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竟然也平安的度过了。
第二天日出时分，李湛挣扎着起身，昏昏沉沉的一夜睡眠，并没有完全恢复他的体力，这一夜他做了许多零零碎碎稀奇古怪的梦，然而梦醒之后，那些梦境便连一丝痕迹也记不得了。
喝了一大碗顺儿特意熬的小米粥，就着草原上特产的沙葱吃了两张面饼，李湛这才觉得有了些力气。
来到西门城下，他一边和迁户们打着招呼，一边顺着漫道走上西门的城头，倚着仅有的雉堞，向城外的草原上了望。
突厥人的营盘在薄薄的晨雾里依稀可见。战马嘶鸣，人影绰绰，响动倒是不小，可等到晌午过后，却还不见突厥人前来攻城。
昨日一战，并没有使突厥人实力受损，可他们的营帐在西门外密密麻麻，却没多少人出来，只有几十骑小队间在营帐之外来回驰骋，丝毫也不把城上的守军放在眼里。
果然被刘闻道猜着了，李湛心中暗道。
一念及此，李湛便带着崔虎前往南门去找刘闻道。
“怕是没这么简单吧？”刘闻道抹着上唇的尖尖胡，语带迟疑。
李湛想了想说道：“如果不是分兵牵制我们，然后再去袭扰伊州，他们又怎会如此做作？况且我仔细看过了，在营外来来回回的始终是那些人。”
崔虎道：“要真是这样，咱就开了城门去厮杀，左右不过是几十个突厥骑兵，谁又怕来？”
“也没那么少，我仔细记过，约有两百多骑。”李湛说道。
“阿史那越弥一贯狡诈，不能轻举妄动啊。”刘闻道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前年我刚来伊州，便碰到此人率众围城劫掠，当时的守将见阿史那越弥骄纵，愤然出城与之野战，结果反被渐次围困，折损了许多人马，若不是亲卫拼死，怕是连他也回不到城里。那次阿史那共掠走数百城外的百姓，牛羊马匹也说不上有多少了……”
想来那一仗定然非常惨烈，刘闻道说到后来，语气愈发低沉。
李湛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却又不能确定，可是越想越觉得危险，神情就渐渐凝重了。
“若存可是想到了什么？”刘闻道见李湛皱着眉头出神，不由问道。
“你说……”李湛回过神，担忧的说道：“贺都督知道了此间情形，若是发兵来援的话，阿史那越弥会不会在天山险路峡谷之中设伏？”
此言一出，刘闻道也是忧形于色，他沉默半晌，才道：“那么若存可有良策？”
李湛苦笑道：“良策谈不上，我是想，可否趁夜袭击他们的营帐，阿史那越弥要是真的分兵去往伊州，想来营帐内驻守的人马不会太多。”
“若阿史那越弥没有分兵呢？”刘闻道犹豫片刻，还是出言问道。
李湛说道：“那也只好博上一博了。”
刘闻道听他如此说，心中就有些不满，再看向李湛的眼神便有些复杂。
李湛倒是没注意，他一旦做了决定，便不再顾虑其他，当下对崔虎说道：“虎子，你这便和我一起去挑些人手，也不用太多，只要精壮骁勇的就可！”
崔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道：“好！看俺们兄弟的吧！”
刘闻道看着李湛的背影，愣怔片刻，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
夕阳下，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在瑰丽的暮色里久久回荡。
身心疲惫的突厥人很快在帐篷里酣然入梦，鸱枭低低的怪叫声中，守夜的士卒等来了清冷的下半夜。
他们三三两两地躲在帐篷后面，靠在木栅旁。就连散落在四处担任警戒的十个士兵也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谁也没有注意到，从沉沉的黑暗中传来的那一阵轻微的响动声，这响声就像是虫子在啃噬叶片，沙沙不绝。
越来越多的地方响起了这种细密的响声，渐渐的又练成一线，这样的许多线条从不同的方向向突厥营地汇聚、
很快，许多鬼魅般的身影从草丛中鱼贯而出，他们悄然越过突厥人疏漏的防线，渐渐地摸到了营帐深处。
一个半睡半醒的突厥骑兵在瞌睡中忽然被拉下了坐骑，没等他睁开的双眼看清敌人的面孔，一把锋利的小刀已经隔开了他的喉管，他张开嘴，想大声喊叫，却只听到鲜血咕咕冒出，带着丝丝漏气般的声响。
靠在栅栏边的一个突厥兵低垂着脑袋，仿佛睡的正酣，可从他肋下穿出的刀尖，已经带走了他的生命。
越来越多的突厥人在黑暗中莫名其妙的倒下了。
然而营帐内却还是显得那么安静。
李湛赌对了。
这些营帐多是摆设，许多帐子里空空如也，阿史那越弥果然分兵去了伊州！
营地内的突厥战马开始躁动起来，它们嗅到了危险，嗅到了血腥，嗅到了不属于主人的气味。
有些战马嘶鸣起来，它们不安的踢踏着，来回转身，互相挤擦，仿佛想提醒主人危险已经来临。
然而在帐内熟睡的突厥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战马的异常举动。他们固执地认为，对面的小小城墙后面没有多少士卒，在昨天的攻击中他们虽然没有取胜，却也不觉得那些连明光铠都没有的边军，会是他们的对手。
只会守城的唐军怎么敢和骁勇的突厥骑士角逐草原？毫不担心夜袭的突厥人沉迷于这片刻的睡梦，丝毫不知大限将至。
火光腾起，一处，两处，三处……越来越多大火终于将睡梦中的突厥人惊醒，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弄的惊慌失措，纷纷跑出帐外，乱哄哄的惊扰一团。
箭雨穿透黑夜，箭头反射着火光，“噗嗤噗嗤”地如同飞蝗般钻进了他们的身体，血花蓬飞，惨叫声，咒骂声搅乱了整个营地。
火势熊熊，营间空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突厥人，箭羽被热腾腾的气浪冲得如在风中战抖，空气中满是呛人的烟火气和血腥气。
李湛在西门的城头上竟也闻到了，他扶着雉堞，心中说不上是胜利的喜悦，还是为伊州城的担忧。
紫茵那抿嘴一笑的俏丽面容，蓦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抓着青石的手，被石头上细小的凸刺硌得生疼。
伊州，千万别被阿史那越弥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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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茵：“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不远千里私奔，都大大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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