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野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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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收留蛮牛至今,蛮牛除了干活、吃饭、睡觉,便没有第四种活动,每天的表情也都是木然不动,问他十句八句,往往也答不上一句,怎么会突然间哭泣起来呢?
王唯德心中奇怪,忍不住出口相询,蛮牛摇了摇头,也不回答。王唯德知道蛮牛要是不想回答,你便是撬开他的嘴巴,也没有用,只能就此作罢。
这时越过一道小岗梁,看到路边现出个茅屋小店,时近中午。伙计推着镖车,又热又渴又是腹中饥饿,都要求在此歇歇脚,用些酒饭。
张耀武正要同意,王唯德却道:“张镖头,你看这小店的茅草屋还是新搭建起来的,显然是新开的店面。你可还记得‘行镖六戒’么,第一条便是戒住新开店房,老夫看我们还是不要进去才好。”
他对众镖师、趟子手、伙计叫道:“大家辛苦点,前面还有一片黑松林,穿过去就到沧州了。到哪里我们再歇脚,老夫请大家的客,到是坐酒楼、吃大菜、喝好酒、找姑娘都随大家的便。”
众人轰然叫好,正要继续赶路,张耀武眼尖,瞥见小店中露出一个穿花衣的女孩子,仓促间虽然没有看到相貌,但是只见背影修长有致,就撩勃他一颗心活泼泼的,嘟囔着:“还要哪里去找姑娘,这里就有一个人。”
他对王唯德道:“我们这里差不多有三十人,还怕这个茅草小店有什么埋伏不成,大伙都饿了,先在这里垫垫底吧。”他也不问王唯德同意与否,当先下马步入店中。
那些镖师、趟子手、伙计们还管那些,也都跟也涌了进去。王唯德名义上是这些人的首领,可是他性情一向是唯唯诺诺,也没有什么主见,镖行的事情多是由张耀武拿主意,见他执意要在此先打打尖,也只好由着他。
这只是个放着三五张桌子的荒村野店,平时供应着过路人的茶点,陡然进耿这许多保镖的达官要吃要喝,店主人又是欢喜又是慌乱,忙不叠的招呼。
一看到这个店家的形貌,张耀武就后悔起来。看他是个中年汉子,年纪应该不是很大,但岁月沧桑,头发半白,看上去比王唯德还要年老。一张大麻皮脸,满是细碎的皱纹和伤疤,更是拖着一条残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长得这般粗陋,那个红衣女孩子多半是他的女儿,又能好到那里去。
张耀武兴致大减,就对汉子道:“瘸子,你这有什么好吃了,再再整治一些,大爷吃了,好快点上路。”
这汉子哆哆嗦嗦的道:“小店平时只卖些馒头、面条。”
张耀武皱眉道:“馒头、面条怎么能够填饱肚子,你没有什么肥鸡、大鹅什么的,宰些来吃,多多算钱就是了。”
汉子道:“鸡鹅小人不曾养,不过昨日在黑松林里了几对野兔山鸡,不知大爷能否将就着用些。”
张耀武面容转喜:“这个瘸子怎大早说,快些整治来,弄得好,大爷多赏你几个。”老汉答应着,又向店后呼道:“凤儿,快出来给大爷们倒些茶水。”
随着一声娇脆的应声,一个妙龄少女掀帘而出,众人眼前尽皆一亮。看那店主年老粗陋,而他的这个女儿却是明艳照人,柳眉凤眼,琼鼻丹唇,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饱满欲胀的胸前,浑身上下都如她所穿的大红花衣那般扬漾着火热青春气息。
众镖师、趟子手们虽然都是走南闯北、见识多广之人,却也从没有见过这等明艳的美女,更未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个荒村野店里,都是“喳喳”称奇,张耀武一双眼睛更是离不开女郎左右,几乎要流出口水来。
不一刻,女郎端上几盘烀好的兔肉,王唯德尝了几片,觉得味道不坏,张耀武已高声招呼:“小妞,快拿些酒水来。”
王唯德皱眉道:“我们赶路要紧。随便用些就好,荒村野酿有什么滋味,不如晚些时候到沧州再大喝一场。”
张耀武道:“王镖头,你是怕我喝酒误事么,你放心,小弟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沧州去。”又眇了那女郎一眼,低声笑道:“老王,你不知道,这等野店村酿最有滋味。”
王唯德皱着眉头,叹道:“张镖头,你不要忘了‘行镖六戒’才好。”
虽然是仲秋时节,午后的阳光仍然很猛烈,众趟子、伙计们也不想顶着大太阳赶路,纷纷道:“王镖头,穿过前面的树林就到了沧州,天黑之前怎么也赶到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那个好打听的镖师姓刘,见王唯德面色不豫,就问道:“王镖头,你总说我们行镖有六戒,到底是哪六戒呢?”
王唯德道:“一戒住新开之店,新开设的店因摸不透人心,我们行镖之人不能去随意冒险,所以只要门上写有‘开业大吉’的店我们都不住;二戒住易主之店,上次来时虽然是平安无事,换了个老板,人心叵测,保不齐就变成了贼店,所以也不能住;三是戒住娼妇之店,有些店蓄有娼妇,或是以美色相诱,会在纠缠中,中计丢镖,也不能冒这个险;四戒武器离身,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住店体息,武器都必须带在身上,以防万一;五戒镖物离人,无论是旱路上的镖车还是水路上的镖船,或是保人身安全,都不得随意离开;六戒忽视疑点,当镖师的必须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觉能力,一旦以现可疑之点,就要密切注视,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之中。”
他望着张耀武,睁大了眼睛,就随着那女郎转,什么镖银镖车,全都抛到了脑后,平时从不离身的铁枪也扔到了一边,对自己这一番提点那是一个字也没有入耳,行镖六戒”倒是犯了五戒。
王唯德暗中直摇头,便想招呼众人快些上路,这时,有个趟子手进来禀报:“有三叫做什么‘河洛三义’的人,请王镖头出来叙话。”
王唯德一震,喃喃道:“河洛三侠是北道上有名的侠士呀,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忙随那趟子手出去相见。
张耀武两碗酒下肚,一颗心更是痒痒的,不要说熊罴来到,便是总镖头邓寅来了也不是顾不得了。他招呼那女郎过来,笑问:“你是叫凤儿么?”
女郎含羞点了点头,张耀武又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女郎垂头摆弄着大辫子,又摇了摇了头。
张耀武笑道:“告诉你,大爷我是金陵府南川镖局的镖头,你看见外面那些车子没?装得可都是金银珠宝,你若跟我大爷去,包你一辈子吃穿不尽。”
女郎霍得抬起头,怒目瞪着他,凤目中已是带着煞气。
张耀武尤是不觉,仍是道:“那个瘸子是你爹爹吧,带上他咱们一起走,大爷有的是金银,尽养得起你们,在沧州城买个宅子,当个大爷少奶奶,总胜过在此抛头露面……”
女郎越听越是恼怒,不等他说完,一顿足,将辫子一甩,转身便走。
张耀武端着酒碗,拦住她,嘻笑着道:“也不用急着与你爹爹商量,先陪大爷喝杯酒再走。”
众镖师、趟子手见他调戏村姑,也都跟着起哄,一人笑道:“这是订亲酒,姑娘喝了就得跟咱们张镖头走。”又一人笑道:“你说得不对,这是合卺情,喝了就要圆房了。”众人一阵哄笑。
女郎又羞又怒,侧过身来想要绕开张耀武,两个趟子手好事,又是要巴结张镖头,张开臂膀围住她,笑道:“喝合合卺情就放你走。”“到那时只怕放了你,你也不愿意走呢。”
此刻,王唯德正在店外与人叙话,女郎父亲在店后整治酒菜,一时也无人过来劝解。女郎不知如何是好,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这时,忽听一人低声道:“放她走!”众人回头一望,竟是蛮牛。
这蛮牛一向木讷,自加入镖行后,从不跟其它人主动说话,对周遭的事情也是不理不问,众人见他行为怪异,也从没有人与他交往,就像是镖行中没有这个人一般。
方才入店后,蛮牛自端了一大碗面坐在门后吃食,对那女郎也是恍若不见,不知为何在她窘迫时,突然出来解救。
张耀武正当壮年,出来行镖,已经一个多月没碰过女人,一颗心早就蠢蠢欲动,见这女郎异常美貌,确有些动心,见蛮牛出言阻止,皱眉叱道:“蛮牛,你疯了么?张爷我寻些开心,关你鸟事?”
蛮牛放下面碗,径直走了过来,仍是沉着声音道:“放她走。”见这三个人不理,伸出双手向两名趟子手只一推。他臂挟千斤之力,寻常的趟子手虽然练过几年粗浅功夫,却也抵受不起,立即被推得飞跌出去,撞翻了旁边的桌子。
张耀武大怒,伸拳一式“恶虎掏心”,捶向蛮牛的胸口。蛮牛空有一身神力,但是不懂得如何躲闪,就站在哪里,眼睁睁的看着钵大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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