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讲证据迷团实难解 得密信真凶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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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星江,夜
四人围坐在船舱里的那张小桌旁,昏暗的烛光下,天韵望着人人脸上一副要秉公破案的神色,不由得心生严肃,努力地把脸绷起来,明亮的眼睛里却有些小小的激动。
“具体情况我也不用多说了,从本月月初开始,很多兵营发生了接二连三的袭击事件,所有的现场都留下了这样的纸条。”
清扬说着,把一张纸条摊在桌子上。纸条显得皱皱巴巴的,天韵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它弄平,一字一句地把上面的字念出来:“夏然到此一游——呃……”
这些人还真挺幽默……天韵刚要习惯性地笑出声,突然发觉这时候笑与严肃的气氛不符,于是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再瞥一眼低着头的夏然:以这木头的性格,如此悠闲的游来游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好了,言归正传,几位再看看这张。这是在同一个现场找到的。”清扬从口袋里取出另一张纸条,将它们并排放在一起,推到天韵面前。
“夏然到此一游——”阿烈凑过头去念道,“这不和那张是一样的吗?”
“仔细看一下啊。”清扬微微侧着头,明亮的眼底闪着几丝神秘的光,嘴角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
“奇怪,这有什么好研究的……”阿烈翻来覆去地折腾那两张纸条,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要把它们给看穿了一般,只可惜所有努力都是白费。
天韵盯着那两张纸条,从每一个字,到每一个笔画,的的确确都是夏然的字迹……
突然,那张比较平整的纸条上,一排淡淡的墨痕引起了她的注意……
天韵“腾”一下站起来,一把抓过阿烈手中的纸条,凑到鼻子尖前仔细地看着:是的,那一行竖排的字,右边都有一道淡淡的墨迹,好像是不小心蹭上的……
天韵眼前灵光一闪:夏然平常拿刀的样子和他昨天闪电般抓起茶杯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我找到了!就是这个!”天韵兴奋地高叫一声!
“你找到什么啦?大惊小怪。”阿烈泼凉水道,显然对刚才天韵从他手里抢纸条的行为非常不满。
天韵不理阿烈,闪闪发亮的眼睛盯住清扬,激动地说:“夏然是左撇子呀!他要是写字,怎么会在纸的右边留下墨迹,应该是在左边才对呀!”
“答对了。”清扬冲天韵投来赞许的目光,天韵嘿嘿一笑,挥舞着纸条,明显就是又有点得意忘形。
“啊呀,还真是聪明,不服不行。”阿烈望着一脸得意的天韵,不失时机地问道:“那么,请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会留下这张有破绽的纸条呢?”
“呃……那个……”天韵的笑容凝固在嘴边,死阿烈,我才在女侠面前挣下个良好印象,你就来拆我的台。
“好了,让我来回答你。”清扬收了笑意,眸子里闪着明亮犀利的光芒,“能发现这个,都要归功于清心苑的一名将士,我想,他应该是受伤较轻,在他们留下纸条的时候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将他们留下的第一张纸条攥到了手里,让他们不得不在匆忙之中再次模仿一张,才会把墨迹留在了纸上。”
“我说这张怎么皱皱巴巴的呢。”阿烈恍然大悟。
“……你是从死尸手里把这个给掰出来的?”天韵盯着那张纸条,双手不安分地搓着,很明显是在为自己刚刚碰过它而后悔。
“不,那名将士是唯一的幸存者。”清扬冲夏然一笑,“是夏将军的老部下,贺子建。不过,他幸存的事情,除了谦非和我,还有你们之外,没有人知道。”
“贺子建……”这个背叛领导的家伙,天韵想着瞥夏然一眼,只见他低着头,漆黑的眸子里还闪着几丝笑意,不由得心生奇怪:夏然居然一点也不记仇,要是我啊,听说他没死一定要连夜奔过去亲手将他解决。
“那,这些纸条,还有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性急的阿烈迫切地要知道谜底。
清扬轻叹一口气,眉毛轻轻地挑了起来:“现在,我只知道,这些事情是有人陷害夏然。因为清心苑案发的前一天晚上,柳烟下了一场雨,所以门口的泥地上留下了许多脚印,除去那些官军的之外,还有许多女子的。”
“女子啊?”天韵的嘴巴张得老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原来走江湖的女子远远不止我一个啊!
“对,千真万确。而且,在以前的那些现场,我还找到了这样的东西。”清扬从口袋里掏出一丝黑色的布条,放在桌上。
天韵仔细地打量着,眉毛轻轻挑起——黑色的布条上,赫然残存着一丝粉色的刺绣痕迹,而且根据她有限的女红知识,她能辨别出来,这种针法绣的应该是花瓣。
“花瓣?什么花的花瓣?”阿烈头一回真心地请教天韵,原因很明显,他懂刺绣那乾坤就要大颠倒了。
“粉色的花多得是,我怎么知道。”天韵皱着眉头,轻叹一口气,望向清扬,“那么,诬陷夏然的肯定是女子,这是她们留下的东西,对不对?”
“只能推断到这里了。我和谦非都认为夏然知道陷害他的人是谁,才决定如果能抓到夏然,就把他带回若叶的,没想到你们都是一头雾水,唉……”
清扬轻轻地叹一口气,柳眉微皱,明亮的眼睛里透出几丝忧虑;夏然紧皱眉头,轻轻地咬着牙;阿烈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若有所思。
夏然的仇家……实在是太多了,再说,会不会是雇凶呢?天韵的一只手习惯性地在桌子上写写划划,转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明园码头,傍晚
“好了,十天期限快到了,我该回去了。”
清扬行了个漂亮的礼,她一身黑色的风衣,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之中透出几份端庄典雅的味道。
夏然望着清扬,似乎有什么话想说而又说不出口。
清扬瞥了夏然一眼,柳眉一挑,笑道:“放心,你们的事情我回去之后会第一时间向上面禀报,有什么消息也会很快飞鸽传书给你们的。”
“那就好,恕不远送,就此别过了。”天韵行一个漂亮的拱手礼,阿烈也向清扬点点头:“小可别过叶将军。”
“好,诸位保重。”清扬放下手来,转身向停泊在码头旁的一排小船走去。
一直没说话的夏然望着清扬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忽然滑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转过身去,对天韵和阿烈急急地说了一句“我去送送她”,便迈开步子飞快地向前走去,把正要开路的天韵和阿烈晾在一边。
“我可真没想到,你眼中的夏木头,感情比我还丰富。”阿烈望望渐渐远去的夏然,撇了撇嘴巴。
“那是你不了解他。”天韵看也没看阿烈一眼,一双眼睛直望着夏然快速地靠近清扬,眉梢浮上几丝喜色,心里的小算盘自然是打得啪啪响。
阿烈本来是想为天韵打个抱不平,不想撞个满鼻子灰,索性把话给说白了:“我说天韵小姐啊,夏然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公然的……你就不生气?”
天韵这才正眼瞧了阿烈一眼,眉毛一扬,说:“是吗?,不过,比起在花泉跟着美女走失好几次的某个人来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说罢,她辫子一甩,大步地向明园方向走去。
别看阿烈平常要么讽刺天韵要么挖苦天韵,但在关键时刻,他还是会很仗义地像在柳烟茶馆一样为天韵出气的,比如这次,他就觉得天韵刚才的表现其实是在生夏然的气,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女孩子家,还不好意思……行,你不好意思,那就由我来帮你出气。”于是,曹大侠远远看见正要上船的清扬冲夏然回过头来,便扯起嗓子高喊一声:“喂——你还是快点吧,一会儿店里就没空房了!”
全码头人的目光“刷”一下投向了清扬和夏然,清扬望着夏然一脸迷惑,夏然则呆呆地立在那里,一脸尴尬。
刚走出没几步的天韵听到阿烈这一嗓子,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转过身来一把将还要喊几声的阿烈给拖住,瞥瞥正看着他们的清扬和夏然,对阿烈小声说:“曹大侠,我求求你别喊了,马上跟我进城去,我请你吃炸春卷,好不好?”

阿烈正在奋力挣扎,一听到“炸春卷”三个字,一腔豪气顿时化作口水:“你真的请客啊?”
“对对,一进城我就陪你去吃,一人一个,好不好?”天韵恨不得把阿烈打晕了赶紧拖出现场,赔着笑脸以极快的语速说道。
阿烈跟着天韵还没走几步,突然之间又停下脚步,说:“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说!!”天韵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眼前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阿烈冲天韵一笑,伸出两个手指,说:“我要吃两个。”
“……没问题!!进了城你吃八个都行!!”
看到阿烈心满意足地快速向城门口冲去,天韵擦一把头上的汗,松了口气,小声嘟囔一句“只要你不怕撑死”,冲码头上的清扬和夏然一招手:“二位慢聊,我们先走!!”便飞速地跟上阿烈……
清扬望着天韵和阿烈的背影轻轻一笑,对夏然说:“你的两位朋友都挺有趣的嘛。”
“……”夏然点点头,目光盯着地面,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追上来,是有事告诉我吗?”清扬问。
夏然点点头,目光刚一触到清扬,脸“腾”一下子红了,他慌忙低下头去,只恨上天为什么没给他一副像天韵那样的伶牙俐齿。
清扬静静地看着夏然,明亮的眼底闪过几丝柔和的光,她轻轻地说:“好了,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夏然抬起头来看着清扬,“你怎么能知道我想说什么……”
清扬冲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多了几分俏皮的味道,说:“你想的事情啊,我都知道。”
“……”望着清扬的笑脸,夏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也要小心,虽然我们知道你是被诬陷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城里就没有人等着抓你。”清扬叮嘱几句,“好了,船快开了,你回去吧。”
夏然点点头,目送着清扬上了船,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蓦地转过头来……
傍晚的漓星江,平静的江水几乎被漫天的彩霞染红,清扬笔直地立在一艘小船的船头,明亮的眼睛里酝着侠气,看见夏然,她轻轻地冲他挥了挥手,淡定的笑容里透出一股平和而安定的力量。
像是什么东西触动了夏然,他在心里默默地念道:“一路平安。”然后转身大步向天韵他们追去……
若叶,日
李谦非一个人坐在帅案前,面对着一张雪白的宣纸发呆。
手中的毛笔轻轻抖动,他双眉紧皱,习惯性地微微咬住下唇。
他现在陷入到了一种非常令人尴尬的两难境地之中:他相信了天韵给他的承诺,第二天就回了若叶,可现在来看已经是天韵许下承诺的第九天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回到若叶的这个行为很傻,为什么一定要相信那女孩,为什么不跟上那艘船或者是叫人来把清扬救出去?可他马上又回为刚刚的那些想法感到羞愧,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因为他想到了天韵注视他的目光:明亮、自信、大气、不容置疑。
为什么当时不仔细想一想呢?自己不是最谨慎的吗?
在谦非的从戎历史中,那股读书人的文气就一直没有褪掉,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英气十足的武将。他曾经有过左思右想错过战机,因为心软放跑了所有的战俘而在第二天差点被反攻弄死的光荣历史,如果不是叶清扬救他一命,现在别说做她的部下,恐怕都不知道做了几年的阶下囚了。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那双眼睛,就……
谦非长长地叹一口气,笔走龙蛇,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行清秀而硬朗的字迹……
“李将军?”一名士兵快步走上前来,见谦非伏在桌上,犹豫了一会儿连叫数声:“李将军?李将军?”
“啊?”谦非正在出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手把纸上的字给盖住,清清嗓子道:“有事吗?”
“外面有个小姑娘急着要见您,说有要事要向您禀报。”随从瞥瞥谦非苍白的脸色,顿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李将军,您这几天好像精神不大好。”
谦非一愣,急忙强打起精神向外走:“没事没事,我没事。”如果在花泉的事情撇出来,上头不撤他的职才怪呢,谦非不怎么会撒谎,所以还是守口如瓶比较好。
随从目送着谦非走出帐外,疑惑地皱皱眉头,目光落在谦非留在桌面上的一张纸上,那上面赫然是一句武后的旧诗:“看朱成碧思纷纷。”
“看朱成碧?”随从撇撇嘴巴,小声嘟囔道,“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你好,你要见我?”
谦非快步走出帐外,一眼看见面前立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她鹅黄色的衣裙与周围将士们铮亮的铠甲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不禁瞠目结舌:一个这么小的女孩闯到军营里要见我?
女孩抬头看见谦非,焦急的眼睛顿时一亮:“民女苏云朵拜见李将军!”她跪下身子就要行大礼,慌得谦非急忙伸手扶她。
“你……找我……有什么事啊?”谦非看看云朵,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从头到脚都还稚气未脱。
云朵站起身来,左右张望几眼,便从臂上挎着的小药篮中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递给谦非,语速很快地说道:“这是从我姐姐苏水晶的房间找到的,我们住在柳烟娟翠堂。”
望望云朵严肃的表情,谦非一脸迷惑地展开信纸,目光刚触到开头的一行字,手便猛地攥紧纸条,眼睛蓦地瞪大,几下读完信上的内容,转头直望着面前的云朵,连声音都走了调:“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姐姐出门去了,我才把这个送过来的。”云朵压低声音,沉着的表情里却隐隐透出一丝慌乱。
谦非左右张望几眼,见还没有人注意他们,便快速地将信纸重新叠好,递给云朵,口气镇定地说:“你快回柳烟,把它放回你姐姐的房间,什么也不要对你姐姐说,我们的人马上就到。”
云朵点点头,小心地收起信纸,刚要转身离去,又蓦地回过头来盯住谦非,声音微微发颤:“李将军,你们会把我姐姐怎么样?”
谦非看着云朵,那还只是一双小女孩的眼睛,却已经涌动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紧张和无助,像是什么东西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记忆,他轻叹一口气,勉强地笑着安慰云朵:“放心,你姐姐还没有参与,应该问题不大的。”
“那太好了!”天真的云朵相信了谦非的话,眼睛里的阴霾顿时消失不见,她阳光灿烂地冲谦非一笑,转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望着云朵远去的背影,谦非的目光中透着隐隐的不忍和无奈,他轻叹一口气,迅速地走进帅帐……

坐了三天的船,清扬刚刚赶回若叶,不过她的眼睛里却没有寻常赶路人的那种疲惫,夜色越发显得她的双眸亮若星辰,透着股隐隐的力量。
她没来得及换件衣服,就快速地走进帅帐。帅案前却是空无一人,谦非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清扬眉毛轻轻一皱,问门口的一名守卫道:“李将军到哪里去了?”
“他傍晚的时候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清扬点点头,心中暗自思量:这个时候出去,是到哪里去了?她缓步离开守卫,刚要走进帅帐,忽闻背后一声“叶将军!”,她回身看见谦非正快步向她跑来。
“你去哪里了?”清扬望着谦非,只见他跑得脸色通红,气喘吁吁。
“出、出大事了!”谦非只恨自己说不出话来,便将手中的信纸递给清扬,“这、这是我刚刚默写下来的,它、它说……”
清扬望望上气不接下气的谦非,伸手接过信纸,刚看到第一行字,脸色就骤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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