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相遇却似见故知 兵与贼一夜变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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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泉码头
天韵和夏然从河边半人多高的草丛中露出头来,天韵一眼便看见戴着白色宽檐帽的“夏然”正和谦非你来我往,打得激烈。
阿烈太够朋友了!一切按标准计划进行。天韵悄悄打个响指,闪亮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喜色,虽说计划还没成功,可她现在就明显是有点得意忘形。
“天韵。你看那个人是谁?”夏然轻轻地问了一句,把她从刀光剑影里拉出来。
“啊?”天韵瞧瞧夏然,又转过脸去注视着正和“夏然”周旋的少年……
长长的睫毛,温暖的褐色眼睛,那样的自然亲切,让她在一瞬间砰然心动……
“我仿佛……是在哪里见过……”
突然,少年手中的剑猛地一闪,仿佛是突如其来的一道长虹照亮了他的眼睛,天韵的眉毛猛地挑高:一种特殊的霸气和杀气居然闪电般滑过他的眼底,让他温暖的眸子在一瞬间散发出夺目刺眼的光芒,是那样一种她即使在夏然身上都没有见过的锐利,仿佛能在一瞬间直直地射入每一个人的心灵……
“结束了。”夏然轻轻地说。
话音刚落,“夏然”仿佛被那双眼睛猛地刺了一下,脚下一绊,手中的刀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银弧,“啪”一声落在天韵与夏然面前!
“夏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脖颈一凉,谦非的剑尖便已经抵住他的喉咙!
谦非轻轻地舒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低声说道:“夏将军,对不住了,我要带你回去。”
“夏然”低头瞥了那剑一眼,那道刺目的寒光顿时让他睁不开眼睛,他打个寒战,猛地喊了一嗓子:“天韵!你忘记台词了?!”
“啊?哦,是!”几乎看呆了的天韵被“夏然”这一嗓子猛地喊了回来,她冲夏然点点头,提高嗓门喊道:“等一下!!”
谦非手中的剑轻轻一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很快便发现,在离他几步远的草丛里,站着一个一身淡蓝色风衣的女孩子,刚才那一声,不用说也是出自她的口中。
天韵瞥见他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不禁心生几丝得意,她双手掐腰,顾盼神飞,明亮的眸子里更添了几分自信,勇敢地注视着谦非,越发显得英气勃勃,洒脱美丽。
“这位姑娘,你……”谦非眨眨眼睛,显然被这位小姐的突然出现搅得一头雾水。
天韵轻轻一笑,说:“有个人想见你,李将军就请劳驾赏个脸吧!”
谦非几乎是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浑身被白色的绳子缚住,动弹不得的清扬出现在他面前,她的嘴巴被布条塞住,正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他,似乎想说什么而又说不出口,只是急急地摇着头,似乎在暗示着他什么。
“现在,我想我有权利要求你把你手里的那个人还给我吧?”天韵的嘴角勾起一丝奇怪的笑,而又很快散去,心里说不上得意也说不上快意。
谦非紧紧地咬住下唇,目光中透出犹豫和不决。他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天韵望着他露出为难的神色,竟然微微地有些心疼。
天韵的左手背到身后,慢慢抓握成拳,感觉自己的额角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终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
清扬注视谦非的目光顿时暗了,她望着她忠实的部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夏然”见状,急忙一个箭步跳到天韵身边,一把摘下头上的帽子,重重地松一口气,大声吆喝道:“啊……终于结束了!”
“什么?!”
天韵猛地看见,谦非的眼睛在“夏然”摘下帽子的一瞬间直了!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夏然,然后猛地把目光移向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透出的是愤怒,是悲伤,还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失望……
计划中最轰动的一步,成功了。可是,天韵仿佛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得意,反而有些心痛……
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那双受伤的眸子?
她紧攥的左手抓住自己的衣角,仿佛有些惧怕谦非一般,急急地把目光移向一边,很快地说:“我们只是……需要和叶将军谈一谈。现在让我们离开,我可以向你保证,十天之内,叶将军一定会毫发无损地回到若叶。”
一阵沉默之后,谦非盯住天韵的眼睛,目光中有着难以言说的为难和迷茫,声音像是在问她,又仿佛是在问自己:“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知是受什么力量驱使,天韵毫不畏缩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谦非的眼睛,自信的眸子闪闪发亮,声音干脆又洪亮:“能!!”
漓星江,夜
“欧阳女侠,为了你的初战告捷,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阿烈在船头发现了天韵,笑嘻嘻地向她递过手中的茶杯。
天韵瞥了阿烈一眼,没好气地叹了一声,继续盯着江水发呆。
阿烈低头瞧瞧天韵,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来,说:“呀,你好像不大高兴啊?”
“对,虽然计划成功了,可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我一想要笑,我就想起那双眼睛,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受了骗的小孩子,我就有负罪感!我不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我不该骗他的!”天韵皱着眉头,一只手烦躁地拍打着水面,激起的白色水花打湿了自己的衣角也浑然不觉。
阿烈看着天韵,眼神里有点莫名其妙:“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天韵。再说了,对坏人,哪能用不择手段这个词?”
“他不是坏人的!他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想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天韵毫不示弱地反击。
阿烈撇撇嘴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他不是坏人?你不知道,我们打着打着,他突然瞪我一眼,那种杀气,吓得我连刀都掉了!要是好人会有那么狠吗?”
天韵轻叹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刀光剑影……
突然,少年手中的剑猛地一闪,仿佛是突如其来的一道长虹照亮了他的眼睛,天韵的眉毛猛地挑高:一种特殊的霸气和杀气居然闪电般滑过他的眼底,让他温暖的眸子在一瞬间散发出夺目刺眼的光芒,是那样一种她即使在夏然身上都没有见过的锐利,仿佛能在一瞬间直直地射入每一个人的心灵……
“结束了。”夏然轻轻地说。
话音刚落,“夏然”仿佛被那双眼睛猛地刺了一下,脚下一绊,手中的刀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银弧,“啪”一声落在天韵与夏然面前!
“夏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脖颈一凉,谦非的剑尖便已经抵住他的喉咙!
谦非轻轻地舒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低声说道:“夏将军,对不住了,我要带你回去。”
……
“对了!”天韵一下子跳起来,高声叫道:“阿烈,你还记不记得你被他抓住的时候……”
“你干吗啊?”阿烈被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水洒掉一半,“你就不能不提我被他抓住的时候?”
“可是很重要!”突如其来的灵光让天韵的眼睛闪闪发亮,“你还记得,在清心苑的时候,那些官军说的明明是‘杀无赦’,怎么到了这里,他就要带你回去,把你解决在码头上?”
阿烈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说:“……有道理。”
“我看啊……肯定有什么蹊跷。”天韵眨眨眼睛,轻轻地走到船舱旁边,在窗户纸上戳破一个小孔,无声地冲阿烈招招手,眼睛里闪着几丝兴奋。
“盯梢啊?亏你干得出。”阿烈看似清高地笑笑,脚步却已经向那里挪去……
船舱内,几支蜡烛摇曳着黄色的光。
清扬坐在地板上,夏然正忙着为她解开绳子,一边解一边道歉:“真的很对不起,叶将军,我们不是要故意这么做的……”
清扬任由夏然摆弄,犀利的眼睛直盯着他,眼底闪着几丝神秘的光,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切,这么客气,好像能免刑似的。”阿烈轻声地嘟囔一句,天韵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两个人无声地看下去。
清扬被夏然解除了束缚,她站起来抖了抖被绳子勒红的双手,似乎是不经意间的一碰,竟把小桌上的一只茶杯“咣”一声碰倒……
天韵和阿烈无声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只茶杯晃了几晃,径自从小桌上滚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还在低头整理绳子的夏然闪电般转过身来,伸出左手抓住茶杯,速度快得甚至连清扬都没反应过来。天韵看着她的眼底露出惊讶和赞赏的神色,自己心里也不由得赞叹起来:夏然的反应速度可真是没说的,看刚才那表现,好像后脑勺上也长了一双眼睛,再看看身后的阿烈,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夏然留意到清扬难以置信的目光,急忙把茶杯放回原位,蹲下身去继续收拾着绳子。
“你好厉害呀!”清扬笑着,注视着夏然赞美道。
“哪里,叶将军过奖了。”夏然不无拘谨地笑笑,天韵远远瞧见他脸都红了。夏然就是低调啊,要是阿烈有这本事,怎么着都得在美女面前再露上两手。
清扬不动声色地收了笑容,猛地向天韵和阿烈**的那个方向扫了一眼,让窗户外的两人吓一小跳,赶紧闪到一边。待到她收回目光,两个人才敢继续凑上去。
“清心苑的那些官军都死了。”
清扬语出惊人,天韵惊得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料左脚狠狠地踩到了阿烈的脚,她急忙捂住他的嘴巴才让这位可怜的老兄没有叫出声音。还没等他们两人稳下神来,屋里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差点把两人给吓出魂来。
是夏然!
桌子上的茶杯在微微颤抖,夏然的左手狠狠地拍在桌面上,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他劈头就问:“谁干的?”
那种语气,倒像是面前的清扬才是罪魁祸首!
清扬的表情比谁都平静,她甚至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慢慢吐出那个名字:“夏然。”
阿烈惊得似乎马上要惊叫出声,天韵狠狠地踩住他的右脚,第三次捂住他的嘴巴,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夏然的动静,眉心微微跳动,眼神中带着几丝小小的兴奋——这个叫清扬的女子,仿佛是在设着什么奇妙的圈套……
夏然的眼底滑过一丝愤怒,似乎恨不得把这个端坐在他面前一脸平静的女孩子拖起来扔到窗外,低低地说:“你说什么?”
清扬慢慢地饮干杯中的茶,举起右手,镇定地说:“这不是你留的吗?”
白纸黑字,“夏然到此一游”六个字,和那张血迹斑斑的纸条一起,映入夏然的眼帘!
仿佛一道闪电快速地滑过夏然的眼底,夏然猛地举起左手,又凝固般悬在空中,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要把那张纸条给夺下来撕个粉碎!
一阵死寂,天韵和阿烈仿佛都能听见他们呼吸的声音。
又是“砰”一声,夏然的左手再次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既愤怒又受伤。
可怜的桌子啊……你就暂时承担起发泄夏大将军怒火的重任吧!
清扬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语气镇定而平静:“一直逃下去,是没有用的。”
天韵和阿烈微微一愣,夏然则低下头去,显然清扬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清扬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来,犀利明亮的眸子盯住夏然,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不说出来,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可,可是……”夏然的声音小下去,口气有一丝淡淡的无奈,“你们不会相信我的。”
“我相信你。”
夏然猛地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透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他盯住清扬,连声音都变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你说你没有做,那就是没有做。”一丝微笑浮上清扬的脸颊,美丽之中透出一种让人镇定的力量,“现在,请开始吧。”
她对他说相信!一个负责追踪通缉犯的人,居然愿意相信通缉犯所说的每一句话,即使是推翻他的罪状!
真是千古奇闻啊!
“那,那么,该从哪里说起……”夏然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光,有些语无伦次。
“这个月月初。告诉我你都去了哪里,都做了些什么。”清扬说,“你别紧张,放心,我说到做到,会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好……”像是什么人给夏然注入了一种新的力量,让他镇定起来……
天韵冲阿烈使个眼色,两人便无声地离开了船舱边,再听下去仿佛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很明显,自从夏然被通缉以来,谁给过夏然如此有力的安慰和支撑呢?
漓星江,次日
天韵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正想走到船头去洗把脸,不料刚走出一步,她眼睛一亮,急忙后退几步,贴在船舱旁,明亮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船头上的两个人影。
那是清扬和夏然。他们背对着自己站站在船头,面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衣带飘飞,朝阳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气氛几乎神圣,让一向好奇心旺盛的天韵自动地静静观望而不敢上前。
晨风将两人的谈话送到天韵的耳边——
“请问……”
“有事就说吧,不必拘泥。”
“请问……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呢?”
“难道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值得相信吗?”
“就算是这样,可我给别人带来太多麻烦了……那些死去的弟兄,他们的父母会怎么想?他们的兄弟姐妹又会怎么想?他们是跟我一样的人,为什么就要因为我的关系而白白送命?难道这一切不是我的错吗?”
“那不是你的错!即使他们的死和你有关,那你也不需要为那些陷害你的人所犯的错负责任,如果你真的就此一蹶不振,就只能让他们看笑话,让自己还没有被他们打倒之前,就被自己的罪恶感打倒,那样他们的目的不就轻而易举地达到了吗?夏然,永远都不要轻易认输,如果你还有负罪感,去把那些人找出来,用他们的血换回那些弟兄的光荣,要他们为自己犯下的过失负起责任!”
一阵沉默。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还有?是什么?”
“还有就是……就是将军的眼睛。您的情感,全都写在您的眼睛里,无论是愤怒,还是悲哀,还是快乐,都是那样真实,那样一览无余。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拥有如此逼真的演技,我只能相信……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是不会骗人的!”
……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我以前就从来没有发现,夏然是英雄,是威武挺拔的保护者,他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
天韵的目光定在清扬身上。
为什么直到这个女子出现,我才发现他也需要别人的保护,他也有人的喜怒哀乐,他不是一把毫无人性只知杀戮的剑呢?
天韵几乎是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下去……
也许……也许他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女子,在他疲惫的时候给他慰藉,在他软弱的时候给他支撑,给他需要的时候给他力量?
天韵想得出了神,冷不防背后有人猛拍了她一下,“哟,这么早站在这里做什么啊?”
是阿烈!天韵再踩他的脚就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了,她只好冲他拼命打手势让他不要出声。
没想到阿烈还不如夏然来的灵透,天韵如此努力的手势他居然完全理解反了,只见他向前一望,嘴巴顿时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天啊,他们两个该不会就这样谈了一宿吧!”
阿烈的声音估计方圆百里之内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就更别说船头那两位了,只见他们一下子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很明显,还挺尴尬。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天韵狠狠地瞪着阿烈,真想把他的脚踩烂。她瞥到夏然和清扬的目光一下子暗了,心里不免有些隐隐的失落:可惜啊,刚才那种美好的气氛,一下子就给破坏了。
“对、对不起……”天韵最不拿手的就是道歉,更别提给这样的人道歉。
“没关系,请别介意。”清扬笑着走上前来,“见过二位,我叫叶清扬。请问你们是……”
“奇怪……这……”阿烈看看夏然又看看清扬,一脸的莫名其妙。
嘿呀,连这都看不出来,就太没水准了!天韵毫不犹豫地模仿着清扬的样子,行了一个漂亮的拱手礼:“在下欧阳天韵,见过叶女侠!”
放下手的瞬间,天韵瞥了夏然一眼,又望望面前的清扬,脸上浮起一丝很奇特的笑意……清扬的笑透着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说不定就是这位女侠,在日后能帮我个大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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