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同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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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黄昏,韩太白瞧见日落,对方还在赶路,便道:「喂,已经日落西山,还不打算投栈吗?」红叶应道:「公子有所不知,附近客栈皆是贼窝黑店,比山林野间更危险韩太白笑道:「原来如此,你果然行事谨慎,本少爷住在扬州二十多年还不知道呢。不过昨夜还是有人误中小人陷阱,几乎命丧黄泉。」
红叶一时百感交集,蓦然回身,颔首道:「红叶还没谢过公子救命之恩,保住小女子贱命,请公子见谅。」韩太白得意笑道:「可是你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吧。」
红叶腼腆着脸,又是不悦,又是感激,无言以对,便默默前行。
黑夜已临,他们已看不清楚前路。二人还在漕河沿边,遥望数里外,似有村落,但离城镇还很远。韩太白遂打趣道:「欸,不如我们泛舟河上,共度。」
红叶不予理会,只是轻轻跃到树上,倚在粗壮的枝干,闭目养神。
韩太白听出红叶吐纳细致,猜想对方非真要入睡,跃到红叶身旁枝桠,在对方耳边说:「安心吧,我韩太白虽然风流,却不是卑鄙无耻之辈,不会霸王硬上弓。」他得不到回应,也就安静地瞧着对方面庞,渐渐入睡。
好一阵子,红叶经过一番养息,真气回复顺畅,又闻得对方呼吸渐重,显然已睡,於是偷偷施起轻功,不着半点痕迹地离去,心想:「这人真奇怪,总是花样百出,满口难明的无聊说话,又不守男女之礼,又不像坏蛋。总之他不追上来也罢,到时候请师父定夺……只怪红叶没此本事吧。」她走了两、三里路,又感到疲累,於是停下歇息;然而,韩太白已经到自己身後。
「哎唷,这麽顽皮,跟我玩捉迷藏啊。还好早料有此一着张开掌心,现出几圈毛线,说:「刚才在你耳边说话,偷偷挂上你的衣服。嘿嘿,是否开始佩服本少爷的才智?」
红叶看似不以为然,升上树上休息,却在心想:「他真的很聪明,竟有此方法!奇怪,怎麽我没察觉他有出手呢?要是换上武器,恐怕我已去会祖师婆婆了。看来少瞧他半眼也不行……不过用发丝这招,真是好办法,说不定日後用得上。师父都没教这些招数呢。」韩太白忽然又在她耳边,温柔地说:「这两天够操劳,好好休息吧。晚安。」
她,心怦怦然。
翌晨,天还未湛蓝,红叶已经起行,韩太白又追随在後。二人先到山溪洗脸漱口,韩太白见红叶在包袱里取出小盒,取出几块乾花瓣,咀嚼几口,和着溪水吞进肚子,好奇地笑道:「这是你的食粮?」红叶点头。
二人走到城镇,红叶随便买一匹瘦马代步,不待对方买粮和马匹便起行。可是走了不久,对方又骑马赶至,还牵来一匹更骏的马,说:「你的马不好,骑这匹,会舒服点儿。」她微微点头,放走可怜的瘦马,骑到骏马之上,果然舒适得多,又说一声:「谢谢。」韩太白满足道:「对着我,别客气。」红叶不理会他,又继续上路。
後来,他们路径小集市,偶见几个农民在那个七品县官前哭诉:「县大老爷,今年大水,谷都死清光,就通融一下、通融一下……」县官却唤来部属,向农民拳打脚踢,骂道:「难道本官上缴不够粮额,你代本官砍头吗?没银两、没米粮,还不去死,还赖活作啥!你奶奶的,统统给本官用劲打,打死不用赔命!」几个农民还是挨着痛,又跪又拜,呜呼着:「官爷好心、官爷好心……唷!」
韩太白说:「今年江南歉收,可怜百姓要挨完拳头,又要挨饿了。啊,这拳可中要害!」他见红叶一双怨眼继续上路,心生一计,说:「啊,小女孩要救爸妈,要挨打。可是……不好出手……」

红叶吓得回身,果见一个三、四岁的女孩,伏在爹爹身上,哭道:「别打爹爹、别打爹爹……咳、咳……」
县官见到女孩身上又是泥、又是血,便啐一口痰在她脸上,说:「竟敢弄污官服!小贱货,卖去青楼也不值几个铜钱,拿去喂狗!」部属齐声喝道:「是!」
孩子的爹看着女儿被人揪起小手,在半空晃来晃去,但是他腿骨已断,无力阻止,只好扯住县官的腿哀求:「大爷要我命、要我命,放过小娃儿!求求你……」然而县官不怜反怒,多踢他几下,他身上的伤只愈来愈重,重得要断气。
「唉!天下间,不知有多少父女,从此阴阳永隔……」韩太白黯然说道,但见一袜红影飘过眼前,嘴角又多翘起一分。
红叶几下跨步,已经抢回小女孩,还打了官兵两记耳光,打得官兵目眩耳鸣,弯腰倒地。其时韩太白亦已出手,长剑撂在县官肩上,说:「官大爷,只是收个粮税,用不着杀人吧?他们欠官爷多少银两,本少爷代垫。」官爷面色惨白的说:「不……不敢……」
「这不好,难不成要县大老爷掉去头颅吗?本少爷……就给你十两,有多了吧?你就别再出现,好不?」韩太白硬塞个银锭到官爷怀里,还一掌将他打退数丈之远,跌得头破血流,然後掷个银锭给孩子的爹的同伴,说:「给他好好下葬,然後去远一点,不然那狗官来报仇,我帮不了太多。」他见红叶已经骑马离去,啧了一声,便循着步迹追赶,走了半里路,恰见红叶在河边替小女孩清洗血污。
他脱下外衣,交给红叶,说:「秋风起,给小女孩取暖。」红叶给女孩洗个乾净,抹乾身体,才接过外衣,裹着女孩。韩太白瞧见女孩身上瘀伤,说:「恐怕伤及筋骨,非要找大夫不可。」
红叶把女孩交到韩太白怀中,然後在包袱掏出几个药瓶,又撕了几块布带,边替女孩包紮,边说:「这女孩好可怜……」韩太白也堆起悯怜的脸,说:「对,年纪还这麽小,就失去爹爹。」红叶恨瞟一眼,却没有拆穿对方虚伪,只是说:「她伤势太重,若然送回农村,定熬不过三数天。可是她还有娘,总不能要她们母女分隔……红叶有个请求,希望公子答允。」
韩太白沉吟一阵子,说:「你要我带女孩回去农村,还要请大夫替她疗伤吗?好一个调虎离山。哈哈,我少看你了。好吧,我先走了。」
红叶即说:「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韩太白轻轻一笑,抱着女孩上马,纵马奔驰。然而他并非向北回去,而是向南远走。红叶深感不妙,立时上马追赶。可是两匹马脚力相近,红叶再使劲鞭打也追不上,直至对方到达城镇停下。
「你……怎麽如此胡来?」红叶挡在前方。韩太白却说:「本少爷从不被人牵着鼻子走。」
红叶急得一时语塞,吞吞吐吐,终於骂一句:「不可理喻!」
可是韩太白淡淡地说:「送她回去,只有死路一条;由你出手一刻,她的村落已经得罪官府,将来定遭大报复。你害了她和村子,又再送她去死,於心可忍?我不会将她带回农村,你要送她回去,就自己来;你不理会她,就我来照顾。」
红叶从没见过严肃决绝的韩太白,还为他的说话感惭愧,心想当年自己也是得师父所救,才得以活命,今日偶遇女孩,可是报当年的果。於是抱起女孩。登上马鞍说:「既是我害了她,自当肩起责任。我……我来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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