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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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正当元直无声地表达着自己对面前两人的鄙视之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闪现在屋内。
“……阎行?你怎么了!”项逸一愣,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阎行。冷漠的表情已经在他的脸上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与惶急。项逸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个如同冰一般的男人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小舞……小舞不见了!”阎行半跪在地上,头上的汗水潸潸留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依照他战斗时所表现出来的体力看来,这绝不是因为疲劳,而是惊慌。
“不见了?她原本在哪里等你的?”项逸紧紧皱起了眉头,伸手将阎行轻轻拽了起来。
“就在城西五里的一个小树林里,我告诉她,让她在那里等我,很快就回来……但是我回去之后她就……就不见了!”阎行惶然开口道,再也不见了原来那样的从容。
“竟然把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丢在城外?你长了脑子没有!”马超冲到了阎行面前,死死揪住了阎行的领子大声吼叫着。这一刻,他竟然莫名地如此愤怒。
“我……我……”阎行慌乱地自马超手中挣脱,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却还是停住了口。
“我们帮你去找。”项逸沉着脸提起了靠在墙边的霸王:“马超,元直和孔明留下,韦开跟我走。”
“等等!为什么我要留下?”马超听见项逸的话,一跃冲到了项逸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脸上满是不满:“就算他们不能骑马疾驰,但我可是武将啊!”
“你的颈伤还没好,乖乖留在城里歇着。”项逸一把推开了挡路的马超,转头向韦开道:“我和阎行先走,你去带上一千骑兵。如果是被羌人劫走的话……用得上。”
“等等!我说过了这个时候不可能有羌人出现,何况只是城外十里……而且,难道我们没有斥候么?”马超顿时感到自己之前的话受到了质疑。
“羌人不是你养的,你说不来就不来。”
项逸冷声答道,大踏步出了门。
马超看着远去的项逸和阎行,紧紧咬住了牙,随后狠狠一跺脚:“不管了,说什么我也要去!至少……也要弄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会有羌人出现!”
“等一等!”
马超正要出门,却被一声止住了动作。转头望去,开口的人竟然是孔明。
“干什么?想要我留下么?我可不会听你的!”马超扭过了头,继续向门外走去。
“不是不让你去。只不过……建议你再等上一会。你可以先去准备你的衣甲与兵器,然后再回来找我吧。”
孔明温和地对着马超道,随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相信我,那时当他们看到你的时候,一定会很开心的。”
片刻之间,项逸已经和阎行二人驰出了城北的那个巨大的城墙缺口。按着阎行的要求,项逸唤人为他准备了一匹战马。毕竟让他瞬闪着在前头带路,却是远不如骑马来得方便了。
项逸静静地勒下了马,停在原地等待着韦开带领骑兵赶来,而阎行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般,连同胯下的马一起在原地打转个不停,双眼不时焦急地望着城墙缺口。
“太慢了……为什么我们不能先走?”只约略等了一会不见踪影,阎行便按捺不住,张口问道。
“调兵总要些许时间。我只让他带了一千人,不会很慢。若是想更快,你可以直接瞬闪过去。不过你以为一个人就能找到对方的所在么?”项逸冷冰冰地望着阎行:“若是羌人大军袭来也罢,但若掳走小舞的人只有那么十来个,你一个人打算怎么在这广阔大地上找到他们?否则,你何必回来找我们?阎行,我对你很失望。尽管丢了你最爱的女人,但若是你自己都失了方寸,你还怎么把她救回来?”
阎行一怔,随后默默低下了脑袋。骤然生变,他确实是乱了方寸,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已经弄不明白了。
在阎行的脑海里经过了漫长的时间,韦开终于领着那一千骑兵自城内奔驰而来。望着身后的骑兵,阎行没有再说话,只是抽打着身下的战马,一个劲地向西驰去,留下项逸与韦开领着一千骑兵在身后苦苦追赶。
“孔明……你觉得这会是个陷阱么?”在几人离开后,元直托着腮想了半天,依旧没有答案,转头问向孔明。
“那你觉得呢?”孔明淡淡笑道:“为什么你觉得这‘有可能’是个陷阱?”
“因为我始终觉得阎行那个家伙的话里有破绽!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之前我就很奇怪,为什么韩遂的女儿之前连抛开父亲跟他走都不愿意,却会放弃了报仇,。而这一次……阎行居然连自己搜索都没有搜索,就想到了跑来向我们求援。以他的能力,即便在万军丛中击杀对方主将也是毫无问题的,为什么……却连救自己的女人都办不到?”元直满面苦恼与不得其解:“但是……我却想不通为什么!所以我觉得……这会是个陷阱。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表情,我却能看出那是真真正正的焦急与无奈,一丝一毫也做不得假的。所以……我不明白啊!”
“呵……那是因为你想错了方向吧,元直。”孔明此刻已经在一旁寻出了一套茶具,自己泡起了清茶来:“要尝尝么?我现在泡茶的功夫不错。”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我现在跟你说的,可是项逸有可能中陷阱的问题哦!”元直一脸没好气地瞪着孔明:“快说,我哪里方向错了!”
“你错就错在了,先就认定了阎行前后矛盾的说法里,哪一份是可信的而哪一份是不可信的。”孔明轻轻啜了一口茶,满意地笑了笑。
“你是说……放弃报仇是真的,而之前不愿意跟他走是假的?”凝眉思索了一阵,元直突然双眼一亮,大声道。
“没错……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么答案应该就很容易得出了吧?”孔明笑着做了一个赞许的手势:“那么,你现在知道原因了么?”
“知道了!”元直也笑了起来。一旦想通了关键环节,那么后面的结果也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我现在明白,他在隐瞒着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要隐瞒了。他的确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这个弱点而已。毕竟他现在也还没有把自己看成我们的同伴啊……”
孔明笑得像是很开心的样子:“是的。我就说过,只要一旦想通了开头的关节,那么答案就很容易得出了。现在……你可以来陪我喝一杯茶了么?”
五里的距离,不多时便到了。从远处看,那树林的确不大,只不过百丈方圆而已,而且西凉此处,原本就草木稀疏,所谓林子,也不过是稀稀落落的几棵树而已。
看着前面的林子,项逸缓缓抬起一只手,示意身后的骑兵停下,随后自己下了马向前查看着。
地上有散乱的马蹄印,但却并不多,看起来也不过十余骑而已。但出了树林之外,就不再是松软的土壤,马蹄印也消失无踪,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更往西边去了。
“更西……难道真的是羌人?”项逸紧紧皱起眉头,望向西边:“这个距离内应该依然有我们的斥候,不过……可能他们没有碰上这一股小部队,也可能是被猎杀了。总之,往西去吧。队伍散开,扩大搜索的范围!”
“是!”韦开答应了一声,随即指挥着骑兵们西向进发,二十人一小队,千名骑兵分为了五十个小队,纷纷散开,向四周探去。
“我现在可以出发了么?”孔明正和元直二人悠闲地品着茶,马超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样去他们就会有惊喜么?”
“还要再稍等一下。”孔明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打量着面前的马超。
马超此刻已经是全副的武装打扮,狮盔兽带,银甲白袍,因为此前自己的长矛在与阎行的那一战中折断,所以此刻只提了柄近卫军的普通长枪作为替代。然而整个人却骤然散发出了浓浓的英武气息
——不是英俊,而是英武。白色的衣甲完美地衬托出了他白皙的肤色,华美而鲜艳。而狰狞的狮盔与兽带又削去了他身上的一丝稚气,代之以几分彪悍与铁血。
“真是人如锦绣啊……”孔明轻笑着赞叹道:“西凉锦马超,这个名号如何?”
“人如锦绣,锦马超……好名字!”元直也抚掌大笑道:“孔明,你的确是识人解语,非比寻常!这小子,当得起这个称呼。”
马超骤一被如此夸赞,还是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不过马上就反应起了原本的目的:“还要等,还要等什么?”
“等他去调兵。”孔明意味深长地看了元直一眼:“尽管平时的训练与战时的指挥都是交给韦开的,但是你可别告诉我,你和项逸二人连调兵的权力都没有。要是那样的话,这支军队就真成了他的了。”
“呵……当然不可能那么傻了。不过……你觉得那一千人还不够么?”元直站起身来,奇怪地问道。
“当然是不够的……”孔明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我需要你除了留下城防必备的兵力之外,把所有的部队都带走。”
“除了城防必备的兵力之外……所有部队!?”元直被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那么多人,难道是打仗么!”
“没错……的确是要打仗了。”孔明站起了身来,走向门外:“而且,是大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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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十余人的小股羌人,那我们应该就可以解决。但若是……人数更多……”项逸与阎行一道驰去,身后跟着二十名近卫军的骑兵。他转过头对阎行大声道:“那样的话,我们只要找到他们的位置就可以了。你应该可以独自进到他们的部队正中把小舞救出来吧?”
“我……”阎行咬了咬牙,面上显出了痛苦之色:“不行……我做不到。”
“做不到?”项逸对着马臀抽了一鞭,皱眉讶道:“为什么?你打算刺杀阎行的那一次,不是一样潜入进了韩遂的居室么?为什么这一次却不行?”
阎行叹了口气,似乎正在犹豫,但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我……能进去,但是出不来。我的瞬闪有重量的限制,除了我自己以外,与我一起闪耀的物体不能超过自身体重的一成……”
阎行身材并不高,相反却瘦削得很,整个人不过在一百一二十斤左右。而若是十分之一的重量的话,那也不过是十多斤的重量而已。除去衣物兵器,至多也就是带上一个小婴儿而已。而小舞,显然不可能还是个婴儿。
这也是难怪,阎行一直不着甲胄,还仅仅选了一柄匕首作为武器的原因了。项逸本就奇怪阎行为什么始终抱着他那柄匕首不放。尽管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但配上阎行瞬闪的能力,有些场合选择一柄长兵器还是要比匕首的杀伤力大得多了。可是……阎行若是拿上把稍微长点的兵器,只怕就要超重了。
项逸终于明白了阎行此前说出那些前后矛盾之语的原因。小舞并非不愿意离开父亲,只是阎行没有那个能力带着她逃走而已。
项逸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悦:“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你此前却一直故意瞒着我们?”
阎行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没有安全感。若不是为了救小舞,我此刻也不会把这个弱点说出来。否则……任何人都可能将小舞作为我的威胁,就像韩遂当年做的一样。”
“既然不放心,那又何必加入我们?”项逸冷哼一声,不再看阎行,而是望着前方,又狠狠抽了一记马鞭。加快了前进的速度:“现在我们既然知道了,那你肯定会担心我们会不会哪一天再用她来威胁你吧?这次帮你救出她之后,你可以带着她走。任何地方,只要你想去。”
阎行张了张嘴,却是没再说什么,也向着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跟随在项逸的马后疾驰而去。
“什么?你也要去?”马超皱眉望着面前的孔明:“你……你会骑马么?”
“只是让它跑起来的话,还是会的。”孔明微微一笑,答道:“若不是为了留下一个人在城里守城与照应,连元直都可能跟我一起去呢。既然是要打仗,怎么能没有一个军师呢?”
“为什么……一定会打仗?本来不是只要找人的么?”
“因为我说的。”孔明脚踩马镫,轻轻一翻身便飞上了马鞍。看他的样子,绝不仅仅是“让它跑起来”的程度了。
“那么,我走了。虽然城里可能没什么大事,但必要的措施还是要做的。”孔明向着元直点了点头道。
还保持着完整建制的一万近卫军被孔明点了出来,连同剩余的六千多骑兵一起,踏上了西行的道路。
快马疾驰之下,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五十个小队也已经分散了开来。根据林间所看到的蹄印数目来看,无论是哪一个小队找到了小舞,都有足够的实力杀光那批劫走小舞的人。
而阎行却依然焦急异常。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落在了一群不明身份的男人手里……如果发生了什么……
前面的项逸突然抬起了手,勒住了马。阎行连同身后的二十名骑兵也纷纷减速停下,疑惑地看着项逸。
“怎么?”阎行不明白为什么项逸突然招呼众人停下,开口问道。
“噤声,听!”项逸猛一摆手制止了阎行的话,闭目凝神倾听着前方传来的响声。
前方隐隐有着雷鸣般的马蹄声传来,还间或夹带着声声喊杀。
“有人在……交战?”阎行皱眉道:“……为什么会这样?这里怎么还可能出现两个互相交战的势力?”
“不管怎样,先往那个方向去看看再说。不出所料的话,你的小舞一定在两方其中之一吧。我们骑马继续向前,你先赶去侦察一下。”项逸说完,纵马来到了阎行身边,伸手牵过了他的缰绳。
“会在那里么?”阎行顿时激动了起来,然后一次闪耀,出现在了二十丈远的距离之处。然后下一刻,再次消失,又前进了二十丈。不出数息,他已经远去得看不到了。
“真的很快呢……”项逸看着阎行在自己面前一步步消失在远方,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我们也前进!”项逸回首招呼了一下身后的骑兵,打马驰向阎行远去的方向。
“到底是……什么人在交战……真的很想马上知道啊!”
随着项逸等人的继续前进,前方的叫战声已经越来越清晰,隐约也可以看见了大群的人马,这时阎行也自前方出现,只是几下瞬闪,便回到了众人身边,自己的马背上。
“什么人?多少?”项逸一待阎行坐回自己的马背上,便开口问道。
“一边是羌人,大概有一万五千左右。另一边……不知道。看起来是异族,但却似乎并不是羌人那般的游牧部落,五千人左右。”
阎行的回答让项逸一愣。也同样是异族,却并不是游牧民族……那这凉州一地,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势力?
“先过去再说吧!不论其他的小队有没有找到小舞,他们应该也会发现,汇聚到这里的。”
快马奔驰之下,不多时已经接近了远方的战团,项逸这时才看清了面前的局势。
广阔的平原足以容纳大批的人马,两方相差悬殊的人马此刻却不能称之为厮杀,而是一方几乎在完全地被动挨打。
阎行所说兵力较少的一方正被总数约一万五千人的羌骑兵重重包围在中央,不停地围绕着他们大声呼喝着射出羽箭。
中央的五千人的确如阎行所说,并不是游牧民族。他们的骑兵很少,大约只有不到一百多人,而构成部队的主力却是占据绝大部分的重步兵。他们的阵势里甚至连弓箭手都没有,只能完全被动地承受着羌人弓骑兵的羽箭洗礼。
但他们的重步兵却强横得令人吃惊。巨大的半身盾,看起来是个有半人高的半圆柱体,保护从膝盖到颈部的大部份要害。而成队的步兵拥簇在一起,将盾牌或举在头顶,或掩护四周,组成了数十个巨大的盒子状的阵列。羌人的弓箭虽然如雨般洒落,却很难给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同时,他们的士气与意志力也坚强得可怕,就算偶尔有羽箭透过盒子阵的缝隙射入内部,中箭的人也不会四散奔逃。一旦有人倒下,马上就会有新的同伴补上。
一杆大旗高高飘扬在那五千人正中,旗上是一只雄健傲视的金色苍鹰。
“虽然正像缩头乌龟一样挨打,但却是一支很耐打的乌龟呢。”项逸看着面前的战况,转头向着阎行道:“但他们同样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羌人这样的骑射攻击,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要羌人慢慢这样磨下去,这五千人终究是跑不掉的。”
此刻,远方身后已经开始不断地有近卫骑兵的小队陆续赶来,看起来应该都是被这里的喊杀声所吸引而来的。
“怎样?找到了没有?”每见到一个骑兵小队,阎行都会急切地冲上前去询问,但得到的却都是否定的答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随着骑兵小队到达得越来越多,阎行也开始越来越急躁起来。每出现一个小队,也就意味着找到小舞的几率越来越小。
“别心急。”项逸看出了阎行的情绪:“越往后到达的,也就越有可能找到小舞。掳走小舞的人会逃跑,会反击。骑兵小队来到这里的时间越长,正说明他们越有可能发现了这群人。”
项逸正说着,阎行却突然望向了他的身侧,然后双眼中同时燃烧起了杀意与惊喜……
转头望去,正有十余骑仓皇地向着战场冲来,其中一名骑士的马背上,正绑着一名白衣女子,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身形相貌。而一支骑兵小队正死死地吊在他们的身后,拼命追赶着前面的羌骑。
但这两支队伍出现的方位,却与他们相差甚远。即便项逸此刻纵马奔驰,自侧面追赶那十余骑,却也来不及赶上他们了。
不过项逸却是丝毫没有担心,而是笑着转头对阎行道:“那就是你的小舞吧?该你上阵了。”
项逸刚转回头开口,却发现阎行已经轻咤一声自马背上消失,在空中几个闪耀,转瞬间已经离开他百丈距离。
“真是心急呢……”项逸淡淡一笑,随即便看着阎行远去向那十余骑士。
阎行全速瞬闪前进的速度,比奔马快过了何止数倍。不片刻,他已经自斜刺里冲到了那十余骑士身边。他们都披散着头发,衣作左衽,耳朵上带着硕大的铜环,果然都是羌人。
“羌人……又是羌人……”阎行的眼睛顷刻间已经充满了血丝,远远望去犹如长了一双红瞳一般。而那些羌人看见阎行在老远处破空而来,一隐一现便越过二十丈的距离,早已惊得呆了。
“你们都要死!”阎行低低吼了一声,手中匕首一抖,闪至了一个羌人身后,轻轻划过他的咽喉,就见那羌人已经咽喉狂喷鲜血,手捂着咽喉瞪着眼睛跌落马下。
而阎行却没有再度闪开,而是就势落下,负手站立在马鞍之上,身形随着奔驰中的战马而颠簸不停,上下起伏。
他的衣角被疾风吹起,在空中飘摇不定。他手中的匕首依旧在不停地滴下血珠,在风中散落开来。他低垂的头与透出凶光的双目,让周围所有的羌人都发自内心地恐惧起来。
那白衣少女被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横架在其中一名羌骑的马背之上,她的眼神中却丝毫没有惊恐与惶急,只是定定地望向阎行,其中竟似还有几分笑意: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是数息时间,十余名羌骑都已发出着嘶嘶的气管破裂声跌落在马下。他们手中疯狂挥舞的兵刃根本碰不到阎行的衣角,但阎行每一次瞬闪,都能轻易地将匕首送入他们的咽喉。
然后,阎行轻轻割开了捆住少女手脚的绳索,拔出了堵住她嘴巴的破布,打横将她一把抱在了怀中。
此时,身后原本正在追击着这十余骑羌人的近卫骑兵小队也已经赶到,团团护住了阎行与他手中的小舞。
“小舞,你没事吧……”阎行对着小舞的时候,脸上却是他从未显露过的温柔,连语声都变得无比柔和。
“嗯,小舞没事的哦!”小舞轻轻笑了笑,把头埋进了阎行的胸膛:“这些……都是什么人哦?”
“是那个项逸的部下,他现在也已经是我的……主公了。”阎行心头一块大石已经落了地,宠溺地拍了拍小舞的脑袋:“走吧,我们去见他。”
“这……这就是小舞……!?”当阎行在近卫骑兵的簇拥下来到面前时,项逸已经死死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怀中的女孩,脸上露出了无比古怪的表情。
“怎么了?”阎行瞅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对么?”
“不,没什么……如你所言,她的确很漂亮……总之,你喜欢就行了”项逸努力压抑着自己脸上那怪异的表情,扭过头不再去看他:“现在你的小舞已经救出来了,可以放心了么?面前的这些羌人……看起来像是追击这群不知道什么来路的部队才来到这里的。那群骑兵,应该就是他们的斥候吧?按我的猜测,他们应该是为了猎杀我们的斥候,才被派到离西平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小舞并掳走她,应该也只是顺手而已。”
“那么,你打算拿这些羌人怎么办?”阎行脸上一阵抽动,死死盯着面前正绕着中央五千不明身份的士兵狂呼驰骋,不停射出羽箭的羌骑兵。

此时,韦开也领着一个小队的二十名骑兵赶到了战场边缘,刚好听见了项逸与阎行的对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你应该听过吧?我想见见那支部队的指挥官。”项逸也望着面前的羌骑,冷笑道:“至于那些羌人……既然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耀武扬威,那就应该有自己的觉悟了。”
“现在么?”阎行突然皱起了眉头:“虽然我也很想现在就冲过去杀上一场,但是……”
他望了望怀中的小舞,脸上现出了为难之色。
“让我们的骑兵送她回去吧。”项逸扭过头,不敢看他怀中的小舞:“路上不会再有大股部队了,一千人,要护送她回西平一定是足够了。反正他们也追不上这些弓骑兵,不如让他们先回西平,再引大军过来好了。然后……”
“然后,我们两个人一起去闯阵吧!”
“等等!就两个人?”韦开越听越不对劲,直到项逸说出要和阎行二人独自闯阵的时候,才大惊着打断他:“对面可是有一万五千弓骑兵啊!你们……就你们两个人去怎么可以!”
项逸淡淡地摆了摆手:“没关系,相信我吧。只要你把小舞安全地送回西平,再带上大部队来就好了。虽然我们要杀光这一万五千人是绝不可能的,但若只是突破这包围圈,那倒还没什么问题。”
韦开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以自己的身份,还是不好对项逸的决定多做干涉吧。
阎行迟疑着想了一想,又望向怀中的小舞,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用管小舞的哦!阎行想要去战斗就去战斗哦!小舞不会给阎行添麻烦的哦!”小舞望着阎行笑了一笑道。
每句话都要带上个哦字么……项逸无语地摸了摸鼻子,额头上流下了一滴汗珠。
“那好吧……我会尽快回城去找小舞的。”阎行凑过脸去亲了亲小舞的脸蛋,把她放在了一名近卫骑兵的身后。
“嗯!说话要算话的哦!小舞会乖乖地等阎行回来哦!”小舞笑得灿烂无比,冲着阎行挥了挥手,便被那名近卫骑兵载着向西平的方向驰去。
“放心吧。我的骑兵不会有问题的。”看着阎行依旧扭着头痴痴望着小舞远去的背影,项逸忍不住拍了拍他:“要杀人之前,应该摈除那些杂乱的心思吧?”
“已经摈除了。”阎行扭过了头,目光已经再度变回了原来的冷漠森然。不再是小舞被掳走时的那样惊慌失措,也不再是寻回小舞时的温柔宠溺。
“很好,那么就……去吧!”
……
原本在五千不明异族周边驰骋盘旋的羌骑们早已发现了战场周边零星出现的队伍,但由于不明底细,却一直没有上前主动发起攻击。而现在,他们却惊讶地看见大部分的骑兵都已经撤走,却只有两骑脱离了队伍,向他们冲击了过来。
弓骑兵参与战斗的模式,本就应该是保持与对方的距离,并不停发射弓箭以造成杀伤。但此刻看见对手只有区区的两人,原本嗜血凶残的羌骑们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性子,纷纷策马迎了上来。
“他们居然主动迎上来了……要不要比试一下?”项逸双目中投射出兴奋的目光,嘴角泛出一丝微笑。
“怎么比?”阎行面无表情地望着迎面而来的羌人弓骑兵,缓缓自腰间抽出了他的匕首。
项逸伸出手指了指对面阵中矗立着的金鹰战旗,对着阎行道:“很简单,不计杀人数,先抵达中央鹰旗之下者胜,如何?”
“那不必比了。”阎行淡淡一笑。以他的瞬闪,不过数息之间就可以抵达那面鹰旗。
项逸自然知道他所指何意:“我还没说完呢。以身下马为记,马至者方为胜,如何?”
“这样还算公平。”阎行点了点头,此刻,对面杀来的骑兵已经离他们不足十丈。
“开始吧!”项逸说完,随后便怒吼一声,手中霸王已经绞入了羌骑群中。
这一批冲过来的羌骑,不过五十余人。在他们看来,以这样的人数要杀掉面前区区两人实在太容易不过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在接触之前射出羽箭,而是拔出了身上的马刀,在头顶挥舞着扑上前来。
但,他们很快就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
项逸只不过是随手挥洒,霸王的枪尖便在他的面前舞出了点点枪花。就如同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面由一个个枪头所组成的墙壁,只要撞上这堵墙的羌骑,无一例外地都浑身飙射着血雨飞落马下。相比一般长枪,霸王所造成的创口要大上了三倍还不止。若是被击中的是手臂这样的地方,甚至会轻松地直接将整条手臂都自身躯上击断。
而阎行那一边的情景却截然不同。对于阎行的马来说,它的前进道路上根本没有什么阻碍。阎行几乎已经不再留在它的身上,而是身体不停地在空中闪现隐没着。每一次出现,他手中的匕首都会带走一条羌骑的生命。除了杀人之外,他只需要偶尔地再次回到自己的坐骑之上,略微调整它前进的方向而已。
五十羌骑,竟是丝毫没有能够阻挡得了二人一分一毫的时间。
羌人们此刻才发现了,冲来的二人竟然都是那么的——强!
这时,如雨般的箭矢才开始纷纷向着二人落下。
羌人以游牧为生,几乎是全民皆兵。他们的男子在学会走路之前,就已经懂得了骑马。他们的人生中,骑在马背上的时间甚至要远远长过走路的时间。即便是在颠簸不停的马背上,他们一样也能射出精准异常的弓箭。
飞蝗般的箭矢,在那一瞬间甚至差点要盖过了天上洒落的阳光。然而即便是这般密集的箭雨,依旧对项逸无可奈何。随意地挥动着长枪,项逸便在自己的身边造就了一个稳如磐石的障壁。长枪每一次挥动,都会磕飞数十根射向项逸的羽箭。无论角度多么刁钻,无论力道多么沉重,无论速度多么迅疾,那些羽箭始终都只会在与长枪的碰撞中崩飞出去,带着无奈插落在地上。
而对于阎行来说,却比项逸要麻烦得多了。手里仅仅握着一柄匕首的他,即便能够格挡开射向他的箭矢,也绝对没有可能将他与胯下坐骑一并笼罩在防御圈之中。
仅仅是一波箭雨,便令阎行的坐骑哀声长嘶着撞倒在地上,带着惯性在地上滑出了数丈之远。
但,只有坐骑而已。
就在箭雨及身的一瞬间,阎行已经一个瞬闪脱离了箭雨笼罩的范围之外,随后在空中闪现数下,已经突入了羌骑大队人马之中。
利刃再次痛饮鲜血,一遍遍地割喉而过。阎行的攻击其实非常的简单,只是一次瞬闪闪至对方的死角,然后轻松地以匕首划过对方的要害而已。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攻击,却没有一个羌骑能够躲过。
因为快。阎行那已超越了“速度”这个概念的快。
在阎行不停闪现隐没着身形,每一击都带走一个羌骑生命的同时,项逸也冲入了羌骑的队伍中。
此前,面对着项逸二人这一面的羌骑已经发射了上千支羽箭,但却连给二人造成一点点的伤害都没有做到。再加上此前的五十余骑被轻易屠尽,面前的羌人此刻已有了些胆寒。
这样的人,还是人力能够抗衡的么?
正在犹豫间,项逸已经如一团旋风般杀入了羌骑兵之中。
长枪霸王在项逸的手中出神入化,每一次挥动都会收割走数条生命,卷起一蓬血雨。有很多的羌骑甚至此时手中还握着弓箭,来不及将腰间的马刀抽出,便被长枪重重捅入体内,甩飞出去。
长逾二尺的枪尖,配上接近手掌的厚度,完全可以当做长刀,甚至斧头来使用了。在这样的混战之中,横扫的效果要远远大于刺击。而仅仅经历了数场实战,此刻的项逸已经早已超越了虎牢关城头那时的实力。
即便是在西京事变当夜与项逸交手的吕布,此刻看到项逸在羌骑兵人丛中的疯狂屠杀,也会惊叹一声他的成长之快吧。
若是从高空向下看去,阎行是以点的形式向着羌骑包围圈中前进,每一次瞬闪,都会向着前方推进十余丈,并且带走数条羌兵的生命,随后,再出现在下一点的位置上。而项逸,则是以一条笔直的直线,直直突向中央的鹰旗,在他的身后,只留下一条红色的血路,与片片失去完整的尸体。
尽管项逸杀掉的羌骑已经远远超越了阎行,但毕竟速度还是要差上不止一筹。当阎行已经几乎突破了那一层羌骑兵的包围时,项逸却只在重重围困之中前进了一半而已。
“不够……这样的速度还不够!还要再快!”
项逸眼看着阎行已经堪堪要突破封锁进入了包围圈的内层,咬了咬牙,一枪挑起了欺进他身侧的一名羌骑,甩手丢进了人群,随后纵身跃了起来。
纵使杀人的速度跟上了,但前方倒下的羌骑和他们的战马依旧是项逸前进的阻碍。在这种情况下,项逸的突击也不能做到全速。
那么……就放弃战马好了!
项逸自马身上高高跃起,手中长枪在空中再度横扫挥过,数枚首级飞上天空,人则已向前跃出一丈。
“这家伙是傻瓜么?”这是周围羌骑心中的想法。在重重骑兵包围中自己弃马,这不啻于自己找死了。
然而项逸下面的动作却大出他们的所料。正当他快要落地之时,项逸已经猛力挥动长枪,插向……地面!
锋利的枪尖轻易插入了土壤,而原本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的项逸,此刻却将整个人的重量一起压在了霸王之上。陨铁的枪身吃了这一记重压,顿时向下弯了一弯,随后便像弓矢一般将项逸弹射出去。
而被长枪弹射而出之时,项逸也握紧了霸王,连同这长枪一起向前飞射而出。
以霸王枪身的强硬与韧性,即便只是轻微的弯曲,也赋予了项逸极大的速度。仅仅这么一撑一弹,项逸已经飙飞而出十余丈。而就在他自无数羌骑头顶划过的同时,他自空中一枪挑中一名羌骑的首级,将它整个击爆开来,白花花的脑浆洒落一地。
就这么几起几落,项逸便已到达了羌骑包围圈的内侧边缘,这速度,竟然不逊色于阎行。
“&(……%#@!”一名羌骑以羌语大吼了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迎向项逸。他的耳朵上挂着的却并非余者那般的铜环,而是金光闪烁的金环。
“滚下去!”项逸怒咤一声,以霸王的枪尾自空中点出,重重撞中那羌骑的心窝,将他击得狂喷鲜血,翻滚着横飞出去,胸膛软软陷入,已是必死无疑。而与此同时,那羌骑手中的弯刀却也在项逸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半深不浅的血痕。
而项逸则借机落在那名羌骑的马背之上,没有半分迟疑,双腿一夹马腹,向着前方的异族军阵冲去。身后箭雨再度纷纷落下,却依旧在霸王舞出的暴风中纷纷坠落。
此刻,阎行早已抵达了羌骑的阵线内侧,同样抢上了一匹羌人的战马向着内侧鹰旗奔驰而去。这是按着两人的约定,必定要人马齐到,才算胜者。
已经领先了项逸十余丈的距离,而羌骑与异族军队之间,原本也不过五十丈而已。
“怎么可能输给你!”项逸冷哼一声,整个人伏低在了马背上,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便随着马的疾驰而上下颠簸着,两者之间完全同步,竟似整个人都与马合为了一体一般。
而那战马身上的负担虽然要远远重于阎行胯下坐骑,但速度却依旧远远快过了它,四蹄翻动如飞,转瞬间已经感上了数丈的差距。
“阎行……你虽然强横,但毕竟只是靠着天赋的异能而已。身为韩遂步兵里的小卒,你此前又能有多少机会骑马?何况我身下的这匹战马,还是自羌人头领手中夺来,更是要优于你的坐骑了。”
“那么,就看这数十丈的距离里,你会否被我超越吧!”
项逸凛然一笑,看着自己与阎行之间的差距渐渐减小,却突然看见正对他们的那个小方盒阵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数名士兵双目闪动着凶光朝他们望来。他们每人手中都紧握着一杆粗长沉重的标枪,扬手便要向着项逸投掷而出。
“是友非敌!”项逸此刻才想起,这阵中的异族军队自然根本不晓得他们的想法,面对这不知来意的两骑,当然是要先行攻击才是,立即大吼了一声。
项逸运足中气的这一声,几乎响彻了整个战场,不仅是面前的这数名士兵,只怕连包围在四周外侧的羌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了。但……眼前这些士兵,能听得懂他说的话么?
项逸话音刚落,自一个个盒装方阵拥簇着的鹰旗之下,也传来了一个高亢激昂的男子声音。但是他所操的语言却也同样不是项逸所能听懂的。并非汉语,甚至也并非羌语。
那声音一响起,项逸便看见面前那数名士兵已经面色一缓,收住了脚步。
但却还是太迟了一些,那数杆标枪,却已经掷了出手,在长空中带着尖啸射向项逸。
尽管与项逸之间还隔着十余丈的距离,但那标枪的去势却依旧迅猛如雷,无论是速度或是力道,都远远超过了羌骑的弓箭。
若是项逸此刻跃身躲过,那自然是不难。但此刻他已经闯过了羌骑的包围阵,胯下坐骑若是被标枪射死,必然便来不及再夺马赶到鹰旗之下了。
“不能动!”项逸咬了咬牙,死死盯住了向着他射来的标枪。
长枪一磕一碰,两杆标枪便被弹得高高飞起。而余下的两杆枪则穿过了霸王的枪影,直直扎向项逸的前胸和小腹。
“好准!”项逸一凝眉,左手探出,硬生生在空中截停了刺向小腹的那杆标枪,随后反手一撩,架上了射向前胸的那杆标枪。
原本的射击轨迹被扭转,标枪斜斜擦着项逸的鬓角刺过,重重插落在他身后数丈的土地上。
“好强……这还只是几个人的投掷而已。若是一个方阵一起掷出标枪,那该是什么样的声势?”项逸暗暗咋舌,马势却一刻不停,依旧向着中央鹰旗疾驰而去。
“难怪那些羌骑只能远远围绕着放箭,却始终不敢突入进来。若不是标枪不能及远,那即便是有着三倍人数的羌骑,只怕在这支部队面前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啊……”
六十个小方阵围绕在鹰旗四周组成那方盒一般的阵势,中间还是留有一定的空隙。而项逸和阎行,则正是在这空隙中穿行着。眼见鹰旗就要抵达,而项逸却还差着阎行两丈左右的距离。
“给我起来!”看见阎行也与自己一样伏低了身体,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鹰旗,项逸大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将整头战马自地上凭空带起,向着那鹰旗高高跃去。
伏低身体的阎行只感到面前一黑,抬头向上,却只看见了一片遮挡住头顶整片阳光的黑影。
项逸连同胯下战马,竟然就这么自平地跃起了两丈多高,五丈多远,自阎行头顶跃过,落在了鹰旗之前。
项逸扭过头,望向身后的阎行,巍然一笑:
“我胜了。”
“哼……”阎行冷冷一哼,也勒住了马,扭过了头去。
那鹰旗之下,立着一名高大雄壮的男子。他带着一顶纯钢的头盔,头顶的正中部位自前额到后脑都插着长长的鲜红冠缨,而且,并不像中原那般散落垂下,而是笔直竖立在头顶。
他身上的盔甲则是类似于明光铠的板甲,晶亮闪耀,但只包括了躯干至肩部位的防护,手臂和下身则都是空荡荡一片,右手紧握着一杆标枪,腰间则是斜插着一柄短剑,看那剑鞘的长度,不过二尺左右。
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高鼻深目,身材粗壮而高大,额前头盔之下露出一缕卷曲的棕色头发。他的皮肤白而粗糙,双眼中始终凝聚着一股含而不发的豪迈之气,正威风凌凌地望着面前的项逸与阎行二人。
“来者何人!”
那粗豪男子望了望项逸与阎行,开口问道。即便此刻普通说话,他也是声如洪钟,大得像是在吵架一般。但他的口音,却是再正宗不过的汉话。
难怪自己方才喊出那一声是友非敌之后,这男子马上便传下了号令,阻止了部下的攻击。项逸这么想着,缓缓开口道:“我们都是汉人,看见贵部被羌人围攻,这才加以援手,顺便来看一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此刻看来,似乎贵部也并非汉人吧……”
那粗豪男子闻言一扬眉,哈哈大笑一声:“你看我的长相不像是汉人吧?不过……说我是汉人倒也没什么不可以。我在汉地生活的日子,倒是比在别的地方久得多了。说起来,你们两人的武力倒还都是不错,居然能硬生生突入这重重包围之中。不过……难道你们就不怕出不去了么?”
“要想出去,那却太简单了。只不过要将这数千大军也带走,只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项逸笑了笑,转头望向身周的方阵。
“再多的箭也总有射完的时候,等到那个时候,羌人迟早会发动冲锋的。列成龟甲阵之后,他们箭雨的伤害基本就可以无视了。正面硬憾,我们的步兵不会输给任何对手!”那粗豪男子伸出手拍了拍项逸的肩膀:“等着看吧,估计最多再过上一刻,他们就要开始冲锋了!”
“是么?”项逸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抱着这个念头的话,那么或许我带来的是个坏消息了……”
“坏消息?”那汉子一愣,随后放声大笑起来:“难道说那些羌人增兵了?那有什么关系?一万也罢,两万也罢,让他们尽量放马过来吧!大秦的士兵从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他们在哪里!”
“如果真是那样倒也无妨了……”项逸苦笑了一下道:“只不过……我在他们包围圈的外围发现了不少空着的驮马,和它们身上装着的……羽箭。”
“呃?……咳咳!”粗豪汉子笑到半截,突然卡住了,呛得他弯下腰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才抬起头来,满面苦笑:“有很多箭么?我说怎么搞的,他们居然已经持续攻击了半个时辰,还保持着原来的密度和速度。若是这样下去,我们的士兵即便不被射死,也要在这里被活生生的困死了!难道……难道又会是一次卡莱?”
“不过……”他奇怪地望了项逸一眼,随后放声大笑起来:“你们居然明知对方有充足的弓箭储备,为什么还往这死地里冲,难道……你们竟然是两个白痴么?”
“竟然说我们是白痴……”项逸顿时无语地望了望面前的这个大汉,看着他面上那灿烂洋溢的笑容,竟然有了一拳打上去的冲动:“我们只是两个人而已,你可是领着五千多部下的啊。现在还能笑得那么开心,真要说白痴的话,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什么?”那大汉冲着项逸翻了翻眼睛:“即便是身在逆境当中,也能够具有放声大笑的勇气,这正是真正的勇士才能具备的情操啊!你们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能理解,亏我之前还把你们想成了两个勇士……”
“在逆境中放声大笑,听起来似乎是很有气魄的样子,为什么在你身上就显得那么愚蠢呢……”
项逸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就是这几句话的功夫,却已经让那粗豪大汉与他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回去传信,我们的部队马上就会赶到。里应外合之下,那些羌人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是,你刚才说你们是来自哪里?大……大秦?”项逸先是大概知会了一下那大汉现在的情况,随后想起他所说的那两个字,奇怪地问道。
“没错啊,就是大秦。难道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么?”那粗豪大汉仿佛看见了什么怪异的生物一样直愣愣地望向项逸:“那可是疆域与国力都不输于汉朝的,极西之地的庞大帝国啊!”
“没有。我只知道战国七雄之一,最后统一了天下的那个大秦。不过它好像已经覆灭了的样子……”项逸摇了摇头道:“而你们说的那个大秦,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果然……”那大汉向着项逸投以一束同情的目光,随即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没关系,虽然你只是个一勇之夫,但我不会歧视你的……我一直认为,受到教育的多寡并不能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而即便是一个没有知识的人,也一样可以拥有高尚的美德……”
望着那大汉亲切的笑容,项逸却用力咬了咬自己的牙齿,才压抑住了自己内心那股暴力的冲动。
“对了,我还没有请教你们的姓名呢!处于礼貌,我应该先向你们通报我的名字了。共和国年代,萨姆尼特战争中的英雄,执政官德西乌斯的后代——吾名为:庞飒·德西乌斯!(Pansa Decius)”
那大汉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昂首挺胸地自我介绍道。
“庞飒·德西乌斯?好奇怪的名字?”项逸看着面前这奇怪的家伙:“你们那个大秦国的人,名字都那么长么?”
“说起来,其实我倒是在大汉的土地上生活的时间更长一点呢!”这个白痴一般的大汉又嘿嘿笑了起来:“我的祖辈可是在西凉扎根了两百多年了哦!而我离开西凉回到大秦,也不过只有区区十年而已。所以我还有一个汉话的名字,如果嫌长的话,你们也可以那样叫我好了。”
“——庞德,庞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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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庞德写成了……不会有人打我吧……】www.xiaoshuodaq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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