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德坊，岑府，后院。
秋雨绵长，终有晴日，只是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院中的花草多已败落枯黄，唯有几株菊花，于寒风中傲然绽放。
“湛郎，”紫茵看看李湛，有些担忧的问道：“怎么像是有心事似的？”
李湛回过神来，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在长安买个宅院，还需多久。”
“嗯？湛郎想到要置产业了么？你若是不说，我还以为你不想了呢。”紫茵回头看看远远跟在后面的杨大眼和小米，展颜笑道：“小米天天问我你和大眼兄弟什么时候来，可是你看，来了也不说话，两个人倒像是赌气似的。”
李湛却没被她后面的话扰乱，想了想问道：“那个萧佺，最近可来过？”
紫茵笑吟吟的说道：“自然是来过，来的比你可勤快多了。”
“那么他知道你去过伊州了？”李湛心里有些烦，可还是问道。
紫茵俏皮的转过身，看着李湛，笑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我管他如何。”李湛挥手说道：“只等我自高府中搬出来，便来提亲，你父亲若还是不同意，我就……”他卖个关子，眯着眼笑看着紫茵。
“你就怎样？还想来抢亲么？”紫茵心中欢喜，嘴上便打趣道。
李湛嘿嘿笑道：“哎呀，我可打不过你家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丁。我呢，到时候只好请舅舅做主，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家碧玉厮守一生便是了。”
紫茵捏起粉拳在李湛肩上乱敲，“门当户对么？小家碧玉么？你这个坏家伙，竟还存着这个心思！”
李湛伸手欲揽她入怀，却被紫茵灵巧的闪避开了，她脸上微红，说道：“好大胆子，这可是在我家里，你也不怕被我家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丁打出府去么？”
“嘿嘿，你怕么？”李湛坏笑道：“打在我身上，可不是疼在你心里，你怎么舍得咧？”
紫茵想起那夜的危急情形和自己说过的话来，却不嬉闹了，款款的挽着李湛的胳膊说道：“茵儿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湛郎……”她仰起脸儿看着李湛，柔声说道：“茵儿什么都不怕的，只要和湛郎在一起。”
李湛停住脚步，顺势将紫茵搂在怀中，低头欲吻，紫茵双手抵在李湛胸前，不让他得逞，脸上又是娇羞，又是害怕，李湛却在她耳边轻轻呵气，说道：“很快我们就会在一起了，就像在伊州那样，不，比在伊州，还要好……”
紫茵将脸贴在李湛的胸口，幽幽的叹道：“是的，比在伊州，还要好……”
※
回高府的路上，李湛买了许多礼物，这礼物却不是为提亲预备下的，而是在听了紫茵的劝告之后，卖给舅舅一家人的。
“百善孝为先，不管你舅母对你如何，总是养育了你十几年，咱们当晚辈的，总是要孝顺尊长，你说呢？”紫茵说的这么恳切，李湛也认真想了想，也对。
可是回到高府之后，李湛却大为后悔——舅母王氏倒是喜上眉梢，笑吟吟的收了礼物，还将李湛好一顿夸奖——这些都还不是让他意外的。让他烦恼和后悔的是，王氏竟然说给他许了门亲事，而且许配给李湛的女孩儿，还是她娘家堂兄弟的女儿。
李湛只觉得脑仁儿疼，这老太婆想搞什么？
不但他想不通，便是高渠，在前几日得知王氏的打算之后，都唬了一跳：“这断断不可，画嫣（王氏堂侄女）乃是庶出，怎么能许给湛儿为妻？”
王氏也不着恼，反倒笑嘻嘻的说道：“谁说是许给湛儿为妻的？你不是说，湛儿如今有了代国公的提携，便是岑侍郎也不反对了么？湛儿当然是要娶岑侍郎的千金为妻的。只是画嫣呢，如今也大了，我那个三弟你也知道的，整日里就知道喝酒耍钱，好好的家业眼看就要败落光了。我这个当姑妈的，看着孩子可怜，为着她将来打算，能给湛儿做妾，总好过以后她嫁到别人家中受委屈，再者说，比起湛儿寻个咱不知根底的人做妾，还是自家人要好些。”
“你那些兄弟……”高渠看看王氏的脸色，到底没再说出什么恶评来，不过这事他总觉得不妥，便仍说道：“只怕湛儿不肯的。”
“他有什么不肯的，娇滴滴的一个黄花闺女给了他做妾，还怕他不肯么？”王氏冷笑道：“便只是男人，哪个不想三妻四妾的？”
高渠脊背上一冷，回想起当年自己想要纳妾被王氏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得到底没能成事，心里便老大的不乐意起来。不过在这个家里，但凡家事他都是插不上嘴的，从前李湛被送到高府的时候，要不是他一反常态的发了次威，恐怕李湛还不知道会流落到哪儿去。
李湛听王氏说完之后，抬眼看了看高渠，见舅舅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便明白这是王氏的主意了，只是王氏对自己一向冷淡，怎么会忽然起了这个心思，他当然不会把这种转变归结为几件礼物的结果。
“湛儿怎的不说话？”王氏和颜悦色的说道：“你那个妹子虽说年纪大了些，可比起你还是要小些的，自小闺教也好，女红厨艺都是拿起手的，虽说家里现在不怎么，可我们王家祖上也是风光过的……”
听到这话，李湛便想笑，不过他到底忍住了，做认真聆听状。
“至于样貌，更是没得挑，她娘……”忽然意识到什么，王氏赶紧改口：“她性格呢，又柔顺得紧，要是旁人，我还怕她受委屈。湛儿你是我自小看到大的，自然知道你不会发浑，以后到了咱们高家，亲上加亲，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岂不是好？”
李湛见她越说越肯定，也顾不得装孝顺了，抬起头说道：“只是我如今尚未娶妻，怎么能先纳妾呢？”
“这个湛儿竟也不懂的么？”王氏是真的吃惊了——许多人可不就是先纳妾，后娶妻的？怎么到了外甥这里便不成了？
“咳咳……”高渠在旁边咳嗽两声，发话道：“这事就让湛儿自己拿主意吧。”
王氏挖他一眼，转过脸又笑容满面的对李湛说道：“湛儿，舅母已经给那边都说好了的，你是个孝顺孩子，总不会让舅母为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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