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逢双乐苍穹得七弦遇四魅姮女知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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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姑娘,”郎天找到机会,递给她一封薛涛花笺,“但愿它没有晚。”
她有些意外,还是接过来,打开只有张白纸。她说道:“白纸一张,千金一诺。郎兄还记得?”
“姑娘能谅解吗?”
“谅解?尊师已经替你践诺了,也算公子没有食言。”她只是大度地笑了笑。
“那么姑娘还不肯说明你是谁吗?”
她愣了一下,想起公主知道她叫“莲儿”,他自然会疑心。便一施礼道:“抱歉。无意欺瞒郎兄,确有难言之隐。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叫楚莲。”
“荆碧霄,楚莲,”他思考二者的关联,“‘楚楚动人’之‘楚’,‘教人怜惜’之‘怜’。”
“郎兄,恐是受江南瘦词的蛊毒了吧,何出此言?应该说‘西楚霸王’之‘楚’,‘亭亭净植’曰‘莲’。”她说得似不经意,却充满揶揄,使得郎天忍俊不禁,更对她暗暗佩服。
公主不管这些,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莲儿,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此地,你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吧。”她轻轻地努着嘴,像是受了委屈,情态甚是可人。
“此话不错。我还怕请不动公主呢。”她高兴地请二人出门。
公主还一直在说道:“又是公主长,公主短的。你呀,比嫣儿还烦。要是同岁就叫声‘姮儿’,要是我年纪大,你就叫声‘姐姐’我们长得又相像,完全可以作同胞姐妹。”说完还冲她挤眉弄眼,一行人都笑了。
“姐姐在上,受妹妹一拜。”她也跟她闹下去,还不忘回头跟郎天开玩笑,“郎兄,你要是细究起来,中原还有很多繁文缛节呢。”
“郎公子,恐怕要头疼吧。”若姮不失时机地补充。
三个人在一起的气氛倒很融洽。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看到公主口中的嫣儿。
郎天看她眉宇间似有一种愁绪,便没有问及她的家人。
但有一天,楚莲却不想待下去了。她去找老戈里尔莫匠人,“前辈,我很感激您能收留我,可我真的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小姐说哪里话,这里就是你家,我们都是在为您做事。”老汉听得她话中有话,急着安慰她。
“不,我没觉得这里不好。我也许应该寻求自己的生活,我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儿。我有自己的父母,也许我该找找他们。”
听她这样说,老戈里尔莫叹了口气:“小姐,您的天空更大,老朽也拦不住,您要走就随您吧。但老朽还有一句话,您要是委屈了,就会这儿来,我们会守着您。老朽不在了,还有别人,您一定要回来。”
她忽然有家一样的温暖感觉,这还是失去母亲后的第一次。她轻轻地点头,免得眼里的泪滴出来。
接下来,她便与公主郎天一路南行,去往滇地,那有若姮的家乡。滇地是美丽如画的地方,四季如春,景致让楚莲大开眼界,同时眼花缭乱。公主却是轻车熟路,带着他们在山中穿来穿去,尽览美景。
当他们到达山顶,公主指着南麓山脚的一处,说:“那里,就是那儿,我家以前就是那儿,”她的语气又黯淡下来,“可惜父母亲都死于非命,那年的山顶滑坡村里死了很多人,包括他们。”
听了她的话,楚莲只是深有同感地抱住她:“原来你也失掉了最亲的人。当我回家听说母亲已不在人世,觉得所有的愿望都不再重要,我的世界都毁灭了。再看到你们,我就有了希望。”这一时间,再没有别的话,楚莲和若姮的心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当他们下山的时候,就向着若姮的家的方向走去。接近那些圆环圈起的屋顶,若姮的心又有了熟悉的感觉,虽然她已经离家很久了。在他们还未到达的时候,却有一队官兵赶上来。若姮的脸色变了。
领队在前行跪拜礼,却是御林军守卫将军。若姮抢上前去,冲他喊:“贺青,你来干什么?难道他真的疯了吗?”
“殿下担心公主的安危,特派卑职亲自迎候公主。公主请。”
她介于郎天和楚莲在场,只是无奈地望了望他们,“再见了,莲儿,郎公子。”顺从地走了。
以后的路郎天与楚莲同行。
“郎兄还记得答应过,有一天会把刀送给我?”她似不经意地问。
“是的。那么姑娘的义与力已经磨炼成了?”
她却无可奈何:“没有。家中已经无人可以请教了,原本只有家父懂得武艺。”
“那既然姑娘有意,我便可以带你去投师。但拜师这件事可遇不可求。”郎天的态度很诚恳。
接下来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他们渡过南盘江,向东游行。
“古人常说‘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那么顺江而上,是不是为了更容易遇上浮游海上的世外高人呢?”
“也有道理。比起陆地,江上的景色更胜一筹,渡船也要好过骑马。不过对于姑娘,长居于此,可能并不希罕吧。”
她只是说:“我不常出门,也不惯骑马。郎兄还是到这边赏景吧。”
放舟湖上,纵情山水的日子,对于他们也是与平日不同的清闲。可她还有厌烦的时候,她甚至对他发脾气,问他为什么他们还在江上。
他却像是不理会:“人生何处不相逢,可是偏偏现在你不给别人一个与你相逢的机会。”
“好吧,我是觉得没见着别人着急。我后悔没带个乐器,无以为乐。”
他却是不紧不慢:“不知这算不算你说的乐器,”他掏出一只赤褐色的卵状物,“我无聊的时候就会想到它。”
她仔细看:“原来是只陶埙,颇有大漠的苍凉之感呢。”
他不再看她,将埙凑到唇边。那悠远凄清,饱含沧桑的声音渐渐升起,平复她的心绪。她由衷地叹服他的技艺,甚至没有别的一种乐音可以与之媲美。她想到自己曾有一支短箫,也许可以吹奏,但是没有办法与之相和。难道只有琴箫才能相和吗?
等埙的音乐停下来,她终于为自己感到不好意思,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
而这一日,他们正醉心于新的风景,不一样的湖光山色,却有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踏过船舷,落脚在舱里。来人一身黑红相间的武服,身手敏捷,包着头巾。一双鼠目机灵地打转,嘴上一撇花白的八字胡也在抖动,却是笑着说:“两位,借你们的船到对岸。这里江心水急,二位一定不会拒绝吧。”他说起话来,倒有些无赖。
郎天开口不失和气:“不知先生要到哪儿去,这么急着赶路。”谨慎地将她护在右手边,不时打量来人。
她趁机看到那人怀里好像藏有一幅卷轴,恐是偷了人家东西。郎天悄悄地绕到她右边,像是向外看。她走上前去,很感兴趣地问了一句:“先生,有没有《广陵散》曲谱啊?”
话音落那人受惊一样地向外逃,但已经晚了。一左一右进来的人影将他制住了。
他只剩在那儿挣扎,嘴里却喋喋不休:“两个对付一个,算什么本事?还有一个不知来路的丫头也来帮忙!”
她莫明其妙,一头雾水,惊奇地看着一男一女抓着那人。
却见那一男一女拱手道:“在下庄金钟、崔玉笛。行事匆忙,惊扰了少侠和姑娘,还望海涵。”只见那男子一部浓密飘逸的长须,手持一只黄铜钟形物;那女子柳眉细长,秀目高挑,身携一柄绿竹笛。
郎天微笑着还礼:“原来二位就是江湖胜传的飞天双乐——紧那罗、乾达婆夫妇。在下郎天,失敬!”
两人歉意地点头:“江湖虚名,让郎少侠见笑了。”
郎天接着说:“那么这一位就是雅贼‘盗名玩’了?”他一指那只“瓮中鳖”。
“哼”,他不屑地转头,“今日老夫被人识破,自认倒霉。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要听凭几个晚辈处置,真是扫兴!”
那崔氏听得此言,却是恭恭敬敬地将他放开,向他说:“晚辈只想拿回本不属于前辈的东西。冒犯之处还望前辈多担待。”
那老头听得理亏,倒是很知趣地将怀中之物掏了出来,很不情愿地递给她:“那,这就是了。还给你了,别等我后悔。”庄崔二人忙不迭地说:“多谢前辈。”
那老头却不再理会,径直走向楚莲,饶有兴趣地问她:“哎,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是曲谱啊?”
她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把偷的东西还给失主,她还有点懵懂,冷不丁地被他一问,也说不出所以然:“我随便猜的。这卷轴一类也不过书、画、曲谱几种。我看郎兄像是听到什么声音,便一心想拦住前辈。”
他却变得不依不饶的:“小姑娘,就是你这一问,吓得我失措,失手败给这些后辈。你呀,你呀。”这些话说起来是责难,听着却像是撒娇,显得很滑稽。
他又道:“你跟这小子还挺默契。不陪你们玩了。别再让我见你就倒霉了!”他闪身跃过船舷奔对岸消失了。
双乐二人也很感激楚莲:“盗名玩所言不错,今日若非姑娘,凭我二人奈何不了他的。”
她有些不自在,便好奇地说:“我能否知道这是什么乐谱?”
崔氏小心地打开,是唐代的《霓裳羽衣曲》。相传唐明皇为爱妃杨氏所作,但久已失传。今日楚莲一见,大感意外。

“听说此曲已失传,两位前辈是自何处寻来?”
“我二人自以寻找失传曲谱为己任,重新谱写,以求它们重现于世。”
郎天却是若有所思:“尚有一事,请求前辈。还请二位前辈不吝赐教,教这位楚姑娘习武。常言道,访求不如巧遇。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庄崔二人也是吃惊,不过很快答应:“我二人也并无绝世之学,只是术业专攻而已。”
听他们答应,楚莲很是高兴:“师傅在上,徒儿有礼了……”
“等等”,崔氏却急着扶起她,“你与我们不必讲求师徒之礼。你辈份不明,我们也不讲究师徒之名。还是称呼‘前辈’顺耳些。”
她有些奇怪,但是庄金钟也说:“我们本是天竺人,也不在乎这些。无须拜师。”
“那就多谢二位前辈。我姓楚,单名一个莲字。前辈就叫我阿莲吧。”听他们这样说,她多少觉得他们有些怪异。
一行人上了岸,向镇上走,找马匹代步。
一路闲话。楚莲道:“两位前辈倒是感情很好。”
“是啊,两个人总是结伴行走当然感情好,而且也更方便。你们不也是两个人嘛。”
她不自然地笑:“这,不一样的。”
他却从另一边追过来,说:“有什么不一样,只要姑娘愿意……”
她急得抢白:“你怎么……”
他却只顾自己说:“也会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结伴一生啊。”
她顿时觉得恨自己恨的都要吐了血,对自己的失态恨很后悔。忽而又忿忿地转过身去,狠狠地说:“结伴一生的人?不会遇上了!”
她生气地跑开了,把众人晾在一边。她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怎么会有人追过来。她的心已是三秋残荷,不会对任何人释怀。
她停在了水边,望着静如镜的水面,捡起一石块,狠狠地扔进水里。看着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她的心情变得凌乱。记得小时候。当她找不到哥哥,急得在莲池边丢石子。哥哥就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跑出来,拿胖嘟嘟的莲蓬来哄她。莲子的甘甜是她永远不能忘怀的味道。而如今水面乱了,也只能等它自己平复。她还是要若无其事地走回去,自己的伤心自己最清楚,靠不得他人。
当她转身的时候,却是看到他耐心地站在不远处。她有些讶异,还是装作平静地走过去道歉:“郎兄,对不起。双乐前辈……”
“两位前辈请你过去。好容易遇到的恩师,你却想半途而废,是真的希望与你有关的人都死掉吗?”他毫不讲情面地转身,自顾自走在前面。
她却再也忍不住了,冲着他的背影放声喊道:“没错!谁与我有关就倒了大楣!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你最好离得远远的,否则你也死定了!”她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淌下来。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已是全世界的弃儿,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从她的亲生父母,养父母,还有哥哥,甚至武家都一人不剩。就连遇上公主,也是很快分别。她为什么会给别人带来灾难?这一切是否又是她的错?
她的声音如同尖刀一样撕裂了他的天空,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走向她,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对。他伸出两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臂扳向自己,盯着她婆娑的泪眼,动情地说:“做好你自己。别人总归与你不相干。你不是很要强吗?”他的眼神不带一丝冷漠与挑剔,是满怀期待的,令人温暖的清澈。这一句像是给她注入了无尽的力量。
“是!”她的眼睛变得很亮而有神,恢复常态,“郎兄,我会做好的!”她未干的泪痕凝在风中。她暗暗发誓:她的泪已流干,忘掉楚家的人,包括哥哥,她要对得起眼前人。
“我们走吧,赶到镇上找双乐前辈。我们要先在镇上休息,明早安排行程。我跟他们约好在清平客栈碰面。”
“清平客栈,你以前来过这儿?”
“哦,也是偶然听说有这样一家客栈。”他回答的语气却不很自然,像是掩饰什么,她自有心事,并没有过多在意。
再见到双乐前辈,她的神色还有些难为情。庄崔二人却不甚在意,只是讨论去向的问题:“既然我二人答应阿莲,便需寻个去处,以便你潜心修武。我们常年行走,很少停留,没有什么长居之所。”
郎天道:“如此,晚辈倒有一间竹舍,在徽地灵璧境内。地方幽僻,可以作为修身之所。不知可否中意?”
“好在灵璧不是很远,就定在那里吧。有些竹林,适于养心修性。今晚可以好好休息,明日上路。”
晚上,庄崔有些闲话。“夫君,是否觉得阿莲相貌眼熟?”
“你是说……”
“对,像玉蝴蝶。”
“可那已经至少是二十年前了。有可能是她的后人吧。”
“所以我坚持不肯让她拜师。她的家族注定声名显赫,我们教不了她的。”
“那就把七弦琴传给她,对她日后有益。”
“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唉!”崔氏叹气,无奈地摇摇头。这一夜,很快过去了。
第二日,便骑马前往。因为他们需要尽快赶到,所选马匹疾驰速度快,性子也烈一些。楚莲心怯,难以驾驭。
崔氏见此情况,来牵她的手,道:“还是我带你吧。”于是,两人同骑一马。
郎天跟在后面,心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不再惧怕烈马。”
若姮公主被御林军总领将军贺青带回皇宫出现在太子面前。她装作闷闷不乐地质问昭明太子:“殿下可知自己太过涉险?”
“本王只是担心公主安危。”
“我不会出事,不会比皇宫更需要护卫。殿下派出御林军亲卫队,还命贺将军亲自出马,难道置皇宫的安危于不顾吗?殿下此举委实令人震惊,若姮不以为然。”
贺青听得此言,急得谢罪:“公主,是卑职自愿请命……”
若姮却更生气,冷冰冰地打断他:“贺将军,感谢将军送我回来。将军连日劳累了,烦请你休息吧!”硬生生地将他劝出去。
见她支开外人,昭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扶起她肩膀,关心地问:“出宫玩的很尽兴,不是吗?就不想我吗?”
她却赌气似的抓住他的手:“尽兴?我连父母亲都未来得及瞻仰。你怎么会这么绝情?”她有些不依不饶。
他有些歉意:“没想到你会那么抵触。我只是不想让你触景生情。你伤心的还不够吗?我……”话到动情处,竟是无言。
她轻轻地靠着他的肩膀:“我明白”,又转过头来看看他,顽皮地笑着,点他的鼻尖,“那么,下一次,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还有,我不喜欢贺青那个庸才!”她撒娇似的轻轻摇晃他。
看到她笑,知道她又不计较这次不愉快了。昭明抵着她的额头,笑道:“讨价还价!”
夜里,公主把嫣儿招到自己房中,问她:“回村子见到海大叔了?”
嫣儿摇头道:“大叔不见了。却见到四个外乡人。”
“外乡人?什么样子?”
“四个男人。第一个人四十多岁,却满头白发;第二个裹着头巾,却生的模样俏丽,像个女子;第三个人蒙着脸,脚步蹒跚,看起来年纪很大;第四个根本是个哑巴。”
“他们做什么没有?与海大叔的失踪有无关系?”
“好像他们晚了一步。他们有找过大叔,不过当时大叔已经不在了。他们倒是向海姐姐打听过我。”
“海姑娘怎么说?”
“告诉他们我很久以前就来离开村子了。”
“很好。一定找到海大叔,还有派人保护海姑娘。”
“我已经这么做了。”
“好妹妹,你去歇着吧。”嫣儿退出去,关上了门。
她褪掉衣妆,散开青丝,用白玉梳子一下一下理顺。却突然间停手,紧紧地握住那柄玉梳,神情变得很痛苦,絮絮自语:“爹,娘,女儿何时能让您二老得以昭雪?”
大漠。传来隐隐的驼铃声,一白衣女子骑骆驼经过,路过一座石碑,是路标。刻着“金水口”,用丹砂糁着。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红树林中有一女子的背影,身姿绰约,袅娜缥缈。近看,身着鹅黄襦衫,年纪约摸三十上下,柳绿裙裳,唇边含一颗胭脂痣,眉眼细长,自有一种风流娇态,神情有些落寞,带着冷冷的无所谓。
听那白衣女子唤道:“柳师妹,好久不见。”
那女子走上前来,向这边看,道:“原来是湛师姐。阿音见过师姐。”语毕,深施一礼。
那白衣女子赶忙来扶,道:“这么些年的好姐妹,何须这般客气?”看那白衣女子却是天狼族司神圣女。
“阿音,已经有七年了吧?还不想回中原,不想见你的萧郎?”
“七年之期,也是转眼一瞬。我想见他,却又害怕想到他。往事已难回头。”
“你还是不敢面对。见一面才知事之真伪。避而不见,凭空猜测,只能徒留遗憾。”
“师姐早是清净之人。当年的深情空对,却有后人聊以慰藉。”
“师妹,我青藤派,终是避世之人,不可称雄于世。你我何必固执?”她们陷于沉思之中。
大漠的荒凉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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