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绝境天韵定大计 追逃犯清扬落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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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泉可真是个好地方,繁花似锦,泉水丁冬,即使是现在的夏末秋初,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天韵和阿烈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脚下是不知哪个朝代修造的石板路,望着两旁各式各样充满了浓厚民族风情的摊贩,各种各样的药香混着花香飘过来,还真是有种进入了世外桃源的感觉呢。
花泉除了花美,城美,还有一个让所有游客流连忘返的亮点——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出美女的地方,单看大街上,只要过来一个女子,少女美丽纯洁,妇女典雅庄重,就连年纪再大一点的女子,也属于风韵由存的那种。她们的美丽不仅仅在于天生丽质,每个女子都留着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各种各样新鲜的发辫层出不穷,天韵格外珍惜每次上街的机会,欣赏的同时不忘学习,隔三差五就要在自己的头发上做点小试验。
不过在这个时候,往往就会有非常让人尴尬的事情发生……
天韵正看得入神,余光猛然发现,阿烈正呆呆地冲着一个姑娘的方向跟随而去……
“曹阿烈!你数数来到花泉才几天啊?你就这样走丢了至少七次了吧?!”天韵伸出手去,一把把扯住阿烈的衣襟,扬起眉毛喊道。
阿烈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说:“俗话说的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天韵向那个女子的背影张望几眼,嘟起嘴巴说:“那就是传说中的‘淑女’啊,我看都没我好看呢。”
“那是你不会看!”阿烈把头一甩,大步向前走去,把天韵甩在黑压压的人群里。
“喂——”天韵急忙拨开人群,小跑着赶上阿烈,跑到他前面,把手背到身后,一边倒着走一边说:“你是没有见过美女,如果刚才那个就算好看,那么你见到苏云朵的姐姐,一定会惊讶到下巴都掉下来。”
“有那么夸张吗?”阿烈抬起下巴,俯视着天韵,“你说的是神仙吧?”
“爱信不信!你要有机会见到她就知道了。”天韵转过身,辫子一甩,快步向前跑去……
天韵和阿烈边说边笑,打打闹闹地走到花泉宾驿门口,不料两人还没走进宾驿,宾驿二楼突然传来“砰”一声巨响,阿烈猛地被吓一跳,脚下一绊,差点摔个嘴啃泥。
“干吗呀?关窗子用那么大劲做什么?”阿烈急忙爬起来,冲着楼上厉声喊道。
阿烈这一嗓子不要紧,居然引来附和者一片,楼下茶棚里的人看来都被吓得不轻,抱怨声四起:“就是!”“他是不是有劲没处使啊?”“吓得我茶水差点洒了。”“真是……”
天韵正觉得好笑,茶棚里的一个女子突然映入她的视线——
苗条纤细的身影,一袭黑色为底粉红色翻领的风衣,利落的惊鹊鬓发,不露一丝脂粉之气,端正地坐在宾驿的茶棚之下……
那、那不就是……
女子正抬着头,天韵顺着她的视线向上看去,眉毛不禁一扬:她注视的正是二楼偏角处的一所客房,那正是夏然藏身的地方……
阿烈正要再抱怨几声,不料被天韵一把拉住:“别出声,马上跟我上楼!”
天韵猛地推开客房的门,眼前的情景果然不出所料:正冲着门的两扇窗户关着,夏然面朝门口紧紧地贴在窗户上面,微微地喘着粗气,脸色煞白,似乎在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紧张。
“嗬!”阿烈看来也被吓了一跳,“老夏,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了?”
天韵瞥瞥夏然,也问:“刚才那一声是不是你弄的?”
夏然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眸子里闪着很少见的惊恐。
“你看到她了?”天韵缓缓念出那个名字,“叶——清——扬——”
夏然似乎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下意识贴紧背后的窗户,心中暗骂:奇怪,我怎么会那么怕她?
“叶清扬?”阿烈扬起眉毛,“我好像以前听说过吧?”
真是个忘性大的家伙!天韵没好气地说:“什么‘好像’,本来就是!自从我们离开柳烟之后,负责追击夏然的人就换成她了。好像还有一个来着……不过我忘记是谁了……”
你的记性也好不到哪里去!阿烈瞥了天韵一眼,又望望夏然,不以为然地说:“她已经发现我们了吗?那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笨蛋!抓夏然这种人,当然要晚上动手啦!”天韵终于找到一个嘲笑阿烈的机会,不忘尽情发挥,“否则,一不小心就要爆发百姓大起义。”
夏然紧锁眉头,一点也听不出天韵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他的夸赞。
沉重的气氛开始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天韵抱住双肘,习惯性地咬住下唇,不停地思考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难道我的宏伟计划现在就要泡汤了?我的江湖之行到现在就要结束了?不、不行!我分明还没玩够呢……
一阵沉默之后,夏然轻轻地说:“要不,我下去好了……”
“自投罗网!笨蛋!!”天韵与阿烈异口同声地冲他吼道,然而话音未落,天韵便反应过来:难道夏然是为了保住还没有暴露的他们两个……
“夏然……你真是太够朋友了……”阿烈看来也明白了夏然的意图,他紧紧地攥住夏然的手,一副感动得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夏然任他摇啊摇,一脸的义不容辞。
阿烈正摇得起劲,突然一把甩开夏然的手,义愤填膺地吼了句:“可恶!管他什么清什么扬的,看我老曹跟她拼了!”说毕,他转身就要向外走。
“阿烈!别冲动,万一你被他们当做人质,我们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夏然急忙拖住正要向外冲的阿烈,“我不能拖累你们……”
拼了?人质?拖累?
天韵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高叫一声:“有了!”
夏然和阿烈瞬间从搏斗中停下来,两双眼睛盯住天韵:“你有什么了?”
天韵一脸喜色,竖起右手食指,冲他们喊道:“我有好办法了!”
傍晚,宾驿一楼
“相公,你再多吃一点嘛……”天韵挽着只有新娘子才挽的发髫,一身的珠光宝气,忙着给做在一边的夏然夹菜,心中暗骂:可恶,为了这个死木头,可真把我半辈子的脸给丢尽了。
夏然的耳朵都红了,他顺从地伸出筷子,心里大冒苦水:天啊,我都恶心得直想往外吐!
天韵一边伸手为夏然斟满一杯酒,一边提高嗓音:“相公,你晚上真的要走啊,就忍心把妾身一个人留下……”
夏然真的快要吐了!他急忙伸出左手,一把捂住天韵的嘴,压低声音喝道:“别乱说!万一被他们听到了,我还走得出去吗?”
天韵急忙捂住口,左右张望几眼,跟着自己的“相公”上了楼,边走边庆幸这场肉麻的戏终于结束了。
角落里,一身寻常妇女打扮的清扬悄悄注视着他们走上楼。
奇怪,这里怎么会是……
月光照耀下的若叶湖,微波荡漾,清风中飘来如泣如诉的萧声……
天韵恍惚中发现自己置身于湖中心的八角亭中,身边坐着一个穿着湖蓝色官服的男孩子。
微风让他额角的刘海微微晃动,手中的萧折射着清冷柔和的月光,他冲天韵微微一笑,那样温暖的棕色眼睛,眉宇间洋溢着武官独有的敏锐和专属于文官的灵气,仿佛在前世见过一般,在天韵看来竟是那样的亲切和自然……
“你……是谁?”
天韵眉头一皱,努力地睁开眼睛,不禁大叫一声:“天啊!”
自己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身上披着老夏的衣服不说,在距离自己的鼻尖不足一寸的地方,阿烈也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她仿佛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流扑在脸上的那股暖意……
“啊?天亮了……”阿烈揉揉眼睛,伸个懒腰,看到面前的天韵,也小吃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两个睡醒啦?”
两个人猛然转身,看到夏然正蹲在他们身后的床边,细心地往床栏杆上系着什么。察觉到两人瞪着自己的目光,夏然连头都没回一下,从从容容地说:“睡得不错吧?”
啊!对了!自己明明说要半夜里起来进行那项计划的……天韵脸一红,瞥瞥身边的阿烈,说:“你也太不行了,答应别人帮忙,居然自己先睡着了,让有伤的人自己去干活。”

“你还说我?”阿烈才不吃哑巴亏,“是谁先睡着的?”
“是我吗?”明明知道答案,天韵只得装疯卖傻,她起身走到夏然身边,避开阿烈瞪着她的目光,说:“我来帮你。”
“不用了,都已经完成了。”夏然搓搓双手,站起来。
阿烈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突然问:“天韵,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刚才……”天韵一怔,眼前浮现出刚才的神秘的梦境,“我……对了,我做梦你怎么会知道?”
“你说梦话的声音太响了!”阿烈一脸坏笑,腿脚已经做好撤退的准备,“就连狗熊也比你逊色几分吧……”
“你……”天韵刚要发作,看看窗外天色不早,才勉强按捺住怒火,把所有的力气倾注到手上,从包袱里提出一个东西甩给阿烈,“接着!”
“天韵,我并不认为你给我的这个东西是个帽子。”阿烈稳稳地把东西接到手里,然后左摆弄右摆弄,一脸迷惑地说,“我觉得它像个盆。”
天韵瞥了那东西一眼:的确,从外型上看,确实与帽子有一定距离……它的帽檐也太宽了些,虽说戴上它可以很方便地挡住脸,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它看起来倒像是盆的亲戚。没办法,谁让夏然以前出行的时候总是戴这顶宽檐白色帽子呢!
“你委屈一下吧!”天韵不忘开个玩笑,趁阿烈把帽子扣在头上的同时,意味深长地说:“可怜的帽子老兄!”
“你……”阿烈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冲着天韵悄悄地挥挥拳头,那滑稽的样子,让天韵又忍不住在这个关键的夜晚大笑三声。
“好了好了,别闹了。”夏然待阿烈戴好帽子,对他说,“你真的可以吗?”
“你一定要小心。否则,否则……”夏然轻声说,“我会后悔一辈子。”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天韵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嘴边,是啊,阿烈这一去,不知道会不会真的……一想到这里,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阿烈一愣,随即笑着拍拍夏然的肩膀,一脸侠气与豪迈:“没关系,就当是我为砍你一刀所做的补偿,也不枉咱们兄弟一场……”
阿烈的话突然哽住,他转过头去,让天韵和夏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好了,把对我的气都发泄到对手身上。”天韵打破尴尬的局面,上前把夏然的刀递给阿烈,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记住,悠着点儿,别跑太远,你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你……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千万别……”
真是的!干吗连自己的悲情起来!可事实上,天韵的喉头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她努力几次,最终只要不争气地拍拍阿烈的肩膀。
阿烈左手接过刀,深吸一口气,使劲地眨眨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过身去,还不忘再开个玩笑:“两位,我老曹一去,如沐春风矣!”
奇怪……我很努力地笑了,可为什么……天韵只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脸颊上滑落,她使劲地眨着眼睛,抬头望向窗外明朗的月色。
阿烈。玉皇大帝啊,可不可以用我这一辈子所有的好运气,来保佑他平安无事,保佑我们这次能够顺利成功……
天韵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宾驿屋顶
清扬和谦非站在屋顶上,清扬戴着黑色斗篷,谦非则戴着官帽,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衣,两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戴着宽边白色帽子的一个人无声地走出宾驿,快步向码头方向赶去。
“是他吗?”清扬压低声音问道。
“没错。”谦非肯定地回答,“这顶帽子只有他一个人有。”
清扬凝视着那个正急速移动的身影,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放下黑色的面纱,说:“那好,我跟上去,你进客栈!”
谦非习惯性地应一声“是”,刚要下去,却又忽然停住脚步,为难地皱着眉头,对他的上司说:“……那个,客栈里不是夏然的……连她我们都要抓啊……”
“废话!”清扬用奇怪的眼光瞥一眼谦非,“你怎么啦?”
“我们要抓的是夏然……”谦非目光里流露出不忍的神色,声音也轻起来,“她又没有罪……”
“又下不去手了是吧?”清扬盯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巷口,目光中掠过一丝焦灼,“行了,那你去追夏然,我下去,可以吧?”
“可是……”谦非看来是下定决心准备帮天韵开脱了。
快要来不及了!清扬一挥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命令!”话音刚落,她便一个鱼跃跳下屋顶,无声地潜入客栈之中……
谦非叹一口气,匆匆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天韵面朝门口,躺在床上,看似是还在睡梦之中,不过倘若仔细打量,便会发现她的眉头轻轻皱着,神色中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焦灼,似乎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的确,现在天韵的心里确实是有点七上八下:虽说自己在大家走投无路的时候灵机一闪贡献出了这个主意,虽说阿烈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夏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在行动上显然是非常配合,不过现在她想一想,这个计划确实是太悬了,一步料错,他们就很有可能全军覆没,尤其是阿烈,几乎就是在赌命!!
可是她现在确实是没有办法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耐心地等下去……
突然,门的一声“吱呀”打破了房间的寂静,天韵急忙紧紧地闭上眼睛,舒展开眉头,一副与周公下棋下得正爽的样子,后脑勺却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发凉,内心却不禁有些小小的激动……
只听得“啪”一声,天韵像是被谁抽了一鞭一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眉毛扬起老高,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儿:“我成功了!”
“呼”一声,所有的蜡烛都被点燃,房间里一派灯火通明,叶清扬正跌坐在床前的地板上,头上身上脚上满是亮晶晶的丝线,全身更是被一张从房梁上放下来的大网给罩了个严实!
原来,天韵和夏然在床前设下了一个不算精密却百发百中的机关,床腿和桌子之间缠绕了许多细得几乎看不出来的丝线,这些丝线织成了一张严实的蜘蛛网,只要触碰到其中的任何一根,就会带动其他所有的丝线,将来者缠个严实,而且只要对方稍有挣扎,等候在房梁上的大网就会前来助阵,纵使清扬本事通天,这会儿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叶将军,半夜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天韵的眼睛因为激动和兴奋而变得亮晶晶的,她冲清扬欠欠身,竭力按捺着自己不欢呼出来。
“这……”清扬气得直想扯掉自己身上的丝线,不过她很快就发现那只是徒劳。她的努力让天韵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别费劲了,那样做只能使你变得更像一个大蚕茧!“
“你……唉!”清扬犀利的眸子愤恨地盯住天韵,目光就像一把闪光的匕首。一般人见了这阵势总得畏惧三分,不料天韵已经笑出了眼泪,根本没注意到清扬的目光:居然可以把天下第一女将军变成我的瓮中之鳖,这消息要是传到江湖上……想到这里,天韵不禁笑得更加得意忘形起来,清扬只得又气又悔地长叹一声。
“好了天韵,别闹了。”红色的帏帘后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清扬敏锐地巡声转过头去,一下子被惊得瞠目结舌:“怎么……怎么会是你?”
帏帘后面赫然立着漆黑眸子的夏然!清扬几乎蒙了,如果夏然依然留在客栈之内,那么刚才谦非跟上去的那个人是谁?
夏然有些尴尬地望着清扬,礼貌地冲她欠欠身,小声说:“叶将军,卑职实在是……一言难尽。”
清扬盯着他的眼睛,迷惑地挑高了眉毛:“你说什么?”
“他说……对不起了叶将军。”天韵的声音传过来,她手里抡着一根白色的绳子,冲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我们得麻烦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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