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人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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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这一晕竟是一直不醒,小脸蜡黄,微微渗出一层细汗,牙根紧咬,扯得脖子上青筋暴突;双手紧握,瘦弱的身体不时会有一阵剧烈的颤抖,想是昏睡之中又梦见了那恐怖之事。(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王明儒眉头深锁,缩回搭在小童脉上的手,良久不语。他颇通岐黄之道,只觉小童脉搏时强时弱,时急时缓,急时如万马奔腾,缓时却微不可查。心中不由一阵为难。
要治昏厥,原也简单,只需用皮内针刺之法,在人中**入针,片刻便醒。虽然此时无针可用,但一行人中,除了王明儒之外皆是内力高明之士,只需在人中**缓缓输入内力,沿任脉上下行走一番,也可救得。只是却有个为难之处:那小童先天不足,脉息微弱,又长期忍饥挨饿,人弱体衰。若强行救醒,想起方才惨事,悲伤之下,那羸弱的身体只怕无法承受。
王明儒沉吟片刻,见风帅看着自己,面露询问之色,便说道:“此处荒凉,不便施治。”
风帅点点头,看了看小童,目光中透露出复杂的神情,黯然说道:“这孩子身世悲惨,命运多舛,无论如何也要救醒他!好好抚养!将来若是他想报仇,那也由他,欲致我于死地的人多如牛毛,也不怕再多他一个!”说罢,翻身上马,策马而去。自有侍卫上前背起小童,又寻了根布带牢牢扎住,王明儒见小童光着身子,便想到屋内找寻些衣物给他穿上,但想起屋内惨况,不愿再看,就从包裹里拿出换下的青缎长袍,将小童从头到脚裹个严实,待收拾妥当,众人上马随着风帅而去。
行了半日,时至晌午,一行人来到一座小城,寻了一间客栈歇下。王明儒担心侍卫鲁莽,不懂照顾病人,于是对那侍卫说道:“还是把孩子交给我吧,我粗通医道,照顾起来方便一些。”
那侍卫露齿一笑:“那有劳先生了。”说着便解开布带。
王明儒伸手从他背上接过小童,抱在怀里,隔着长袍只觉小童身体滚烫,心中大惊。莫不是骑马着了凉!又见那小童满脸通红,呼吸粗重,王明儒再不迟疑,快步走入房间,将小童放在床上,向店小二要了两床厚被,盖在小童身上。又提笔写了副发寒去热的方子,让小二抓药去了。自己却在房里来回踱步,忐忑不安。心中暗想:自己虽然通晓医理,却从未做过悬壶行医之事,莫因为自负误了小童性命。便又招来客栈掌柜,给了些碎银子,嘱他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请来,那客栈掌柜见小童病的不轻,不敢耽误,拿了银子急匆匆的去了。
小童高烧不退,呓语连连,声音微弱、颤抖,含含糊糊的不知说些什么。(网友手打文字更新www.xiaoshuodaquan.com)突然他大叫一声,一双小手伸出被外,手指张开,虚空一抓,似要抓住什么东西,两脚连蹬,将被子蹬落在地,小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
王明儒心中暗叹一声,从地上拿起被子,重新盖在小童身上,矮身坐在床沿,柔声宽慰几声,伸手拉住小童手腕,轻轻放入被中。那小童初时还面色愁苦,恍恍惚惚中听得王明儒轻声安慰,似乎放下心来,面露安详之色,弯曲了身子,将头向王明儒腿侧靠来,伸手抱住王明儒的大腿,好像抓住了某种依靠,安然睡去了。
王明儒见小童对自己甚是依赖,心中舔犊之情大盛,他年已四十有二,却无子嗣,往日里见邻人抱子逗乐,心中常常艳羡不已。如今已年过不惑,思子之心更切。曾有抱养之心,却因战乱不止,时局动荡,耽搁下来,但收子之念却越发强烈。那小童一个无意识的亲昵动作,竟惹得王明儒心神激荡,不能自抑。心中暗自思忖:待到小童身体康复,便收为义子,他命运多舛,我必好好待他,让他一生安乐,也不枉父子一场。
他心中既起收子之念,照顾起来愈发用心。找个条毛巾,湿了凉水,叠方正了,放在童子额头。又伸手给小童号了号脉,只觉小童脉搏微弱,若有若无,一颗心顿时如浸了凉水一般。按照医理,发烧之人,恶寒战栗,体温上升,呼吸脉搏加快,绝非如今小童之脉象。反观小童脉象,搏动微弱,似有若无,分明是垂死之人,大限不久矣。不由得心中惨然。心知小童原本体弱,又缺衣少食,一身元气早泄了个干净。续而促逢变故,又染风寒,羸弱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只怕命不久矣。
眼见小童脸上潮红渐渐退去,泛起一片苍白的死气,王明儒只觉一颗心犹如沉入深渊,一丝丝冰凉下来。只盼大夫早来,能妙手回春,救得小童一命。可大夫偏偏迟迟不至,而小童呼吸已渐渐微弱,王明儒翻开小童眼皮,只见瞳孔也在慢慢放大,不由得心丧若死。待到大夫到来,小童早停止了呼吸,连身体也渐渐冰冷了下来。
客栈掌柜一见小童死了,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客栈里死了人,以后生意还怎么做?若是客栈死人的消息传扬开来,出门之人最重吉利二字,如此凶宅,何人还敢登门?一张脸顿时耷拉下来,强打精神,将大夫送了出去,出了客栈大门,偷偷从袖内摸出锭银子,塞给大夫,嘱他切莫张扬。见那大夫点头答允,这才放心。
王明儒心中伤感,坐在床沿,唏嘘不已。(千载中文网www.xiaoshuodaquan.com)有人进门也不知晓,待那人走到跟前,这才发觉。抬头一看,来人正是风帅。忙起身作揖道:“明儒一时神伤,不知风帅驾到!”
风帅看了躺在床上的小童一眼,神色不变,将手一摆,说道:“明儒兄不必忧心,这小童身世悲惨,造成今日如此局面,多少和我也有些关系!无论如何,总要救他性命!”
王明儒黯然道:“风帅菩萨心肠,令人敬佩,只是……只是为时已晚,这孩子已经去了!”
风帅听了,也不言语,闭上眼睛,沉默半晌,方才说道:“明儒务忧,本帅自有计较!”说罢,两眼一睁,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芒:“明儒可知,本帅此行所为何事?”
王明儒一楞,一路行来,风帅对此行目的一直讳莫如深,无一言提及,王明儒乃是聪明之人,自然不会随意打听,只将疑惑存于心底,此时风帅突然一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略一思忖,说道:“风帅放开前线战事不管,舍身犯险,想必乃是一件大事,明儒不知何事能让风帅如此挂心?”

风帅微微一笑:“不错,正是一件大事!此事事关争霸天下的大业,万万轻乎不得!”说罢,风帅背手身后,走到窗前,仰望天空,悠然说道:“明儒兄,依你之见,以如今之局势,欲得天下,关键在何处?”
王明儒肃然道:“古往今来,得天下者,所依仗不外乎三者:天时,地利,人和,得此三者得天下!”
“明儒兄所言甚是,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盗贼四起,正是争霸之时,此为天时也;江淮军占据安徽,苏南。依据长江、淮河天险,据险而守,可谓固若金汤,虽然我军目前以骑兵为主,不擅水战,但福广水师只是一个笑话,当年远征倭岛,十万将士丧生海底,元气大伤,如今的福广水师有名无实,如何能与我军对抗?假以时日,我军必能建起一支强大的水师,控制长江、淮河漕运,可谓扼天下咽喉!此为地利也;此时南方水患虽重,但安徽、江苏、浙江等地,乃是鱼米之乡,历来富庶,天下稻米皆出自南方,等来年恢复元气,百姓安居,我再减免税负,必然使得民心归顺。以明儒兄在读书人心中之地位,届时,登高一呼,天下士人来投,此为人和。至此,我江淮军兼得天时、地利、人和,何愁霸业不成?”
“风帅雄才大略,所言极是!”王明儒见风帅侃侃而谈,心中不禁大为纳闷。刚才听风帅所言,似有救治小童之法,王明儒虽觉希望渺茫,但心中总还是带着一丝侥幸,盼望能有还魂异术,救那小童一命,此时风帅却纵谈天下大势,决口不提小童之事,王明儒心有牵挂,答起话来便有些心不在焉。
风帅看了王明儒一眼,见他神不守舍,知他忧心小童,也不点破,继续说道:“我若稳扎稳打,先巩固江淮之地,再沿长江而上,水路并进,不出五年,天下可定矣!只是……”风帅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看了王明儒一眼,说道:“但我的想法和明儒不谋而合:那就是战乱历时越长,百姓受苦越多!本帅起义军,夺地盘,不为皇位,只为百姓,所以本帅就不能稳扎稳打,让战乱旷日持久,让百姓深陷水火,但若要尽快结束战乱,非有能人相助不可!本帅此行,只为求得一人出山,有他助我,何愁天下难定!”
王明儒一听,讶声说道:“天下竟有如此能人!”
风帅见王明儒不以为然,淡然说道:“明儒兄以为本帅才学如何?”
王明儒恭声说道:“风帅才学惊人,风度不凡,明儒所识人中,无人能及风帅!”这话倒不是恭维之词,他对风帅早已折服,只觉能匡扶此人,成就大业,也不负胸中所学。
“明儒过誉了,本帅狂妄,自信机敏才智、学识阅历,无不超人一等,但与我要请的那人相比却是万万不及。此人胸中所学,胜我十倍,机敏急智更是远超于我!且身怀异术,有鬼神难测之妙!若是他肯出山,本帅便是奉他为主,那也未尝不可。”
王明儒听到此处,心中一亮,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伸手指了指小童说道:“依风帅所言,莫非是……”
“不错!”风帅笑了笑说道:“天下若还有人能救这小童,非那人莫属!”
王明儒瞠目结舌:“天下真有如此异术,竟能使死人还魂?”
风帅叹道:“明儒莫惊!此事千真万确,本帅决不诓你,你我虽自负才智过人,学富五车,但这世间奥妙岂能尽皆知晓?本帅能知此事,只因那人正是本帅师兄,而本帅所学皆是师兄所授!”
王明儒皱眉不解道:“既然如此,风帅为何还要迟疑,我们速带小童前去,莫要误了时辰!”
风帅长叹一声:“明儒莫急,待我细说清楚。我那师兄虽学究天人,却甚为清高,无心世俗之事,只醉心修仙之道。若想请他出山,那是千难万难!在这之前,我已来过两次,师兄每次都闭门不见,只使人传话给我:“你既决心入世,心中便有了牵挂,修仙之道,心无旁骛,迅猛精进尚嫌不足,焉能被世事牵绊,你凡心未了,便自去世间享受荣华,却莫来烦我,坏我清修!”。哎!我这师兄虽非薄情寡义之人,但性子却最为执拗。本帅此次前来,本没抱多大希望,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王明儒一听,心中大急,忙道:“令师兄既是修仙之人,必有慈悲心肠,焉能见世人身陷水火,而无动于衷?即使他不肯出山,那也罢了,但救一小童却也不会误了他的清修!”
风帅轻轻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狡黠,说道:“本来我没抱多大希望,只是现在却又有所不同,能否请得师兄出山,只怕却要落在这小童和明儒兄身上了!”
王明儒茫然不解道:“我?”
“正是,我那师兄虽孤傲清高,却非天性凉薄之人,只是他避世潜修,不知世间疾苦,若能让他知晓世人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或许他能回心转意,出山助我!只可惜他不肯见我,我虽有满腹的话语,却无法说与他听!唯今之计,只有请明儒兄出马,带小童前去求医,我那师兄必然询问小童病前之事,明儒兄就可借机将那——人吃人——的惨事说给他听……”
王明儒眼睛一亮:“一来可救小童性命,二来借此打动令师兄,求他出山助你,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风帅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说道:“我那师兄姓卓名哲,现于崂山那罗佛窟潜修。”
王明儒欣然道:“我这就启程动身!”
“不忙,不忙”风帅拉住王明儒说道:“明儒莫急,这小童新丧不久,魂魄未失,须得以祈命之法,镇住三魂七魄,方可动身。不然此处离崂山尚有两三天的路程,等你赶到崂山,早已魂飞魄散,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他……”
王明儒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犹如置身梦中,风帅一席话,句句惊心,皆是匪夷所思之事,如若换作他人,他必嗤之以鼻,以为是痴人说梦,但他深知风帅绝非胡思乱想的痴妄之辈,更不是故作惊人之语的无聊之人。奈何刚才所听之事太过诡异离奇,一时间,宛如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喃喃说道:“只是……只是到哪去找那会祈命之法的人呢?”
风帅淡然一笑:“本帅稍通此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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