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疯癫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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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云辞别师父“苍云一剑”和了无大师,一路东行,不几日便从峨眉行至重庆府。十年来,陆天云一直待在峨眉,从未下过山。第一次下山,便进入重庆府这样的繁华都市,倒一时将陆天云吸引住,便想着多逗留几日。
夕阳西下,临江的江州客栈此时灯火辉煌,飘忽的倒影正映照在嘉凌江上。陆天云行色匆匆地选一僻静处落座,只要了一大碗阳春面。
忽然,一首幽怨的琵琶曲和清扬的歌声悄然入耳:
与尔同兹难,重逢恐未真。
一身初属我,万事欲输人。
天意宁群盗,时艰更老亲。
不堪追往昔,醉语亦伤神。
曲终和静。一群官兵也随之赶来,为首的衙役吆喝道:“是谁在此弹奏靡靡之音?!”
“是我!差爷,但这不是靡靡之音!”一位模样标致,看去有点弱不禁风但又透着一股刚强的年轻姑娘徐徐地从堂前站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唱这首曲儿?”一身绿袍的衙役咄咄逼人地连声问道。
“我叫尚慕蕊,”年轻姑娘凛凛地抱着泛黄的琵琶,很诚实地答道,“我弹的是我表哥弇州山人的诗作。”
“就是那个对首辅大人心存怨恨、心怀不轨的王世贞!一听这首曲子,就觉着不是滋味,知道里面肯定含了许多污七八糟的东西,果不其然!你和你那个表哥王世贞是一丘之貉!”绿袍差官随即转过身去,吩咐身后的一班衙役道:“弟兄们,快把她抓起来送府衙,免得在这公众之地蛊惑人心!”
陆天云平时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负女人,但现在是初来乍到,又对官府之人有些顾忌,也就按捺住内心的愤慨,只想着等旁人来给这个叫尚慕蕊的姑娘解围。可是,尽管尚慕蕊大喊着“冤枉”,喊着“救命”,但还是没有一人出手相救,所有的食客、看官、堂倌若无其事,只是好奇地抬头看热闹式地瞧上几眼,有的继续凑着热闹,有的便又忙着自己的生计去了。
眼看着这些衙差将尚慕蕊**客栈,陆天云再也忍不下去了,从座位上飞身而起,快速地拦在了他们前面。
“唷呵,格老子的,还真有不要命的!”绿袍衙役随手拔出身上佩带的大刀,他身后的几名衙役也不约而同地拔出了长刀。
陆天云并未拔剑,只是挥舞着仍然裹着青罡剑的青铜剑鞘,全力格挡住五把斜砍过来的大刀,挥腿踢向绿袍衙役。绿袍衙役也挥腿来挡。两条腿结结实实地踢在了一起。
绿袍衙役被重重地踢翻在地,陆天云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感觉自己的脚也在钻心地痛。但他没有忘记救人,赶忙上前两步,拽过尚慕蕊的胳膊使劲往外跑,顺着嘉凌江边的湿地一路狂奔。
他们身后的那班差官,往前跟进……
了两步,狂喊着道:“你们往哪逃,你们往哪逃!”可也只是装腔作势地吆喝一阵,终没有再往前跟进。
陆天云拉着尚慕蕊翻过几处小山丘,已听不到街市嘈杂的喧闹声了,但陆天云还拽着尚慕蕊的胳膊一路狂奔。
尚慕蕊下意识地往后拽了拽,同时娇喘连连地对着陆天云小声地喊道:“可以了……,可以啦……!”
陆天云才停了下来,还兀自气喘吁吁。
一停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一**坐在了草堆上。
“公子,谢谢您救了我!”气定神闲之后,尚慕蕊首先开口感谢道。
“没,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陆天云不知说什么好,刚开始的英雄气概现在荡然无存了,现在反倒变得腼腆起来。
“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善良之人。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吧?”尚慕蕊轻轻地笑了笑道。
“嗯,我第一次下山。”这是陆天云自记事以来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的女孩这么紧挨着,而且是单独的在这漆黑的夜晚,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拘谨,但还是好奇地问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一个人在外抛头露面?!”
“说来话长,”尚慕蕊黯然神伤,“本来是和我表哥王世贞、王世懋他们在一起的,不想严嵩老贼不仅害死了我舅舅,还对我表哥他们赶尽杀绝,才在中途失散了。失散后我身无分文,没办法,只好唱几首小曲糊口,再到襄阳去找他们。”
“你确定能在襄阳找到他们吗?”陆天云不由关切地问道。
尚慕蕊胸有成竹地道:“能找到的,他们在襄阳有好几个朋友,准备在那聚会,一定能找到!”可稍后又顿了顿,深锁愁眉,叹了一口气道:“唉,现在这世道,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平安地到达襄阳?!”
陆天云不禁脱口说道:“那我送你去吧!”说完之后又觉后悔。
尚慕蕊随即愁眉舒展,脸现喜色,忙不迭地道:“真的么!你能送我到襄阳去?!”
陆天云一心只想快点赶到岳州府去,并不想在路上耽误时间,可他话已说出口,又不好意思再收回,更不忍心伤尚慕蕊的心,因此只是一味地沉吟着。
尚慕蕊见陆天云脸有难色,很是失望,但还是友好地询问道:“小兄弟要到哪去?肯定是家里有急事!能说来听听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到岳州府的君山去祭奠我的双亲。”陆天云搓着两手讷讷地道。
“那我不为难你了。”尚慕蕊大为失落,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
陆天云见尚慕蕊很是失落,又很神伤,便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不过,送……送你一程也不是不可以。”
尚慕蕊惨笑了一下,道:“算了吧,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不勉强你,你也不要解释了,我能理解!”
“也,也……
没什么难处,”陆天云嗫嚅着道,“只是,我……我从来没有和女孩子家单独待在一起过,有点拘束。”
尚慕蕊咯咯地轻笑了一下,掩住樱桃小嘴道:“嘿嘿嘿,你还真诚实!”
陆天云只是一个劲地挠着头,腼腆得无言以对。
尚慕蕊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关切地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了,就我一个人,孑然一身的。”陆天云惘然若失。
“唉,也是一个苦命的人。要不,我认你做干弟弟吧,我没有弟弟,还真想认一个弟弟呢!这样我们在一起就不用那么拘束了。”
陆天云很机械地“嗯”了一声,可随后笑着说道:“做我姐姐!也许只能做我妹妹呢!”
“那你今年多大了?”
“整十六岁!我是嘉靖十七年八月的。”陆天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忽又反问道:“那你呢?”
“你猜?”
“肯定比我小!”
“我刚好比你大一个月!该叫我姐姐了,咯咯咯!”
陆天云挠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了两下,算是默许了。
尚慕蕊也笑了笑,道:“你以后可要叫我姐姐了,我姑且认下你这么一个弟弟吧!”
“我以后就叫你阿蕊姐吧!”陆天云说着又仰望了一下繁星点点的天空,不禁忧虑起来,随口问道:“我们现在能到哪儿去啊?”
尚慕蕊心中也没底,但还是慢慢地站了起来,很乐观地笑道:“没关系,离这不远有一处破庙,我们暂且在那住一宿,随后就是阳关大道了!”
陆天云也慢慢地站了起来。

重庆城东,有一处年久失修的破庙,在黑影瞳瞳的山峦映衬下,有一条白带似的弯曲小山路。此时正有两个人影慢慢地蠕动在山路上。他们正是陆天云和尚慕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陆天云和尚慕蕊这两个人影才蹒跚地走近破庙。破庙仅剩的半扇木门虚掩着,阶下的青苔已爬上窗棂,淡淡月华下的这座破庙已经是久断香火了。
陆天云一手用青罡剑鞘在前面探路,另一只手拉着尚慕蕊慢慢地往庙里的正殿而去。
破庙虽然破了点,但里面还不算邋遢,地面也算干净,就是神龛和供桌条案上也不见有多少灰尘,想必此处经常有人前来借宿。尚慕蕊曾经肯定也来借宿过,陆天云想,只是不好问,也就不去问,便默默地打开包袱,取出一些必须的日用品来。
现在丑时已过,夜已经很深沉了,陆天云与尚慕蕊两人也都累了,彼此都合衣靠在供桌上呼呼地睡去。

翌日清晨,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破旧的菱形窗格射了进来,正照在陆天云脸上,陆天云忽地醒来。
他慢慢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不自禁地环顾着四周。
庙内窗明几净,四周稀稀落落地有一……
些久远的壁画,正中却是一樽硕大的弥勒佛坐像,手中正拈着一串金灿灿的佛珠,笑容可掬地正对着庙门,仿佛正笑迎天下无数不速之客。陆天云又向庙门望去,惟一的一扇庙门现在已经洞开,青石磨成的门槛泛着幽幽的青光,庙外的山峦此起彼伏,苍松翠柏和杉木楠竹掩映其间,自成一片风景。
陆天云遐思了一会,慢慢地收回目光,下意识地环顾着身前的物什,心下不由一惊。不说身边的日常用品一件无存,就是自己随身携带的青罡剑也不翼而飞。
陆天云头上顿时冷汗涔涔,他一把推醒旁边正熟睡着的尚慕蕊,连连喊道:“快醒醒,快醒醒……我们的行李怎么一件都不见了!”
尚慕蕊忽地从梦中惊醒,揉了揉还未睡醒的双眼,懒洋洋地嗔道:“怎么了,怎么啦!我正做着梦呢,真烦人!天还没塌下来,干吗叫这么凶?!”
“我们的东西都不见了!”陆天云急得乱蹿。
“什么东西?”尚慕蕊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我们可能遇见小偷了吧!”
“去你的!”陆天云真的急了,所以也有点词不达意,“谁到这狗不拉屎的地方偷东西?!”
陆天云刚说完,头上猛地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陆天云有点生气地瞟了尚慕蕊一眼,气呼呼地道:“你干吗打我,我又没有得罪你?!”
“我哪打你啦?我哪有心思打你?”尚慕蕊也生气了。
“哈哈哈——嘿嘿嘿,两个小娃儿真是没心没肺的东西,佛祖收留你们一晚上,还说什么这是狗不拉屎的地方,对佛祖大不敬,大不敬。该打!实在该打!”
陆天云和尚慕蕊不约而同地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金黄僧衣的大头和尚正盘坐在庙堂的横梁上,咧着嘴乐呵呵地正对着他们笑。他的笑带着一种诡祕,却又有一丝慈祥的因子。
他的整个身子在晨曦的映衬下,正泛着金色的光晕,隐隐透着一缕佛光。陆天云心里正窝着一肚子气,本来要找个对象来发泄,可心头的怒火刚刚燃起,却又被这大头和尚的姿态和气势化为无形。他心中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了无大师。这大头和尚的身形和慈善面容倒和了无大师有几分相象,只是言谈举止绝没有这么荒诞。尽管如此,陆天云还是对这位大头和尚尊重有加。
可尚慕蕊却无这份心情,没好气地骂道:“哼!原来是个猪头,还愣充秃头!”
大头和尚也不生气,只是摇着头微笑道:“非也,非也!猪头是猪头,秃头是秃头;猪头并非秃头,秃头并非猪头。”
尚慕蕊对着陆天云小声地嘟囔道:“这准是个疯子!”
“我看不像。”陆天云摇了摇头。
“哼,你知道什么!”尚慕蕊白了陆天云一眼,很是不……
屑,“搞不好是个小偷,是他偷了我们的行李物什?”
陆天云挠了挠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又仔细瞧了瞧大头和尚,不敢相信。
陆天云和尚慕蕊你一言,我一语地在下面比划着,横梁上的大头和尚却呼呼地睡着了,仿佛在横梁上已经入定。
陆天云痴痴地望了大头和尚一会,有点不可思议,但随即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对着大头和尚关切地喊道:“大师,小心点,不要摔下来了!”

“喂,老和尚,你别装蒜,你摔下来了我们可接不住?”尚慕蕊的声音比陆天云的大了一倍。
说着说着,大头和尚真的从横梁上滑了下来。
陆天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但还是晚了,大头和尚“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掉到了地上。
陆天云摇了摇大头和尚,可大头和尚仍是熟睡不醒,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尚慕蕊见此情景,走过来蹲在大头和尚跟前,伸出纤手一把捏住大头和尚的鼾子。
大头和尚的鼾声顿消,一激灵坐了起来,口中兀自吟唱着:“谁扰我清梦,谁随我清游;俗世有甲子,方外无定期。”
“嗨,你胡诌些什么?!”尚慕蕊不耐烦地冲着大头和尚吼道。
陆天云却关切地询问道:“大师,您摔痛了没有?!”
大头和尚不置可否,仍是乐呵呵地笑着吟唱道:“世人都说我疯癫,我笑世人太癫狂;一切皆为身外物,何事惹汝恁痴狂!”
陆天云深感纳闷,又挠了挠后脑勺,环顾了一下四周,若有所思地问道:“此处这么干净,是您天天在这打扫么?”
“非也,非也!”大头和尚似乎对陆天云的话有了反映。
“不是的?那里面怎么这么干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陆天云哑然!
“哈!哈!哈!”大头和尚狂笑着站了起来。尚慕蕊以为大头和尚要甩手离去,赶紧拉住大头和尚的衣角,焦虑地问道:“那我们的行李物什呢?!”
“阿弥陀佛!女施主,万般皆为身外物,何事太执著!”大头和尚双手合什,俨然一副大师风范。
尚慕蕊真是哭笑不得,指着大头和尚哂笑道:“真是的!不是个聋子,就是个疯子!”
“对对对,女施主真是慧眼,一语中的!世人都唤我‘疯癫和尚’‘疯癫和尚’就是我也!”大头和尚,不,应该是“疯癫和尚”开怀大笑起来。
“您就是‘疯癫和尚’定悟大师!”陆天云很是诧异,“我早听师父提起过您,原来您在这?!”
“怎么,小施主还能知道我的名号,且说说你师父是谁?”“疯癫和尚”有了兴致。
“我师父是……”
“先别说出来,”疯癫和尚突然打断了陆天云的话,“你且使一使你……
的看家本领,看看我能不能猜出你师父是哪一路神仙!”
“还是算了吧!”陆天云轻轻地笑道。
“那不行,你一定要比划比划一下,让我猜猜。”“疯癫和尚”的神态俨然一个不懂世事的稚童。
“可是,可是我没有兵器!”陆天云一脸无奈。
“疯癫和尚”二话没说,扭头转向后堂,飞快地从后堂拿来了一截木棍,递与陆天云,道:“你姑且用这使使。”
陆天云接过木棍,就在这破庙之中,使出了他的“天绝八势”。
陆天云刚刚使至“蛟龙竖尾”这一式,“疯癫和尚”忽地狂笑道:“别玩了,别玩了,我知道你那破师父是谁了,还不就是那个会那点三脚猫功夫的振元子!”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又沉吟道:“把他至爱的青罡剑都传给你了,看来这老匹夫还真是疼你!”
陆天云对师父“苍云一剑”向来尊崇有加,现在听了“疯癫和尚”的这些话自然万分反感,心里在骂着这“疯癫和尚”,但脸上却始终没有显现出来。他想这“疯癫和尚”疯疯癫癫的,说的话当然不着边际,况且陆天云一向对佛家子弟特别是佛门大师尤为敬重,也就没跟“疯癫和尚”争辩,只是不屑地撇过头去,不答理“疯癫和尚”。
“疯癫和尚”见陆天云不理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一本正经地道:“我看你资质不错,还是当我的徒弟吧,保管你今后出人头地,叱咤风云,雄霸一方。”
陆天云曾听师父提起“疯癫和尚”时,对其大加赞赏,心想这“疯癫和尚”的武功造诣肯定不在自己师父之下,况且刚才从那么高的横梁上平平地摔到地上依旧安然无恙,足见其内功修为的炉火纯青。但怎么也不会再认“苍云一剑”以外的其他人为师父的,这不是忘恩负义么?!尽管师父平日里经常告诫他,世上武功只要是能为己用,对己有益,不须顾忌门派,无须分辨正邪,都可以用心地去学,都可以用来锄强扶弱,救民于水火。但他是万万不能认别人再做自己师父的。
“你这疯子怎么这样?强要别人做你徒弟,也不害臊!”一直站立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尚慕蕊现在吭声了。一吭声却又是这样咄咄逼人。
但“疯癫和尚”充耳不闻,仍是嘻嘻哈哈地盯着陆天云傻笑。
陆天云陷入了一片遐想,在他完成“天绝八势”之时,师父曾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起过,武功的精进并非一朝一日的事情,像他这样潜心修炼,也风风火火地在江湖上闯荡了一生,总算也小有名气,但在武功造诣方面充其量也只是个极其普通的准一流角色,世上上乘武功首推武当少林,只可惜他们都是深居简出,潜心修道参佛,不太理会尘嚣的纷争,要不然,……
江湖也不会这么血雨腥风。他最后似乎是开玩笑,却又像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过,今后倘若有缘遇见“疯癫和尚”定悟大师,不妨请教一点内功心法。陆天云虽然对师父的这番定论有点看法,但他知道师父是不会骗自己的,也就深深地记着了这些话。
“老纳也不为难你了,”“疯癫和尚”现在又俨然一副大师的做派,朗朗地道,“你师父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取乐耳。想当年,你师父劝老纳和他一起行走江湖,锄强扶弱,济世救贫,但老纳没有做到。作为一名出家之人,无奈佛家箴言所在,理应崇尚不理世事,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不得不如此,但这也并非善举……”“疯癫和尚”突然止住,宣了一声佛号,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纳怎么评论起佛祖的长短来了?!佛海无边,佛法无边,无量寿佛,我佛慈悲!”
“疯癫和尚”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以至于尚慕蕊早已“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但陆天云没有笑,在峨眉山的十年岁月中,他早已习惯了万佛顶沉重的钟声和大师们的念忏声,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不少佛缘的。
“疯癫和尚”接着又笑道:“你师父的‘天绝八式’出神入化,堪称一绝。只可惜,内功修为欠了些火候。当年本想指点一二,可顾忌到你师父乃一代豪杰,也只好作罢。当时我就开玩笑地说,你今后若是收了徒弟,我就将少林精深的内功心法授予他,可终未如愿。可是,现在果遇见了他的关门弟子!这就是缘,冥冥之中的缘啊!”
“那就请大师不吝赐教,我会永远记住大师的!”陆天云对少林的内功心法早有耳闻,也趋之若鹜,想要见识和修习的心情当然万分激昂,所以说话的语气很是诚恳和急切。
“施主错了,我派的内功心法本是不传之秘,老纳只是想兑现当年的诺言,也想尝试一下一种另类的布道,何来赐教,何来恩情?!”“疯癫和尚”顿了顿,忽然正色道:“贤侄,我授予你内功心法倒是可以,只是,你不能再授予旁人,更不要提起我‘疯癫和尚’的名号。”
陆天云很是虔诚地双手合什,一字一句地说道:“佛祖在上,我绝不再教与旁人,也不提起大师您的名号。”
“还有,”“疯癫和尚”凛凛地告诫道,“武功只能用来锄强扶弱,济世救贫。我佛慈悲,慈航苦渡!切记,切记!”
际天云深深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疯癫和尚”长舒了中气,“老纳今天就开始教你一些最基本的心法。”说着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尚慕蕊。
尚慕蕊很知趣地道:“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说着便姗姗地走出了庙门。

“疯癫……
和尚”带着陆天云随后也出了破庙,沿着那条羊肠小道直上到了山顶。陪伴他们的却只有一路沉默。这山峰虽然极小,但林木郁郁葱葱,飞鸟不时出没其间,山间出奇的清幽。
“疯癫和尚”和陆天云均选了一处突兀的岩石盘腿而坐,“疯癫和尚”终于开口了,手拈莲花,闭目而吟:“光有三辉,日月星;人有三元,精气神。佛家内功心法贵在凝神炼气,通任督,贯奇经,内修丹田,外练筋骨。佛说:‘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定元**三法印是也!佛又说:‘培提本无树,尔心即培提。’上乘内功心法贵在修身养性,是谓不嗔、不怒、不淫、不贪、不凶、不残,忍字是也!”
陆天云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但只有用心地去听,去记。
“疯癫和尚”突然睁开大眼,盯着陆天云慈祥地问道:“记住了么?!”
“嗯,”陆天云深深地点了点头,“大师,我记住了。”但随即又道:“但似懂非懂!”
“无妨,日后精心地揣摩,自会懂的。”随后,“疯癫和尚”开始教授陆天云心法:“今天,老纳先教你诸行无常。首先,是循序渐进地运行丹田,让丹田之气收放自如,再假以时日打通奇经八脉,则诸行无常第一层可成矣!”
“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星翳灯幻;露泡梦电云,应作如是观。经又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彼如来妙体,即法身诸佛;法体不可见,彼识不能知。一切皆有常而又无常。有常只是平常人之心,无常才谓佛心。其实,了无大师赠你《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虽不可与《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相比,但也包含着诸行无常的一些心经秘法,只是修为在于个人罢了!”
陆天云此时才想起自己的天罡剑和行李物什,尤其是那本《金刚经》,听“疯癫和尚”定悟大师说起《金刚经》,他由此断定自己的行李物什肯定是“疯癫和尚”定悟大师为了寻开心给收藏起来了,也就放下了心,专心地听“疯癫和尚”定悟大师教授自己内功心法。
接着,“疯癫和尚”仿如入定,徐徐颂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第一天如是,第二天也是如此。到第三天,陆天云方掌握住诸法无常的大部分要义。

第四天,“疯癫和尚”才开始对陆天云讲授“定元**”的第二层:“诸法无我尽在净土三部经:处兜率天,弘宣正法,舍彼天宫,降神母胎,从右胁生,现行七步,光明显耀,普照十方,无量佛土,六种振动,举声自称:‘吾当于世,为无上尊,释梵奉侍,天人归仰!’……”
陆天云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听着“疯癫和尚”不停地念叨,深记着这些要义,接连十余天过去后,“疯癫和尚”才讲到涅槃寂静的最上乘境界。
但对于陆天云来说,简直就是在听天书。只见“疯癫和尚”嘴唇频动,颂出的声音也如蚊鸣。只听“疯癫和尚”小声地吟诵道:“涅槃寂静均在《大般涅槃经》,是谓侘枳,咤咤罗侘枳,卢呵隶摩诃卢呵隶阿罗,遮罗,多罗,莎呵……”
陆天云虽是听不明白,但也还是死记硬背地强记下来。这一晃,便是一月有余。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中,尚慕蕊也还算乖巧,在陆天云跟随“疯癫和尚”研习“定元**”三法印之时,总是忙着为他们烧饭搓衣,做着她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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