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苏云朵好心入歧途 曹阿烈亲试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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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韵趴在桌前,时而低头奋笔疾书,时而抬头若有所思,时而坐正身体笔走龙蛇,时而咬着毛笔抓耳挠腮,连鼻尖上沾了墨水都浑然不知。
“你不需要我帮忙吗?”夏然看着天韵如此艰苦地工作实在是看不下去。
天韵扭过头来扬扬眉毛:“拜托,我是在帮你忙哎!夏大将军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好不好啊?被通缉的是你又不是我。”她转过身去伸个懒腰,举起自己一宿的成果向夏然展示:“我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去哪里。”
“你……用脑子想还是用笔想啊?”夏然望着那一大摞墨迹斑斑的稿纸,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他对这个颇有毅力的女孩子的敬佩。
“一边想一边写,这样可以保证不漏掉什么重要的细节。”天韵满不在乎地说,顺便擦掉鼻子上的墨迹。
夏然说:“那你思考出来了吗?”写了这么多,应该会有点眉目吧。
天韵皱皱眉头,转过身去奋笔疾书:“哪有那么容易啊,现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回若叶,不过既然通缉令都发到柳烟来了,若叶肯定是风声很紧,虽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那边认识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第二条嘛,那就是去其他地方,可是我不敢担保柳烟码头没有士兵在等着你。”
夏然无声地长叹一声:怪不得天韵忙活了差不多一晚上,原来自己前途一片黯淡!
“不过,你还是有希望的。”天韵突然回过头来,冲他狡黠地一笑,眼睛因为充满了某种神秘的光芒而显得亮亮的。
“是什么?”夏然一个激灵坐直,急忙抓住这根可能的救命稻草。
天韵又是神秘地一笑,起身靠近他,压低声音说:“那就是……咱们挖个地道钻回去。哈哈哈哈……”
夏然瞥着这位正看着他狂笑的小姐,勉强地回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脸的无奈:他怎么会明白,天韵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天韵正笑的畅快,走廊里突然传来有人走路的声音,接着就是“吱呀”一声奇怪的响动!
正在狂笑的天韵笑容猛地凝固在嘴边:那些见不得人的“机密文件”正正大光明地摊在她面前的书桌上!
万一它们要是被外人看见,那夏然不就……自己虽然不是通缉犯,可一个窝藏逃犯,知情不报的罪名也够她受好几年的!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还端坐在床上的夏然一个猛子站起身来,以飞快的速度冲到她面前,两只大手抓起桌子上的那些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了他背后的被子底下!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张纸因为夏然用力过猛,从桌子上掉了下来,然后又被恰好闯进屋中的一缕清风给托了起来,居然不偏不倚地飘向门口!
门正在被缓慢地拉开,一个小姑娘的鹅黄色衣裙逐渐显现出来……
我豁出去了!
天韵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那张至关重要的该死的纸冲了过去,伸手一把没有抓住,那张纸居然慢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门已经完全大开!天韵心中只惊叫一声“完了”,想也没想伸出右脚把那张该死的纸狠狠地踩到了地上!这时,她才来得及抬起头来看看来者究竟是何人……
鹅黄色的衣裙,干净的脸庞,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苏云朵!她手里拿着盛了药碗的托盘,眉毛挑的老高,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的确,天韵觉得这是她小小的一生中摆出的最令她汗颜的姿势:右脚踩在前面,右手伸出直指着着云朵的鼻尖,脸上的表情惊魂未定又尴尬万分。
“你们在做什么呀?”云朵放下药碗,看着同样一脸惊恐的夏然,疑惑地问道。
“我们……我们在……”夏然站在那里一脸沉静,其实正在拼命用后背挡住自己刚才藏了一大堆字纸的被子。
指着这个一根筋的夏木头解释,那还有能瞒过去的可能吗?天韵死死地稳定住自己的右脚,缓慢地转过身来,一脸无辜地嘿嘿笑着,说:“我们是在讲笑话,讲笑话,呵呵。”
“笑话?!”云朵眉毛扬起老高,一脸的不相信。
“是啊,讲笑话。你知道,只用嘴巴说不够充分,应该……表演一下。夏然,好笑不好笑啊?”天韵拼命向夏然抬下巴,示意他予以配合。
夏然勉强地笑着,只觉得有冷汗从后脑勺上滑落:这个天韵还真能编。
云朵望着一脸赔笑的两人,眨眨眼睛,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了夏然一眼,口气沉重地说:“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知、知道什么?”夏然装傻,心下苦叫数声:天韵快来救我啊,我撒谎撒不下去……
云朵深深地看着表情极其不自在的夏然,轻叹一口气,说:“算了吧,二位别装了,夏将军,欧阳小姐,我认识你们。”
两人心里“咯噔”一下!夏然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认出来了天韵该怎么办,天韵的第一反映是夺路而逃,但她又不能扔下可怜的夏然不管!
施展我胡说八道之才华的时候到了!天韵颇有些悲壮地想着,说:“你……你凭什么说他是夏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通缉令上的那张画像那么走样,居然还能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给认出来!唉,不能低估他们若叶龙威卫的实力啊!!
“夏将军,一年前有个坏人想霸占我们医馆,我们不许,他就找人把我们医馆给烧了,后来是夏将军亲自来把他带回若叶绳之以法的!我和姐姐特地去若叶感谢你,可是找到你住的地方你就是不出来,东西也不收,我不罢休,就一直在那里等,终于等到你了,虽然没能和你说话,可是那天我一直就在你家门边,看着你走出家门……”云朵盯住夏然,语气里无限景仰。
怪不得刚进门时,匾额很旧,建筑却很新呢……
天韵慢慢放松下来,右脚也不用那么死死的踩在地上,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夏然的表情,心下想道:哎呀,想不到这么个木头还蛮有美人缘的嘛,那么两个小美人跑到他家去找他,他都看不上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错……当是没见姑娘,真是对不起……”夏然能感觉到天韵意味深长的目光,不好意思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笑着笑着,天韵突然紧张起来:被她认出来了,那她打算要干什么?“那你……打算干什么?”她问。
云朵平静下来,看看天韵,神色严肃:“我来是想要告诉你们,柳烟码头已经被官军封死,你们从那里出不去了!”
“为什么?”夏然与天韵异口同声:难道这个丫头通风报信?
云朵低下头,有点难过地告诉他们:刚刚她在侧房里熬药,因为有一味药没有了,她就穿过大堂到仓库里去拿,不想刚到仓库门口,她就听到仓库里传来姐姐和另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她就躲在门柱后偷听,她听见姐姐要那个女人快去把夏然在这里的事情告诉贺将军,还说要他们封锁柳烟码头,严防夏然混入人群逃走。不一会儿,姐姐就出门离开了仓库,她壮着胆子走了进去,仓库的后窗开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完了……天韵心下暗暗叫苦:那小贺将军肯定一会儿就会率人过来,那才叫真正的翁中捉鳖!

“后门那里已经备好了马,你们先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带你们从后门跑出去,去柳烟城郊清心苑,我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你们可以走旱路离开柳烟。”云朵急急地吩咐道,努力保持镇定的神色中透出几丝慌张。她冲他们点点头,拿起空托盘,转身向门口走去。
好像……好像有什么不大对劲!!
站在门口的天韵猛地伸出右手拦住云朵:“等一下!”
云朵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天韵,美丽的大眼睛满是疑惑。
天韵无声地一笑,慢慢逼上前去,注视着云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帮夏然?”
云朵略一迟疑,很快扬着眉毛说:“因为……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我们医馆就不会有今天!”
“是吗?”天韵意味深长地笑笑,瞥了正低着头的夏然一眼,说:“那他也是你姐姐的救命恩人咯,为什么你要帮他,你姐姐却给人通风报信?”
“这……”云朵有些胆怯地低下头,说不出话了。
天韵不依不饶,提高声音喊道:“他是通缉犯!连你姐姐都不相信他,你凭什么就相信?”
“啪”一声,云朵猛地把手中的托盘甩到桌子上,一个箭步凑到天韵面前,鼻尖抵住她的鼻尖大声喊道:“我不许你说他是通缉犯!夏将军骁勇善战身怀绝技,造福百姓名满天下,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知道他这次肯定是被歹人陷害,他根本不会是通缉犯!”云朵望了夏然一眼,又转过头来盯住天韵,眸子闪闪发亮,声音也越来越高:“不可能!”
夏然的脸微微泛红,面对女孩子真诚信任的目光,他的唯一反应就是深深地低下头去。
天韵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激动的小女孩,冷汗都快被吓出来了,连话都结巴起来:“那、那个,这是误会。这几天确实、确实有点草木皆兵,别、别放在心上。”她赔着笑连连摆手,心中暗想: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是个辩才。
“哼,量你也不是故意的。好了,快准备一下,马上出发吧。”云朵瞥了满脸通红的天韵一眼,口气软下来,略微有些羞涩地冲夏然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听到脚步渐远的声音,天韵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脚底下那张“机密文件”拿出来,团成一个团儿扔到桌上,转身瞧瞧呆子般的夏然,无奈地伸伸手,耸耸肩,道:“我真不明白,像他这样的呆子,怎么这么受这小姑娘的欢迎,唉……”
半个时辰后
马蹄在静谧的竹林中传出清脆的回声。
云朵、天韵、夏然正各骑一匹马疾弛在通往清心苑的竹林小路上。
云朵领头,夏然断后,骑姿稳健潇洒,而天韵就可怜多了,她不怎么会骑马,只好紧紧地抓着缰绳,惟恐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
“快一点。”云朵冲后面喊道:“我总觉得有人正跟着我们。”
“是,我也感觉到了。”夏然扬起左手又加了一鞭子,“不会是你姐吧?”
“不可能。”云朵为姐姐开脱,“她一出仓库就离开医馆了。”
习武之人就是毛病多,还搞什么“感觉”,真是荒唐。天韵撇撇嘴巴,刚想发表几句意见,不料她刚转过头去准备开口,前面的云朵突然叫一声“天韵小心”,她只觉得后脑勺一凉,赶快回过头来,湿漉漉的竹叶迎面而来,给她来了个不折不扣的热烈欢迎。
真是背!天韵正低着头拼命抹着擦了她一脸的水,夏然在她背后不冷不热地说:“小姐,骑马要看前面,否则容易出事。”
“我知道……”天韵挺倔,不怎么能忍受别人说她。
夏然看上去并不在意,可又冷冷地来了一句:“另外,骑快点,别挡我的路!”
让我摔下去算了!好歹也能把他绊个马趴!天韵集中精力骑马,不忘泄愤般地想上几个恶毒的主意。
“啊,我看见了,就是那个!”云朵高扬马鞭,将一座在竹林掩映之中的建筑指给他们看,天韵远远看见门楣上“清心苑”三个大字,不由得微松一口气:终于可以结束这骑马的噩梦了。
云朵高兴地笑笑,喊道:“我们再快一点……啊!”
天韵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红色的影子突然从绿色的竹林中闪出,飞快地擦过云朵,与自己擦肩而过,然后云朵就猛地摔下了马背,直接掼到了地上!
夏然飞快地以一个漂亮的姿势刹住马,跳下马来回身去查看云朵的伤势。天韵虽然也想去看看,可是她下马的技术不过关,后来还是夏然帮她稳住马,她才勉勉强强爬了下来。脚刚一沾地,她便急急跑上前去,抱起云朵。
云朵洁白的额头上被磕出了血,天韵有点慌了,她拼命地摇晃云朵,可云朵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股巨大的绝望感袭上心头:天啊!该怎么办?
“天韵小心!”她身前传来一声断喝,是夏然的声音!
天韵急忙抬起头来,面前的情景吓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几乎就要眼前一黑晕过去……
夏然左手握刀护在她和云朵的身前,在他们面前赫然立着一位红褐色衣服的少年,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刀,头上暗红色的刘海在风中轻轻飘动……他半闭着眼睛,口气十分轻松:“怎么?一上来就要跟我打架?”
曹阿烈!有句话怎么说的……冤家路窄!!天韵无比尴尬地望着阿烈,真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我们的账我们可以自己算,用不着摊到其他人身上!”夏然对阿烈怒目以视。
这种精神真是感人啊……不过,如果我是曹阿烈,我不动那个“其他人”才怪……天韵盯着夏然的背影,暗想:这人还真是一块忠实的木头。
“你还有心情和我算帐啊?”阿烈睁开眼睛,表情万分惊奇,他眉毛一挑,说:“你不是被通缉了吗?”
天啊?!乾坤大翻转?天韵悲哀地想: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保证那张通缉令上画的不是夏然……
“你想带我去见官?”夏然仿佛又快爆发了,他宁愿被贺子建给逮住,也好过成为阿烈的战利品。
“不不不。”阿烈爽朗地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不是我要带你们去见官,是你后面那位小姐抱着的那个小丫头要带你们去见官。”
“什么?!”夏然的眉毛猛地一挑,天韵急忙把云朵给放开,还连连搓手,好像自己刚才碰了毒药。
面对两双瞪得老大的眼睛,阿烈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随手揪揪自己漂亮的刘海,右手向前一指:“你们是去那儿吧?”
“是,是去那儿。”天韵点点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阿烈“哦”了一声,把右手的刀递给夏然。
夏然没有接,而是盯着他警觉地问:“做什么?”
“和你换一下啦!你们骑马,我用跑的,你们到了那里只别出声,藏到林子里,让曹大侠给你们表演一场好戏。”阿烈一把夺过夏然的刀,把自己的刀塞到他手里,冲他们眨眨眼睛,“现在,我是夏然将军。”他右脚轻轻一蹬高高跃起,很快消失在青葱的竹林之中。
天韵莫名其妙地嘟囔道:“这曹阿烈,搞什么嘛。”正当她迷惑之时,身后一阵马蹄声轻快地响起,她一个激灵转过身去:“死木头!不等我!我……我不会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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