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灵薇设计害忠良 娇小姐口快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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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园郊外,一栋古朴的民房
这栋房子实际上是天韵家的私有财产,平时只有在夏季才会偶尔来相对比较凉爽的明园住上几天,天韵对这种过于清幽的地方实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救他们一命的还是这栋早就被抛到欧阳小姐遗忘角落里的房子。
……这其实并不能怪天韵……现在她回想起来就非常庆幸当时自己请阿烈吃的是春卷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在船上的时候她一直没发现阿烈其实是个嘴大吃四方的家伙,不旦推翻了吃两个的诺言,一直吃到小吃摊带来的那点库存全部告罄,天韵的身上几乎就剩下几个铜子儿才罢休,别说没钱住客栈了,就连天韵自己该怎么吃饭都成问题,幸好夏然非常伟大地保持了两天没吃饭的记录,好歹让天韵找到这栋旧房子,动用了里面仅剩的点钱,她才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此时,夏然正坐在桌边,看着天韵专注地欣赏着她的那些首饰,五光十色的宝石在夕阳中反射着耀眼的金色光泽,天韵的眼睛里跳着闪闪的亮点,一脸的陶醉。
“我记得你平常好像不怎么喜欢首饰啊……”夏然记得天韵平常一贯是素面朝天,看天韵欣赏得如此陶醉,不禁一头雾水。
天韵放下簪子,道:“我不喜欢戴,可是我喜欢看。你能理解吗?”
夏然摇摇头,脸上的表情让天韵微微地叹一口气,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夏然就是不怎么了解自己,其实自己也很难能够了解夏然,两个人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唉……默契这种事情,就是不能强求……天韵收起自己的首饰,一个女子的影子突然在眼前浮现,她“砰”地扣上盖子,凑到夏然身边坐下,笑嘻嘻地问:“对了……你觉得那个叶清扬叶女侠怎么样?”
夏然有意避开天韵的目光,淡淡地答道:“还好啊……”
还好啊是什么意思啊?天韵皱皱眉头,试探着又问道:“那她和我比呢?哪个更好?”
夏然的目光一闪,马上低下头去,用一种在天韵听来非常奇怪的口气答道:“你怎么会这么比呢?”
“你……”真是个夏木头,还非得我把话给挑明,天韵眉毛一挑,大声说,“就是说,如果她——”
“你们在谈什么呢?”阿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打断了天韵的话,两人转过头来,眼睛蓦地瞪大了:
阿烈正站在他们面前,他的身边赫然立着一身蓝色风衣的清扬,英姿飒爽的她双颊微微泛红,眸子闪闪发亮轻轻地喘着粗气,显然是刚刚从马背上跳下来。
夏然注视着清扬,眉头轻轻一皱:他留意到清扬的目光虽然还保持着镇定,可眼底分明透出了一份隐隐的紧张,不等天韵开口,他便开口道:“叶将军,有事进去谈吧。”
“好。”清扬点点头,快步走进屋内,夏然紧随其后,反倒把天韵和阿烈晾在一边。阿烈皱皱眉头,刚要发表句意见,天韵却歪头冲他神秘地一笑:“好了,我们也进去吧!”
“血灵薇?”夏然瞪大漆黑的眼睛,阿烈则一头雾水地摇着头,充分地表现出自己对这个名字有多么陌生。
“血灵薇,地下杀手组织。”站在窗前的天韵转过身来,落日的余辉映红了她的脸,眸子却比落日还要明亮,她一脸严肃地继续,“创立于十六年之前,成员全部都是身怀绝技的单身女子,十年前刺杀过一次皇帝没有取得成功,近几年一直没有确切消息,似乎是在积蓄力量。”
“天韵说的没错。”清扬冲天韵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不知为何,这一次天韵却没有笑。
阿烈一脸恍然大悟之态:“怪不得我没有听说过,它兴旺的那时候我才六七岁呢。”
突然,阿烈脸色一变,猛地一拍桌子,冲清扬喊道:“叶将军,我说这个情报你们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能信!”
众人被阿烈急速的语调和表情给吓呆了。还是夏然最先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啊?”
“因为那是苏云朵给的啊!!要是没有我,你们就和清心苑那些官军一起上路了。”阿烈一只手撑在桌面上,眼神里透着异乎寻常的坚定,他从清扬手中接过那封谦非默写下来的信,高声重述道:“目标已经从翡翠发出,三日后将会到达水云港,望你即日动身前往翡翠进行交易,大姐于总坛静侯佳音……水云港水云港,就是要你带着你那帮想立功的弟兄去自投罗网!”
“请君入瓮?”清扬抱着手肘,“难道是这个意思?”
“没错没错!”阿烈在一瞬间不知道点了多少下头。
天韵咬住嘴唇盯着阿烈,微皱的眉头将她的不满展现得一览无余:阿烈真是越说越离谱了,瞧瞧都扯到哪里去了?她猛一下站起身来,一把将阿烈手中的信纸给夺过来,大声念着开头的两句:“虽因令妹突生祸端,血薇措手不及,好在有你及时报信,清心苑一干敌军已经顺利解决,只是目前夏然下落不明……”她将纸拍到桌面上,叫道:“看看,看看!如果仅仅是为了请君入瓮,犯得着把自己以前费尽心思做掉的一切全部推翻?”
“的确,发现陷害的事,除了我们四个以及谦非以外,没有人知道。”清扬点点头。
阿烈被猛地噎了一下,随即不堪示弱地喊道:“废话!你不抛出个诱饵显得更真实一些,谁会相信这封信是被偷出来的?”
“血灵薇千方百计地陷害夏然,想让龙威卫自相残杀,说明什么?说明它在避免和龙威卫正面交锋,它还没有能直接打赢龙威卫的能力!龙威卫啊,天子脚下第一卫队,它怎么知道清扬不会带太多的人去水云港?万一它打不过,该怎么办?”天韵语速极快,眸子因为激动而闪闪发亮,瞪着阿烈,像是两个军师在为大战前的策略吵得不可开交。
“怎么不知道?”阿烈一句话把所有的人都给吓了一跳,“我们当中肯定有内奸!”
天韵猛地一愣,然后开始下意识地审视着周围的人,不过是她,包括阿烈在内,四个人都在警惕地打量着对方,同时心中暗暗思量:夏然——肯定不可能,清扬——人家是官府的人,天韵——有人会傻到让自己变成寡妇?那么,剩下的就是……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啊?”阿烈没想到自己给自己刨了个坑,望着三人审视着自己的目光,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们还不相信我啊?我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忘记我在柳烟码头为了你们差点被李谦非当成夏然给绑回去的时候了?”
对,那个人!天韵猛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不、不可能……
阿烈却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几乎是脱口而出:“——是不是他?”
“不可能。”清扬迅速地反驳,“谦非的身世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背叛我们……”她的声音慢慢小下去,正听得起劲的天韵不得不竖起耳朵。
清扬留意到天韵在听,声音又猛地扬起来,不过已经转了话题:“这样吧,反正有了这封信,我们就知道陷害夏然的人是谁了,那么就可以恢复夏然的身份,你们也都可以回到若叶了。”
“回若叶?”
天韵的眼前蓦然浮现出欧阳老爷铁青的脸色,耳边回响起妈妈无休无止的唠叨声,她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喊出声来:“不,我不回去!!”
“天韵!回去有那么可怕吗?”清扬一脸迷惑地看着天韵的脸色,问道。
天韵点头如捣蒜,回去的确不可怕,可是在那么一个特殊的背景下回去,实在是……
“天韵,你出来都那么长时间了,不想你爹妈吗?”阿烈盯着水晶的脸,一脸的不能理解。
天韵下意识地摸摸额头,一脑袋的冷汗让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清扬眉头微皱,轻轻地吸了口凉气,对一旁的夏然说:“可是如果继续呆在这里,接下来恐怕会有危险的……”
“什么危险?”阿烈与天韵异口同声。
清扬面露难色,沉吟一会儿,小声说道:“我已经来到这里了,就不能担保血灵薇是否也跟着来了,万一我一走,她们……”
一个又一个的黑衣女子手握长剑,慢慢逼近天韵,剑上的鲜血一滴滴地滴落在地面上,恶魔般的低语回荡在她的耳边:没办法,谁让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
不要不要!更不要!天韵猛地打个寒战,赶紧蜷缩起来,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眉头紧锁,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令人为难的局面。
此时,一直没开口的夏然打破了沉默,他慢慢地说:“要不我们这样吧,天韵,你和我们一起回若叶,暂时就住在军营里面,我们保证不告诉欧阳家你回到若叶的消息,好不好?”

天韵慢慢地抬起头来,盯着夏然,声音微微发颤:“那……你能保证不回去见你母亲吗?”
夏然的眼底略过一丝为难,不过他很快点点头,坚定地说:“决不,好不好?”
天韵望望阿烈,又望望清扬,见他们都一脸期待地盯住自己,嘟了嘟嘴巴,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
一丝喜色迅速地掠过众人的眼底,清扬轻轻松一口气,暗暗向夏然点点头:她很明白夏老夫人在夏然心里的位置,不过为了这任性的欧阳小姐,夏然也只得大禹一样,过家门而不入了。
夏然读懂清扬的目光,微微点点头,轻叹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是有人能明白他的付出有多大。
天韵伏在桌上,用胳膊撑着下巴,明亮的眼睛留意到两人的眼神,目光里却全然没有几天前的那种喜悦,反而像当初的阿烈一样发起愁来:要不是说起回家,她还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个问题,要让自己的父母还有那夏老夫人退婚,该是多么难办到的一件事啊!
若叶龙威卫大营,日
天韵跟在清扬身后,一路上东张西望蹦蹦跳跳,明亮的眸子里闪着难以言说的兴奋。这里的一切对天韵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虽然夏然和她很熟,可是她从来就懒得到他天天都去的这个地方一次,于是这第一次来访就让她头脑发热,早就把夏家和欧阳家那一摊子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清扬任她一路参观,一脸很宽容的微笑,夏然瞥见,悄悄舒一口气,可见他一直很担心天韵会给清扬他们带来麻烦。
一行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来到帅帐门口,天韵正全神贯注于远处官军操练的场景,一不留神狠狠地撞在面前的一个人身上,一声惊叫还塞在喉咙,只觉得身后一双有力的手闪电般将她扶住,身体晃了几晃,才重新站直。
“可恶!”恢复了元气的天韵一抬眼,正看见阿烈正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你撞了人了哎!赶快道歉!!”
阿烈抽一口凉气,摊开两手,一脸无辜地说:“你不能冤枉好人哎!!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还好意思说!”天韵的声音尖得都变了调,她跺了跺脚,忽然记起一个巴掌拍不响,便把头扭到一边寻找支持,“夏然,清扬,你们倒是说两句话啊?”
夏然照例什么都没说,只是以一种同情的眼光望着天韵,看得本来理直气壮的天韵都心虚起来,清扬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把她打入了绝望的深渊,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扶她的那个家伙——
“谦非,别以为补救及时就可以顶罪,快给欧阳小姐赔礼道歉。”
补救及时??难道说……
一个挺好听的声音从天韵身后传过来:“是,叶将军。欧阳小姐,在下李谦非,无意惊扰小姐,在这里给小姐赔不是了。”
天韵吃惊地回头,背后站着的赫然是一身戎装的李谦非!他双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个夸张躬,抬头,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的歉意,嘴角的笑容充满了天真的孩子气,让人不能不相信,他的确不是故意的。
“没……没什么……”天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面对这样真诚的道歉,她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生气的理由,只得嘟嘟嘴巴作罢。
“怎么样?冤枉我了吧?”阿烈得意起来,冲天韵扬扬下颌,那副笑容恨得天韵恨不得把一腔怒火通通发泄到他身上。
但没办法啊!人家毕竟占着理呢!天韵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刚要道歉,目光忽地落在谦非那身漂亮的戎装身上,眼睛就像是忽地被点燃,猛地凑到谦非身边,叫道:“你这身衣服好漂亮啊!——”
她几乎就是抑制不住地伸出手去,又猛地打个激灵,手停在了半空中,抬脸盯着谦非的眼睛,闪闪发亮的眸子里透着难以言说的兴奋和期望。
谦非望望天韵,宽容地一笑,温和地说:“没关系的,小姐想摸就摸吧。”
“呵,谢谢……”天韵立马凑了上去,碰碰锃亮的铠甲,弹弹漆黑的披风,摸摸笔挺的硬领,瞧瞧笔挺的官靴,她抬起头来,一脸由衷的兴奋与赞叹,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喜悦,冲谦非盈盈一笑,“实在是太漂亮了!”
“谢谢小姐夸奖。”谦非谦逊地笑着,任天韵东看西看。
天韵看够了,站起身来,冲夏然道:“你也在兵营里混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过你穿这么精神的衣服呢?”
夏然盯着天韵的笑容,一句话也没说,心下却轻轻一紧:他能看出来,天韵的笑容是这些天来从未有过的灿烂。
“小姐过奖了,话不能这么说,夏将军是龙威卫的,我穿的是内卫的衣服,两者不一样的。”谦非留意到夏然的脸色,温和地解释说,他说的是那么滴水不露,天韵一点也没注意到他话的真正用意。
“李将军看起来的确精神。不过嘛——”
一直站在夏然身边的清扬眉毛一挑,急忙冲夏然使个眼色,夏然急忙岔开话题:“请问李将军是内卫——”
“夏将军,卑职以前见过您好几次,您应该很清楚卑职的官职。可欧阳小姐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请您先让她说完好么?”谦非温和地打断夏然的话头,然后冲天韵笑着说,“你继续。”
天韵本来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谦非的笑容又是那么的温和可亲,她几乎就是不由自主地把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不过你就是太矮了,看起来像是个书生。”
话音刚落,阿烈就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清扬和夏然虽然竭力地保持着严肃,嘴角的那份笑意依然还是十二分明显:的确,谦非虽然足蹬官靴头戴官帽,看起来也不比天韵高出多少,就更别提和他年纪相仿的阿烈和夏然比了。
谦非笑眯眯地望着天韵,又望望众人,以一种似乎非常不介意的温和口气说道:“让欧阳小姐见笑了,诸位,请随我来吧。”他礼貌地伸出手来,做个“请”的姿势,带着众人向帅帐门口走去。
他刚才躬身以请的样子实在是又谦和又高贵啊……天韵一脸陶醉过头的笑容,快步跟了上去。
夏然刚要迈步,站在他身前的清扬眉毛一挑,嘴角浮上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扭头冲夏然使个眼色,夏然心领神会,无声地唤住正要跟上去的阿烈,三个人立在原地,远远地望着谦非带着天韵走向帅帐。
天韵照例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不料快要走到帅帐门口,只觉得额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割了一下似的,突如其来的一股阻力让她猛地向后倒去——
完了,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不是撞这个就是撞那个的……天韵小声抱怨着,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跌倒的姿势不要过于难看——
夏然眉毛一挑,刚想上前去扶住天韵,清扬却伸手拦住他,冲前面扬扬眉毛:刚才还走在天韵前面的谦非在天韵快要跌在地上的一刹那迅速地闪到天韵身后,以一个漂亮的姿势稳稳地接住了天韵……
天韵目瞪口呆地倒在谦非的臂弯里,眉毛猛地一挑:谦非领她走的那条路上空,栓着一根细得几乎难以令人发现的丝线,高度刚刚到她的额头……
很明显,谦非领她走这条路的用意,就是因为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欧阳小姐,有时候,个子高也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对不对?”谦非的声音响起来,口气温和关切,一如往昔。
天韵恨恨地盯住他的眼睛,他依然在冲她微笑,谦和的眉宇之间,赫然带了几份小小的得意和狡黠……她不服气地撇撇嘴巴,猛一下子抖开他的手,冷冰冰地抛下一句“多谢”便迈开大步扬长而去!
谦非站直身子,回头冲清扬他们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地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望着谦非的背影,夏然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几份惊讶,低低地问:“叶女侠,他平常就是……这样。”
清扬的嘴角浮上几丝淡淡的笑意,说:“别见怪,谦非这个人就是这样,看起来谦和,内心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是有仇必报呢。”
“这……”夏然微微有些担心。
“没关系的,他这个人对女孩子好极了,顶多就是像刚才一样开个小玩笑罢了,不会出事的。”清扬猜透夏然的心思,以一种让人放心的口吻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天韵大步向前,眉毛扬起老高,气鼓鼓地嘟着嘴巴,明亮的眼神里赫然是满腔的不服气,她悄悄地冲跟在她身后的谦非做个鬼脸:姓李的,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要你好看!
谦非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迈着士官的漂亮步伐,姿态谦和而高贵,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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