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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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他是的!
刘篌的表情很平静,完全不带有一丝执着于说服别人的急切表情,或是不屑于对方嘲笑的那种傲意,仿佛只是……只是说出自己早已了然于胸的一个简单事实而已。
那种口气,就仿佛是在回答别人“我吃过饭了。”或是“我有两个孩子。”这种话一样的平常而淡然。
笑声渐渐止歇,就连原本笑得狂放而肆无忌惮的甘宁,也在那一丝古怪而别扭的气氛之下,自大笑变成了干笑,再讪讪地逐渐停下。
小小的山岗之上陷入了死寂。
“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重兴汉室?”
项逸开口打破了宁静。这也是在场的人共同想要了解的问题。
“这个问题……对你们来说很重要么?”刘篌微微一笑道:“但是,有些事情,并是你们所需要知道,并且应该知道的呢。”
“你也是……皇族?”
项逸眉尖一蹙,想起了面前这个人的姓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为什么他不自己去承担复兴汉室的使命,而要将刘备作为扶植的对象?
“呵呵,我可不是皇族呢……”刘篌似乎有点惊讶于项逸的这个问题,不过随即马上笑了起来:“不过说起来,我和皇族的确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就是了。”
牵扯不断的关系?
项逸难以从他含糊其辞的言辞中捉摸出真实的意图,干脆放弃了继续思考:“那么,直接一点吧,告诉我,你真实的目的吧!”
“刚才,小铃铛不是已经说过了么?虽然并没有完全命中,但是,的确也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呢。”刘篌扬了扬一双娥眉,恬然道:“很简单,我希望,你们能够加入刘备的麾下。”
不待众人开口,刘篌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虽然今天到场的人还不够多,但是……至少总比一个都没有来的强了。当然了,不仅仅是今天在场的你们。还有其余的那些还没有被我所发现的隐曜……他们,都将会加入刘备的麾下,供他驱策。”
“这种一厢情愿的鬼话是不是太理想了呢?”
吕布冷笑了起来:“为什么你的一句话,我们就要乖乖听从这种荒谬的指令,去追随那个永远也不会有出头之日的废物?”
“因为……这是我的要求。”刘篌望着山岗之下,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接近。这时,已经可以依稀看见,在曹操军的侧翼之中,一面绣着刘字的旗帜正在飘扬。
“那么……如果我们不理会你的要求,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对于吕布的这个问题,刘篌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那么……对不起,我只好让你们死了。”
尽管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就像是朋友聊天一般淡然,但刘篌的话里,却充满着令人无可置疑的威严。
“哇哈哈哈哈!娘娘腔……呃,不对,你的嗓子不像女人的说,那么……娘娘脸,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孙策大笑着指着刘篌,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人?我们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公瑾之外,都是一等一的武将了,看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你觉得你能胜过我们中的哪一个么?更何况,这里还有吕布……”
说起吕布,孙策这才猛然意识到,方才面前的这个男人,仅仅用一根手指便推开了吕布横在他颈项之上的画戟,一时间,下半截话便噎在了自己的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我承认你们的实力。嗯……除了周瑜之外,你们六个人的确都是当世一流的强者了。尽管吕布和项逸并非秉承暗曜的天命而生,但他们的实力依旧强横。”刘篌言笑晏晏,朗然道“不过……江东之虎的儿子,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那么了解你们的实力,那么……又怎么会做出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呢?我想,或许你还是相信我比较好吧。”
“那么现在,该说的话我可是已经说完了。下面,告诉我,你们中间的谁愿意接受我这个诚恳的提议呢?”
刘篌以手抚胸,向着面前的众人微微一欠身,面带微笑地期待着他们的答复。
一道劲风骤然袭向刘篌。
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恭敬地站在刘篌身后的那个僮儿,忽然自原地急速跃起,整个人的身影化作一道青光,以不可能的曲线,在跃起之后划过半个弧形,绕到了刘篌的面前,伸手一招,那劲风顿时消弭无形。
刘篌依旧微笑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似乎方才的袭击与僮儿的挡驾,都与他丝毫没有关系一般。
“对不起了,本大爷我啊,可不会答应这种无聊的提议!”
蹲在地上的甘宁缓缓站起,在那条花团锦簇的蜀锦裤子上擦了擦小指。
尽管已经把刚刚挖到的那一大粒鼻屎弹了出去,但手指上总还有些残留。无论如何,作为一个讲卫生的水贼,甘宁一向都会在抠完鼻孔之后把手指仔细地清理干净。
“甘宁!你!”
那僮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接下的暗器来自于哪里。低头一望自己的手掌,那张可爱的小脸顿时变得惊慌失措,尖叫一声,抱着那只手掌甩动个不停,似乎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刚沾上了什么绝世奇毒一般。
一坨黄不黄绿不绿的硕大鼻屎,此刻正黏在他的掌心正中。
“本大爷的志向,就是做一辈子的水贼呢!什么刘备……这种废物怎么可能成为本大爷的老大呢?如果你真有信心杀掉本大爷的话,那么……现在就来试试看吧!”
甘宁满脸的狂傲,手一伸,空气中凝结出淡淡的水影。与方才和项逸交手时不同的是,一柄冻牙就这么自空气中无形地凭空出现在掌中。
“好了,不许那么没规矩!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刘篌皱了皱眉头,开口的对象,却是此刻刚在地上蹭掉那坨恶心死人的鼻屎,正满脸愤恨地望着甘宁咬牙切齿的小僮。
“是,知道了,先生……”
僮儿委屈地低下了头,缩着退回了刘篌的身后。但是一双圆溜溜的漆黑眼睛,依旧包含着怒气死死盯着甘宁那个粗俗无礼的混蛋家伙。
长了那么大,他可还从来没有被人用鼻屎弹过呢!那个粗俗……无礼……肮脏……邋里邋遢……惹人憎恶的水贼!!!
“好吧,甘宁,你的拒绝让我感到很遗憾……”刘篌微微摇了摇头,不过脸上依旧带着礼貌的笑意:“不过,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是一份很高尚的情操。那么……其他人呢?”
“如果我就这么跑了,我们家的死老头子可是会扒了我的皮呢!”
孙策摇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你是不知道啊,我家的那个老头子,总是那么专制,又古板又蛮横。总是骂我不长进,从小就动不动揍我!给我定了那么多规矩,稍微违反一点点就对我吼得像只老虎……说起来,我可是烦透他了!”
“不过呢……”孙策猛然抬头,脸上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意:“无论如何,他总是我的老爹啊!让我背弃他转投刘备的门下,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太不孝了吧?不孝的孩子,听说是会被老天爷劈死的哦!”
“是么?从你的外表来看,倒是一点都不像个那么孝顺的孩子呢。那么说,作为你的好兄弟,周瑜应该也和你一样拒绝我了?”
刘篌望着周瑜,看见他默默一点头,微微一笑,望向了黄忠:“黄老将军,你的意思呢?”
“哎呀呀……连我这样的老头子都要么?”
黄忠捶了捶自己的腰,花白的头发与胡须在风中摇摆不停:“没办法,人的年纪一大,就会变得特别懒呢……长沙那片地方,比较适合养老。这种时候再让我这个老头子换来换去,这副老骨头只怕就要抗议了呢!说不得,只好辜负阁下的厚爱了……”
“看来,我的提议真的很不受欢迎啊。太史兄,那么你呢?”
刘篌做出了一副惋惜的表情,随即向着比丘慈苦问道。
“出家人四大皆空,以前的名字,现在早已抛却了。刘施主称呼小僧为慈苦便是。”
慈苦双手合十,深深一躬道:“慈苦既然已经拜入佛门,当修身养性,参悟禅道,以求圆满。此前一时心性不坚,被刘篌兄所惑来到这里,已经大不应该。投纳诸侯门下,献身杀伐之中,更是有违我佛家教义。慈苦一心只想悟禅修炼,不愿参与俗世纷争,还望刘施主谅解。”
“原来是这样呀……不过,禅道法门众多,慈苦大师何必拘泥于一种?以身入杀伐,以力证道,也未尝不可。”刘篌笑着缓缓摇了摇头,反驳道。
“佛家法门四万八千,小僧亦只取其一。心性不坚,又如何证道?刘施主不必再多言。”
语毕,慈苦双手一合十,再度拜下,随后盘膝而坐,不再开口。
“只剩下吕温侯和项逸两人了……真是叫人无奈呢。”
刘篌淡淡一笑,对吕布与项逸道:“两位虽然并非身属暗曜,但实力却一样强横。尤其是吕温侯,此刻正身居天下第一武将之位。若是得到二位相助,刘备问鼎天下之路一样会顺利良多。”
“哼哼……在杀董卓之前,我可是就已经说过了,我做狗已经做得太久了,从今以后,我要做狼。”
吕布面如寒霜,高大的身躯雄雄挺立,森然道:“虽然不知道你方才用了什么伎俩影响我的心智,不过,那不代表我就会这么听命于你。再度成为别人的走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拿来问我了吧。”
“哎呀……说起董卓,还真是让人惋惜啊……”
刘篌没有对吕布的拒绝做出反应,反倒不知为何提起了董卓,那个死于吕布反叛的一代枭雄。
“本来,我倒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反叛他……原本以为,跟随了他之后,你会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难道,这也是天命的必然么?”
刘篌仰天长叹一声,话音里带着一丝悲怆来:“可惜,原本按着我的计划,只要过了这一个坎,一切都会顺利下去,没想到,他终究还是死在你的手上……人算不如天算,人算不如天算啊……”
刘篌此刻,竟然莫名其妙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不仅吕布,在场的其余人也都陷入了疑惑之中。
董卓,难道也是他计划之中的一部分?
吕布投入董卓的麾下,本就是亲手弑杀了义父丁原之后的事情了。对于做出弑父举动的吕布,为什么……刘篌竟会想当然地认为他竟会对董卓忠心不二?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那么,他本来的计算,又是什么?
“算了……既然天命会遵循着自身的规律,一次又一次自动地回到原本的轨迹上的话,那么……我也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离自身的轨道啊!而且……是要将它推离到永远无法回归正轨的尺度!”
刘篌闭上眼,那张秀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当他再睁开眼时,双目已经恢复了清明。
“项逸……说起来,你还真是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啊……西京之变那一夜之前,我还真的从来没有注意过你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若非有你,只怕吕布根本不会想到反叛董卓,也就不会发生之后那一场搅乱了我全盘计划的事变啊!而你之后在西凉所做出的事情,更是让我的眼球开始注意到了你。不过……若不是吕温侯将你带来此地,我还不会知道,原来你的实力,也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呢。”
刘篌微笑着侃侃而谈,但除了项逸与吕布之外的人,闻言却统统面色微变。
在此之前,他们竟然不知道,那一场带动了整个天下剧变的西京事变之中,竟然也有着项逸的身影存在。
更不知道,那一场引致天下如此局面的变乱,竟然是由他而起。
“所以……既然你也已经来到这里,那么,加入吧。我可以保证,你将会得到的,远远多过小小的一个凉州!如何?”
刘篌的话语,诚挚但又充满了诱惑,尤其是他的双眼,如水波般流动的神光,闪烁不定。
“呵……但是,我所要的,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凉州呢!”
项逸朗然一笑,摇头拒绝了刘篌的邀请:“我所想要的,只怕不是刘备能够给我的了。”
“真是……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啊……”
刘篌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原本还以为,至少刘备总会得到哪怕一个人的效忠。没想到,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局面……”
刘篌心中,突然袭来一阵萧索。
原本以为,这里的七个人中,无论如何也能为刘备延揽几名手下,但是没料到,竟然连一个愿意改换门庭的对象都找不到。
尽管刘备此时,已经拥有了关张那般的猛将,而陈宫和赵云,也已经投入他的麾下,但若是要说问鼎天下,只怕还是稍显单薄了一点。
以刘备目前的地盘与兵力,即便曹操与袁绍今日的战局,成了一个两败俱伤之势,只怕他要顺利崛起,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焉,尽管都是皇族血脉,但……前者自命名士,虽说也是一方之雄,但却少了一份争雄进取之心,未来的前景,也不过是在荆州一地终老而已。要是期盼他走出那片地盘,开疆拓土,只怕他没有那份雄心,也没有那个本事了。
而后者,在黄巾之乱后,因为看出益州有天子之气,向朝廷求得益州牧的职位,身入益州,再派张鲁盘踞汉中。张鲁截断交通,斩杀汉使,从此益州与中央道路不通。刘焉进一步对内打击地方豪强,巩固自身势力,与朝廷之间,基本上也断了关系,自成一个独立王国,可算一方雄主了。但他既然将张鲁派往汉中把守益州门户,却又不能与之保持关系,终于导致二人反目,攻伐不断。以益州全境之力,竟然取不下一个小小的汉中,尽管其中有着张鲁自身强势,与蜀道难行易守难攻的原因在,但刘焉,依旧不能算作一个很好的候选人了。
更不用说,他如今年岁已高,命不长久,而他的那个儿子刘璋,则是更加不成器的家伙。过上数年,若是刘焉一命归天,难道,自己要去扶植他那个暗弱无能的儿子么?
无论如何,若是以宗室而论,自己也只能选择刘备了。但……就靠着那么几个人,他真的能够取得天下么?
刘篌心中惆怅万千,长长暗叹一声之后,终究还是不再去想它。
既然已经选定了那个人,那么,这条路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才是。
“那么,告诉我吧,在遭到了我们所有人的拒绝之后,你要怎么杀光我们这些人呢?”
项逸向着刘篌扬了扬下巴,将霸王握在了手中,轻蔑地笑了一笑。
“呵……或许你是误会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你们啊……”
刘篌向着项逸笑着摆了摆手,摇头道:“我的手,可是不能沾上一丝血腥的。”
“原来只是虚言的恫吓啊……还真是无聊呢!在本大爷虚张声势地搞了那么半天,居然最后缩了……我说,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
甘宁一脸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懒洋洋地抓了抓后颈:“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么是不是已经没事了?那么我要回去睡觉了哦!岸上的床总是那么稳,在那上面总是睡不好呢。话说回来,还是随着波涛摇晃的船上最舒服啊……”
“真是对不起,但是……”
刘篌满脸歉意地打断了甘宁起身要走的动作:“虽然我不能杀人,但是……你们今天还是必须死在这里呢!”
“……”
甘宁抓了抓脑袋,想了一会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明白了,那么说,要动手的是你身边的这个小屁孩了?哼……你,喂,本大爷说你呢,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也懂得什么是杀人么?本大爷我亲手提刀取人首级的时候,你小子只怕还是液体吧!”
甘宁说到后来,指着刘篌身后的那个小僮,满脸轻薄与淫荡的狂笑,一边还挤眉弄眼个不停。看他那副德性,简直就像是在调戏小姑娘一般。
“你……混蛋!”
僮儿稍微一转念头,顿时反应了过来甘宁口中液体指的是什么东西,顿时一张圆滚滚的脸气得嘴歪脸斜,连声音都抖了起来。
“先……先生,这个家伙交给我收拾行么!”
僮儿向着身前的刘篌深深一躬,语气中带着带着强烈的怒意,配上他那稚嫩的嗓音,听上去怪异无比:“先生,这可还是我第一次被那么低俗的人用那么低俗的方式侮辱,这样的事情,绝对……绝对不能忍受啊!”
刘篌皱了皱眉头,望了望坡下已经列阵对峙着的袁绍与曹操军,略略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那好吧……但是要快一点!”
“知道啦,先生!”僮儿顿时笑逐颜开,向着刘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随后大摇大摆地向着甘宁走去。
而此时,项逸所注意的,却并非那个僮儿,而是坡下的袁绍曹操两方。
这小山岗之上虽然有些树木,但绝对算不上繁盛,不过是稀稀拉拉地散布在坡顶而已。此刻正是下午时分,盛夏时节,昼长夜短,天色还亮堂得很。他们这么些人站在这里,自山岗之下应该看得很清楚才是。但奇怪的是,无论是曹操军还是袁绍军,两方竟然连哪怕一个斥候都没有派出查探。
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喂喂,小家伙,你真的要跟我打么?”
甘宁撇着嘴,望着面前这身高仅仅到达他腰间的青衣小僮,一脸的不屑。
方才自己向着刘篌弹出那粒鼻屎的时候,虽然被这小僮轻易接下,但,那也不过只是身法灵活罢了。自己本来也只是打算羞辱羞辱那个长着一张女人脸的家伙,并没有使出什么全力,即便被这小孩子接下,也算不了什么。
而正面交锋,可不仅仅只是身法灵活就足够的了。
不过……自己欺负那么点屁大的小孩子,是不是太有损自己长江水贼首领的风范了?
甘宁还在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青衣小僮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孩子的脾气好像总是很善变,或许是因为主人刘篌答应了他的请求吧,小僮现在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怒气了,笑嘻嘻地摇晃着脑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粗俗无礼的水贼。
“我说,甘宁啊,你现在一定在想,欺负小孩子是一件很没有风度的事情吧?”
“是啊……的确没错”甘宁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与无聊:“本大爷我,可是天下闻名的铃之甘宁啊!现在居然要跟你这种小屁孩交手,传出去不是丢死人了?不过,你放心吧,本大爷不会杀了你的,顶多把你按倒了揍几下屁股得了,可别太害怕了哦!”
“是这样的么?”小僮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没错啊,我也觉得,欺负小孩子太丢人了,不过,有些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不过,我可没有你那么宽宏大量……”
杀气骤然自小僮的双眼中闪现,全身上下凛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
那张原本天真可爱的粉嫩小脸,在一瞬间竟然狰狞得有如恶鬼。
“竟然敢用你身体里那下流的污垢弄脏我的身体……我……可是一定会杀了你呢!”
“什么?”
甘宁猛然一惊。面前的小僮,脸色此刻竟然是深深的铁青色。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变得仿佛只有黄豆般大小,而眼珠中绝大部分的位置,都被浓浓的血丝所占据。这样的脸,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所能够拥有的。
“你……也是暗曜?”
甘宁的面色凝重了下来。尽管只是一个小孩,但这样看起来,他似乎也是拥有与自己等人类似的异能吧。难道,他是在这之前就被刘篌搜罗到了手下的暗曜之一?
“哼……暗曜?暗曜算什么东西?你以为背负了计都与罗睺的星命,就变得怎么了不起了么?”
小僮冷哼的声音也显得无比瘆人。他的嗓音,竟然也变得沙哑而干涩,完全不复以前的清脆与可爱:“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呢,白痴甘宁……星命赋予你们的异能,根本只是不足挂齿的微末伎俩而已……它们所带到这世间的命运,才是……真正最可怕的东西啊!”
“呵呵……不过,你已经没有必要,也没有机会了解了……带着你背负的星命……去死吧!”
甘宁刚刚听见小僮狞笑着说完,猛然便已经感觉到了小腹之上一股剧烈的冲击,然后,便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冲击,甚至让甘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四肢扭曲着,晕头晕脑地向半空中飞去。但,在他还没有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又是一股沛然大力自上而下轰在了小腹之上的同一个位置。
直到这时,第一击的剧痛,才刚刚被身体反应过来,瞬间自小腹传遍了全身。
“好……好快!”
项逸猛然心惊。眼前的这个小僮,在速度上毕竟还是比不过阎行那样的瞬闪,但,他却并非依靠什么异能,而是实打实地通过自身的移动而产生的速度。但……尽管如此,他的速度,已经几乎达到了肉眼所能分辨的极限。
只有一道青光在甘宁的上下左右周边舞动不休,拳头与肉体的砰然撞击响绝不停。甘宁此刻竟然就像个木偶一般,在空中被揍得几乎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
一记重击将甘宁击向天空,然后再自上而下狠狠地轰向地面,随后以比甘宁撞向地面更快的速度抢到他的身体之下,一脚重重地再将他踢飞,而当甘宁以一道抛物线划过半空落向地面只是,小僮竟然又已经等在了那里。
“爽不爽啊!甘宁!”
“居然敢用鼻屎弹我!这就是你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混蛋!”
“怎么都不还手了?你不是很牛逼的么!来啊!快点来啊!”
小僮那疯狂的叫嚣,随着他的每一次重击一同响起。
一滴鲜血溅落在地上,随后,又是一滴,再之后,自空中洒落的鲜血越来越多,如同下雨一般,自空中的甘宁身上向着四周飞溅。小僮的每一次重击,都带起骇人的肉体闷响,随后就是大篷大篷的血雨爆发。
项逸自问,若是与甘宁双方都是不留半分手,全力地拼死相搏的话,那么以甘宁的能力,自己未必就能言必胜。但现下的情况,却是甘宁连还手的机会都找不到,被小僮以完全压倒性的实力差暴殴着。
这……这个小孩子究竟是什么人?!
一阵令人牙酸的殴击声密集地响起,甘宁如同被弹弓所射出的弹珠一样,自天空砸落地上。
尘烟弥漫,一个半人深的大坑出现在了地上。
“混蛋!”
怒吼起来的是孙策。
每个少年心里,都曾经有过一个狂野的憧憬。而甘宁这样的黑道强者,则正好就是孙策所景仰的偶像。眼见甘宁方一交手,竟然就被打得如同一个人肉沙包般毫无还手之力,又让孙策如何能够忍受?
“怎么,小子,你也想试试么?”
一道邪气凛然的目光锁住了孙策,小僮那张笑嘻嘻的脸自烟尘中渐渐浮现,铁青色的皮肤所挤出的笑意依旧狰狞无比。
“试试又如何?”
孙策自背后抽出了那柄如同门板般宽大的巨剑,冷笑着指向了小僮。
“想尝尝我这柄噬天的味道么?”
……
“孙……策……”
低缓而坚定的声音自烟尘中响起。
“本大爷……买下的架……怎么能让别人插手呢?”
一个身影缓缓自地上爬起。
烟尘渐渐转淡,甘宁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看上去,他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身体绝大多数的血管都在方才的一连串不停歇的重击之下爆裂,古铜色的肌肤几乎已经被鲜血完全覆盖。
尽管样子看上去已经虚弱得可怕,尽管还没有完全站起,只是半蹲在地上喘息着,但甘宁的一双眼睛,却依旧充满了战意,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小僮。

仅仅从外表看上去,甘宁就已经受伤极重。而更不用说,方才小僮的攻击尽是用一双拳头所造成,更大的伤害,应该是在身体内部才对。连外表都成了这样,那么他的身体内部……
“怎么……你居然还没死么?”
小僮骤然转过脸去,望向刚从尘烟中站起的甘宁,脸上浮现的表情,竟然是……
惊喜!
“真是没想到啊,你居然那么耐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啊!”
小僮笑眯眯地转过身,走向了半蹲着的甘宁。
“看上去,你可以让我多玩一会了呢……要是方才那么几下就揍死了你,那也未免太无趣了。要知道……”
身体微微一晃,小僮已经闪到了甘宁的面前。
原本插在头上的五彩羽毛已经在方才的痛殴之中不知去向,只余下蓬乱的头发。一只小小的手伸出,轻而易举地狠狠揪住了甘宁的长发,将他的脸提了起来。
“要知道,弄脏我身体的罪,是很重的啊!!”
身高不过五尺的小僮,即便是揪住甘宁的头发,也不过将他从地上拎起了一半而已。但甘宁的脸,已经与他相对不过半尺。
真是一张令人厌恶的脸啊。阳光在他的脸上留下的古铜色印迹那么鲜明,粗犷的五官中充满了低俗的味道。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中的眼神,那么倔强,那么执着,死死地盯着自己,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是么……听你这么一说,这样的罪我还真的想要再犯一次呢……”
肿胀的嘴唇与残缺的牙齿,使得他开口说话时都带着强烈的漏风声音。低俗,真的是太低俗了……不过,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咳……呸!”
一道混杂着血丝的浓痰,在小僮猝不及防之下,自甘宁口中如箭般射出,尽管仓促之下偏了偏头,但,依旧自小僮的左脸之上擦过。
深黄色的浓痰,顺着脸颊慢慢地流淌而下。
“哇哈哈哈哈……本大爷的痰……味道怎么样啊?真可惜……本来瞄准的是你的嘴来着……”
甘宁喘息着放声狂笑。
小僮望着眼前这个水贼那张肮脏的脸,不可抑制的怒火已经快要将他整个烧毁。
“甘……甘宁……我要把你……剉骨扬灰!!”
小僮的双眼,整个都陷入了一片赤红。被人如此地侮辱,在他的一生中还是头一次遇到。
这个家伙……一定要死……而且,要死得很惨,惨到让他在死后都要永远保留着这份记忆,永远受着那份痛苦的折磨!
“哇哈哈哈哈!是么?那么,来试试看吧……”
甘宁依旧放声狂笑个不停,但是双目之中,狡诈的光彩却一闪而过。
“什么?”
一丝警兆在心中闪现,小僮本能地感觉到了身后蕴藏着的危险。
“主公,曹操军已经停止前进了。”审配向着马上的袁绍欠了欠身,恭敬道。
“是么……看起来,他们似乎不敢对我们主动进攻呢。果然是怕了我袁绍啊,哈哈哈哈!”
袁绍洋洋得意地捻了捻胡须,转头望了望周围的众将。
自己挥兵十万南下,身边有审配、逄纪、许攸、郭图这样的谋士,又有颜良、文丑、张郃、高览这样的大将……
不,等等,对了,高览已经死了,死在那个混账赵云的枪下。
袁绍每一次再想起高览的时候,都会感觉到自己的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原本的河北四庭柱,此刻已经残缺不全了。都是拜那个混账赵云所赐啊!
这一次,好像那个刘备也领兵随同曹操出征了吧。哼……螳臂当车,不足挂齿。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那样一来那个赵云应该也会出现在战场之上了。
“颜良,文丑……那个赵云,应该也会在吧?”
袁绍恨声开口道。
“唔……应该会来吧。曹操虽然兵力还算不错,但是手下却没有什么大将,不过靠着他的宗族几人撑撑台面而已,甚至连刘备都比不上。如此一来,他必定会要求刘备带上他的所有部下了。”
颜良心里一沉,但还是只能乖乖回答袁绍道。
“嗯……很好。你们两人,这次不会再放跑了赵云那个混账了吧?”
袁绍的眼神投向了颜良与文丑的身上。虽然是一个问句,但是很显然,他不想听到另外的答案。
“……是,属下绝不会再放跑他!”
尽管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但是颜良的心里还是小鼓打个不停。
难道,真的要和那头僵尸再交手么?
“很好……”袁绍满意地点了点头,望了望审配:“曹操似乎不打算主动进攻的样子,看来真的是怕了我们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进攻吧。让他们知道我们河北军的威势!”
“稍等一下,主公!”
“什么事啊……沮授?”袁绍不耐烦地望着眼前开口的家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但是有些人天生存在的目的似乎就是惹人厌烦,就像面前的这个人一样。除了唱对自己反调以外,他没有别的人生意义了。
“主公,属下认为,此刻实在不宜主动出击!”沮授虽然一副恭谨的模样,但是声音里却透着显而易见的固执与倔强。
“胡扯!低弱我强,就应该一举将他们击垮,这才能显出我军的强大,顺便向天下展示武威!你连那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么?”袁绍恼怒地开口道。原本自己的猜想果然是正确的,这个家伙又开始了。
“主公,妄进者危,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现在我军粮草充沛,兵力又多过了曹操,的确是大占优势,但是,要跟曹操硬碰硬,未免总还是有些风险。所以……”
沮授仰起头,沉声道:“曹操目前的粮草远少于我军,不如与他们僵持消耗。待他们粮尽,自然就不战而溃,我军便可以轻松获胜了,如此岂非更好?”
“是么?僵持消耗……你打算跟他们僵持消耗多长时间呢?”
袁绍冷笑着瞪着沮授,寒声问道。
“根据属下的推测,以曹操现有的兵力来看,他的粮草在正常消耗下,至多支撑一个月。即便是减少配给,两个月之内,必定粮尽!”沮授信心满满地肯定道。
“哼……一个月……两个月……我要马上看到曹操跪在我的面前,趴在地上舔我的靴子!而你……现在居然要我再等上两个月??!!”袁绍大声冲着沮授咆哮起来。
“属下不能看着主公因为一己私愤,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沮授重重磕了两个头,铿然道:“我军粮草充沛,足以与曹操持久消耗下去,但曹操却不敢也不能!他现在停下进军的脚步驻扎,正是为了激起主公的骄傲轻率之心,引诱我军向他们主动进攻!这是他们唯一获胜的办法。主公千万不能中了曹操的奸计啊!”
“混账!你是主公还是我是主公?”
袁绍一马鞭抽在了沮授的身上,但他只是略略摇晃了一下,依旧坚定地跪在地上,坚如磐石。
“我现在兵马将领,远远多过曹阿瞒那个家伙,即便主动进攻,也是稳操必胜!谈什么骄傲轻率?你的意思,难道说我一旦进军,就是中了他的圈套,就会败在他的手上了?!”
“虽然……虽然并非必败,但总没有与曹操消耗下去来得稳妥……主公明鉴!”沮授咬咬牙,坚持道。
“混蛋!这种时候,居然用这种话来乱我军心!沮授,你难道是曹操派来的奸细么!”袁绍望着面前这个固执得有如一颗石头的家伙,早已怒不可遏:“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乱我军心,其心可诛!等我击败了曹阿瞒之后,再回来收拾他!现在,给我进攻!”
“刚才打得够爽吧?小朋友?”
甘宁不停冷笑着,双目中的杀气浓厚有如实质。尽管自己已经被打得这么凄惨,但他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战败的屈辱。
“现在,该换我爽一爽了!”
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剧降,丝丝的白雾开始弥散。
一道道冰刃,在两人的周围浮现,就这么漂浮在空中,将两人重重包围在了其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区域。而那数量,甚至远远高过了方才与项逸对战之时,怕不是得有上百枚之多。
“去死吧,小鬼头!极·冰刃裂爆!”
伴着小僮那愕然的眼神,球形区域猛然收缩,周围的数百枚冰刃已经向着两人猛然飞射。
然后,爆!
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一般,周围悬空的冰刃猛地被攥到了一起。极高的速度,互相之间的碰撞,让它们片片碎裂。原本与普通刀剑大小相若的冰刃,化作了片片巴掌大,甚至指甲大小的冰碎。
如果说,那一百多枚冰刃的攻击,小僮还能勉强躲开的话,那么这激飞的不计其数的冰刃碎片,则是已经布满了整个区域。除非如同阎行那般拥有瞬闪能力的人,否则,绝对没有可能逃离。
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响声叠加在一起,几乎已经大过了天空中的落雷。山岗之上的众人,纷纷都捂起了自己的双耳,避免被这样的巨响震聋。
片片冰碎,在狭小的区域内同时爆开,纷飞四射,将天空中射下的阳光以无数的角度反射出去。晶莹的光芒一瞬间,几乎要刺瞎人的双目。
甘宁与那小僮,已经完全被那一大团的晶莹强光所湮没。
方才在被痛揍的时候,甘宁就已经在空中悄悄蓄力,凝结着一点点的水汽。尽管没有让它们即时凝结为水球,但是周遭的空气湿度,已经远远大过了正常的范围。
然后,在小僮贴近他的那一刻,甘宁的能力全力发动。水汽迅速凝结成了水球,再被冻结为冰刃,达到甘宁能力极限数量的冰刃。
而如此数量的冰刃以高速向着中心飞射,互相撞击时所爆发的碎片,尽管单个的杀伤力并不算大,但是考虑到那样庞大的数量,所能造成的杀伤力同样是恐怖绝伦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是甘宁最后的,也是玉石俱焚的招式。
纷乱舞动的冰刃碎片终于止歇,缓缓地平息下来。而地面之上,早已堆积起了尺许高的细碎白色晶片。
白色的晶片,在地上铺成了一道直径数丈的圆形区域,越往中心去,堆积得越高。同时,也渐渐改变着颜色。自莹白至粉白,再自粉白至粉红,而到了中心出,则已经转为了浓重的猩红。
项逸静静地望着眼前那一片战斗过后所留下的凄美痕迹。甘宁,用自己的方式与那个小僮一起走入了终结。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
“甘大哥!”
孙策的心猛然一沉,一边冲向冰屑,一边大呼起来。只要甘宁还没有死,他就一定可以将他复原如初。
“等等!孙策”
项逸一横枪,将孙策拦了下来,面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冰屑,缓缓摇了摇头。
“喂,你干嘛!”孙策急怒攻心,一拳砸开了横在面前的霸王,瞪视着项逸。
“那个小鬼头的气息还没有消失……”
不仅如此,连一旁的刘篌,此前一直静立着观看甘宁与自己僮儿的打斗,现在的脸上虽然渐渐有了一些不郁之色,但却丝毫没有显露出任何焦急的模样。
项逸面色凝重无比,眼睛一霎不霎地死死盯着面前的那片冰屑。
“咕啊!”
一个人头自冰屑中倏地冒起。
深红的双眼,充满戾气的表情,不足五尺的身高……
他……他竟然还没死!
但是,至少那个小僮已经受了极重的伤势。
刚一冒头,一口鲜血便自他的口中喷涌而出。身上原本铁青色的皮肤,已经满是细碎的伤口,看上去,简直像是在铁青色的皮肤上点上了一点点大大小小的红色斑点一般,看上去更是诡异而瘆人。
“混蛋……混蛋甘宁啊!”
那小僮吐出一口鲜血,仰天长声嘶吼了起来。尽管明明是如小孩一般的身材,但……他的气势竟然仿佛洪荒野兽一般凌厉而凶暴。
甘宁这样同归于尽的招式,竟然……竟然依旧没有能杀得了他!
小僮一伸手探进了蔓延到他腰间的冰屑之中,略略摸索了一番,一用力,拽出了一个身体。
“咕……竟然还没死,你还真是命大啊……”
小僮抓着甘宁的脑袋用力摇晃着,怪笑着把脸凑近甘宁。和他一样,甘宁的全身也已经找不到一寸完好的肌肤,而是遍布了大大小小的血洞。尽管能够操纵水和温度,但这并不代表冰屑对他自身无法造成伤害。
看上去,甘宁已经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对于小僮的摇晃丝毫没有反应,整个身体软软地垂在他的掌中。
“不过……这却是你的不幸呢!”
“穷鼠啮狸啊……真是没想到,你这样低俗的家伙居然还能用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招式。不过……想杀我,还差得太远了呢!”
尽管昏迷的甘宁已经完全没有可能听见他的话,但小僮似乎依旧有着浓厚的兴趣对他喋喋不休:“放心吧,我不会趁着你现在昏迷的时候杀了你的……知道么?我会带你走,然后把你养起来……每天折磨你……嘻嘻……你的年纪还不算大,二十年之内,我是不会让你死在我手里的……玩弄你的时间还多得很呢……嘻嘻嘻嘻……”
小僮的双眼,已经明显地陷入了疯狂,左右缓缓偏着脑袋,咬牙切齿地笑着对已经不省人事的甘宁道。
“够了,元英!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一直没有开口的刘篌终于皱着眉头低低喝了一声:“不是说了让你快一点的么!”
山下,袁绍军已经开始了动作,向着原地严阵以待的曹操刘备联军渐渐逼近。
必须赶在他们交战以前动手。否则……只怕就多了些麻烦了。
“啊……知道了,先生!我这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那被换做元英的小僮连忙转过头,对着刘篌恭敬地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十分畏惧刘篌的样子,随即拖着甘宁,在及腰深的冰屑之中向着刘篌蹒跚走去。
“混蛋!怎么能让你带甘大哥走!”一道沉重的劲风自身后向着元英袭来。
那柄巨大得与常人比例完全不协调的重剑,在孙策的手中竟然却挥动自如,丝毫不显笨重,自小僮的身后直刺而去。
“又来了一个找死的?”
元英冷哼一声,抛开手中拎着的甘宁,一道青影闪过,已经绕到了孙策的身后。
“死小鬼头!就知道你要绕过来!”
孙策怒叱一声,微微拧腰,手中那柄名为噬天的重剑,轻巧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着自己的背后横扫而去。
本就算准了小僮元英要绕到自己背后的孙策,早已留下了这一手。原本前刺的一剑,只是为了回身一劈做准备而已。
噬天巨剑带起凌厉的劲风,重重地劈过小僮的身体,将他在空中轻松一劈为二。
小僮的脸上,依旧挂着愕然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死在了孙策的手上。
只有黄忠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锐利如剑,望着孙策的身后。
“真是轻松……看来甘大哥已经将他伤得只是虚有其表了呢……”孙策心中刚刚浮起这个念头,突然发觉了一股不对劲。
自己劈中小僮的身体时,手中根本没有感觉到回馈的力道。
在空中一分为二的身体闪了一闪,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残影?!”
“慢啊……真是慢死了!”
得意洋洋的声音出现在孙策的身后,小僮原本所在的位置。
以高速的移动,在孙策的身后制造出残像,再移动回原来的位置。这样的高速,已经无限接近于阎行的瞬闪了。
“那么,你也去死吧!”
用尽全力挥出回身一剑的孙策,此刻已经再没有余力来得及反身抵挡急速冲来的元英了。
“混蛋啊!”孙策闭上了双眼,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元英接下来自身后的重击。
但是,孙策却没有感觉到预想之中的一击。
再转回身时,小僮依旧站在原地,而他与自己之间,已经横上了一个人。
手握那柄巨大长枪的项逸。
以及……地上一根兀自微微摇晃着的羽箭。
黄忠的花白胡须依旧随着方才的动作微微摇动着,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副长弓。弓弦颤动的轻微嗡嗡响声,依旧停留在众人的耳膜之中。
“混蛋……为什么管闲事的人那么多!”
小僮元英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的三人,面上的戾气更重。
没有人开口说话。
“不管了……今天一定要杀光你们……啊!!!!!”
一丝口水自元英的嘴角缓缓滴下,稚嫩的面容上疯狂之色吞天夺地。身上的气势再度提升,仿佛要将眼前的众人完全吞噬殆尽。
“元英!”
刘篌的面上,已经微露愠色。
“我说话没有用了么?”
元英浑身一颤,随即转头望向了自己的主人。看见刘篌那张精致动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薄薄的愠怒,原本铺天盖地的杀意顿时如冰雪般消弭。
“是……先生,元英错了!”
赤红的双目顿时清明下来,铁青色的肌肤也回归了原本的白皙,元英低着头,仿佛被主人刚刚斥责过的宠物犬一般,乖乖走向了刘篌的身边。
而甘宁,就这么被他丢在了一旁的地上,再也不管了。
“先生……先生别生气了……”
不过只是短短数息的时间,元英已经再度变成了原本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僮,仰着粉嘟嘟的脸蛋,一脸委屈地拽了拽刘篌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温言哀求着:“元英下次再也不敢了……”
“好了,别装可怜了。每次犯错都这样撒娇。”刘篌轻轻哼了一声,不过却没有拂去他拽袖子的那只小手。
而一旁的项逸等人,却统统心头震骇不已。
这小僮的实力,虽然不知比之吕布如何,但,绝对已经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之上。但面对着那个刘篌,竟然服帖如斯。只是刘篌微微露出一点不高兴的表情,不仅放弃了与他们的打斗,甚至就连已经到手的甘宁都放弃不要。
那么,以此推之……那个刘篌,又该有多强?
项逸转头望向吕布,却看见他,已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刘篌与元英,目光浑浊,似乎正在拼命地想些什么。
“甘大哥!”
孙策急忙冲到了甘宁身边,伸出手贴住了他的身体,随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看来,至少甘宁还活着。
但尽管如此,甘宁身上的伤势却没有像之前那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看起来,应该是伤得实在太重。之前元英如暴风骤雨般的轰击,加上最后自己那一招玉石俱焚的冰刃裂爆,能够留着命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山坡之下,曹操与袁绍军的交战还没有开始,但是曹操军的阵营内部,已经开始了最后的阵势安排与调动。
“嗯……还好刘备的部队,一直留在曹操军的最右翼……”
刘篌往山下望了一望,看见了那个刘字大旗依旧在曹操阵营的右端飘扬,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是再迟一会,两军已经开始了混战,又或者刘备被调到了其他的位置,那么此前所有的安排,都要前功尽弃了。
不过现在,正是开始的最佳时机。
“好了……现在……时候到了!”
刘篌微笑着高举右手,在空中虚虚画着一条条轨迹。而他指尖划过的地方,竟然在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道道亮金色的痕迹,再组合成为一个个奇怪的字体。
但是……却并不是任何人能够看懂的文字,似乎,只是杂乱无章的图案而已。
只有周瑜看到了那些字体之后,双目中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终究还是归于茫然。
如流水般洒下的金光,在空中淡淡悬浮着,随着刘篌右手眼花缭乱的挥动,不停地增多。
仅仅数息的时间,刘篌已经完成了那在虚空之中的比画。尽管夕阳仍在,但一个个亮金色的字体所散发出的光芒,仍然将所有人的脸庞照得透亮。
“好了……”
刘篌微微吐出一口气。尽管只是短短的时间,但他的额头之上,竟然已经冒出了细碎的汗珠。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也显得更为苍白了一些。
“先生……先生你还好吧?”
元英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刘篌的手,仰头关切地问道。
“没大碍,只是有些累了而已。”刘篌的声音里透着虚弱与疲劳,似乎方才在虚空之中写下那数十个亮金色大字,竟似已经透支了他全部的体力一般。
“你……做了什么?”
项逸皱着眉头,望着眼前依旧在空中悬浮着的数十个奇怪文字,沉声问道。
“呵……只是……一个阵眼而已。”
刘篌微微一笑道:“在你们到来之前,我已经在这周围的八个点上画上了符文。现在,你们脚下所处的土地,已经尽数被包纳在了我的阵势之中了。而且,不仅仅是你们,连同那里——”
刘篌伸手指向了远处正要开始接触的两方大军:“包括袁绍全军,与曹操军的本队,都已经被囊括在了其中。除了……刘备的那一支部队所处的地方啊!”
“阵势?”
项逸一愣,左右望了望,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迹象发生。
“没错,封绝杀阵。”刘篌淡淡笑着点了点头道。
“很厉害的名字嘛……那么,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呢?是无数的恶鬼自地上钻出,择人而噬,还是会有无数的天火自天上降下,把我们统统烧成灰烬?”
项逸冷笑了起来。眼前这个男人,尽管浑身充满了神秘,但是那么玄之又玄的东西,还是太难令人相信。
刘篌被项逸的话逗得蔚然一笑,摇了摇头,“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的手,是不能沾上血腥的。即便是用阵势杀人,也是一样。所以,我布下的这个阵势,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的攻击作用。”
“那怎么还起了那么一个名字?又是绝又是杀的?”
项逸哼了一声,以挑衅的目光望着刘篌。
“因为……处在这个阵势中的你们,必须开始杀戮了啊……”
刘篌轻轻抚弄着自己的长发,温然介绍了起来。
“说起来,这个阵是必须对群体的敌人才会发生效果的阵法呢。如果只是一个人,那么它是无论如何也困不住的。”
“但是……换言之,如果这个阵里所存在的人超过了两个,那么,所有人都不可能离开这片区域了。”
“不管你们是名动天下的武将也好,是智计卓绝的军师也好,哪怕有着暗曜的宿命,你们首先——依旧是人。你们需要食物,需要水源,才能生存下去。不过,很遗憾,这里是没有的呢……”
“所以,为了出阵,你们必须自相残杀。直到……余下了那唯一的一个胜利者为止,这个封绝杀阵,自然就会消失。”
“那么……开始吧。为了生存,为了继续活下去,让我看看,在这囊括了十五万人的封绝杀阵中,究竟……谁会是最后活下来的胜利者吧!”
刘篌脸上依旧挂着恬然的笑意,向着在场的众人微微一礼,随后领着小僮转身向着山岗之下走去。
“回来!”
项逸飞身向着刘篌冲去。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拦在这里。
“嗖”地一声,一杆羽箭自黄忠的手上飞出,抢在项逸的前面,直射刘篌的背心。
但,就在半途之中,那杆羽箭竟似撞上了什么东西一般,在空中崩成了碎片。
“对不起,忘了告诉你们了,这个封绝杀阵的外壁,就在我方才所站位置那里哦……”
刘篌行到一半,转过身来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如果撞上它,可是……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那么……尽情厮杀吧,我的……困兽们!”www.xiaoshuodaq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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