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河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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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德坊,岑府内院书房内。
岑文本面有忧色,沉吟半晌,缓缓对李湛说道:“自入冬以来,米价飞涨,斗米千钱,亦是有价无市。寻常人家,时有断炊之虞,东都等各地大仓,亦告无米可调,眼下这一关,却是难过了。”
“怎么会这样?”李湛有些吃惊,前些日子听那店主说粮食越来越贵,他还未曾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
岑文本叹道:“去年关中大旱,许多地方粮食歉收,今年市面上,多是仓中陈米,原以为可以熬的过青黄不接的时候,谁知道竟会这样。”
李湛听得越发心惊,长安城内尚且如此,关中其他各地,还不知道怎样呢,不是说贞观盛世的么,怎么会闹起粮荒了。他蹙眉思索片刻,说道:“却不知蜀地及江淮地方上,可有余粮?”
岑文本点头道:“余粮倒是有的,只是辗转运送,于途中便会折损不少……”他看了看李湛,问道:“若存可有什么法子么?”
李湛有什么办法?他不过是知道,历史上这段时间解决关中粮食问题的主要办法,是依靠隋唐大运河而已。想到此节,他便回答道:“何不通过河运,将江淮等地的粮食运到关中来?江淮的船只汇集入扬州,由扬州入汴水,再由汴水入黄河,经由黄河逆流而上进入渭河,或卸载在陕州的几个大仓,最终运达长安。如此一来,何患无粮?”
岑文本自书案旁取出卷轴地图,展开铺于几案之上,低头细细看去,手指从扬州起,顺着李湛所言的河流一路划向长安,点点头展颜笑道:“如此甚好!若存可就此事上奏,自开春天暖之后,便可施行了。”
李湛听了却摇头道:“此事只能解一时之急,若是想长治久安,还须另有安排。”
岑文本讶然道:“另有安排?若存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来听听。”
“这些河流,水势各自不同,运粮船只,还须专门制造,比如扬州至于汴河,出长江时,得用江船,再有黄河之上,得用河船,渭水之上,另用渭船,如此才能畅行无阻,不致意外发生。这些船只,分段而行,各司其职,往返交接,可成定制,使天下之米屯于关内,才不至于因灾成患。”李湛是想将这个办法做为一种制度长期施行,而不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短期行为。
岑文本听了微微皱眉,问道:“这样是否太过繁杂了?”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如果按照李湛所言,的确是颇为复杂的事情。
李湛点头道:“若是只为一时,的确是繁杂不便,但是若想防患于未然,如此行事,便殊为必要了。”
岑文本想了片刻,说道:“也好,你再细细思量,拟出份奏章来,待老夫看了,再呈递上去。”他是想让李湛藉此获得一些政治声望,也为以后提携举荐,多一些事实上的理由。
李湛却拒绝道:“这份奏章,还是岳父大人上的好。”
岑文本奇怪问道:“为什么?”
李湛将拒绝了魏王招揽自己去文学馆一事说了。这件事,岑文本自然是知道的,现在听李湛说起,便微微皱眉道:“若存担心的过了。”
李湛说道:“倒也不仅仅是因为此事,我是觉得河运之事繁复庞杂,以岳父名义提议,最为合适。”他的话没有明说,但是意思也很明显了:这种大事件,我这样的闲官提出来怕是很难引起重视,换了中书侍郎的您,就好办多了。
岑文本如何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微微一叹,点头道:“既如此,便由老夫来上这奏章,只是若存你……”
“来日方长,若存还有许多可学可做之事,也不急于一时,”李湛笑了笑,说道:“目下能在代国公处做书记,已是很好的了。”
岑文本微微颔首,说道:“你能这么想,倒也不枉代国公提携之意。”

布政坊,李宅书房内。
李湛因表兄曹哲即将远赴高昌,特意请他过来叙谈。同时被他请来的,还有侯富贵。之前李湛已询问过侯富贵,是否愿意去西域协助曹哲,侯富贵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同意了。
曹哲虽然精于算学,可是人情世故上,到底不如侯富贵那么圆滑,所以李湛如此安排,也存了两人相辅相成之意。曹哲对此,也没什么异议。
李湛取出几封信函,交予曹哲,内中既有给马行空及马俊的,也有给伊州同僚的。他对曹哲说道:“马家乃是西域极有盛名的富商,得其相助,可省却不少麻烦。另外他家在高昌待过很久,高昌城内各等人物,皆有交往,也都是熟知的,你可多多虚心请教。”

曹哲仔细将信函收好,点头应了。李湛想了想,又说道:“此事我暂时没有参与其中,表兄凡事小心,安危至上。若事急,可擅专,切勿勉强。”曹哲点头道:“我理会得。”
侯富贵如今也稳重多了,见他二人叙谈,也不插话,静静的坐在一边喝茶。李湛见了,越发放心。

升平坊,高府,侧厢房内。
王氏拉着王画嫣的手,心疼道:“画儿怎地也不穿厚实些,瞧你这手,冻的跟冰块似的。”王画嫣轻轻抽出手来,低声道:“也不打紧,平日并不常出来的。”她犹豫片刻,对王氏问道:“姑姑何时将我接回家中?”
王氏皱眉道:“你急什么?莫非是两位夫人有什么言语了么?”
王画嫣低头说道:“不是岑府两位夫人说了什么,只是画儿……有些想家了。”王氏哼了一声,撇嘴道:“不是姑姑多嘴,你那个家里如今又什么值得想的。”
“姑姑……”王画嫣抬起头,有些烦恼的说道:“便是家里再怎样,总是自己家,我如今有家不回,总是让外人说道父母的。”
王氏叹道:“难为你总记得他们,他们谁又记挂过你来?自你住到岑府,总也有三个多月了,你那个父亲拢共上我这里来过几回?便是来了,还要东要西的,倒好象是我把你卖给了岑府似的。”
王画嫣拧着手中绣帕,低头不语。
王氏想了想,问道:“湛儿往前去岑府,你可曾见过了?”王画嫣低声道:“见过的。”她的眼前,浮现出当日情景,那个俊俏的后生,对紫茵的绵绵情意,温柔之状,让她每每想起,都不由的感概万千,心里极是羡慕紫茵。她隐约听得风声,姑妈王氏有意将自己许给李湛为妾,却被李湛拒绝了。在她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委屈的。
王氏见画嫣神态羞涩之中,隐隐有些失落,心下也明白几分,便道:“你那家里,如今是指望不上的,姑姑的心思,想来你也知道,只求你今后能有个稳妥的所在,便是好的。人活一世,岂能事事如意,更何况你现在也不小了……”
画嫣愣怔片刻,低声道:“画儿愿常伴姑姑身边,往后吃斋礼佛,虔心为姑姑祈福便是了。”
王氏拉起她的小手,眼中几乎滴下泪来,哽咽道:“我的儿,如何起了这样出世的念头?快不要胡思乱想了,姑姑总有办法的。”
王画嫣也红着双眼道:“只是画儿命苦,这世上便只有姑姑最疼爱我的,旁人谁会想着画儿?”王氏长叹一声,慢慢拿话开解画嫣,又留着吃了晚饭,才使人将她送回岑府。高渠见画嫣强颜欢笑,心中也是不忍,便也没怪王氏多事了。

这一日李湛因李靖足疾沉重未来,便提前回了家中,想着趁有时间,早些将《笑傲江湖》写完了,也好收了心思,专心于间网及河运之事。到了书房,却没看到徐敏,问过顺儿,才知道他今天一直未来。
“这才两天,他便不来了,难道家中又出了什么变故?”李湛心中暗想,因回来路上,已是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便让顺儿向炭盆中添了些炭,一边暖手,一边对顺儿说道:“去侧院找碧珠问问,不要让小米那边缺了炭,有什么短缺的,一并报给紫茵。”顺儿点头应了,正要转身出去,刚进门的杨大眼却说道:“不用去了,我才从那边过来的。”李湛笑笑,也没说什么,自去书桌前坐下,顺儿忙过来研磨。
“郎君,有女客来访,说是那个徐敏的嫂子,小姐请你往前厅去。”翠竹自门外进来之后,还未站住脚,便急忙说道。
李湛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站起身来,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你可知道她来,所为何事?”
翠竹摇头道:“未曾听真,似乎是因还书而来。”
李湛点了点头,便在前面走了。到了前院的正厅,还未进门,先在廊下拂去了头上身上落的雪花,翠竹跟着帮他整理了衣衫,这才推门而入。
因外面阴云密布,房内便燃着蜡烛,比平常白日里还要亮堂些,然而李湛见到徐敏的嫂子桓氏时,却恍惚以为,是因为她,才照亮了整个屋子。
绝代佳人,即便是淡妆素衣,也无法不让人产生目眩之感。李湛微微有些愣神,好在很快又回过神来,紫茵在一旁浅笑道:“这位便是徐敏的嫂子桓氏,今日特地来还书的。”
李湛听了,忙问道:“欢奴怎么没来,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后都不想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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