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入奥兹区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零一边开着车缓慢前行一边寻找门牌号，我撑着额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天知道，为了昨天那次行动我们几乎三天没合眼，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MD，你诓我啊！奥兹区根本没有13号！”零突然冲我耳朵大吼。
他这一吼倒是令我清醒不少。
我掏掏耳朵坐直身体：“在12号和14号中间停下。”
“你就是指这儿？！”零额头青筋暴现。长时间的缺觉令他情绪相当糟糕。
我解开安全带，把两个箱子拎下去。
“噢！我的天！！！”零一下车就捂住鼻子，脸皱成一团。
１２号是座废旧的仓库，１４号是一栋看上去随时都会倒塌的民房，他们中间有一条五米宽的巷道，不过几乎全被垃圾覆盖。
零一口气说了三句“我的天”，我的头被他念得快炸，可是现在就连瞪他一眼都是在浪费体力。
我径直走向垃圾堆旁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如果不仔细看，谁都会认为那只是一堆垃圾而已。
从口袋里掏出五个硬币，我一枚一枚缓慢有力地投进他面前的破碗中。
过了半天，那人才慵懒地睁开半只眼睛瞅了瞅我，很不耐烦从他身后的破烂布袋里掏出一块腐肉扔到我脚边，翻过身再不理我。
我用早就备好的塑料袋子把那块腐肉装好。
“走了。”冲身后招招手，我四肢并用爬上那座垃圾山。
“等……等等！！！”零在身后鬼叫，“你要去哪儿？！”
“去可以睡觉的地方。”我继续向上爬。
“在垃圾堆里？？！！！”零的声音几乎抓狂。
我无奈地停下，转身看他：“你可以选择待在车里。但你别忘了这里是贫民窟，而且天就快亮了，你想要被剥得尸骨不剩我绝不反对。”
零在原地与我对峙了半刻，突然抓头大叫。
“啊！！！！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跟你这种家伙在一起那么久！！”
他这么说就表示他同意了，我转身继续前进。零一会儿就赶了上来。我就是欣赏他这一点，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做得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车怎么办？你又不要了？”零捏着鼻子，声音几乎是从嗓眼挤出来。
“奈会处理。”
“奈？”
“你马上就会见到他。”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纵身跳入垃圾堆中。
“哗啦！”在经过一条隐蔽的管道之后，我们安全着陆。
零从软垫上爬起来。
“感觉如何？”没见过零这么狼狈的模样，我突然想戏谑他两句。
“哈！真TM刺激！！”零恶狠狠瞪我。
我耸耸肩，一脸无辜。
“呼、呼呼……”黑暗深处传来沉重的喘息似的声音。
“什么东西？”零一个激灵。
我晃晃发酸的胳膊，用尽全力把装着腐肉的塑料袋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阵激烈的撕扯声后，一切归于平静。
“走吧。”我率先向前走去。
零一动不动。
“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美洲狮。”
“哈？美洲狮？！！……叫奈的家伙养的？”
“没人养它，只是把它关在这里，偶尔给它点水，不至于饿死就行。”
“所以你把我们带来给他充饥？”
“零，放轻松，它现在不会伤害你……”
我话还没说完，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过来一拳把我打倒在地。
我一阵眩晕，甜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零迅速扑上来把我两手桎梏在头顶，只用单肘抵住我下颚，膝盖压住我的双腿和小腹，我几乎动弹不得。
“放轻松？！哈！老子差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TM居然还叫老子放轻松？！”零冲我发泄似的咆哮。
“零……”
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一把把我拉起来，揪住我的衣领。
“你TM倒是会装秘密主义者，老子就活该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
一阵光晕突然点亮了角落。
“噢！可怜的瑾，你那漂亮的脸蛋几乎快破相了，真是惨不忍睹。”奈拿着烛台，悠闲地靠在墙上，一脸同情地望着我。
零抓着我衣领停顿了半天，才愤愤然甩开手从我身上站起来。
“你能自己站起来吗？还是说，需要我的帮忙？”奈口里这样说着，却始终靠在墙上，连动一动的意思都没有。
我抹去嘴边血迹，晃晃脑袋勉强站起来。脸又肿又痛，我忍不住龇牙咧嘴。零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不过他能忍这么久还真是不容易。
我们俩一前一后跟在奈后面穿过甬道走到一个类似客厅一样的房间。
“OK，先生们，还是老规矩。本店小本经营，认钱不认人。不过既然是老主顾，勉强打个九折吧，每人一千，爱住不住悉听尊便。”奈把烛台插好，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们。
“什么？你说多少？”零一蹦三丈高。
“每、人、一、千。”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
“MD，你TM怎么不干脆去抢银行？！”
“噢！亲爱的先生，你今天火气真大。”奈双手一摊，“你难道不知道抢银行风险有多大吗？我犯不着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
“一千？我的天，就你这种破店？这也叫小本经营？！哈！老子在德姆兰都没住过一千的旅馆！”
德姆兰是众所周知的富人区，据说住在那里的每个人身价都上亿。
“噢不不不，亲爱的先生，你现在情绪非常不稳，要不要喝点什么压压惊？”奈双手托腮，手肘撑在吧台上，眨巴眨巴眼睛直冲零放电。
零被气得浑身颤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我揉揉额头，甩了两叠钱在吧台上，有气无力：“带我们去房间，我快被自己熏死了。”
奈异常迅速地把钱塞进口袋，冲零夸张地笑道：“多谢惠顾，亲爱的先生们，祝你们有个好梦。”
洗完澡出来，房间里多了个不速之客。
“你从哪里弄来个这么可爱的家伙，倒是挺合我胃口。”奈靠在窗边，笑个不止。他的眼睛狭长尾翘，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狐狸。
“你别打他主意，他跟我们不同。”我坐在床边边擦头发边拿眼睛瞪他。这个家伙丝毫没有人道主义精神，我已经无数次明示暗示我要睡觉，他却选择性失聪，完全无视我的抗议。
“噢，亲爱的瑾，你真小气。你们朝夕相处，就不能让我分一杯羹？你这叫……只许政府官员玩火柴，不许缴税公民点蜡烛。”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把毛巾冲他一甩，整个人钻进被子里蒙住头。
“唉！”奈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可怜的瑾，被老情人追杀的滋味不好受吧！”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捂在被子里骂了一句。
奈轻笑一声，话题一转：“这次又出了什么茬？不是已经准备得相当充分了吗？”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程耀宠腻地轻揉少年头发的一幕，心沉了下来，我掀开被子望着天花板，恨不得望出一个洞：“他把ASK教给了那个小孩。”
“ASK？”奈一脸迷惑。
“一种近乎失传的古老赌术，今天之前我以为只有我和他会。”
爸爸一直不许我们进他的书房。有一次，我和程耀趁爸爸不在偷偷溜进去，在角落找到了一张破烂不堪的羊皮卷，那上面记载的全是ASK的传说和技法。一时好奇，我们就偷学了下来，并且彼此承诺永不将ASK告知第三人。没想到他竟然……
我咬牙。
奈转转眼珠，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会吧，亲爱的瑾，莫非你们赌输了？”
我瞥他一眼，没好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欧阳骁文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我可不打算节外生枝。零的技术百里挑一，这次若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HEAVEN已经回到我手上了。”不觉抬起手放在眼前看了看，有些感慨，“这么久没有碰牌，这双手不知生疏了没有。”
“嗯……”奈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敲击着酒杯，若有所思，“这一下打草惊蛇，下一步恐怕得从长计议了。”
躺在软绵绵的床垫上，眼皮开始沉重起来，我喃喃：“奈，我要程耀身边那个叫悦的小孩的资料。程耀对他的态度不一般，从他下手一定不会错……零那边要瞒好，他还有利用价值，你别把他吓跑了……还有，你给疗养院寄笔钱吧，现在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去，妈咪在那边要让他们多费心了……”
还要继续说什么，唇上突然碰到软软的手指。
“嘘！”奈笑道，“亲爱的瑾，再想下去你可怜的大脑就要罢工了。你忘了Mr。E怎么叮嘱你的了吗？还是说你想再尝尝久违味道？”
我一震，死死盯着他，胃里一阵痉挛翻涌。
那件事后，我大脑神经严重受创，精神状态接近崩溃边缘，脑子像饱和得即将爆炸的容器，只要稍微思考一点点东西便会失控。Mr。E是我的主治医师，blank就是他特地针对我的症状开发的药物。那种药在胃里如同焚心般难受，每次服药后我几乎三天无法进食，只能拼命灌水。虽然它起效极快，可以瞬间令我意识涣散，大脑空白，但是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总是令我异常恐惧。
“你没有扔掉？！”我恶狠狠看他，这时的奈在我眼前简直如同撒旦般邪恶恐怖。
我离开疗养院时，Mr。E担心我会复发，曾经交给奈一瓶blank，我明明记得他当着我的面扔进河里了，怎么可能还有？
“看你吓的！”奈捂着嘴笑得不亦乐乎，完全是一脸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模样，“我当然扔了呀，你又不是没看见。我只是没想到，我亲爱的瑾只是听到一个单词就会失控成这个样子！”
我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背上湿了一片。
“滚你妈的！”我一脚踹开他。
让我恐惧的是blank，但是比blank还要恐怖的却是那段残忍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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