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望着他，他静静地望着大海，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保持沉默。
很多话堵在心里，早就想一吐为快，可看到他时终究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三年，我以为你想通了，看来你还是不肯死心。”他的声音顺着风声传到我耳中。
我冷笑：“死心？你怎么不对你自己说？”
程耀转头看我，脸色阴沉：“我们之间的事与瑄无关，你恨我就冲我一个人来，何必处处找他麻烦？你已经毁了自己的家庭，难道连最后一个亲人都不放过吗？”
他说得好似痛心疾首，我却听得莫名其妙。
这几年不停地在枪口下逃生，我早已似惊弓之鸟，没人来找我麻烦我已是庆幸，哪里有闲情去找他人麻烦，何况还是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人？
“你什么时候学会信口开河了？”我一脸嘲讽，“事到如今你才想颠倒黑白推卸责任，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你变成这样我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造成最后结局的人却是你自己！你的嫉妒、你的自私、你的心狠手辣、你的执迷不悟不仅毁了你的家，还毁了你自己！”
心口突然一凉，像被冰冻了一下。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不堪的人！
“承蒙谬赞了，程先生，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我如果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起你！”
“好话我已经说够了，欧阳瑾。”程耀的声音瞬间下降十度，“我不会再像三年前那样对你心软，那是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不要以为瑄在你手里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应该知道把我惹火了会是什么下场。东西到手后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现在你自己浮上台面最好。拖了三年，是该有个了结了。”
程耀为什么口口声声咬定那个人在我手里？听他的口气，那个人对他似乎意义非常，是他的软肋，还是他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的确是该了结了，这笔帐背负了好几条人命，早就应该好好清算清算！”
程耀嗤之以鼻：“从小你就喜欢把过错全推到别人头上，看来这个习惯你是改不掉了。”他语气忽然一凝，“欧阳瑾，你要我买下所有帐单我没有丝毫怨言，还是那句话，我们的恩怨与瑄无关，他是无辜的，你放了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绝不会推三阻四。”
程耀都放出这么震撼的话了，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决定赌上一把。
“瑄……对你这么重要？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这话你在三年前就问过，我的答案还是一样，以后也不会变。”
我在三年前就问过？我在脑海里反复回想，怎么可能，三年前我哪里听说过这个人？心里涌起一股怪怪的感觉，可是究竟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瑄……瑄……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真的存在？在三年前就存在了？程耀是为了他才毁掉我所有一切的吗？他现在又在哪儿，为什么程耀一口咬定他在我手里？我揉揉额头，不对，总觉得少了一个最关键的部分，有什么东西藏了起来，我和程耀也许都没有察觉到。
“……一模一样，怎么会相差那么多。”他叹息似的。
“什么？”什么一模一样？回过神来时只听到后面半句话，我疑惑地望向他。
程耀并不回答我，他默默地凝视我片刻，突然摇摇头自嘲似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好自为之。”他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他连背影都消失了，我拖着灌了铅似的脚慢慢挪进大厅。
难怪他会在HEAVEN放我一马，难怪他没有继续追杀我，难怪他刚才有那么好的机会却没有拿枪对着我……原来都是因为那个瑄！他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躲在哪里？是死是活？难道他是老爸的仇家，所以程耀为了他进入我们家，然后再找个机会毁掉一切？不，不对，程耀当时被仇人围堵，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老爸碰巧路过救了他一命，他哪里还活得到今天，而且，那时程耀才不过六岁，而我，才刚满三岁而已。
我现在还记得那一天，好几年不遇的大雪从晚上下到早上，天地白得像冰淇淋做的城堡，我趴在窗台上从擦掉水气的一小圈视野里远远地望见老爸从车上下来，他的大衣鼓鼓的，好像抱了个什么东西在怀里。我以为是圣诞礼物，好奇地睁大眼睛，直到他走近了我才看清，那是个小孩，像流浪的小猫般蜷缩成一团，红红的衣服不断的有水滴下来，在雪地里像开出了一朵朵美丽的红花，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红衣，地上盛开的也不是红花，那是他逐渐消失的生命，它有个名字，叫血。
再见到他时，他虽然虚弱地躺在床上，却一点都不像小猫，根本就是一只受伤的小狮子。惨白的伤痕累累的脸，燃烧着火的双眸，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人。可是，我却从老爸背后走出来，鬼使神差地爬上他的床，像老妈拍我睡觉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他。
我说：“乖，乖，不哭，不哭哦。”
为什么我会说那样的话，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他那时那个样子哪里像要哭？
可是他的眼睛仿佛瞬间柔和，有一抹闪亮的光芒转瞬即逝。这微乎其微的变化至今仍刻在我的记忆里，清晰如昨。
后来……后来他自己报了仇，杀了所有仇人，再后来……再后来他把枪口指向了我……
一道尖锐的疼痛穿过大脑，我两手抵住太阳**，差点没站稳。果然想太多了还是不行吗？尤其是三年前那件事，每次一想头都会刺痛难当。Ｍｒ．Ｅ说是因为我受的刺激太激烈，潜意识里反射性地自我保护，所以大脑才会拒绝思考。
我叹口气，揉揉太阳**，继续往大厅走。
一个侍者从我旁边经过：“先生，需要鸡尾酒吗？”
我摆摆手，头也没抬。
“可是，先生似乎有些不舒服，喝点东西也许会好一些。”他已经从托盘里取了一杯酒送到我眼前。
现在的侍者也兼职推销吗？我皱眉，随手接过，正要再原封不动地放回他的托盘，却见杯中竟浮着一颗小小的蜡球。
呵，有什么信息要搞得跟特务接头一样？！奈的眼线散布得还挺广。
我走到角落，取出蜡球，用刀子割开，取出里面的纸条。
“一个人来船长休息室，如果你想让你的同伴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是奈的消息！
我回头找那个侍者，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迅速冲进内厅，我在人群中四处穿梭，果然不见了零的踪影。
“看到我家少爷了吗？”我一把握住洛莉塔的肩，难掩焦急，生生打断了正在进行的赌局。
洛莉塔没好气地瞪着我：“你什么身份，也敢随便碰我，还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把主人跟丢了还好意思问别人，你就等着挨训吧！”
我知道她在气我和乔的事，虽然可以好好和她解释，可是现在事态紧急，我哪里还有那个耐性。
加重手上的力度，我语气冷硬：“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他？！”
“啊！好痛，你疯啦！”她的脸皱成一团，拼命扳我的手指，“我没有看到他啦，你快给我放手，我骨头要碎了！”
周围的人估计没料到我会这么粗暴，都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我俩。
我松开手往外走，洛莉塔愤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这个毫无修养的野蛮人！你居然敢这样对我！我要让你跪着向我道歉！你们都傻了啊，都是些没用的蠢货……”
谁抓了零？乔吗？用这种手段逼我趟进这淌浑水？还是程耀？刚才故意拖延我的时间，然后用零威胁我放了那个瑄？
零……我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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