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面楚歌.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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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清甜的歌声,如田野青青、果实蓓蕾的时节送入农夫耳中的云雀之歌那样动听,阵阵随风传入院中来
凌易忍不住地将脚步向门外迈开
秋天里的上源,巍巍耸立的朱雀峰直伸云层,滔滔流淌的青龙长河流向远方
一切仍然是那么熟悉,亭台岸边的大树郁郁苍苍。栖居树梢的鸟儿,放声歌唱。几年的光景恢复着上源的山水,养育了树上鸟儿丰满的羽毛,天边飘来五彩云霞,似乎欲将上源带进天下最好的闺房。
此刻的凌易,忐忑的心情沉重地压在心头,恰似笼中不能翩翩起舞的紫燕。他小心翼翼地顺着歌声传来的地方缓缓走去,似乎担心从四周埋伏着的袭击突然而来
“噗”
忽然一声响,继而是阵阵泥团劈头盖脸地向凌易扔来。
“打他,他是一个怪物”
这时,孩子们都围上来,拿着树枝不停地往凌易的身上抽。
凌易是一个很奇怪的孩子,他从来都是不躲不闪,静静地站着任凭他人欺凌。然而,他那双深沉的眼睛却不断地凝视着孩子们,似乎永远在探视着他们的内心。
“住手”
正在这时,一个孩子的怒喝声传来,凌易缓缓回头看去,只见萧策带着馨儿钻进人群。
萧策这年已是七岁,是这群孩子当中个头最高的孩子王,他缴去孩子们的树枝,拼命地护着易。
孩子们都散去后,萧策和着馨儿轻轻摘下凌易身上的泥团,关切地凝视着凌易说:
“易儿,你怎么总不出来?姨母一直都不让我去找你”萧策拉着凌易的手,说:“走,我们回家”
听着这熟悉又亲戚的声音,凌易此刻内心感动,但是他心里却似乎明白,这五彩缤纷的孩童生活渐渐离他远去,他抿紧小嘴,深深凝视着萧策和馨儿,眼神中饱含无尽感激
片刻,他慢慢拉开萧策的手,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在萧策和馨儿的注视中
转身
……
旁述:父母同哥哥姐姐仍然不停地为落魄的生活而奔忙,凌易的孤单生活依然以其惯性悄然进行着。如果说它缺乏色彩和阳光的童年以及同伴的凌辱曾经伤害到凌易,那么它却成功地与时间联手教会了凌易学会忍耐和思考;教会了凌易如何从抵达极限的无趣中,努力地寻找快乐和希望的源泉。他把自己对孩童时代的渴望寄托在鸽子的身上,独自在自家庭院用自己的语言同鸽子同欢,鸽子是他童年的全部内容;鸽子似乎成为了他最亲近的朋友,是他游动在上源山水的眼睛。是他童年的整个蓝天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上午,清风伴随着和煦阳光将孩童朗朗书声悠悠送入耳中来,
那稚嫩而铿锵的声音,深深吸引着正在同鸽子起舞的凌易。
凌易仔细一听,犹豫片刻,又再次鼓起勇气跨出门外,向书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偌大的上源镇,对于从来就没离开过凌云园的凌易来说,他根本就不知道通往学校的路在何方,当他仅仅凭着书声传来的方向寻去时,已经是黄昏。
在他茫然地站在大路上不知所措之时,只见学校就在上源镇的南端,青墙绿瓦,隐映在棵棵参天大树底下若隐若现,在几缕稀奇的霞光下,显得十分神秘
凌易此刻已经失去回家的方向,他仍然忐忑往前走
就在此时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天边黑云翻滚。一声雷鸣,风卷残云,
天地一片肃邪意,看风雨将欲来。
在凌易眼中,天上不管是白云朵朵还是乌云翻腾,他都没有见过如今天这般的黑云,低低地似是压近地面,雷声也从未有过这般震耳欲聋,闪电从未如此刺眼,几乎令他难以直视。
仿佛,天要塌下来。
凌易彷徨地看着四周,远方的学校只剩下了一片寂静与朦胧,只有漫天漫地的急风云翻和雷鸣。
风,很大;云,很黑
此时一道闪电裂空而过,这座在风中孤独伫立的学校通体亮了一亮
“请留步,今天这里不是你善良的去处”
忽然,一声苍老的声音似乎从四周悠悠传来
凌易连忙抬头四方寻找,四野静无人,只见不知何时前方已起的一股黑气悬天,浓如黑墨,翻涌不止。
凌易一脸彷徨,呆呆地站在学校门口,神情呆滞地盯着这股黑气。
片刻,那股黑气一卷,盘旋而起,直扑凌易,速度极快,转眼即至,黑气卷着凌易,欲冲天而去。
“住手”
正在此时,黑暗中不知名处,传来了一声怒喝声音,只见一丝如白云幻影神速飘来,说:
“阁下道法高深,为何对无知孩童下手,难道你就不怕天界取笑吗?”
黑气中传来一个沙哑声音,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闲事?”
白色幻影不答,借着微弱光线,只见林凌易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但不知是睡是昏。白色幻影说:“朱雀峰乃天降神龙之圣地,若为天庭得知阁下在此胡作非为,只怕阁下要受灭顶遭逢,速速放下孩童”
白色幻影话音刚落,只听几声闷响,黑气霍然止住,在学校上空盘旋不去。缓缓幻化成黑影人型,手夹着凌易,盯着白色幻影,“哼”了一声,语带不屑,说:
“天庭算什么,你们不就仗着亘古以来的权利吗?冠冕堂皇,什么事情都想管”黑影人指着凌易说:“他是凡间的人,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放下他?”
白色幻影仍然不见真容,在风中缓缓飘荡着说:“师弟,你仍然死性不改,虽然同门,可是你为道不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孩遭你毒手”
黑影人怒道:“原来又是你鹿翁,几百年来你屡屡同我过不去,看着同门师兄弟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看来今天你是真想找死。”
随着黑影人的话语,一直盘旋着的黑气中,一道血红异芒在黑气中发着闪闪红光,缓缓地,他的身后突现一个巨大的血漩涡,刹那间学校周围,阴风大作,妖气大盛。
“阴血妖魔!”白色幻影怒喝:“你这孽障,竟然敢修炼如此丧尽天良、祸害人间的邪物,今天我决饶不了你。”
阴血妖魔沙哑声音一声冷笑,没有答话,此刻只听一声疯狂呼啸,瞬间红芒大盛,半空之中,腥气大作。这时,鬼哭狼嚎之声越发凄厉,似有无数怨灵夜泣,天地间狂风大作,闻之惊心。
“鹿翁,今天就是你我渊缘了断的时刻!你受死吧!”阴血妖魔一声断喝,只见血色光中,突然现出狰狞鬼脸,有六角四眼,眼睛血红,尖齿獠牙,两只长牙如刀锋迸射寒光,“吼”一声,从血漩涡上冲出,带着无比血腥之气,击向白色幻影
白色幻影仍然在空中飘荡,他知道阴血妖魔在修炼这般功力过程中害死众多无辜之人,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作一个了断。
眼看阴血妖魔就要冲到眼前,白色幻影在空中旋转一圈,只见身前虚空中出现一个画圆,片刻,画圆隐隐发出金光,继而画圆幻化出一面金色法轮,金光辉煌,与阴血妖魔在半空中抵持
“金坤轮?”阴血妖魔狂笑一声,说:“这是我在几百年前的把戏,你怎么现在才学会?”话音未落,阴血妖魔突然全身大震,一只血球带着火光直击金坤轮,只见金坤轮瞬间时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阴血妖魔又开始借机诡异变化,四眼睛又开始血红巨亮,两只血红长牙瞬间变成无数锋电芒,牢牢封住金坤轮,顿时腥风大起,只听一声鬼嚎,血光闪天过,金坤轮被击得粉碎,红色电芒直冲白色幻影,白色幻影顿时被电芒摧散。
一时狂风大作,风中传来阴血妖魔“哈哈”的狂笑,得意无比。
这时,天空出现条条电芒,色彩绚丽,只是美丽中却带了几分恐怖。
“幻血魔刹?”在风中散飘飞着白色幻影的话,听起来像是一声呻吟。
阴血妖魔“嘿嘿”冷笑,说:“不错,这是我对为了付你的金坤轮而炼的。若非如此,凭你一身的修行,倒也不好对付。好了,这孩子我要带走,念在我们同门的份上,饶你不死,你回去吧”
“回去?”这时,白色幻影飞散的白云渐渐靠拢,声音中似乎强自镇定心神,冷笑一声,说:“要我将这世间使者让你带走,那我不就辜负了上天的旨意了吗?你妄想将他带走,”
阴血妖魔大怒:“那我就送你回天堂吧!”。这时,电芒齐闪,血漩涡铺天盖地,鬼嚎声声,阴血妖魔瞬间幻变成巨大的血妖,在空中微一盘旋,再次冲向刚刚拢合的白色幻影

白色幻影一声大喝,幻化人形,只是看不清楚面容,他全身衣袍无风自鼓,不断膨涨,尊坐高空,此刻似乎听见喃喃念语从四方飘来,片刻,只听见一声脆响,道道青光从白色幻影周围发出,向四周径直射开,天地一片呻吟
“天音咒?”阴血妖魔的口气立时多了几分凝重。
随着白色幻影的声音越发清晰,刹那间道道青光周围环绕着巨大金色光芒,向四周大放。同一时刻,阴血妖魔已冲到跟前,血腥之光迎面扑来。但一接触到青光的一霎那,嘎然而止,化为无形,僵持半空。
就在此刻,白色幻影瞬间旋转,道道青光冲入血漩涡之中,阴血妖魔数百年修炼的幻血奇刹,仍然难以抵挡。只见他红脸隐泛黑气,却仍然露出淡淡一丝邪笑,带着几分凛然。
“开”
白色幻影一声大喝,如狮子呼吼,声震四野,青光在血漩涡中向四方冲弛,顿时光芒更盛,在半空中幻出一个道家的圆形,疾扑向前,击在阴血妖魔脸上。
只听“哇……呀”一声凄厉嚎叫,阴血妖魔顿时倒退几步,周身与血漩涡红芒大为衰退,显然已是身受重伤。
阴血妖魔怒道:“好个鹿翁,原来师父的天音咒传了给你”
话音未落,道圆形在阴血妖魔周身蔓延,幻化无数电光。顿时,这个学校上空,在电光强烈照耀之下,已如白昼。
阴血妖魔嚎叫不止,连连退避,终于一声长嚎,四目齐齐迸裂,骨骼乱响,“轰”地一声跌落在地,挣扎了几下,便僵直不动,缓缓化做血水,腥臭无比。
与此同时,白色幻影“哇”地一声,瞬间又化作道道白丝,飘在四周,可见已经是元气大伤。
在空中的血漩涡渐渐化做黑气,凌易在漩涡中间缓缓坠落。
这时,狂风又起,只听见黑气中一声冷哼,却不见幻影有何动作,只见无数条黑云,借风飞起,疾如闪电,向凌易飞去。突现黑色旋涡,条条黑云张牙舞爪,阴森森地说:“嘿嘿,我看你还能撑多久?这孩始终是我的,我要将他训练成这世界最出色的血魔……”
话声一落,忽然间一声呼啸,一道巨大红光从后面撞入黑气。却是刚才的血旋涡,在空中幻化成红光,飞出一段,被鹿翁暗中操控,折到黑气后边,猝起发难。
风中只听见白色幻影的惨笑声,嘶声道:“他是上天派到人间的使者,不能成为你的血魔,他不能随便使用法力,我就是今日毙命于此,也要除了你这个祸害人间的妖孽。”
这时,只听黑气中一声怒吼,显然是猝不及防,“嗷嗷”几声乱叫,白芒闪处,黑气散乱,最终四处散开,
片刻之间,天际乌云顿时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做。白色幻影也化作无形,投入黑气之中,再无声息。
片刻后,风止,雷歇,整个轰动的世界停下来。只见白光金芒,绚丽无匹,远胜过天边朝阳。
突然,一声巨响,整个学校周围,四分五裂,以那斗法之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天上震飞出去。
此刻的凌易,在空中飘飞,似乎已经呼吸艰难,他的心里,空荡荡,只觉得风声鹤唳,不断从耳边掠过。他无比害怕,下意识地想蜷起身子,但有心无力,只能任由自己向未知的地方飘去。
此刻脑中泛起了一个想法:我死了吗?
剧烈的恐惧,猝然袭上心头,他全身冷汗,微微颤抖。
随之一声轰然落地,他晕了过去,不醒人事,只见无数白云丝环绕在他身边
此刻的上源镇一片寂静,不知道有人可否看见这一幕的惊心动魄,夜幕悠悠的山水中。
天空终于飘下了雨。
上源镇在风雨之中,朦胧神秘。
连绵阴雨又是十五个日月,凌易一直都没有回来,找遍上源的每一个角落,凌易却是了无踪影,凌云园的黄叶几度飘落,凌易仍然没有回来。
凌云秋风一片凄急,那几番萧萧秋雨,几番飘飘秋云,一家人艰苦地煎熬着每一个瑟瑟秋夜
秋虫哀鸣的深秋季节,只有冷雨敲窗,孤灯寒衾令人憔悴。想起凌易出世时寰宇之中的惊鸿照影,凌坤站在窗前,遥望着朦朦细雨的天空,眼睛迷惘,自言自语:易儿,你会在那呢?难道你真的不属于这人间?
黄昏时分,连续不断将近一月的秋雨终于停下。
树上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吸夕阳余晖中闪闪发光,顺着树叶边缘,静静滑落。
凌坤站在亭台,满脸愁容,看着院子里忽然纷纷飞起的鸽子发呆。
这时,一阵秋风吹来,树上黄叶纷纷落
忽然,只听见院门一声响,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拉着凌易出现在门口
那老人,浑身白云飘飘,银髯飘逸,目光如炬,慈祥的面容在晚霞照影中清脆的一如乘风而来的天外之客。
小凌易如春水般宁静的面容,似乎是浴火之后的重生。
因为有风,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夕阳弧光,隐映在凌易的脸旁,恰似梦一样的恬静。
这时,大家从屋里冲出来,站在走廊,惊愕地看着凌易和老人,一声忘乎所以。
惊讶片刻,一家人冲上去,紧紧拥在一起,泪如雨落
凌易看着亲人,眨着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是无法说出。
片刻,凌坤缓缓站起,凝望着老人,迷惑的眼神饱含无尽感激,毕恭毕敬地给老人施礼,玉娘和两个孩子连忙跪下,此刻内心的感激已是无已言表
老人慈祥一笑,摸一摸长长的白胡子,说:“快快请起,不必多礼”老人说着便扶起大家,说:“在下陆宣茗,是上源学校新来的教师先生,这孩子这些日子都在我家,他很聪明,包罗万象的脑筋里似乎收藏着取之不尽的秘密,我是一个云游四方的游子,孑然一身,从未收过弟子,现已是老幕苍苍,想收他为门下弟子继承我平生所学,不知凌先生意下如何?”
凌坤从骨格清奇的老先生生身似乎隐约看明白了些什么,他恭恭敬敬地跪下,说:“承蒙老先生抬爱,蒙您对易儿的大德鸿恩,可是他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说到这,凌坤似乎有些难为情,说:“我凌某无能,一日三餐都给不了孩子温饱,哪来有钱给他读书”
说着凌坤看了陆宣茗一眼愧疚地低下头,陆宣茗淡淡一笑,看着远方悠悠青山,话里有话,说:
“这幽幽的上源山脉,上天之神降临在一座巍峨而幽美的朱雀峰之上;在这山麓下面,有无数智愚贤耻之人在这环抱之中劳心劳力,有的追求世间的名利,他们的眼睛都一致注视着这座主宰一切的山峰;有的淡泊名利,他们因为谦逊而没有向命运抱怨过的关于自己落魄的生话!”陆宣茗说着便回头看着凌坤,说:“凌先生,请不必在意,有些事情早被注定,它的奥妙就像深藏山林的音符一样,没有人听得懂它们美妙的声音。这孩子,如果你信的过在下,那就将他交给我吧!”
凌坤似乎听出陆宣茗的弦外之音,沉默片刻,深深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此刻天色已晚,陆宣茗微微一笑,施了一礼,便消失在朦胧的夜幕之中,风中的白色身影,一如他不详的来历一样,如梦如幻。
旁述:陆宣茗是谁?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不请自来。在后来的日子里,有人把他的到来简单地归结为上天赐予凌易的荣耀,是神明对凌氏家族的恩赐。也有人把他仅仅归结为一个卓越非凡的江湖游子。只有凌易隐隐约约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是陆宣茗最亲近的人,是陆宣茗在上源镇一年生活的阅读者。他的到来意味着一种使命,他以全部心血关照凌易的生活和内心的情感。直至在一年后的一个鬼魅的夜晚,在凌易朦胧的睡意之中,他似乎化作一束青烟,在人间消失。
陆宣茗消失以后,凌易的眼神变得超乎年龄的隆重而优雅,那隐蔽在他优雅眼神深处的一丝挥之不去的忐忑与不安,令他内心荡漾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如秋水般深刻的孤独,然而不知为什么,他却似乎令人永远在担心他会突然破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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