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问起如何对付高昌反叛的对策，让李湛一时有些茫然，不过他很快在头脑里梳理了一遍，组织好语言之后便说道：“高昌所持者，不过是地方偏远，我军不好补给罢了，另外便是勾结西突厥以为援军，与我相持，以待我军粮尽自退。若是朝廷经略西域再加些力度，使得大军行至西域无断粮之虞，则高昌必破。”
“西突厥？”李靖敏锐的捕捉到李湛话说的另一个重要因素，“莫非李郎有什么依据，二者已勾结起来了么？”
“只是推测，并无依据。”李湛记不大清楚，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只好含糊道。
李靖哦了一声，又接着说道：“贞观四年鞠文泰入朝，老夫倒是见过此人——以当时来看，其人并无什么野心，若说他在西域自保尚有余力，但若是联合西突厥不轨，倒也说得过去他为什么渐起反叛之心了。”
“只是他每年朝贡物品也还及时，现在也未露发迹，朝廷对于西域现状，恐怕不会再有什么改变的意思了。”李靖想了片刻，淡然说道。
李湛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便调整了心态，说道：“既如此，可静观其变，想我大唐军力，便是后发制人，也必将破灭高昌。”
“哦？李郎也有如此信心么？从何而来啊？”李靖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湛，目光中除了探寻，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
李湛想了想，说道：“高昌比之东突厥，实力相差何止万里，而我大唐军威之下，铁骑横扫漠北，突厥崩败如山，所以我才有如此信心。”
作为消灭突厥之战中定襄道行军总管，李靖听到李湛这么说，并不感到意外，他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朔风凛冽的正月，他率领三千精锐铁骑，冒着严寒从马邑出发，神兵天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定襄，并俘获了隋齐王杨暕之子杨正道及原炀帝萧皇后。
自隋朝以来，突厥便是西北的强国。李靖等灭了东突厥，不仅解除了唐朝西北边境的祸患，而且也洗刷了唐高祖与太宗向突厥屈尊的耻辱。
因此，太宗曾颇有感慨地说：“朕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往来国家草创，突厥强梁，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颉利，朕未尝不痛心疾首，志灭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者暂动偏师，无往不捷，单于稽首，耻其雪乎！”
这是对李靖功绩的肯定，也从而使李靖从兵部尚书升为了尚书右仆射，成为炙手可热的宰辅之一。
“陪老夫出去走走吧。”李靖收回思绪，站起身来对李湛说道。
出了尚书省的衙署，一路上有不少前来办公事的官员见到李靖，纷纷驻足问候，而看向李湛的眼神，便多了许多揣摩之意。李靖感觉到李湛有些不大自然，微微一笑，说道：“李郎可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遭人诟病，以致被贬官外发了么？”
李湛倒是坦然回答道：“恃才傲物，狂放无礼，目中无人，大致便是这些吧。”
“哦？你可服气么？”李靖放慢了脚步，饶有兴致的看着李湛。
李湛能怎么说呢？他苦笑道：“多些挫折，也是好的。往前太过盛气凌人，现在想来，无非是无容人之心，唯觉自己永远是对的，听不得不同的声音，如此一来，自然很容易瞧不起别人，也便会遭人诟病了。”
“你少年得志，有这样的毛病，也不足为奇，只是玉不琢不成器，若不加以磨砺，恐怕会越行越远，最终一事无成啊。”李靖缓缓踱步，低声说道：“圣上爱你之才而恶你其行，曾对老夫说过，德薄而位高，知微而权重，力小而行大，危之始也。”他看看李湛，问道：“你可知其意？”
李湛点点头，心里却惊讶莫名，圣上——不就是太宗么？前身的才能竟然会被太宗起了爱惜之心，想必还真是有几把刷子的，只是现在，自己还能当得起么？然而这小小的犹豫，立刻被他强烈的自信所战胜了，他目光炯炯，脚步沉稳，仿佛是在向李靖展示自己的信心。
“好在李郎在伊州所为，没有让圣上失望。也没有让老夫失望。”李靖忽然想到了当初自己决定将李湛从伊州召回的时候，朝堂之上一片反对之声，甚至有个御史翻起以前的旧账，大肆攻击李湛从前的所做作为，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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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里，李湛发现杨大眼越发沉默了，有时还会走神，常常是在某个地方一坐就是半天，问他，也不答话，只是点头摇头，让李湛郁闷非常，直到有一天，他自己也憋不住了，期期艾艾的问李湛：“小米现在过的可好？”
李湛笑道：“当然好了，不过你既然想她了，为何不肯跟我去岑府见见呢？”
杨大眼张张嘴，却又不说话，嘴角扯动伤疤歪了歪。
“哈，想什么呢？明日休沐，我正想去岑府，你这次还是不愿跟我同去么？”李湛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逗他道。
杨大眼看着李湛，先是点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仍是一语不发。
李湛彻底没招了，叹道：“你既然身为我的亲随，可由不得你不去了——前次去岑府，小米还问起你来了呢。”
“她……问我什么了？”杨大眼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李湛嘿然笑道：“明天去了，你自己问她啊。”
“怕是不便吧。”杨大眼犹豫道。可是神色间又显得颇为期待。
李湛笑道：“有什么不便的。岑府虽大，却也没那么多规矩。”
杨大眼低头想了片刻，忽然抬起头对李湛问道：“李郎何时娶岑小姐？”
这话把李湛问得一楞，他摸着鼻子说道：“这个怕是由不得我咧……只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岑小姐对你好。”杨大眼惜字如金。
李湛点头道：“我知道。”
“在伊州的日子，好。”杨大眼盯着李湛。
李湛回想起在伊州的日子，那种家的温馨感觉柔柔得触动了他。看着杨大眼，李湛认真说道：“不用多久，我保证。”
PS：今天大半天都在车上——从昆明搬到了县城，所以更新晚了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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