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起，李湛先带着杨大眼去巡察烽燧，过了晌午才得回转，在都督府草草吃罢午饭，李湛正要回房中小睡，却被苏文灿拉住，言道其家眷不日将到伊州，他在外边寻了处院子要买，手头便有些紧，挨着同僚们借过了一圈，却还是差着些，便想到了李湛。
李湛便问道：“还差着多少？”
“再有三四缗便够了。”苏文灿道。
李湛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没这么些“现金”。不过想起刘老丈送给自己的那盒宝石玉料，便笑道：“眼下却是没有，不过你且稍等，晚上便给你送去。”
苏文灿本来也没想到李湛会有，只是病急乱投医，现在见李湛应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李湛笑道：“倒是过几日乔迁之喜，少不得去讨杯酒了。”苏文灿笑着应了。
那盒宝石李湛回伊州之后便给了紫茵收着，让她挑些上品的玛瑙留做首饰，紫茵却是不依，只说首饰尽够，无需添置。
李湛见了紫茵，将苏文灿借钱的事情说了，紫茵笑道：“他是真要在这里安家了。”李湛笑道：“他是个惯会享受的，否则也不会花大价钱单买处院子另住，还不知道他要如何拾掇呢。”紫衣笑了笑，也不再多说，李湛便只将玉料取出，问道：“差不多总够了吧？”
紫茵摇头道：“这个我哪里知道？”
李湛将玉料交给顺儿收了，转头对紫茵说道：“不如咱们也买个大些的院子，添几个仆人……”
紫茵笑着打断他：“怎么这就想要做富家翁了么？前者回长安的话，湛郎是说笑来着？”
李湛故做愁容，逗她道：“眼下难说了，以后来个仇人做顶头上司，我还有得混么？”
谁知紫茵却不上当，笑道：“就没见你怕过甚么，这会子装起可怜了，去罢，别让人家等久了。”
李湛笑笑，便带着杨大眼和顺儿前往城西的商铺。先找了家不大的店面，问了价钱，才发现玉料虽好，在伊州却是卖不上什么好价的。那块最好的玉料，店家不过出了一千文的价，小老头为了证明所言不虚，拿出几块品相差不多的玉料对李湛说道：“这些收来，不过才**百文，你若不信，原价卖与你便是。”
李湛看那几块玉料也算上品，咂舌道：“原来这么不值钱的么？”
店家笑道：“您是外地来的吧？但凡宝石玉料、打西边来的皮毛颜料，在伊州都是卖不起价的，便是凉州也不尽贵，只到了长安洛阳，才卖得起高价。”
李湛想想也是，那些行商于丝路的商队，不见得都是从长安起，一定要行完全程的，虽说东西卖的越远，所获利润便越高，可是谁能保证一路顺利呢？所以伊州作为往来商队的货物集散之地，这些东西便相对便宜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李湛还是想再转转，倒不是他不相信店家所言，只是前者兴起那个做玉石加工买卖念头又冒了出来，顺便先熟悉熟悉行情，也是好的。
又转了几家，李湛才将手头的几块玉料卖了出去，正要出门，却见一个灰头土脸的老头拄着根棍子进来。李湛先是觉得眼熟，再一细看，才认出是那个商队的刘老丈。
那刘老丈却没认出李湛，径自到了柜上拿出块破布包裹着的小盒子，对伙计说道要卖内中的宝石，那伙计却是个识货的，不敢擅自做主，转身去请店主。
“刘老丈，你怎么还在伊州么？”李湛见他落魄，近前对刘老丈说道。
刘老丈回头看去，见是李湛，摇头道：“一言难尽啊。”
李湛拉着他说道：“老丈遇到什么难处？不妨与我说说。”刘老丈苦笑道：“上官且容我卖了东西再说。”
李湛道：“若是缺钱，我这里刚换了些，说起来，本就是老丈的东西。”说着，便让顺儿取出那沉甸甸的五贯钱来，要给刘老丈。
“这如何使得？小老儿断不能收。”刘老丈叹气道：“原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只是……”他黯然摇头，似是极为伤心，李湛见他形容枯槁，老态更甚从前，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便站在一边等着。
待刘老丈将那小盒子里的宝石卖了，一同出来，李湛说道：“老丈住在何处？左右无事，咱们一起走走。”他是怕刘老丈刚换了这许多钱，又是个年高体弱的老头，不妥当，便想送他回去，顺便看能帮上什么。
刘老丈摇头道：“肮脏地方，怕污了上官玉足……”
李湛说道：“老丈说哪里话，若是不方便，咱们先去喝茶罢，这大热天的，倒是口渴的很。”
刘老丈也觉得疲倦，便跟着李湛去了。
伊州却没有茶楼，倒是在个大树下有个凉棚搭起来的茶铺子，李湛等人进去坐了，要了壶凉茶。
“那日犬子遭了不幸，小老儿心灰意冷，便想着回了凉州后守着家中的田地了此残生，谁知道到了伊州，有个与犬子相得的伙计告诉我说，那个孽畜竟然和个胡人家的女儿有了种，碰巧遇见了他，才知道已经产了个小子。”刘老丈摇头道：“我先还不信，偷偷的让那伙计抱来看，眉眼竟像极了那孽畜……”
李湛说道：“既然有了孩子，老丈该当认了这个儿媳，再回凉州老家好好养孙子才是，如何又在伊州盘桓？”
刘老丈苦笑道：“小老儿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那家人却不同意，好说歹说，要拿出五百匹丝绸、五十贯钱来，才肯放那母子跟我走。”
李湛听了哭笑不得：“这，这算什么？买卖人口么？”
“那家人是看小老儿有个商队，就认定是个财主了，可是上官您是知道的，在路上遇到突厥人，损失多少货物？更何况还有一大伙子人等着回了凉州，卖了货物好分红利，又不肯在伊州将货物贱卖了。”刘老丈愁容满面的说道。
“那么后来呢？”李湛问道。
“也怪小老儿心急，定要将那些货物在伊州坐价卖了，好领回儿媳孙子，”他喝了口茶，接着说道：“那帮伙计里便有个人起头，暗中撺掇起来，一夜之间，连着货物带骆驼马匹，卷出城去，跑的没影了。”
“那个和你儿子关系不错的伙计呢？怎么没提前告诉你？”李湛奇怪道。
“他倒是没和那帮丧良心的家伙一起，不过那帮人知道他忠心，连他也瞒住了，”刘老丈叹气道：“如今我两个困在这里，能卖的都……”刚说到这里，却忽然不说了，李湛知他是怕哭穷，惹得自己心底不安，便安慰道：“老丈不用太急，这事我帮你想办法吧。”
刘老丈苦笑道：“上官好意心领了，只是……”
李湛笑道：“老丈还记得我是个官儿就好，那家胡人在哪里？做什么的，咱们现在便去，我今天便为你出这个头了。”
PS：缓缓展开的初唐画卷——话说我也觉得展开的缓慢了些，不过既然展开了，就请细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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