号角之声,却是象在与何人传着讯号,似乎是真个要唤人前来。
这一下,不仅季清臣,就是一众中原豪杰也全都为之怔愣,均搞不懂缘何扎拉别乞会说他们这里也有懂得高深武功者?只各自在心中猜度着:难不成这草原上会真个有一些什么武林高手不成?须知,那以掌毙牛的功夫也并非所有习武者皆行得的,端的要内功练到相当的火候方可,方才季清臣只是故意夸大而言,好激得扎拉别乞出手帮忙,却不想扎拉别乞竟说他自己也“认识几个这样的人”,想来这“几个”断非少数,然能以掌毙牛者就是在而今这一干江湖豪杰之中想来也不过寥寥十数,却不知这扎拉别乞又能于何处寻来“几个”?
约莫过得半枝香的辰光,又听得远方有群蹄之响,张望去,一阵尘土飞扬,细瞧来,竟又是一大队人马。群豪登时大惊,旋即有人道:“怎么,他们又唤了人来了么?再来,咱们今日可就真的难以离去了!”却又有人道:“这番瞧来却不似是鞑子,你听,没有那胡哨声,而且……”话未说完,又一人跟道:“而且那马上的人似乎都是汉人打扮!”
这边云枫等也已瞧出此番来人不同于先时这群蒙古兵士,也都是心内诧异非常,不晓得在蒙古草原上怎的也会有汉人的大队人马出没。一时,那队人驰得近了些,马上人之身形样貌已可微做辨析。只见来人各个锦衣劲装、头带钨砂冠、背后宝剑斜挎,多数如此,却也有少数几人做杂色衣着装扮。单只说那多数之人,此番形貌一经得见真切,云枫便先是轻声惊叫道:“那、那、那些不是锦衣卫么!”
什么,锦衣卫!云枫那叫声虽不大,但周围二、三丈内的人众也都能听得真切,闻得者再一番吃惊嗟叹,继而群豪尽皆得知,不觉骚乱又起。此间,就是季清臣也已是微有慌张,直摸不清头脑,搞不懂这干锦衣卫怎的也会到此!
却说那群锦衣卫,片刻间便已策骑至前,众蒙古兵士见了,不单不做丝毫迎抗,竟还颇显恭敬地往两方闪退开,为之让出一条通路。
见此,群豪再诧;季清臣也是更慌,直猜不透这竟都是何缘故,只在心内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云枫等也已觉出事有蹊跷,但一时却也究竟不明内中缘故,只好都静观其变。
只见众锦衣卫松缓缰绳,策着马得得上前,那扎拉别乞与徒斡多见了,竟是双双拨转马头前去迎接。只见扎拉别乞并徒斡多先是各在马上施了一礼,随后听扎拉别乞道:“鞑靼部扎拉别乞、瓦剌部徒斡多恭迎诸位明朝使者。”
当下,由卫众中又再行出几人,正是先时那几个未着锦衣的杂色装者,共四人,一道、一少、一瘦汉还有个身披一面大红猩猩毡斗篷头戴竹笠之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还是最后那批毡戴笠者,只见此人似身材颇高大,连其跨下之马竟也是高出别马一头有余,人马浑然立于那方几如天将,再加上其头上竹笠低压盖脸,旁人难见其面,端的神秘诡异,虽毫无声息地缀在前面道、少、瘦三人之后,然明眼之人却已得能瞧出,此人才是正主——一干卫众的首领。
这边厢,云枫等早已识认出那领首的道、少、瘦三人,正是一早前相与过的贺冲天及其弟子吕京还有那个使峨嵋分水刺的高瘦汉子,只是一时却又猜不出更也瞧不出后面那个颇扎眼的人物是何方神圣。
这时,那贺冲天也已领着瘦汉及弟子向扎、徒二人施还了一礼。扎拉别乞笑向贺冲天道:“哈,这位便是贺道长了罢!”贺冲天应声“是”,又指着身边两人道:“这是贫道的劣徒吕京,这是大内侍卫外卫长候孟良。”扎拉别乞听得一挑眉,说道:“哦,大内侍卫,那可不就是你们皇帝身边的人么!”那瘦汉候孟良道:“哈,算是罢,只是在下职位尚低,还不能得伴君,只负责一些外廷工作。”扎拉别乞听得有些茫然,一时弄不大清楚,只是笑道:“哎呀,你们汉人的那些个官职太杂乱,我实在搞不明白,真不如我们的十、百、千夫长那么好分,哈哈哈。”几人闻言同笑。一时,那徒斡多指指那批着猩猩毡之人,向着扎拉别乞说了几句,扎拉别乞便又向贺冲天道:“贺道长,你们身后这位是……”贺冲天未等扎拉别乞问完便忙道:“哦,大首领,这位便是我朝十三省总捕兼锦衣卫副总督统昝占戈。”
蓦地里一听得昝占戈此名,那扎拉别乞与徒斡多倒都还好,却是并不识得此人厉害,只知是个明朝的大官,遂便又再行了一礼;而此番场下群雄却都不禁动容,又自是一阵骚乱,只听道:“昝占戈,这名字似在哪听过。”、“哎呀,你忘啦,铁面神捕昝占戈,那不正是他!”、“不错,是他!”、“会不会只是重名重姓者?那铁面神捕早都在江湖上绝迹了四五个年头了。”、“说得是,咱们现今又没见过这人脸面,况且不也早就有人说昝占戈死了末!”……
这边,楚云枫、李敬常等也正在琢磨着先后两个昝占戈是否为同一人,一时无话。且说那方一个季清臣虽也正自低着头蹙眉寻思,但却是在忖度着一些别个事情,只听其喃喃自语道:“昝占戈,昝,占戈,占……吓,难道是他不成!”边说着边又举目望向那高头大马上的高汉,凝目许顷,霍然冲口叫道:“你……你可是战百夫!”“什么!”云枫娉婷并上其余李敬常等闻言同惊,立即又都将目光射向那红毡大汉。
“嘿嘿嘿……”红毡大汉随着几声冷笑之后便低声言道:“季清臣,想不到还是你第一个瞧出我的,也不枉你我斗将了那许多年月,哈哈。”一边说一边缓缓举手,将头上竹笠摘下,露出其本来面目。这番一露面,场下直是一片惊哗。
云枫娉婷等并上季清臣所惊,乃是因见到那红毡大汉却不是战百夫又是何人!而余众所惊,则是因有不少人都认出那张脸面正是当年叱咤江湖一时的六扇门中的名人“铁面神捕”昝占戈!
只见季清臣举手揩拭了一下额上虚汗,平定一番心神,向着那先时的战百夫今时之昝占戈叫道:“好你个战百夫,哼,怪道我总觉你那名字有些古怪,想来哪曾有‘战’之一姓且还名‘百夫’之人,听来倒像个诨号。哼,却不料竟真个是个假名!昝占戈,这占戈岂不正是战么!哼,我怎的早未觑破内中究竟!”他一段话连哼了三下,想来真是颇了有些火气。
昝占戈又是一乐,回道:“呵呵,你即算能觑破其中究竟又能怎的。想我成名时刻,你早已隐迹,你就能觉出我名字不对,也是想不出我乃何许人也啊!哈哈哈哈。”
季清臣本待发怒,但细一斟酌,觉得此话确也不无道理,便即遏止住怒气,只说道:“那你又是何许人也?竟不是真哑子。哼,那么想必当年并非是于逃难中偶然撞到我汉王岛(陈友谅生前自封汉王,故陈理逃居海外之后便将安身之处称作汉王岛)上的罢,定是早有所图!”
原来,当年昝占戈去到汉王岛上,正是受了永乐帝之密令,欲到岛上卧底,探察岛上之一切动静,只因当时一时实在想不得能够安然上岛并长期留下的理由,便即假戏真做,先是自行将自己打成重伤,再装作是因躲避仇家才漂流海上而却在无意间漂至了汉王岛。此后,由于其一番装聋作哑掩藏得颇好,陈理一族信以为真,便真个将其收留下来并安排到娉婷身边作为从人护卫。几年下来,昝占戈只装作个忠心奴仆,不曾离岛一步,其间,他虽从未参与过陈理的丝毫大事,却也能不断地由陈理的那个“乖巧”女儿口中探知不少讯息,直到那日由娉婷处得知了陈理的一番天大阴谋,这才觉得该是自己归朝禀上之时了。偏巧这时,娉婷也正生了欲坏父亲“好事”之心,遂昝占戈便籍此机会,带同着娉婷一起离岛而去。回归中原后,昝占戈虽与娉婷同路却始终不与之随吃随住,便是因着他要不断与朝廷联络之故,此自不能教娉婷得知。
且说昝占戈听得季清臣之言,当下回道:“不错,我确有所图,但都是圣上朝廷的事情,丝毫没有所谋,哼,比起你与陈理之险恶阴谋来,却是大有不如的了!”
“圣上?朝廷?”季清臣惊异道:“难道你去汉王岛是受了皇命!”
昝占戈冷笑道:“不错,我那时正是以密探之身份潜伏上岛的。哼,季清臣,你真个以为你们那岛竟隐秘得无人知晓么?哈哈哈哈!告诉你罢,皇上早便留意上那里了。”
季清臣惊奇道:“不能啊,汉王岛离中原内陆甚远,又怎会被无端察觉!”
昝占戈道:“不错,起先确实未曾发觉。哈哈,但偏偏事有凑巧,那年三宝太监出洋,刚好有从汉王岛经过,那时你们也未留意,兴许只道是大队的商船。待三宝太监回归以后,便将一路上所过之处都绘制了详细的图纸,并将之尽数交与圣上。圣上看过图后,登时便觉出你们那里的不对,于是便发密令要我前去查探。哈哈哈,不过,当时咱们只道那是建文皇帝的隐身处,却不想,一查之下竟教我查出了你们!嘿,怪只怪那建文帝命不该绝,比你们的运气好罢!”
闻得至此,最感到惊惧之人,莫消多说,当属楚云枫无疑。他是万万没曾想到,曾经自己与之有过那许多亲近之人,竟然会是四叔朱棣派出追杀自己的密探,一时间禁不住心内连叫“侥幸”,更是慨叹实在是造物弄人。思至此间,不觉又转首向爱侣娉婷望了两望,四目相对,情意不言自通,二小不觉同是一番苦笑。
那方一个季清臣却已险些气得七窍生烟,暗自恨道:娘的,这世间怎的会有如此怪绝奇巧之事,偏生那该死的朱允炆遍寻不到,却无巧不巧地给人家找上我们汉王岛,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边想着,边又霎目瞥见一旁的扎拉别乞与徒斡多两个,忽又思念到此间事情上来,当下即有向着二人道:“二位首领,这……你们唤他们来做什么?”
扎拉别乞见问,便答道:“你不是要我们帮忙降伏眼前这一干人么?而后你却又说这些人等各个了得。哈,我想了想,觉得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请他们这些高手来助战的好。”
季清臣忙又道:“可是,他们可都是明朝的人,你将他们唤来,可是会坏了咱们的大事啊!”
扎拉别乞道:“不会不会,他们不但不会坏事,反还大有帮助。你要知道,我对于对付这些个你们所谓的江湖人物们,还真没有全胜的把握。这下有了这些明朝使者,我便不用发愁了。”
季清臣道:“不是这个!是……是、是大首领与我家王爷……”
“哎,季清臣,”未等说完,扎拉别乞便即截断道:“什么王爷?哦,是你的主人吧?啊,我们与你家主人似乎没什么干系,他愿意做甚,可是不干我们丝毫。”
“什么!”季清臣闻言大怒,立时喝嚷道:“扎拉别乞,你可要将话说得明白些,什么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忘了与我们的盟约了么?你们忘了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了么?”
扎拉别乞似是一脸无辜,道:“哎呀,季清臣,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呀?我们可是不曾与你们有过什么约定啊!我们此来,也都是受了大明朝皇帝的请托。”
“你说什么?你……”季清臣方待再问,却已被昝占戈给打断。
只听道:“季清臣,嘿嘿,你与陈理两个自恃聪明绝顶,一番阴谋诡计必能得逞。哈哈哈,但你们千算万算却是没有算到今日。哼,你们真以为当今圣上便什么也不知么!”
季清臣怔愣了许顷,这才似有恍然地自言自语道:“是啊,你既然是奸细,那么这些事他皇帝便没有不知之理,即便这一切都是在你回归中原之后才告禀上去的,但以而今明朝的实力,还是及得赶在我们之前做好一切准备的。哼,我们实际漏算的并非是皇上、并非是大明朝,而是你,战百夫!”这最后三字却是贯足真力张口吼出的,似是欲待借这一吼之势,好将早先的一干怨气全部宣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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