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叶小姐逃婚为自由 柳烟少侠仗义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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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嫁人?
我要嫁人?
我要嫁人啦?
欧阳天韵自从那天被夏然的“惊喜”吓了一大跳后,这半个月来几乎就没回过神来。欧阳老爷和欧阳夫人从得知女儿答应做夏家夫人的那一刻起,“你没在做梦吧?真的想好了吗?”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便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天韵只知道恍恍惚惚地点头,不敢吐出半个“不”字,因为她只要一有这种意向,便立马感觉到夏然那双漆黑痛楚的眸子在她脑后死盯着她,还有手中金玉蝴蝶那灼人的光芒。
天韵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夏然为了实现她信口开河的心愿差一点丢掉了性命,她不能辜负这个可以义无返顾地为她赴汤蹈火的人,否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安心的。
可是,真到了穿上嫁衣该上花轿的时刻,偏偏就在这个吹催妆曲的时候,天韵在一片欢快的锣鼓声中悲哀地意识到,她不想嫁人,一点,一点点,一点点点也不想!
怎么办啊?
这时候如果反悔,不仅会在全若叶人面前丢人,而且那养了半个月的伤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夏然没准会吐血而亡,那殷殷勤勤张罗了大半年的夏老夫人很可能要被活活气死!况且,自己该怎么说?是谁在半个月前信誓旦旦地答应夏然只要找到金玉双蝶就嫁进夏家的?
欧阳天韵啊欧阳天韵,半个多月前你还在为自己这绝妙的主意沾沾自喜,可是现在,事实表明这将毫无疑义地成为你这小半辈子里所出的主意中最臭的一个!若叶第一将军的本事你敢低估?这分明就是把自己亲手送进了夏家!
门外的鼓点越发急促催人,天韵的双手绞在一起,额角沁出了满满一头的汗,她感觉做热锅上的蚂蚁感觉也不过如此,可能还没有现在的她急。到底该怎么办?嫁?那还不如一头撞死来的痛快?不嫁?
那双眼睛……漆黑痛楚的眼睛……
“天韵小姐,快一点啊!”门外的媒婆们等急了,但按催妆曲的老规矩,只要新娘不出闺房,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于是她们只能在门外干着急,门被“啪啪”拍得老响。
“再等一下!”
不行!!我欧阳天韵绝不能那么窝囊!他对我有恩,这不假,我这辈子还不了了下辈子还,但我决不能为了他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嫁入夏家,当夏然的夫人,忍气吞声地过一辈子,还不如叫我去死!天韵柳眉一挑,心一横,猛地把耳朵上的金玉双蝶给摘了下来——为了自己的自由,我豁出去了!!
她轻轻褪下手上的镯子,仔细地刮去指甲上的艳红,小心地卸掉头上的珍珠凤冠,还不忘从衣柜底下翻出一件夜行衣包装上。她打开梳妆匣,把属于自己的首饰打进行装,然后把夏家送她的首饰一个不拉地留在桌上,挥笔匆匆写下一张纸条:
父母大人亲启:
对不起,我后悔自己的决定了。现在我要出去避几天难,事情过去了就回来,望父母大人以身体为重,切勿挂念,切切,切切!
天韵亲笔
末尾一个大大的勾干脆有力,天韵心满意足地把刺绣精美的嫁衣叠好,将纸条放在上面,末了又压上那个要人命的金玉双蝶,提起包袱轻手轻脚地向门口走去。
她贴在门上,隔了门缝向外一瞧,黑压压的一群人差点吓得她惊叫出声:大概有三分之二的若叶人都来赴她欧阳小姐的喜宴了,几个满脸脂粉披红戴绿的媒婆正在拍她的门:“欧阳小姐?欧阳小姐?快一点啊,夏家都等不及了!”
呸,什么小姐,我恨不得不当这个小姐!从门那里是出不去了,天韵迅速地闪回桌子旁,焦急地向屋内扫视一周,突然,她眼睛一亮——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刚吐出这句话,天韵不禁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哑然失笑:“表里不一”这个词,她可是在书上见过好多回,刚才自己的行为还真称得上是“表里不一”的最佳写照!
天韵无声地绕到闺房后窗根前,放下夜行衣的黑色面纱,回头留恋地看了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小屋一眼,双手在窗棂上轻巧地一按,便如同一只黑色蝴蝶一样义无返顾地飞向黑色的夜幕之中……
天韵闺房外,一个时辰之后
众宾正因为新娘的迟迟不肯露面而议论纷纷,媒婆们早没了拍门的力气,她们很明白干着急没有用的道理,便三三两两地坐在桌前磕瓜子,瓜子皮已经堆了不小的一堆。
突然,黑压压的人群自动分开闪出一条缝,身着新郎倌大红袍服的夏然从人群深处快步走来。
宽大的袍服显得他本来就高的身躯更加瘦削,古铜色的脸上隐着一丝病态的灰白,漆黑的眸子里,焦急的神色一览无余。他很快走近闺房,贴着门轻轻地唤道:“欧阳小姐?欧阳小姐?”
众人屏息,屋内毫无动静。
夏然剑眉一挑,一丝不祥的阴云浮上心头。他定定神,对凑上来的众人说:“各位,请让一让。”
人群急忙遵命散开,只有一位年过五十的媒婆凑到夏然的耳边絮叨着:“夏大将军,按若叶的规矩,新郎倌是万万不可在这时踏入小姐闺房的,您看您还是……”
老媒婆还没说完,夏然拉开架势,上前一步高高跃起,“砰”一声,木门竟被他一脚踹开,锁“啪”地掉在地上。一旁的多嘴媒婆差点被这两声巨响给吓晕过去,天韵的小丫头巧儿急忙上前扶住她。
夏然二话没说冲进闺房。环顾四周,连天韵的影子都没有。他急急来到桌前,目光径自掠过那一排五光十色的首饰,落到那张纸条上面。
不祥的预感着陆了。夏然静静地起身,在众人惊异的议论声中,走到门口,将纸条交给巧儿:“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欧阳老爷。另外,劝他们不要着急。”
“是。”巧儿点头,接过纸条。突然,一阵风猛地掠过她的指间,她一个抓不稳,纸条竟被清风托起,径自飘向夏然背后——
没等巧儿叫出声来,夏然左手向后一伸,纸条被他稳稳地握在手中。
顿时,赞叹声四起,众人纷纷赞叹着夏然的眼疾手快。
夏然不置可否,而是迎着风吹来的方向向后一瞥,漆黑的双眼猛地瞪大了——
后窗开着,窗帘高高扬起,夜色正无声地透进灯火通明的小屋……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夏然一把将纸条塞给巧儿,转身掠过桌边,左手抓起桌上的金玉双蝶,一个箭步从后窗跃出,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柳烟茶馆,五天后
柳烟严格来讲算是古城若叶的附属码头,以航运为生。漓沧江流过若叶,在柳烟这里分为漓星江和漓月江,地理位置极其优越。顺漓星江而下,可以经过花泉等等小镇直达繁荣的翡翠城,顺漓月江而下则可以到达明园镇,这些都是风景如画的江南小镇,无数的旅人在这里留连忘返。
天韵端坐在一张茶桌前,怡然自得地提着青花瓷茶壶倒着茶。

她将齐腰的秀发高高盘起,身着一身笔挺的淡蓝色胡服,卷起的袖口露出如玉般洁白纤细的手臂,竭力表现得淡定从容,眼睛闪闪发亮,又透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激动,很像是初出茅庐的俊朗小侠。
那天晚上,她一出欧阳府就直奔若叶码头,雇一条船星夜顺漓沧江赶到柳烟,准备休息几天再决定是去花泉还是去明园。让她很激动的是,这次夏然五天了居然还没能找得到她,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一次巨大成功啊……想到这儿,一丝得意的微笑又浮上了天韵的嘴角。
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话天韵从小就背,几乎念叨过千千万万遍,可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她才算是真正相信了这句话中蕴涵的道理——
夏然一袭墨绿色长衫,平民打扮根本掩盖不了他眉宇间的英武之气。他走进茶馆,环顾一周,然后径自走到天韵的身后,点了壶茶坐了下来。
虽然夏然没有任何大的动作,但天韵断定他已经发现自己了。一股寒气直冲她的后脑勺,冷汗一会儿就出了一头,不用说,又是那双寒气逼人,明察秋毫的眸子!
怎、怎么办?
天韵一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一边战战兢兢提壶续水,不料发抖的手把茶水洒了一桌。小二箭一般射到她面前,殷勤地帮她擦着桌子,可她分明感觉到夏然在背后轻笑了一声,然后,慢慢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特殊的身影进入了天韵的视线:
红褐色的长衫,微黄的肤色,挺拔而俊俏的剑眉,睫毛很长,和谐地覆盖在水汪汪的眸子上,言谈举止中,透出股江湖味道的豪爽和大气。他右手将一把微微泛红的刀搁在桌上,微笑着向小二吩咐着什么。
天韵的目光凝在他桌上的刀上——这种颜色,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
少侠吩咐完毕,几乎是很随意地拉了拉额头上那撮儿微微翘起的额发,那打弯的头发,泛着一股暗暗的红光……
就是他!十五岁行走江湖,仗义执言,名满天下的少年豪侠曹阿烈!
天韵的双眼蓦地瞪大,脑中灵光一闪——
她猛地转过身去,一把抱住夏然的腿,跪倒在地,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哭喊道:“夏将军,您行行好,放小的一条生路,我爹欠你的钱,小的一定会还,但求您别再为难小的了……”
“你做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夏然急得满脸通红,汗都要下来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孩子哭,天韵这一哭闹得他六神无主,大脑里简直一片空白。
茶馆里的人好奇地瞅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声四起。
天韵用余光瞥了身后的阿烈一眼,只见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正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自己,心一横,干脆把脸埋到夏然的衣服上:“将军您从若叶一路跟到这里,就是为了那些银子吗?小的一定会想办法还您,给您做什么都行,就是别让小的做夏夫人,您血统高贵,小的实在高攀不起啊……”
众人交头接耳:“哦,抢亲的。”“这小将军真是的,人家姑娘不愿意嫁嘛,硬抢有什么用呢?”“这小姑娘真是命苦啊……”“唉,人哪……”
这都哪跟哪啊?
夏然简直哭笑不得,但眼下他想解释又无从开口,只得一遍遍地劝这位不知犯了什么神经的欧阳小姐:“天韵,别闹了,我送你回家去,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亲切地向天韵伸出手,似乎要拉她起来。
天韵悄悄地把头抬起来,又瞥了阿烈一眼,只见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里又是同情又是愤怒,右手紧紧地按在刀把上,似乎随时要爆发一般。
火候到了!她像被烧着了一般弹了起来,躲开夏然向她伸出的手,一个箭步躲到阿烈身后,惊恐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少侠,救救我,救救我!”
“没问题。”阿烈用一种非常让人放心的坚定口吻说道,右手拦住正欲走过来的夏然:“夏将军,这位小姐不愿跟您回去呢。”
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夏然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天韵能跟他玩借刀杀人这一手,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
大概是夏然长得一脸正气不怎么像是坏人,阿烈竟侧着头,饶有兴趣地听着他的解释。躲在他身后的天韵反而慌了:怎么办?阿烈要是听夏然解释下去,肯定自己又要回到夏然手里,那我这个险岂不是白冒了?不!不行!
不知道哪里爆发出的一股狠劲儿,天韵竟一下子站了起来,右手一把抄起阿烈放在桌子上的茶壶,冲着被吓了一大跳的夏然和阿烈以及茶馆里的众人说:“听着!今天谁给拉我回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就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她一扬眉毛努力忍着,不知不觉又增添了几分悲壮的气氛。
茶馆里众人被惊得双目圆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三人,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一片死寂。
终于,阿烈发话了:“夏将军,这位小姐您还是高抬贵手吧,她欠的钱算在我曹阿烈的头上,可以吗?”
什么钱不钱啊?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夏然平生最不愿意别人把脏水泼到自己头上,阿烈的这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本来就有够烦躁的他更愤怒起来。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说:“这位少侠,夏某恳请你不要再添乱了,可以吗?”
“你说我添乱?!”阿烈双目圆瞪,眸子变得血红,握着刀的手攥得卡卡响,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大事不妙,众人纷纷散去,胆子大的也钻到了桌子底下。
“对不起,我不想造成无谓的伤害。”夏然背过手去,面无表情。
“可我想!”阿烈“砰”一声踢开面前的桌子,夏然敏捷地闪身躲过,那把泛着红光的刀已经“咣”一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哈哈……”阿烈得意地一笑,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夏然竟风一般从他的刀下闪过,没等他反应过来,夏然已经绕行到自己身后,他的刀已经逼上了自己的后脑勺!
阿烈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你太快了……”
夏然不容他感叹:“曹少侠,今天的事是个误会,具体情况容我改日再向少侠解释,现在……”
他的话猛然一顿:刚才天韵站过的地方,人已经无影无踪,地上只留下一把完好的青花茶壶!
阿烈不愧是走南闯北两三个年头,夏然这一分神他尽收眼底,在这个千载难逢的好关口上,他猛地闪过夏然的刀,右脚一踢,正中夏然的左手腕,夏然没有防备,只顺了惯性后退一步,阿烈的刀便狠狠地砍在了他的右肩!
夏然全身一震,随即在巨大的疼痛之下稳住神,左手猛地一抖,阿烈只觉一把刀的寒光逼来,举刀只一当,夏然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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