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易子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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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来,王明儒就将其弟王明鼎叫到身边交代他率领族人改道南京,那是江淮军的驻地。(网友手打文字更新www.xiaoshuodaquan.com)王明鼎心下诧异,但心知王明儒才智见识、眼光谋略远在自己之上,也不多问,点头应允。风帅又命八名黑衣人随行护送。并赠王明鼎一枚令牌,嘱其到了南京,将令牌交予城守,自然有人接待、安置。王明儒见风帅如此看重,心中感激不已。
送走了族人,众人摘下面纱,王明儒见跟随风帅而来的十人个个龙行虎步,面容彪悍。心中暗赞:“好壮士!”
“明儒兄,你看我这将士如何?”风帅问道。
王明儒想起昨晚的情景,心中有感,朗声说道:“来去如疾风,箭雨如覆云,真神人也!”
风帅哈哈大笑:“明儒兄好批语,他们是本帅的贴身侍卫,并上护送你族人的八人,合计一十八人,个个膂力惊人,箭术精准,在江淮军中人称“风云十八骑”!”
王明儒连连点头,心中赞叹不已。
风帅体恤王明儒体弱,也不催马,只与王明儒并肩缓步而行,谈天说地,批古论今,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琴棋书画、易数八卦、军事建筑……,无所不谈,好不畅快。王明儒心中骇然,他自诩才智过人,学识博杂,未曾想那风帅胸中所学竟似不在自己之下。骇然之余也颇庆幸,当初他决定投靠江淮军一是摄于风帅威势,二是感其恩德。这才屈身奉风帅为主。若非如此,读书之人最重气节,他堂堂金华书圣,当代大儒怎会明珠暗投,舍身为贼?却不想今日一谈,只觉风帅言谈举止、学识气度,无不超人一等,心中折服,自此方才死心塌地追随风帅。
行不多时,远远看见前方有一村落,有袅袅炊烟升起,风帅举起马鞭,指着炊烟说道:“那里有户人家,我们过去歇歇脚吧。”一行人快马加鞭,片刻间就来到村前,进了村子,放缓马速,朝那炊烟升起的地方找去。
来到一户人家院前,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两间破破烂烂的茅草房,土垒的院墙因风吹雨淋,已倒塌的一半,已经烂得发黑的院门虚掩着。
众人将马拴好,进了茅草屋,只见屋内有一男一女,都瘦得皮包骨头一样,女的正在灶旁烧锅,旁边的草垛堆起老高,满满的一锅水,已微微冒出气泡;男的蹲在地上,手拿一把尖刀按在磨刀石上来回的磨,刀刃磨得雪亮。此时二人都抬起头来,看着风帅等人,眼神中满是惊慌。(网友手打文字更新www.xiaoshuodaquan.com)
王明儒上前一步,说道:“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这里,在此歇息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那男人站起身来,呐呐说道:“各位大……大爷……今年发……大水,庄稼都……都被冲跨了,南……南边又在打仗,家里……家里的那点粮食……也被征……征了军饷,一点……一点都不剩了,实在……实在没有办法招待各位……各位大爷……”
风帅说道:“你放心,我们自己带了食物,只是借你的灶台一用,等我们走时,会给你们留一些食物,当作酬劳!”
那男人一听大喜,连声说道:“那当然使得,那当然使得,各位……各位大爷请坐……请坐”说罢,他环顾一下四周,哪里有可坐的地方?不由得伸手挠了挠脑门,嘿嘿笑了笑说道:“各位……各位大爷如果不嫌脏,就……就坐麦秸上吧。”说完转身从灶边抱来一捆麦秸,铺在地上。
有侍卫从行囊中拿出披风,铺在地上,请风帅、王明儒坐下,他们自己倒不计较,盘腿席地而坐,又有侍卫从行囊中拿出牛肉干,见锅中水太多,便拿舀子舀出一半,将牛肉干倒入锅中,一时间香气四溢。,那对男女口水直流,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的牛肉。那侍卫见他们饿的狠了,反正牛肉干本来就是熟的,便从锅中捞起一块牛肉,分成两份,递给那对男女。
风帅见那侍卫向外舀水,心中一阵疑惑,问道:“我们来之前,你们打算做什么吃的?怎么烧了那么一大锅的水?便是煮头小牛也是够了!”
那对男女听了一震,迟疑良久。那女人方才开口说道:“俺们实在没什么吃的了,但确实饿的厉害,就想着烧锅盐开水,撑撑肚皮。”风帅见那女人目光闪烁,心中更是大疑,站起身来,向灶台走去。
那女人仿佛受了惊吓一般,丢下牛肉,飞快的追上风帅,挡住去路。风帅冷哼一声,说道:“干什么?”
女人结结巴巴说道:“这……这里太脏了,别……别污了您的衣裳!”说着,眼睛忍不住向那堆草垛瞟去。
这时王明儒等人也看出了蹊跷,一名侍卫上前推开女人,一脚揣在草垛之上,草垛散落开来,露出一人,一丝不挂,被捆得犹如粽子一般,嘴里塞着破布,正是那个运河捉鱼的小童。
侍卫上前解开绳子,那小童一把将破布扯下,跳了起来,冲到那女人跟前,一阵撕打,嘴里大声吼道:“你这个坏女人,俺打死你!竟想把俺煮了吃!俺打死你!”
众人一听,只觉一阵恶寒,一名侍卫再也忍耐不住,一掌掴在那女人脸上,将她打得直飞出去。(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撞在墙上,顿时晕了过去。风帅对王明儒施个眼色,又冲小童努了努嘴,王明儒心知他要逼问那对男女,不忍小童见到血腥,便上前强行抱起小童,走出房去。
待王明儒出门之后,一侍卫上前一把抓住那男人衣领,正要喝问,忽觉大腿一阵温热,鼻子闻到一股腥臊之味。低头一看,竟是那男人吓得尿了出来,那男人衣领被侍卫抓住,身体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尿液便沾在了他的身上。那侍卫暗呼晦气,骂了声:“孬种!”手臂一震,将他推了出去。
那男人蹬……蹬……蹬……退了几步,终于还是收不住势子,一**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喉咙,大口大口喘气。眼神中满是惊恐。
侍卫走上前去,将匕首抵住他的心口,阴森森说道:“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若有一句假话,我就刺瞎你一只眼睛,若有二句假话,我就刺瞎你一双眼睛。若是有三句假话,哼哼,老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男人吓得两眼翻白,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大爷,你问就是,我……我绝不说谎!”

侍卫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别指望你能瞒过我,问了你之后,我会把那女人救醒,同样的问题我会再问她一遍,若有一丝一毫的不同,便活刮了你!”
男人连声说道:“不敢,不敢!”
侍卫盯着他的眼睛问到:“我们才来的时候,你正是磨刀,是不是打算谋害那个孩子?”
“不是,不是……俺……俺也不知道……他怎么躲到草垛里去了!俺磨刀是打算……打算……”
侍卫狞笑一声,将匕首向那男人眼睛移去。那男人顿时魂飞魄散,尖声叫道:“不要杀俺,俺也是……没办法了,俺两个孩子都饿死了,再……再不吃东西,俺也要……要饿死了!”
众人只觉一阵发寒,侍卫狠声道:“所以你就要把自己的孩子煮了来吃!?”
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的……他不是俺的孩子……”
风帅寒声说道:“丧心病狂的奸贼,今天若不杀你,天理不容!”说完,一把推开侍卫,抢过匕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喝道:“这孩子你是从那骗来的?从实招来,我留你一具全尸!”
“不要,不要,不要杀他……”那女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撕心裂肺的喊道:“孩子不是俺们骗来的,不是骗来的,是俺们用亲生的孩子和村里的梁家换来的,俺的孩子也被他们领去了……”
“易子而食!”风帅忍不住厉声喝道:“天下竟有你们这样蛇蝎心肠、狠毒的父母,虎毒尚不食子!你们连禽兽都不如!”
“蛇蝎心肠?狠毒?禽兽不如?俺呸!”女人仿佛被刺痛了内心最柔弱的部分,竟变得强硬起来,眼里含着一丝戾气,话语中带着嘲讽:“如果俺能象你们一样,穿金戴银、锦衣玉食,自然万分宝贝自己的孩子,拿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惜俺们没有那个命,俺们是天生的穷命,苦命,能有什么办法?你们这些大爷们怎么知道俺们的辛苦?”女人的声音恍惚起来,仿佛是在倾诉:“俺们一家五口人,一天的口粮只有一小把糙米,三个孩子饿的嗷嗷直叫,可家里只剩半袋米了,要挨到秋收,只能一天一小把,看孩子饿的皮包骨头了,俺的心疼得都滴血了!没想到那贼老天还是不放过俺们,一群当兵的抢走了俺们最后半袋米,说是充当军粮。俺男人跟他们理论,也被他们打伤了。俺饿的狠了,没办法,就割树皮、挖草根吃,可小二、小三不肯吃,哭着、闹着要吃小米粥,可怜啊!他们才四、五岁,怎么吃得下那些树皮、草根?渐渐的,他们哭不动了,闹不动了,俺抱着他们,感觉他们的身体慢慢的凉了,可俺一点都不难过,他们终于不会再饿了,他们睡的真香,再也不会哭了,再也不会闹了!”
女人的眼里蕴满了疯狂:“可是,不久,树皮也割完了,草根也挖没了,俺最后一个孩子也饿倒了,大爷,各位大爷你们告诉俺,告诉俺,俺该怎么办?俺能怎么办?”说到最后,女人已是歇斯底里一般。
风帅只觉既是愤恨,又是怜悯,心中杀意顿时消得一干二净,将匕首随手丢给侍卫,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脖子,提了起来,飘然出了房门,嘴里说道:“快带我去梁家救你孩子!”众侍卫一见风帅走了,便纷纷跟了出去。王明儒站在房外,不明所以,眼见众人越走越远,便也抱着小童跟了过去。
风帅提着那男人,问明位置,展开身法,几个纵落,便已到了梁家。见院门紧锁,也不啰嗦,抬手一掌将院门打得脱臼飞出。
展现在风帅眼前的是一幅惨绝人寰场景:梁氏夫妇蹲在地上,满身的鲜血,男的手里拿着一颗内脏,血肉模糊,看样子分明是一颗刚摘下来的心脏,甚至还在微微的跳动。女的拿着一瓢,举高,让瓢中水细细的流淌下来,男的拿着那心凑在瓢下搓洗。两人身边躺这一具幼尸,自胸口往下直到小腹,有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伤口显然被用力的拉扯过,向两边分开,露出空空如也的胸腔,内脏已被悉数掏出,只留下一截肠子被拉扯出体外,耷拉在腹部……
风帅胸中那团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眼见梁氏夫妇闪烁的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惊恐、猥琐的神色,心中更是厌恶。手臂一震,将那男人远远抛开,然后,手指连点,指风过处,梁氏夫妇的脑袋顿时爆开,命丧当场。
此时,王明儒抱着小童刚好进门,将一切看在眼里,小童见风帅杀了梁氏夫妇,大叫一声,挣脱王明儒,将头一低,象个小牛犊,便往风帅撞去。却被侍卫一把擒住,他又撕又打,拼命挣扎,却哪里挣得脱?心中一急,只觉“嗡”的一声,一股热血涌上脑门,便晕了过去。王明儒长叹一声,从侍卫手中接过小童,抱在怀里。只听身后“噗通”一声,似有重物坠地。回头一看却是随后跟来的女人瘫倒在地。
那女人神色恍惚,盯着躺在地上已被开膛破肚的幼尸,眼神迷离,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楞了半晌,然后发了疯一般爬了过去,将幼尸紧紧抱在怀里,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她的动作那么轻柔,似乎生怕弄疼了怀里的孩子。柔声说道:“宝贝儿,你睡着了吗?娘给你找个被子盖上,别受凉了。”说完抬头茫然四顾,却见自家男人趴在地上,便爬了过去,将他翻转过来,仰面朝上、那男人被风帅一摔,一头撞在地上,连脖颈都扭断了,眼见活不成了,她却丝毫不觉,摇了摇头,笑道:“你这懒鬼,竟也睡着了!”说完,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旁若无人的走进锅屋,抱了一捆麦秸,铺在自家男人和孩子身上。
王明儒见她神色有异,举止失常,只怕已经疯了,便走上前去说道:“大嫂,你……”
“嘘……”女人将食指竖在嘴边,做个噤声的动作,轻声说道:“别吵,别吵,俺男人和孩子都睡了,你别吵醒他们,哎,睡着了真好,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说完,她走到孩子旁边坐下,轻轻将孩子的头抬起,枕在自己腿上,慢慢的摇晃,柔声唱到:“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说我好宝宝……”那女人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终于头一低,就此逝去。
王明儒心中恻然,不忍再看下去。黯然走出院子,看着初升的太阳,只觉心中一片冰冷,泪水缓缓自脸庞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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