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倔小姐开始江湖行 英女侠查案现蛛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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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苑门口,天韵从青翠的竹林里探出头来,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把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子从她的衣服上弹下去。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大门口,一切看上去似乎挺正常。
夏然蹲在天韵身边,看着她忙活,说:“虫子有那么可怕吗?”
“废话!”天韵手忙脚乱,“我不像你,可以和他们和平相处。”
夏然左右张望几眼,轻声说:“奇怪,他用轻功应该比我们快一些的……”
“就是说啊……”天韵停止了与虫子的斗争,颇有些怀疑地想:那家伙该不会是为了脱身才让我们跑到这里来的吧?说不定他现在早就出了柳烟,到某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了?!
天韵正胡思乱想,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猛地打个激灵回过头去,刚想教训夏然一顿,夏然却正抬着头,左手指着头顶上的天空对她说:“你看。”
“看什么看……天啊!”
那曹阿烈正稳稳地立在一棵竹子高耸入云的竹梢上!!自己练了那么多年轻功都不敢尝试的动作,他居然一边冒险一边冲他们挤眉弄眼,多亏夏然一把捂住她的嘴,否则她很有可能会继续喊出声来。
“你站那么高干吗?”天韵低喊道,“很危险!”
“本大侠的表演现在开始。”阿烈打个禁声的手势,左手抽出夏然的刀冲他们笑笑,“都别动,看好了啊!”
阿烈一个漂亮的空翻,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前后左右张望几眼,然后把刀背在身后,一个鱼跃钻进了马车。
天韵看着看着不禁有些想笑:阿烈刚才东张西望的样子好像是小偷。
不过,没等她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笑出声来,夏然在一边轻声说了句:“奇怪,怎么没有人来驾车?”
“没有人……”天韵眉毛一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清心苑的大门。突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天韵还没来得及看个究竟,夏然的手猛地按住她的头,让她的身体下移,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可恶……我的发型……鼻子尖前的一根草刺激得天韵直想打个喷嚏,潮湿的泥土气味扑面而来,她刚想抗议,却听见夏然小声说了句:“小心,有人出来了!”
透过密密麻麻的草叶,天韵果然看到十几个官军摸样的人从清心苑冲了出来,他们迅速地围成铁桶般的阵型,将阿烈乘坐的马车团团围住!
天韵心中咯噔一下:……这就是追捕夏然的官军?难道说,云朵的目的就是把他们引到这里,让他们落到官军的埋伏之中,而现在,他们把阿烈当成了夏然!
只听“喝”一声,十名官军竟跃上马车,十把剑齐齐扎入马车的车厢之中!
天韵惊得忘记了捂住眼睛,呼吸都屏住了。
阿烈还在马车里面呢!!
天韵转身看看夏然,夏然死死地盯住马车,一言不发。
一段时间的静默,天韵有些害怕起来——该不会真出事了吧?!可怜的阿烈,好歹也是江湖一侠,居然落得这样悲惨的下场……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出清心苑,他环顾四周,眉毛扬得老高,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要杀了夏将军吗?”
是贺子建!天韵瞪大眼睛:奇怪,围攻夏然不是他下的命令?她瞥一眼夏然,他的脸色分外难看,可以理解,被自己的老部下追捕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荣的事。
十名官军中的一个应声答道:“对不起了贺将军,是圣上下的密令,一旦抓到夏然,立即灭口,杀无赦!”
我的耳朵不会出毛病了吧?天韵差点要从草丛里跳起来。
看来是没有。夏然的眉毛高高扬起,嘴巴惊得微微张开,漆黑的眸子里是分明的震惊和悲哀……有没有搞错啊,为圣上鞠躬尽瘁的伊凉夏家,到今天就只剩下夏然这一个儿子,杀无赦啊……圣上是不是昏头了?!
又是一片死寂。
突然,马车内传来一声大喝,车厢的顶盖被猛地冲开,十名官军措手不及,居然被巨大的冲击力在一瞬间弹出到几米开外,重重地跌在地上!!
阿烈一抖衣服,左手将夏然的刀背在身后,正襟危坐,脸上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右手拉拉额发,调侃般地说:“各位,认错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龇牙咧嘴的一名官军好不容易爬起来,刚想抓起剑扑上去,却发现手中的剑的剑尖居然被生生折断,落在几米开外的地上!
“好厉害呀!”天韵看得直抽冷气,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侠客,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不是夏将军!”贺子建冲阿烈吼道,口气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小子,你不认人啊!”阿烈扬起眉毛一脸傲慢,天韵有点忍不住想笑。
“你不是他,那你怎么会有他的刀?夏将军究竟在哪里?”贺子建不依不饶。
阿烈耸耸肩,一脸坏坏的笑:“我怎么知道?我是个小偷,这把刀是我偷来的。你想要啊,那送给你好了!”
阿烈左手一挥,“夏然的刀”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银弧,落入子建背后的竹林深处。待那小将军转过头来要找阿烈理论时,马车上早一空无一人。他只得恨恨地攥紧拳头,低喊一声:“可恶!”
他没留意,有人正从他身后的大门中缓缓走出……
“好啦,表演结束。”阿烈忽然从天韵和夏然的身后钻了出来,冲他们伸开手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干吗啊?”天韵一脸不解地问。
“要赏钱啊!”阿烈故意作出惊奇的样子,“小姐,你看表演不给钱啊?”
天韵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她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出其不意地把手狠狠地拍在阿烈的手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啪”。
“痛……”阿烈捂着被拍的通红的手,冲天韵吐吐舌头,转身把刀递给夏然,“喏,道具还你。”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埋伏的?”夏然一脸严肃。
阿烈摆摆手,说:“昨天我一出门就看到那通缉令了,当时我没怎么在意,今天我从这里路过,看见好多官军跑进了清心苑,我就诧异他们到那里去做什么,然后又看见那小丫头带着你们往这个方向跑,我跟了你们一路,听你们的对话才知道你们要去那边自投罗网。”
“你从那通缉令的画像上认得出他?”天韵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识图能力了:怎么就我觉得那画的不是夏然啊!
“不不不,那画像上画得根本不是人。夏然我见过,其实在茶馆里我就怀疑是不是你……”
天韵眉毛一挑,开始无声地向他们二人身后挪去……
“再说了,天韵还口口声声地叫你夏将军呢……”阿烈正笑眯眯地说着,突然眉毛一挑,叫道,“不对!!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的?”
“你得问她咯。”夏然指指已经“潜行”到阿烈背后的天韵,一脸的无奈。
正努力地无声撤退的天韵一下子碰到阿烈冲她怒目以视的脸,急忙赔笑道:“你们慢聊,我先走一步……”话音未落,她一个箭步以从未有过的矫健身子爬上马背,马鞭一扬,身后紧追上来的阿烈举着拳头高声喊道:“欧阳天韵,你敢骗我?!……”
漓星江,夜
月光淡淡,河星千点。一艘小船划开如玉般的月影,向前缓缓驶去。
阿烈站在船尾,颇为卖力地撑着船,天韵坐在他身边,望着清澈的江水,忍不住把鞋子脱掉,把脚伸进清凉的江水里,惬意地舒一口气,免不了又要回味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天。
…………
“啪”一声,云朵猛地把手中的托盘甩到桌子上,一个箭步凑到天韵面前,鼻尖抵住她的鼻尖大声喊道:“我不许你说他是通缉犯!夏将军骁勇善战身怀绝技,造福百姓名满天下,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知道他这次肯定是被歹人陷害,他根本不会是通缉犯!”云朵望了夏然一眼,又转过头来盯住天韵,眸子闪闪发亮,声音也越来越高:“不可能!”

…………
“那么一个纯洁美好的女孩。”天韵喃喃自语,“居然是个坏人……”
一旁的阿烈听见天韵的话,爽朗地冲她一笑:“欧阳小姐,你是第一天走江湖吧!”
天韵平生最烦别人喊她“欧阳小姐”,这冷冰冰的称呼,非要把她和她的出身给联系起来,也许某些人觉得拥有一个高贵的出身无上光荣,可是这个出身对于天韵来说是沉重的枷锁,把她和她所想要的那种世界分割开来。她撇撇嘴巴,白了阿烈一眼:“你怎么知道?”
阿烈倒不怎么在意这些,他潇洒地换一只手,接着撑船:“因为,只有第一天走江湖的人,才会把人的外貌和性格联系起来。看起来善良美丽的人不一定是好人,而看起来凶狠残暴的人也不一定是坏人。”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道理,天韵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粗粗拉拉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细致的思维,她不禁对他来了兴趣:“曹少侠,那您肯定不是第一天走江湖了吧?”
“那当然。”阿烈很是自豪的样子。
“那,江湖有什么规矩,你知道的,都和我说说吧。”天韵扬着脸儿,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急切的光:她从小的梦想可是做一个叱咤风云的江湖女侠。
“规矩?”阿烈又撑了一把船,趁着这个间隙歪着头想了想,说:“江湖嘛,在你没去闯之前,没有人会告诉你它究竟是什么样子。在我看来啊,江湖就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如果没有本事,就会被人蔑视,就会遭人欺负,就会……”
“停停停。”天韵急忙摆手,制止了阿烈那一系列让人害怕的形容,“哪有那么恐怖?不会有师傅教你?不会有兄弟帮你?”
“你说什么?如果你指望这些人帮你的话,那么想成功就简直连门都没有。的确,江湖中有真正的友谊,可是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只有你自己才能改变自己,也只有你自己才能成就自己啊!”阿烈猛地撑一把船,潇洒地揪了揪额前的刘海,眸子闪闪发亮,“就这么简单!”
天韵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阿烈。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满脸激动,这样一个靠自己的江湖,是多么的令人向往!没有人在乎你究竟是贫民之后还是高贵出身,人们在意的,就只是你自己……
她站起身来,拍拍阿烈的肩膀,由衷地说:“阿烈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敢保证,十年之后,你一定是个名满江湖的大侠!一定!一定!”
没等阿烈想出什么话来回答这由衷的赞美,天韵冲他一笑便转身离去,快步地走进船舱……
天韵钻进船舱,夏然正端坐在桌前闭目养神。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眉头轻轻地拧着,天韵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提起茶杯倒茶,轻轻地干咳一声。
夏然睁开眼睛,天韵冲他笑笑,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他:“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夏然很快伸手接过茶杯,低下头去凝视着不断逸散到空气中的热气,仿佛很害怕天韵看到自己的眼睛。
与其说天韵不在意这些,倒不如说她已经习惯了。她很快给自己倒好一杯,一气喝进半杯,抹抹嘴巴说:“我们下一步要去花泉,阿烈说是为了治一治他砍你的那一刀。”
“哦,好。”夏然一向惜字如金。他刚要低头饮茶,又忽然想起什么,说:“那……我们怎么去?”
“你说码头被封了是吧?阿烈已经带我们趁夜跑出来了。目前还没有人跟上我们,不过很奇怪,说是被封了,那里并没有守卫。”天韵又一气儿灌进半杯,然后抬头把玩着茶杯,冲夏然灿烂地一笑,“我们好运气吧?”
“啊,哦。”夏然深深地低下头去,把脸埋在氤氲的白色蒸气里。
喝完了茶,好像没什么事了吧?天韵转着眼珠想了一想,对夏然说:“夏将军你要没事民女就要告退了。”说完,她站起身来便要出船舱。
“等等。”夏然突然在她背后轻轻喊道,“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真是难得啊!天韵回过头来,突然想起他上回这么说是在提亲的时候……于是她站远开一些距离,略有些戒备地轻声说:“什么事?”
“我……”夏然抬抬头,刚一触到天韵的目光又马上低下头去,样子颇有些难言之隐,说起话来声音更低了:“我……我不想带给你麻烦……”
天韵侧着头注视着夏然:是什么事会让他吞吞吐吐,但又不得不说呢?
忽然,天韵眉毛一扬:难道说……
夏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正当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天韵的声音响起来:“夏然,你听好了。”
他一抬头,正好触到天韵的眼睛,她的眼睛,因为满盈着的希望和信心而显得亮晶晶的,还透着一丝专属于她的倔强,居然无缘无故地让他感到一丝胆怯。
天韵扬着眉毛,注视着夏然,口气沉稳坚定:“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会用我自己的力量争取我想要的自由,这就是我为什么宁愿逃跑也不去求你退婚的原因。”
天韵说完便转身离去,夏然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清心苑,次日
清扬一身笔挺的蓝色风衣,背上搭个白色的包袱,快步地走进清心苑。谦非紧紧跟在她身后,两个人都神情严肃,因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血案。
随从的一名官军一脚踹开正堂虚掩着的门,一股浓重得让人窒息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官军们被呛得倒退几步,谦非却若无其事地缓步走进,他打量了几眼堆积如山的官军尸体,目光中滑过一丝不忍,开始蹲下身来一具一具地翻找活口。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所有不幸遇难的官军身上的盔甲都被脱得一干二净,谦非皱起眉头,心想:难道他们要用这些衣服来做什么事吗?
清扬刚要走进正堂,却突然低下头去,细细地观察起自己的脚底。的确,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泥地上留下了不少凌乱的脚印。她蹲在地上,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印记,柳眉一挑,明亮的眸子里滑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她站起身来,迅速走进正堂。
“怎么样?”
蹲在地上的谦非直起身来,擦擦手,声音低沉:“正堂里死了二十三个。”
一名随从站在门口高声禀报:“将军,后院又发现了一名官军,不知是死是活!”
“哦?”谦非只来得及应一声,清扬的蓝色衣角迅速地从他身边飘过,向门口走去,谦非微微一怔,急忙快步跟上去……
后院正中的木桩上,用刀戳着一张纸条。清扬凑上去仔细一看,不由得轻叹一口气,皱起眉头,又是那句这个月来出现了无数次的话“夏然到此一游”。
她的目光刚要移开,那行字迹旁的一点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急忙凑上前去,眉头一舒,拔下那柄刀,将纸条小心地握进手心,转身问蹲在地上的谦非:“怎么样?”
谦非左右张望几眼,见没有官军跟在身边,便小心地冲清扬打个手势,点点头。
清扬眉毛一扬,蹲下身仔细地打量起躺在地上的这名官军,突然,她目光一亮:这名官军的右手紧紧地抓握成拳,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她环顾四周,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拳头掰开,明亮的眸子一闪,唇边便无法控制地浮上一丝淡淡的微笑。她急忙捂住嘴巴,低声地对谦非说:“交给你,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是。”谦非低声应道,开始搬动那名官军。
清扬站起身来,柳眉高高地扬着,敏锐的眸子在朝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身后不远处的随从们急急地搬运着遇难的官军尸首,而她的神色中却充满了坚毅,还有几丝掩饰不住的惊喜和快意,她轻轻地低语道:“你们终于露出马脚了,也算这些弟兄们没有白死,我一定要让你们为他们的死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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